第八百六十一章 呂文昭見秦紫胤
城上城沒有祭祀祖巫,大張旗鼓地供奉“若吾仙君”,用七彩琉璃石雕琢了巨大的雕塑,擺在城外城的廣場上,傾城出動頂禮膜拜。
??杜小草遠遠看著。
??幾個天字號巫部也遠遠看著,臉色明顯不好看。
??天字號巫部會出現,繞不開若吾仙君,提攜再造之恩,時至今日全都虛與委蛇,甚至無人提起,從前大家心照不宣保持沉默,鳴澤城主挑開了遮羞布。
??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杜小草一時興起,從獸囊中放出七彩麋鹿,幻化成天蘿天巫的模樣,施施然抵達城外城,跟鳴澤城主一起祭祀。
??她是唯一一個現身的天巫,雖然驚鴻一瞥,卻足夠驚豔。
??天巫城的茶寮酒肆中,很快就充滿了關於她的傳說,原本不信她“死而複生”的那些人,開始遊移不定。
??這場祭祀鬧劇中,杜小草,或者說天蘿天巫,還不是唯一的神秘客,另有一架華麗輦車,從雲海中一躍而出,抵達城上城。
??輦車大如樓閣,四角飛簷恍如宮殿,懸掛著螭龍造型的鈴鐺,四匹白麋鹿拖著,翩然若仙輦。
??車未到,鈴鐺先響,叮啷悅耳,聲聞全城。
??在輦車周圍,還簇擁著十幾名素衣侍女,為首兩人拎著造型古拙的宮燈,踏著雲朵翩然而來。
??那一刻,不止城上城的人看呆了,整個天巫城的人都驚呆了,驚訝城上城哪來的底蘊,神秘客人一個接著一個。
??先說天蘿天巫,她一千年前險灘之戰後,就杳無消息,城外城出現,距今隻有幾百年,這兩者之間,似不應該有何瓜葛。
??突兀而來的輦車,天巫城中人圍觀了許久,沒有人看出跟腳。
??那輦車中人倒也不倨傲,早早下了車,是個身材豐腴的美婦人,發髻高挽,簪著一朵橙色團花,煙青色留仙袍看不出麵料,縹緲若雲煙,美輪美奐。
??鳴澤城主遠遠迎上前,今日他穿戴的頗為恭敬,不像個仙城的城主,更像是俗世的官員,圓領瀾衫,腳踩皂靴,腰係白玉帶,頭上還戴著兩腳沙帽,畢恭畢敬地陪在婦人身畔。
??一場祭祀大典,來了兩位女貴人,圍觀之人看不出深淺,卻能憑借鳴澤城主對待他們的恭敬程度,判斷出來人的分量。
??以天蘿天巫為參照物,鳴澤城主明顯更看重美婦人,一口一個“夫人”。
??美婦人見到杜小草,屈身行禮:“橘氏多謝貴人援手之恩。”
??杜小草輕笑:“夫人太客氣了,便是沒有我,夫人也安然無恙。”
??什麽橘氏,橘祖罷了。
??身為草木精魅,杜小草想當然地以為,對方是槐祖一般的垂垂老者,原來是姿容殊豔的美婦人,排場還恁般的大。
??看鳴澤城主的態度,不像是第一回見她。
??橘祖先對她行了禮,她卻沒有回禮,橘祖未說什麽,她身後的侍婢狠狠瞪了杜小草一眼。
??杜小草莫名其妙,搞不清這侍婢哪來的自信。
??一頭山野精魅,一座雲中仙城,在天巫城中掀起一股不小的風浪。
??杜小草心裏藏著事,很快離開了,想反悔湖底城去找青鱗,說一說橘祖的事,那廝蟄居恒久,對橘祖這棵山野精魅的跟腳了解的肯定比自己多。
??途徑一座酒樓,有雜耍藝人在表演,吸引了裏外三層人圍觀,喝彩鼓掌聲不斷,卻壓不住旁邊的琴聲和算卦看手相的吆喝聲。
??杜小草對琴聲置若罔聞,走到算卦攤位前:“你怎麽找過來了?”
??“你這麽久沒音訊,我擔心啊,在白帝城吃不香睡不著,就巴巴找過來了,險灘那邊一頭老鱷給我指路,說你可能在天巫城。”
??呂文昭閑話絮叨,絲毫沒有久別的疏離,也沒有千萬裏尋人乍見的熱切,一臉平淡地笑。
??杜小草歎氣:“白帝城那邊,有麻煩了?”
??“有一些,主要是秦佑安的麻煩,他的箬衣劍飛走了,惹來很多流言蜚語,還有那個若雨,到處作妖,還賴在仙宮裏不肯走,秦佑安為了躲她,搬出了仙宮。”
??呂文昭的態度略略有些激憤,問杜小草:“那仙劍,究竟飛到哪兒去了?”
??“有人自稱是箬衣劍的主人,隔空召喚,然後箬衣劍就十萬裏迢迢飛過來,那人自稱是秦紫胤,就在天巫城裏,等有機會讓你們見一麵,你當麵鑒定一下,他和秦佑安,到底誰才是真的。”
??呂文昭滿臉八卦地點頭:“好說!”
??他利索地收起算卦攤,一手拎著幌子,一邊跟在杜小草身後,一副賴上她的模樣,還問她:
??“仙君兩世為人,對秦紫胤和秦佑安都了如指掌,如果有人冒充,你應該能看出來吧?”
??“就是看不出來,這個自稱秦紫胤的人,被我發現的時候,就在險灘那座神廟裏,身邊有一頭偽裝成仆人的雷隼,見到了他,他說自己建起大胤仙朝之後,被叔父暗算,心智迷亂,離開了白帝城,來巫疆尋覓我的蹤跡,被雷隼困住了幾百年,之間發生了什麽,他一無所知,隻憑他的話,沒有任何紕漏,人也看不出拚湊的痕跡,最重要的是箬衣劍,你知道那把仙劍,是秦紫胤生母本體所化,天然有母子感應,我或許會認錯人,那柄仙劍不會,他選中了這個秦紫胤。”
??杜小草一口氣說完,正色看著呂文昭:
??“沒有其它佐證的話,我隻能認為,這個忽然出現的人,就是當年的紫胤公子。”
??“不可能!秦紫胤當年再怎麽驚才絕豔,也是凡人,他不可能活過一千年。”
??“屠狗也是凡人。”
??“……”
??呂文昭被噎住,無言反駁,心裏依舊不服氣,屠狗那種不死人,千萬年難得一見,且有許多巧合因素。
??秦紫胤貴為仙帝,一舉一動關注者眾多,怎麽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又活到今日,與初入巫疆的杜小草重逢?
??杜小草明白他心中所想,無奈道:“你如今道行精深,你若見了他,最好別露出端倪,他跟你沒交情。”
??話音剛落,身後一陣水波湧動,空氣仿佛流水一般漣漪蕩漾,憑空出現一個俊逸挺拔的年輕男子,一臉不愉地盯著呂文昭。
??“你就是這一代呂相的孫子?”
??呂文昭震驚,剛要開口說什麽的嘴巴半天沒有合攏,眼前之人,跟大胤世家掛在祖祠裏供奉的紫胤仙帝像一模一樣!
??“既然是臣子,見了帝君為何不行禮?”
??呂文昭心情苦澀,找不到推諉之詞,映著頭皮拱了拱手,態度敷衍得讓人發噱。
??眼前之人是活著的紫胤仙帝,那白帝城中自稱是紫胤仙帝轉世的秦佑安,該如何自處?
??今日之前,呂文昭一直篤定巫疆秦紫胤是冒牌貨,他見到之後當場扒皮,讓他無所遁形,現出本來麵目。
??見麵之後,他動搖了。
??三人尬行,坐到路邊一座酒肆中用晚膳,氣氛熱鬧喧嚷,唯有一個少年人煞風景,對著窗外嚎啕哭泣,不知是真有傷心事,還是酒量不濟醉熏發瘋。
??夥計上前勸阻,被少年一拳砸得跌倒。
??旁邊的酒客怒了,瞪著少年大吼:“小兔崽子!大白天號喪什麽?再不閉嘴,老子把你的嘴巴縫上!”
??少年人的幹嚎戛然而止,目光微妙的看向酒客,直勾勾盯著他的粗厚的雙唇。
??眾人圍觀之下,少年拿出了骨針和皮繩,不由分說地縫上了那名酒客的嘴巴,他略一掙紮,就撕出一片血跡。
??圍觀眾人麵麵相覷,喘氣都不敢大聲。
??呂文昭也驚呆了,他在白帝城中紈絝多年,見慣了同伴的各種凶殘操作,凶成眼前少年這般的,著實罕見。
??前車之鑒就在眼前,酒肆中的食客雖然各懷心思,卻無人敢出聲出頭,全都用目光隱晦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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