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見縫插針
呂陌桑被懟得一臉氣悶,抬手指了指前方:
“你自己看看吧,他出來了。”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打扮得浮皮潦草,滿臉潮紅還沒褪掉,怎麽看怎麽像是剛從脂粉溫柔鄉中爬起來,從神色到氣度都慌慌張張的,見到杜小草滿臉堆笑:
“仙君大駕光臨,邵家蓬蓽生輝,打從接了拜帖,我就一直在家中等待仙君,等得吃不香睡不穩,生怕仙君嫌棄邵家門第衰頹……”
杜小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剛才我去薑氏,薑家主閉門不納,逼急了就跪下叩頭,怕得什麽似地,你怎麽不怕?”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邵氏發跡得晚,沒趕上誅妖之戰,跟仙君沒有仇怨,那個圖騰大典,我也沒去摻和……”
“你膽子挺大嘛,不怕小宮女找你麻煩,她喜怒無常,殺人隨心,身邊還有一頭動輒食人的火蛟,你不怕惹毛了她們,滅了邵氏?”
“在下跟呂世子是摯友,呂世子跟仙君是摯友,摯友的摯友差不多也是摯友,我邵某人怎麽能背叛朋友呢?”
杜小草聽得翻了個白眼,這就是刁滑厚臉皮的滾刀肉,屬泥鰍的。
哪怕不確定杜小草會不會來,依然早早備下了酒宴,引著杜小草一路前往,美酒佳肴端上來,口味和菜式都頗為複古,入口頗有時光逆流千年之感。
杜小草吃得酣暢,邵氏家主喝得酣暢,不管杜小草喝不喝,他自己一杯接著一杯,醉眼朦朧間還泄露了許多“酒後真言”,言語的火候分寸精準到位,每一句都能踩在杜小草心坎上。
終於離開邵府的時候,杜小草奚落呂陌桑:“怎麽樣,還覺得人家是酒囊飯袋嗎?”
“不是酒囊飯袋,也是個奸詐小人!難怪跟呂文昭走得那麽近,都是一丘之貉!”
“嫉妒使人扭曲。”
杜小草淡淡刺了他一句,沉默著不再說話。
她已經預感到,接下來會吃更多的閉門羹,躲在幕後的人想以此激怒她,她大打出手也好,殺人泄憤也好,立刻就會被抓住把柄。
一旦她引發眾怒,仇隙積攢得多了,幕後之人就可以順理成章煽動一場“圍殺”,跟千年前一樣的齷齪把戲。
她不上當,一路走走停停,欣賞不一樣的嘴臉和風景,把山巒府邸跟記憶中那些一一比照。
哪家興旺了,哪家敗落了,哪家暗流湧動,哪家在鬧內訌,幾乎都能瞧出點端倪。
不同的是風景和人,相同的是千方百計給她吃閉門羹,婉拒的理由五彩繽紛,真相簡單直白。
每拜訪一家,杜小草就在堪輿圖上相應的位置勾一筆。
勾了整整兩日,空白的位置越來越少,有那麽兩三家,明顯窩藏了巫風鬼道高手,族人修煉旁門邪術的痕跡明晃晃掛在臉上。
天水趙氏這樣的門閥,族人囂張豪橫,府邸窮奢極欲,往來甬道都要用白玉和碧玉鋪設,鑲嵌赤金,鏤刻雕琢成蓮花的形狀。
論起夢生夢死,奢靡無度,博陵崔氏更勝一籌,內苑中豢養了大批凶獸,每日的食量多是活人——犯錯的仆婢,辦差不利的門人,抓捕到的仇家,全都丟入獸苑之中。
為了求活,這些人隻要還有一戰之力,一息尚存,都會豁出去跟凶獸廝鬥,崔氏族人穩坐高台欣賞他們的淒慘血腥。
崔氏從青麟世家得到“封魂入畫”的本事後,以此為基石,開拓出一門雙休法術,練得最出色的是崔碩人,動輒強擄美貌女子魂魄入畫。
跟他同輩的幾個嫡支公子,看到杜小草的時候,目光再怎麽閃爍隱藏,都露出垂涎饑渴,若非忌憚她的凶名,當場動手擄人都有可能。
“雙休術”想要速成,對同修女子的資質修為要求極高,而放眼白帝城,再也找不到比杜小草道行更高的美貌女子。
杜小草笑吟吟地看著這幾人,這幾人也迷迷瞪瞪地看著她,絲毫不知道他們的七竅全都在流血,性命一大半歸了閻羅殿。
前後半盞茶時間,全部斃命。
崔少主笑容不變,說他們全都“罹患怪疾”,死於非命與“若吾仙君”無關。
杜小草嗬嗬:“博陵崔氏指鹿為馬的本事,還是那麽讓人刮目相看。”
“仙君過譽了,此事真的與仙君無關,陌桑兄可以作證。”
杜小草斜睨呂陌桑。
呂陌桑緊張得額頭冒汗,硬著頭皮附和:“無關……無關!”
離開崔府,前往下一個世家府邸的途中,就出事了,遇到一撥來勢洶洶的刺客,數量不多,五個人。
一照麵就被火翎劍重創了三人,眉心靈紋被震碎,重傷垂死,奄奄一息地躺在林中地麵上。
剩下的那兩人趁著同伴舍命創造的機會,一擁而上欺近杜小草身邊,扔出一個圓筒狀金燦燦的法寶,催動之後爆發出炫目的金芒。
若是不懂行的人見了,會以為這是召喚同伴的煙花,實則是殺人的凶器,每一點金芒就是一根細細的攝魂針,雨瀑般衝向杜小草,杜小草卻毫發無傷,袍袖微微一揮,金芒倒卷而回,全都刺入了行凶之人體內。
呂陌桑看著慘然倒地的刺客,驚得兩眼蓇葖,他剛才就站在杜小草身後,若是金芒暢通無阻,他也秒變刺蝟。
他顫抖著唇舌問杜小草:“這些人是……是崔氏派過來的人?”
“也許是,大概率不是。”
五名刺客,當場死了三個,剩下兩個也成了廢人,杜小草去審問他們的時候,其中一人臉上恭順,趁著她分心的時候拚死偷襲,被火翎劍穿透眉心,死得透透的了。
僅剩下的那個嚇得肝膽俱裂,強撐著一口氣下跪磕頭求饒。
杜小草想了想,放過了他,轉身離開這片危機四伏的樹林。
呂陌桑不滿:“仙君,那人要致我們於死地,幹嘛饒了他?萬一他回去以後再帶人追來……”
“我就怕他們不追來。”
呂陌桑歎息:“你果然跟青典冊上說得一樣任性。”
“別人來殺我,我好心放人一條生路,怎麽到你口中,就成了唯恐天下不亂?呂氏顛倒是非的本事,一點沒落下。”
呂陌桑氣窘,訥訥替好友分辨:“他隻求自保,不會主動對仙君出手的,肯定是崔氏那般老家夥私底下擅自行動,報複仙君殺了他們族中的年輕俊彥。”
杜小草且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