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章 箐公子的未婚夫
天巫城外,葳蕤山巔上,莫名多了一座華麗府邸,像是憑空出現,隱匿在雲霧之間。
??一個身穿緙絲留仙袍的俊逸青年,憑欄遠眺,嘴角掛著一絲微笑,顯然心情很好。
??沒有人知道,他是箐公子的未婚夫,兩人剛開始議定婚事,箐公子就憤而離家出走,反抗這門親事。
??巧合的是,箐公子逃離的當日,他也從宗祠中逃走。
??一對即將談婚論嫁的俊男美女,珠聯璧合的一對璧人,不約而同選擇了逃婚,誰都看不上誰。
??俊逸男子是想著出門透透氣,順便去母舅家求援,讓他們幫忙取消這門親事,舅舅們也答應了,還沒開始行動,就傳來“未婚妻”的死訊。
??雖然沒有死透,留在祖祠中的魂燈中封禁了一縷魂魄,可以憑此重聚肉身,但聚出來的人,跟之前的人,除了相貌一模一樣,其它的都是全新,壓根算不得是同一個人,唯一的用途,是保住族中天賦異稟的弟子和孩子,畢竟身體完美複製,大概率能保持曾經的血脈天賦。
??若是長輩唯有這一縷骨血,那就更重要了,他們需要的是自身血脈延續,記憶和性情都是其次。
??更有甚著,覺得小輩長歪了,怎麽掰也掰不回來,一狠心就把人滅殺了,用魂燈回爐重煉。
??俊逸男子雖然不滿意未婚妻,但他是沒立場這麽辦的,隻能千方百計阻攔婚事。
??現在麽,未婚妻死了,他解脫了,兩家長輩見了麵,都覺得晦氣,婚事暫且押後不提,但對俊逸男子提了一個要求,要他前來巫疆,狠狠替未婚妻出一口氣。
??箐公子的死,罪魁禍首是秘境之主,但他已經飄然不知所蹤,隻能去找跟他有關之人的麻煩。
??比如贏生,比如天芒少族長和天魃小巫。
??這三人,板上釘釘地有麻煩,誰讓他們被秘境之主挑中做弟子呢,雖然三人當場就拒絕了,但秘境之主並沒有罷手,尤其是對贏生,約定百年之後再來。
??贏生把這當笑話聽,俊逸公子卻知道這約定不是玩笑,百年之後,甚至百年之內,秘境之主隨時可能降臨,帶走贏生。
??抓住贏生,就有很大可能引來秘境之主,順藤摸瓜奪了他的秘境小洞天。
??唯一的擔憂,是秘境之主道行通天,兩家師門長輩不是對手。
??俊逸男子從未擔心過城上城,從始到終都沒把鳴澤城主放在眼中,至於贏生,更是隨手拈起的棋子。
??然而折戟了。
??還沒等他們衝到城上城,隻是在城外的廣場上,就被一位“死而複生”的天巫逼退。
??接下來的諸多安排,全都停滯。
??俊逸男子覺得憋屈,未婚妻的師門又一再催促,他不能繼續蟄伏,必須得再出手。
??剛這麽想,眼前就浮現一個虛幻的人影,一步一步朝他走過來,明明是虛空的山澗,虛影卻像是走在平地上,穩穩當當。
??俊逸男子驚訝,對著虛影一頓猛攻,手訣、符咒、法術輪番招呼,全都撲了空。
??轉瞬之間,虛影已經來到他麵前,居高臨下的俯瞰他,口吐人言:“聽說你在找我?我來了。”
??嗓音沉穩渾厚,聽不出絲毫殺機,俊逸男子卻嚇得趔趄後退,很快就退到死角裏,不得已揮拳而出,對準虛影一頓猛打。
??他平日裏是使劍的,心神大亂之下,全憑本能行事,街頭潑皮一般用了拳頭。
??虛影看似虛空,砸上去卻砰砰有聲,俊逸男子一拳接著一拳,雙手十指和手背開始滲血,虛影也染了紅色。
??到了後來,俊逸男子的雙拳骨骼森森,皮肉不存。
??再繼續打下去,他的手臂和手肘也得廢了,他自己也驚駭莫名,想要停手,卻已經停不下來,雙拳像是被人操控了,身不由己地砰砰有聲。
??危機關頭,他腰間懸掛的荷鯉佩忽然冒出濛光,把他整個人裹得像個光繭,隔絕了對麵的虛影。
??一個威嚴渾厚的嗓音傳出:“這位仙友,為何咄咄逼迫一個小輩?”
??虛影抬頭,看向濛光凝聚出的高冠老者,目光森冷:“是你派他過來送死的?”
??高冠老者噎住,苦笑拱手賠禮:“仙友見諒,我們也是逼不得已。”
??他把自家與箐公子議親,箐公子逃婚,身隕,她背後的師門逼迫自己孫兒來天巫城報複的事徐徐道來。
??虛影聽罷,無聲哂笑,看向俊逸男子的目光和善許多:“你倒是個有主見的,那般女子,娶回去遺禍無窮,逃婚就對了,他的師門逼迫你,我替你主持公道。”
??虛影說罷,抬手朝悠遠山河遙遙一指,似無聲處有驚雷,仔細聆聽又寂然無聲。
??俊逸男子不曉得發生了什麽,虛影已經回過頭來,“年輕人,巫疆多事,勸你早日遁離。”
??俊逸男子趕緊拱手行禮:“多謝前輩提點,在下即刻便走。”
??虛影捋須點頭,待要開口,忽然怔住,耳垂略動了動,哈哈大笑起來,揶揄俊逸男子:“遲了,你走不了了,好好在此地曆練一番,若能活下來,心境和道行都有增益。”
??若是死了,也是白死。
??俊逸男子聽出虛影的弦外之音,急切看向濛光凝聚的祖父,祖父搖頭苦笑,剛要開口,卻被虛影一圈轟散。
??天地間恢複平靜,俊逸男子卻再也平靜不下來,他失去了所有後手,陷在了天巫城,若是不能憑本事脫困,就隻能指望魂燈重聚肉身了。
??那樣凝聚出的肉身,對他的父祖有意義,對他本人來說,就是徹頭徹尾的死亡。
??……
??天巫城中,一座氣派的酒肆外,多了一個瞽目琴師,人衰老得沒眼看,腿腳也蹣跚,技藝卻精湛,一曲彈罷,叫好的人裏外三層,給賞錢的卻寥寥無幾。
??圍觀的小乞丐,還爭先恐後地湧上前搶奪銅板,讓老琴師的生計愈發慘淡。
??老琴師沒有惱,笑嗬嗬的繼續彈琴。
??旁邊還有一個算卦看相的小攤,趁著老琴師聚攏的人氣,大聲招徠生意。
??這人長得過於俊俏白淨,一看就不是巫疆人,更像是七十二洲那邊跑來曆練的世家貴公子,還是輕佻款的,揚言最擅長為女子算姻緣前程。
??不知道是請了托兒,還是瞎貓撞上了死耗子,真的引來一幫擁躉,都誇他算得準,圍上來的少女和少婦越來越多,爭先恐後地伸出手,請他為自己看手相算前程。
??俊俏青年生意火爆,大約是飄了,宣布說每天隻算百人,超過了不算。
??尋常巫師,一日之間哪裏會有百樁生意?這規定就是瞎咧咧,眾人哄笑打趣,他也不惱,身後背著一個顯眼的算盤,行動間劈裏啪啦亂響。
??若是杜小草在此地,一眼就能認出,這人正是呂文昭。
??不知是奉了皇命前來尋覓杜小草,還是自己按捺不住跑來了巫疆,距離杜小草離開之日,已經過去了三年。
??白帝城中,各種紛雜傳言眾多。
??呂文昭之前,已經來過幾波人尋覓杜小草,要麽铩羽而歸,要麽杳無音訊。
??呂文昭算卦的招牌上,不像其他巫師那般畫上巫紋,他畫了一個女子的麵容,宣稱是他的妹子,來到巫疆數年,一直沒有返回家中,他心中擔憂,親自過來尋找。
??那畫像栩栩如生,非常逼真,有人認出來了,卻緘默不提。
??日頭西斜的時候,呂文昭身邊已經多了十幾波的眼線,全都眼珠不錯地盯著他。
??呂文昭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心中明白自己找對了方向,人八成就在天巫城,還鬧出過動靜。
??沒有人上前挑釁,也沒有人出言搭訕,一般而言,這是因為忌憚。
??不是忌憚呂文昭,是忌憚呂文昭尋找的女子,她在巫疆公開的名號,是菰巫族長,萱草姑娘。
??日暮黃昏,呂文昭迎來了最後一樁生意,是個麵貌玄奇的小魚怪,瞪著一雙魚眼睛盯著他幌子上的畫像。
??呂文昭心中竊喜,對著小魚怪伸出手:“這位姑娘,看看手相吧,本仙師前世是月老坐下小童,專門幫著拴紅線的……”
??半個時辰後,呂文昭被扯著耳朵拖回天蘿客棧。
??杜小草雖然蟄居湖底,有青鱗在,對天巫城中的大事了如指掌,她一整天都守著那個白玉海碗,看到了瞽叟,看到了呂文昭。
??瞽叟就罷了,跟她早有交集,還去過一趟焦溪村,趁著她剛剛涅槃沒有覺醒記憶,布下了諸多後手,而且都得逞了。
??其它不說,弄出一個“若雨仙君”,就是她天大的麻煩,至今束手無策,不然也不會孤身前來巫疆尋覓破解之法。
??辦法還沒尋到,呂文昭先找過來了。
??白帝城那邊,必然是出了麻煩。
??箬衣劍飛來巫疆,掛在了秦紫胤腰間,白帝城中的秦佑安就十分尷尬,紫胤仙帝轉世的名頭遭人質疑。
??便是杜小草,也不曉得兩人誰是真,誰是西貝。
??呂文昭被小魚怪安置在天蘿客棧,她悄悄去看了一次,沒有露麵。
??他似乎也不急躁,每日裏依舊出來擺攤,最亂葬崗的興趣很大,過兩天就是祭祀祖巫的節日,幾千年的某一天,青鱗被家族安排前來巫疆,“祖巫”橫空出世。
??杜小草覺得他沒什麽神秘的,大部分巫疆人不這麽認為,早早聚攏到祖巫廟,供奉香火,燒紙剪符獸,順便還給亡故的先祖送冥衣冥食。
??桑飛身為天蘿族長的親侄兒,也有許多瑣事要做,燒香燒紙,忙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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