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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女裝紅狐

  屠狗少年愣怔,若有所思。


  杜小草又指了指這座古驛城:“如果我沒猜錯,你造夢千年,造的就是這一座早已湮滅的岐山古驛吧?造得那麽逼真,誤入其中的人,窮其一生都難走出來。”


  “但你一眼就看穿了。”


  屠狗少年苦笑,“上次我拉你進來,隻堅持了半個時辰,就無法掌控夢境,變得支離斑駁。”


  杜小草搖頭:“上次我沒有識破你,是你自己的心境波動太大,尤其是牽扯到紫胤的時候,你不想讓我記起是怎麽喜歡上的他,隻給了初見和別離。”


  “若吾……”


  “叫我小草,若吾已經隕落東鳧山,你知道的。”


  屠狗少年沉默片刻,苦笑著點點頭:

  “一別千年,你一點都沒變……我也沒變。”


  山風吹拂過他的衣衫,晃動了他的容顏,周圍的景象也須臾變幻,哪裏有燈火?哪裏有人煙?不過衰草殘垣,一地碎瓦罷了。


  眼前沒有屠狗少年,也沒有浮生道長,隻有身穿仙袍的翩躚公子。


  杜小草猜測,這是屠狗長大的模樣,褪去了年少時青澀和跳脫,驕矜沉穩,寡言沉默,唯有頭頂的道觀,造型奇特,隱約是他那把殺豬刀的形狀,惹人發噱。


  他熟極自然地牽起杜小草,沿著崎嶇的山道,慢慢往遠處那簇篝火的方向走去。


  終於走到的時候,秦佑安和呂文昭正焦灼不安,四下尋覓她的蹤跡。


  見到她跟在一個年輕公子身後,驚訝地迎上前:


  “這位……道長?”


  兩人都沒認出他就是夢境中的屠狗少年,或者是酗酒高歌的浮生老道。


  他的形貌變化翻天覆地,衣衫也煥然一新,穿一身銀白緙金絲的寬袖道袍,腰佩環形墨玉,末端玄色流蘇來回擺動,若高空流雲,氣宇超脫,意態風流,對上秦佑安、呂文昭這種高門俊彥也不落下風。


  他們倆為了出行方便,一個穿天青色竹紋對襟直綴,一個穿玄色窄袖銀絲暗紋錦袍,清雅有餘,華貴不足。


  秦佑安眉心皺起,快步走到杜小草身邊,低聲問她去了哪裏?


  “跟你們一樣,陷入幻境,還在幻境中見到那個要你做入幕之賓的婦人,如果那幻境沒有騙人,那個婦人的身份很可疑。”


  “我會查清楚的,帶你回來的這位道長……”


  “就是浮生道長,他之前易了容,幻境中沒能保持住,恢複了本來麵目,很好看吧?”


  杜小草說得發自內心,秦佑安不滿:

  “沒有我好看!”


  “當然,秦世子是名滿大胤七十二洲的俊彥,豈能自降身價,跟山野道人比美?”


  浮生道長冷嗤:“我這個山野道人好心提醒你們,今晚除了幻境,也許還會冒出別的魑魅魍魎,都老老實實呆在山洞裏,亂跑亂說話,被拖走了神仙難救。”


  呂文昭一直在打量他,咋舌誇讚:


  “道長仙風道骨,氣韻高華,不知兩位高徒身在何處?我們找遍了山洞內外,沒有見到他們的人影。”


  “那是你沒找準地方,看看那邊,不正坐著打盹嗎?”


  浮生道長說罷,指了指洞外的那根剖麵光滑寬敞的老樹墩,跛腳少年和嬌俏少女仿佛憑空出現,一個躺著,一個坐著,神情木呆。


  呂文昭知道有古怪,識趣地沒有戳破。


  夜色漸深,眾人準備安寢。


  跛腳少年借口在修煉神功,躺在樹墩上吹著山風過夜。


  嬌俏少女哈欠連天,走到灌木叢後噓噓。


  杜小草怕她羞澀,悄悄轉身避開,剛邁開步子,忽然呆住了。


  她的五感六識異於常人,隻憑耳力,便察覺到不對勁,回頭往灌木叢後瞥了一眼,更加驚詫。


  這位浮生道長的寵徒,嬌俏活潑的少女,噓噓的時候居然是站著的。


  站著的!

  是男子!

  杜小草搞不清他女裝的意圖,悄悄告訴秦佑安和呂文昭。


  呂文昭驚得合不攏嘴,看向浮生道長的眼神要多詭異就多詭異,為了以防萬一,晚上輪流值夜,他睡上半夜,秦佑安睡下半夜,一旦察覺到不對勁,就大聲呼喊。


  浮生道長卻心寬得很,一覺睡到天明。


  本就不是同道,理所當然地分道揚鑣。


  嬌俏少女不曉得她已經被識破女裝,嬌滴滴地揮手作別:


  “呂世子,秦世子,小草姑娘,咱們回頭再見哦。”


  “她”目送杜小草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嘖了一聲,原地化成一隻巴掌大的紅狐狸,一躍跳到浮生道長肩頭。


  “主人,那個叫小草的姑娘很有靈性,能不能抓來給我做侍女……”


  話音未落,它已經消失不見了,浮生道長腰間掛著的獸囊蹦跳了幾下,無可奈何地安靜下來。


  “你這孽畜,越發囂張了!敢去招惹小草姑娘,我就剝了你的皮做鞋墊!”


  獸囊中的紅狐狸不滿,竭力踢騰手腳,口中還譏誚埋怨:

  “你個屠狗道長——”


  “我從前屠狗,如今也屠得你,閉嘴!”


  “……”


  另一邊,秦佑安拿著勘天羅盤,四下裏查看,手指飛快地掐了幾個訣,神色凝重:

  “好厲害的邪祟,竟然分辨不出他是鬼是妖,是精魅還是邪靈。”


  “豈止啊,他似乎能引動一地山水氣候的變化,再厲害一些,就能隨意變換地勢靈脈了,那更不好惹,白帝城讓咱們倆來對付這麽凶狠的邪祟,是太看得起我們,還是想害死我們?”


  就算仙後讒言害人,睿王府和呂相呂侯,也不能夠輕易答應。


  仙詔能順利頒發,多半是錯估了邪祟的實力,以為憑他們兩個就能手到祟除,揚名世家呢。


  秦佑安不是畏難退縮的人,既然已經來了,肯定要試一試,敵不過再想其它的法子。


  他從芥袋中取出一把柳葉大小的銀色小刀,捋起袖管,輕輕劃開手臂,滴了半盅鮮血出來,準備繪製除魔符籙。


  放眼大胤年輕一輩,論起符籙之道,無人能出其右。


  繪製高階符籙,需要用自身鮮血為引。


  這山中的邪祟太凶殘,小心起見,他要先繪製幾張靈符以備不時之需,還讓杜小草伸出雙手,在她的左右掌心上各畫了兩個奇詭的符籙。


  “遇到措手不及地危險,就激活掌心的符籙,可以保命。”


  呂文昭一臉地不以為然。


  在他看來,杜小草一個初窺門徑的菜雞跟來除祟,就是添亂來的,盤踞山中的邪祟妖物,隨便跳出來一隻,就能把她吃得渣都不剩下。


  奈何,仙詔指明了要她隨行,說是欽天司的五蘊散人占卜此行吉凶時,寫著她八字的紅貼忽然跌落勘天羅盤。


  如果不是五蘊散人故意陷害,那就是天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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