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八章 錢貨兩訖
錢貨兩訖。
女掌櫃當著杜小草的麵，讓夥計分門別類，該裝盒的裝盒，該清洗的清洗,悄無聲息，動作嫻熟，明明那麽多東西，堆疊時絕無半點磕碰。
一柱香功夫，就清理完畢。
女掌櫃心情舒暢，笑容藏都藏不住。
杜小草沒有急著離開，一直在看那枚玉簪，低聲問秦紫胤：“這真的是你親手雕琢的？這三根金翎，還有這尾羽，都是用什麽淬煉的？”
秦紫胤避而不答，反問杜小草：“那對蒲團，真是我們當年見過的那一對？”
杜小草點頭，隨手催動，霍然從棋子大小，變成一對黑白兩色的蒲團，瑩光湛湛，澄澈通透。
一旁正笑得合不攏嘴的老板娘，看得呆了。
杜小草拎著蒲團顯擺給她看：“好叫掌櫃知曉，這對蒲團也是升平年氏的珍藏，當年我去年氏做客，在他們的祠堂裏親眼見過，底部還有他們第一代家主的篆文呢。”
女掌櫃氣悶：“年頭久一點罷了，升平年氏都垮了，他們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也賣不出價錢了。”
“老板娘，這對蒲團可不隻是年頭久遠，它是凝聚山根水運而成的精粹，坐著它就像是坐在一片靈脈上，凝神靜氣，須臾忘我，再怎麽胡思亂想，都不會陷入魔障，天然克製邪祟戾氣。”
女掌櫃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杜小草看在眼裏，笑眯眯地又拿起那個“酒盅”，激活之後，赫然是一座三丈多高的巨鍾，巍峨恢弘，聲如雷霆。隱約還有龍吟之聲。
大胤七十二洲，巫疆十二部，都沒有這種寶貝，這是雷隼潰敗後丟下的法寶。
女掌櫃看著巨鍾，整個人都懵了。
杜小草還奚落她：“此物在你這兒這麽久，白白蒙塵，可見與你無緣。”
得意洋洋的模樣，秦紫胤都有些尷尬了，拉著她離開店鋪。
女掌櫃會錯了意，以為他們是擔心自己反悔，天地良心她是真的想反悔了，恨不得立刻就派出成百上千的紙片殺手，圍殺了杜小草和秦紫胤。
礙著華服男子的叮囑，她暫且按捺住。
杜小草卻認定了這是一座寶藏店鋪，離開之後，立刻拉著秦紫胤進入一間店鋪，改頭換麵換衣衫，喬裝成一對老叟老嫗，再次前往女掌櫃那裏掃貨。
女掌櫃氣頭上不再迎客，躲在三樓的房間裏摔東西發泄怒火。
杜小草一邊支著耳朵聽她嘀咕些什麽，一邊抓緊時間查看之前沒來得及逛的那一半多寶格。
陸陸續續，又挑中七八間東西。
一對羊脂玉雕的凶獸，頭角崢嶸，栩栩如生。
一件巴掌大小的紫金香爐，周圍銘刻的都是華美巫紋，應該是某個大巫部祭祀時使用的祭器，跟大胤世家祠堂中的祖宗牌位差不多地位，流落到此地，說明那個巫部凶多吉少。
旁邊跟著介紹的夥計記性不錯，還幫著杜小草找到了幾件同樣銘刻這種巫紋的小東西，杜小草全部收了。
然後是厚厚三箱山水遊記，古色古香，一多半都是繪卷，用巫力繪製的山河湖澤，內裏還封印著各種靈蟲。
以上這些，價錢全都低得難以想象，起碼杜小草這麽覺得。
秦紫胤那邊，也挑了幾樣，全都透著他世家公子的品味喜好，最合他心意的是一套小金籠，尺寸從大到小，一溜十幾個，最大的比人還高，最小的拳頭大小。
杜小草身為妖鳥，最討厭的就是籠子，狠狠瞪了秦紫胤一眼。
秦紫胤笑容燦爛，又挑了兩套藤甲，一大一小，剛好是他和杜小草的尺寸，顏色素雅，款式別致，換上以後秒變巫疆人。
結賬之後，兩人火速離開店鋪，生怕店家反悔一般。
太過急迫，反而露了馬腳，紙片頑童鼻子嗅來嗅去，一臉疑惑地上樓去找女掌櫃。
女掌櫃急追而出，街巷中人群熙攘，唯獨不見杜小草和秦紫胤的身影。
她悻悻跺腳的時候，杜小草就站在離她不到十丈遠的地方，與店鋪隔著一條街的對麵茶樓裏，臨窗的位置看熱鬧。
秦紫胤有些心虛：“咱們這樣……不好吧？”
“開門做生意，隻許她坑三拐四，不許我憑本事撿漏？”
杜小草不以為然，從剛買來的遊記中抽出一冊繪本，喊秦紫胤一起看。
繪製的都是巫疆奇花異草，乍一看平平無奇，用靈力催動後，那花草卻像是活過來一般，連氣味都能聞得到。
這些神奇繪本上，都有跟紫金香爐上一模一樣的巫紋。
秦紫胤唏噓：“以後若有機會，再去這個巫部看一看。”
這個叫“菰”的巫部，曾經強大無比，歲月蹉跎，湮滅無蹤，連祭器都被人擺在店鋪中售賣。
族中珍藏的繪卷，被當做不值錢的雜書，三個大箱子隻要一錠黃金。
價值被低估的原因，是這些繪卷需要特殊的法門才能閱讀，否則怎麽看都是胡亂塗鴉的東西。
夥計喊價“一錠黃金”時，底氣明顯不足，再三強調這些繪卷“材質不俗”。
那對羊脂白玉雕成的凶獸，雖然雕工不俗，虧在材質，說是“羊脂白玉”，雜質多得讓人咂舌，賣一錠黃金還送十顆白玉蓮子。
杜小草捏著蓮子仔細看過，遞給秦紫胤。
秦紫胤唏噓搖頭，顯然也認出了這蓮子的跟腳。
一個對著蓮子唏噓，一個包著羊脂凶獸嘀咕，眼看日頭偏西，才離開茶樓。
女掌櫃這邊，之前給杜小草殷勤介紹貨品的小夥計，掌心裏忽然多出一個沉甸甸的金元寶，耳邊還有女子的嬌笑：
“賞給你的。”
他左右看過一眼，確定無人瞧見，趕緊把元寶藏進袖裏，對著虛空無聲鞠躬道謝。
在他頭頂上，一個華服男子眸光灼灼，同樣盯著虛空某處，目光深邃幽遠。
杜小草一無所覺，來到一個僻靜角落，拿出那對羊脂凶獸，接連掐了個七八個手訣，終於讓它們從死物變成活物，從拳頭大小變成三丈多高。
杜小草還嫌太高，催促它們變成一丈多高，“又長了幾百歲年紀，還是這麽笨，你這麽高我怎麽騎上去？”
凶獸看著夯笨，居然會頂嘴：“你是那隻妖鳥？！你自己就有翅膀，幹嘛要騎我們？！”
杜小草翻了個白眼，幾十把火翎劍嘩啦亂響，逼迫兩頭巨大凶獸低頭。
終於騎到它們背上，施施然走在街巷中，屋舍鱗次櫛比，茶攤客棧酒樓應有盡有。
杜小草買了幾壇本地土釀，味道尚可，一口接一口喝得不亦樂乎。
路人就看到，一對“老叟老嫗”，騎著兩頭凶惡猙獰的巨獸，喝著酒，聊著天，昂然而過。
標準的惡巫做派，誰見了都躲。
經過女掌櫃的店鋪時，她也驚了一瞬，嘴角不屑地譏誚，待要收回目光，忽然看到秦紫胤腰間的佩劍，傻眼了！
秦紫胤雖然喬裝成老叟，身上還穿著巫疆風的藤甲，腰間的箬衣劍卻沒有易容，依舊是那一把。
女掌櫃一眼鎖定，剝掉了他和杜小草的馬甲。
想要迎上去討個說法，又忌憚他們“道行高深”、“背景深厚”，悻悻作罷。
那個剛拿到金元寶賞錢的夥計，沒有留意箬衣劍，怔怔盯著兩頭坐騎看，越看越覺得像他剛賣出去的兩頭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