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吊打豪奴
偌大廟宇中,裴半山站在一排雕窗前,目光無奈地看向秦佑安:
“好叫世子知曉,認女兒一事,我並無惡意,甚至都不是我的主意,是主家派人來傳信,我聽命從事罷了。”
他一身雲紋錦袍,氣度颯然,嗓音綿醇,頗能蠱惑人心:
“小草成了裴若,做了我的女兒,才有機會常伴世子身邊,少了許多刁難。”
一個山野出身的侍婢入了王府,慢說正妃,常侍的名分都難安穩,錄入河東裴氏譜牒,身份立刻就不同了。
“貴妾”穩穩地,“側妃”也敢想一想。
秦佑安緩緩點頭:“這個人情我記下了,希望能善始善終。”
“我家中……”
“閔氏許氏,元嫡續弦之爭,隻要不波及到小草,我不會幹涉,這是你的家事。”
想要他為虎作倀,出手幫忙除掉許氏母子,扶持閔氏上位,也是妄想。
他真那麽做了,才會被河東裴氏抓住把柄。
秦佑安掃了一眼裴半山病懨懨的麵容,忍不住問他:
“你突破開靈境已經一整年,但我看你境界仍然沒穩固……”
“我陷在淬體巔峰數年,總是不能破關,一時心急,吞食了太多丹藥,後患爆發。”
裴半山說得懊喪,忍不住咳嗽幾聲。
秦佑安想了想,從芥袋裏拿出一粒泛著淡金色光澤的丹藥,遞給他。
“這是極品固元丹,吃下去對你有好處,另外奉勸你,不要跟巫疆蠱師過從甚密,那些人手段詭譎,反複無常,久之必遭反噬。”
裴半山驚得兩腳癱軟,差點跌坐在地上,他自以為做得隱蔽,原來早就落在旁人眼裏。
蠱師還罷了,人丹呢?
秦佑安的眼神告訴他,也暴露了,沒抓他隻是沒有確鑿證據,外加便宜女兒的麵子罷了。
身為大胤皇室俊彥,秦佑安生來拔群,根本就不屑說謊。
起碼不屑對他這麽一個傀儡家主說謊。
有些事情,一開始就說清楚,互不擅作主張,都不替對方拿主意,才能長久相交。
裴半山心神大亂,目光躲閃,秦佑安看在眼裏,心中有數。
這麽一個色厲內荏的浮誇之輩,大事惜身,小利忘命,難怪輕易就被裴夫人操控。
裴府的家事,秦佑安不不便過問,隻是告誡裴半山:
“裴家主也許不知道,我這個人,最愛記仇,有仇必報。”
“秦世子可能也不知道,我這個人,最是記打,打一次刻骨銘心。”
兩人相視泠然。
秦佑安沒有掩飾自己的鄙夷,裴半山也沒有掩飾他的落拓。
杜小草站在離兩人頗遠的地方,一邊跟呂文昭閑聊,一邊憑著過人的五感六識偷聽,覺得這裴大官人還算有些自知之明。
半個時辰後,雨勢漸歇。
空中的烏雲被吹開,天色沒有那麽晦暗了,遠遠地看見城門方向馳來兩輛馬車,速度極快地往神君廟這邊來。
為首的中年男子,杜小草認識,裴府的內管家朱駿,身後領著七八個眉目精明的小廝,手裏都抱著幾把竹篾油紙傘,還有人拿著騎馬穿的精美蓑衣。
“大官人!小的來遲了……”
“知道遲了,還不自罰?”
朱駿訕訕僵立路邊,眸光凶戾地瞪著裴半山,再不服氣,主仆有別,眼前虧必須吃。
他揚起巴掌,狠扇了自己幾下,嘴裏大聲道歉:
“小的該死!迎接來遲,讓大官人受了風雨,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是許氏的陪嫁奴才,怠慢我是家常便飯,但今日不止我一人,還有我的愛女若兒,往後她在府中安居,你這賊奴敢懈怠半分,我就揭了你的皮,看看許氏能不能護住你!”
裴半山狐假虎威,難得的揚眉吐氣。
朱駿忌憚秦佑安,乖馴地跪在泥地裏磕頭:
“便是給小的一萬個豹子膽,也不敢怠慢家主,更不敢怠慢家主的愛女!”
他邊說邊衝著杜小草站著的方向磕頭,“小的朱駿,忝為府中內管事,見過二小姐!往後二小姐有任何吩咐,小的赴湯蹈火,也給辦成了!”
姿態放得極低,幾近諂媚。
杜小草身為裴府曾經的掃地丫鬟,不想讓人覺得自己得勢囂張,語氣和緩地讓他起身:
“朱管事不必客氣,你一向精明能幹,我是信得過的。”
朱駿微微抬頭,掃了杜小草一眼,大半年不見,已經褪卻青澀,出落得婀娜多姿,清麗嬌俏,不再是從前那個豆莢一樣的幹澀小丫鬟,難怪能勾得住秦佑安這種仙朝俊彥。
今日半主半仆入了裴府,日子想必也好過不到哪兒去,他身為裴夫人寵信的大管事,逮住機會就能……
朱駿一時沉迷,又是恣意慣了的豪奴,忘了挪開眼睛,變幻的神態清晰暴露了他的齷齪念頭。
秦佑安麵色冷沉,箬衣劍剛要出鞘,裴半山已經捏起一塊香錠,“噗”一下砸中朱駿的左眼,血流滿麵。
“該死的賤奴!豬一樣醃臢的東西,誰許你亂看府中小姐的?來人,把他吊到路邊,吊足三天!”
前一刻還言笑晏晏,主仆歡欣,下一刻就變故突起,鮮血淋漓,在場的仆婢都驚呆了。
愣怔半響,裴半山身後站出三個瑟瑟縮縮的的豪仆,對著朱駿不怎麽敢下手。
崔小屠卻是不怕的,直接掐著脖子把人拎了起來,用麻繩捆成粽子模樣,打橫吊到一棵臉盆粗的楝樹上。
朱駿左眼珠子被打爆,劇痛難忍,沒機會回城看郎中,還被吊在了荒郊野廟外的樹杈上受罪。
這一吊上去,再想放下來就難了,真要按裴半山說得吊足三天,他早就死僵了。
他後悔不迭,怎麽就一時發昏,當著秦世子的麵想入非非,被裴半山這頭蠢驢借題發揮。
當著秦佑安的麵,他連嚷嚷分辯都不敢,生怕惹得這位世子爺不悅,一劍穿透他的胸口。
他當眾盯著“二小姐”看得目不轉睛,無論有沒有歪想,都罪不可恕。
現在人被吊起來,隻能瞪著眼睛等裴夫人來救。
命或許能保住,眼珠子和大管事的位子,怕是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