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賣了還幫著數錢
杜小草剛這麽想，就聽這位“紫胤公子”開始勸善：
“你便是若吾仙君，既然已經涅槃轉世，就該忘卻前塵，不再作惡，否則誅妖盟能起一次，還能再起一次。”
杜小草似笑非笑地打量他：“這位公子，即便你從前真的是秦紫胤，千年過去，現在也不是人了，你被後人尊稱為元龍仙帝，現在的仙帝是你的轉世，他叫秦紫胤，你連殘魂都算不上。”
秦紫胤堅持：“我是人，有修為傍身的人。”
杜小草看他說得鄭重，心中也拿不準，她知道如何鑒定邪祟精魅鬼魅，卻不曉得如何鑒定一個人是不是人。
眼前的“秦紫胤”，呼吸平穩，麵色紅潤，氣度翩躚，怎麽看都像是活生生的人，沒有精魅的奇詭，沒有鬼魅的慘淡，沒有邪祟的晦氣。
即便如此，他也不該是一個活人，在大胤七十二洲，沒有任何一個活人，能活過千年……
孫屠狗是一個例外，他是千秋不死人，難道眼前的“秦紫胤”，也是這般麽？
若他真的沒死，岐山驛中的秦紫胤倒也罷了，他是執念成魅，白帝城中的秦紫胤可是元龍轉世啊！
人都沒死，哪來的轉世？！
杜小草心境搖曳，問秦紫胤：“你在此地多久了？”
“醒來一甲子，之前都在沉睡。”
“你就沒想過，自己不是真正的秦紫胤？”
“……”
聊天無法進行，杜小草訕訕轉了話題，說起險灘小鎮，最近一甲子，確實是風調運順，穀物飄香，隻要不遇到天災人禍，都能過得不錯。
遠處有人影一閃而過，杜小草認出是老船夫，問秦紫胤：“他是你的老仆？”
秦紫胤點點頭。
“那你還記不記得，當年你遊曆七十二洲，跟在你身邊給你趕車的那個老仆？”
“就是此人啊。”
杜小草認輸。
這人的記憶真的夠錯亂，沒救了。
四下遊逛一番後，杜小草認定這座“小洞天”是從羽界墜落，許多殘破的宮殿都有羽界獨有的標識，其中一處精致亭台上，還牢牢懸掛這一塊牌匾，勾畫嶙峋地寫著四個模糊不清的羽文，遠看像是一群仙鶴在飛，靈氣濃鬱，十分玄奇。
杜小草施展神通，從牌匾上摘下一朵嬌憨靈動的祥雲，已經誕生了靈智，可以幻化成白雀飛舞，極為有趣。
她隨手把白雀拍在衣襟上，無視秦紫胤不滿的目光，昂然前行。
“這位姑娘，不告自取謂之賊……”
“這小洞天是從我們羽界墜落的，我祖父是執掌羽界的帝君，這小洞天便是落到了巫疆，也不是巫疆人的，更不是你這個大胤世家公子的，你憑什麽住進來？憑什麽說這些東西都是你的？”
秦紫胤被噎得啞口無言，忿忿嘀咕：“妖孽霸道！”
“我是霸道妖孽，你是愚蠢人族，明知道跟我有仇，又打不過我，還敢在我麵前這麽囂張，不怕死的麽？”
“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我打不過你，也不會卑躬屈膝……”
“不會卑躬屈膝，卻會色迷心竅，昨日在溪澗渡口，你跟你的老仆演那麽一出雙簧，所為何來？”
秦紫胤被揭破心思，滿臉漲紅。
杜小草也終於發現了他的軟肋，雖然被抹去了記憶，雖然認定她是“妖孽無情”，卻抵擋不住靠近她的渴望。
若非她直眉楞眼地闖進來，他和那老船夫還能演很久的戲碼。
她笑眯眯地伸出食指，戳在秦紫胤的胸口，低聲揶揄他：“騙人可恥喲。”
“是兵不厭詐！你這妖孽別太狂妄自大，以為人人都是青麟、呂木那樣的傻子，被你耍得團團轉……”
杜小草嗬嗬：“你看人的眼神不太行，青麟對我或許有真心，呂木一心上進，日夜都揣著小算盤，隻要價錢合適，馬上就會賣了我……他真的賣了，你不記得了麽？”
秦紫胤皺眉沉思，怎麽也想不起來呂木何時出賣了她。
“呂木不是那樣的人，他處事穩妥，待人以誠，與之交往如沐春風……”
“是啊，不取得旁人的信任，怎麽能騙出來殺了賣了呢？他處事不是穩妥，是圓滑，滴水不漏，待人看似溫潤平和，其實是在審視，就像屠夫審視獸欄中的牲口，怎麽下刀才能一刀致命，才能賣出最高的價錢，旁人被他賣了還幫著數錢。”
杜小草語氣譏嘲，把“滑縣呂氏”千年來的上位史略說了一遍，驚得“秦紫胤”目瞪口呆。
“如今那個呂木，是濮陽呂氏的輪回家主，是大胤朝堂的頂梁柱，宰執天下，還有一個叫呂文昭的好孫兒，跟轉世元龍君臣相得，日子舒坦得很呢。”
“你……肯放過他？”
“人有無奈，妖亦然。”
杜小草笑容嫣然，問秦紫胤想不想回大胤看一看？
“我走不了。”
杜小草訝異地看著他，不明白他“走不了”幾個意思。
答案是他已經困在此地一甲子，無論如何都走不出方圓百裏之地，原因不明，猜測跟這座小洞天有關係。
杜小草蹙眉沉思，眼前這個“秦紫胤”，是人是鬼分不清，無論他是人是鬼，都不是憑自己的本事苟下來的，背後有人幫他，順便也操控了他。
她指了指溪澗後方的瘴癘山坳，“那座凶魂穀，是你弄出來的？”
“當然不是，我怎麽會弄出那種東西，一直在想辦法把它鏟平，不得要領。”
杜小草信了他的話，猜測這座凶魂穀是困住“秦紫胤”的符陣，凶魂越多，陣法威力越強大，秦紫胤越難脫身離開。
秦紫胤冒充祖巫，吸引烏泱泱的巫疆人前來祭拜，抓凶魂祭煉魂幡，目的就是想借眾人之力，壓製凶魂穀，效果有，卻不大。
“你這麽做，其實是揚湯止沸，來凶魂穀的獵魂的那些人，大多都被吞噬成了新的凶魂。”
秦紫胤歎息，他意識到這一點時，場麵已經難以收拾，隻能在溪澗中做了手腳，阻攔蜂擁而來獵魂的人。
老船夫撐船擺渡，一則排解寂寞，二則想看看有沒有能人異士，可以對付得了凶魂穀。
等來等去，等來了他最恨的人，曾經的若吾仙君。
杜小草把剛剛那根槐木枝杈拿出來，示意“秦紫胤”把手伸上去。
枝杈是槐祖本體上掰下來的，十萬年木鬼之靈，尋常鬼魂觸碰到了，就會被吸附上去。
她想鑒定一下秦紫胤是人是鬼。
秦紫胤隨意地抬起手，攥住了槐木，槐木毫無動靜，排除了他是“鬼”這個可能。
杜小草心中不安，問他：“你記不記得，曾經很喜歡我，還帶我去了鹹陽秦氏？”
秦紫胤哂笑：“仙君又開始蠱惑人心了嗎？我是世家俊彥，你是域外妖鳥，我怎麽可能喜歡上你？就算真的被你美色所迷，也隻會敷衍一時，不會帶你回鹹陽秦氏，我是秦氏未來的家主，娶一妖孽為妻，何以自處？”
杜小草雖然知曉這番話另有來曆，依然氣得不行，飛起一腳踹在他膝蓋上，把他踹得原地轉圈。
暗恨當年怎麽沒有用留影石把他一再表白心跡的場麵複刻下來，讓他回味一下當初的“色令智昏”！
呸！
杜小草因為生氣，一雙丹鳳眼不知不覺變成淡金色的豎瞳，隱約有雷光縈繞盤旋，驚得秦紫胤趔趄倒退。
“你這妖孽……待要如何？”
“你起誅妖盟，你背刺大妖，你視死如歸，你勇冠七十二洲，還怕我會對你如何？咱們是仇人啊，一照麵就該生死相向，能相安無事地聊這麽久，已經很不應該了。”
杜小草心中不悅，故意嚇唬他，想看看他有何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