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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所謂知己

  隨著鍾子逸的這句話落下,曾經那些愛恨糾葛也都跟著告一段落了。


  蘇以漾和鍾子逸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的性格再了解不過,鍾子逸雖然看著浪的沒邊兒,跟哪個還算合眼緣的姑娘都能傳出一些曖昧傳聞,其實真正被他承認是一件特別難的事情,尤其是最近鍾大少沉迷工作,更是少閑心再去管那些兒女情長了。


  大抵是鍾子逸太懂得付出一片真心有多難能可貴,對於不太走心的及時行樂和帶著明顯目的性的利益交換都不避諱,也不介意多一些桃色新聞來填充日複一日的年歲。可是他做不到辜負一片真心,自知拿不起,所以幹脆不去拿。


  蘇以漾比誰都清楚,鍾子逸這幾年雖然過得很解放天性,可是骨子裏大院子弟的那些習慣,以及原生家庭給他留下的深刻影響,卻是最不能被磨滅的——克己複禮、遵從原則、杜絕利己主義諸如此類的等等其他,那些在某些商人看起來可能有些傻氣的品質,都是深刻地刻在鍾子逸的行為準則裏,沒有一刻會被違背的。


  從某種程度來說,風流隻是假象,肆意隻是掩飾。


  鍾子逸壓根不是一個隨便的人。


  即便是前段時間蘇以漾再怎麽撮合,鍾子逸也沒有給出明確的態度,歸根結底無非就是,他對感情的要求太過純粹,楚悠優在他心中的地位也遠比想象中重要,遲遲不肯確認關係,並不是不夠深刻,而恰恰是因為太過在意了。


  稍縱即逝的新鮮感和不走心的一時興起支撐不過三個月,可是鍾子逸和楚悠優斷斷續續地拉扯著,快過了一年還是感情隻增不減,就足以說明這段感情在彼此心目中的分量了。楚悠優太幹淨了,她的喜歡和愛慕都像是晶瑩剔透的水晶,是需要小心翼翼對待著的寶物,鍾子逸有時候甚至會覺得,哪怕自己拿出一點的不真誠,抱著“試試算了”的念頭,都是對這份感情的不尊重,會玷汙了女孩子情竇初開的一片真心。


  如果說李宣慈是鍾子逸的年少輕狂,是他遲遲不肯醒來的舊夢,是他付錯了全部柔情蜜意之後沉澱下來的不甘心。那麽楚悠優就是他的救贖,是他重整行囊的嶄新開始和充滿希望的前路漫漫,是心底深處最後的淨土。


  鍾子逸生怕自己的左右遲疑會牽累了楚悠優的真心實意,所以在他跟李大小姐沒有清算也沒有徹底放下的之前,他不敢妄自下出任何決斷。


  而在最後的關頭,鍾子逸終於看明白了自己的內心,也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酒吧光線很是暗淡,昏黃色調將周遭一切都鍍上了朦朧的美感。


  整體的裝潢布置別具一格,木色調的牆壁點綴著繁複花紋的鐵藝複古壁燈,窗邊和桌椅被麻繩纏繞著,喝光了的洋酒瓶塞了一截星星燈進去,在玻璃外壁投影出一小圈好看的光暈,又如同漣漪般蕩漾開來,驅散了室內的黑暗。


  讓人肉痛的最低消費奠定了這裏的整體品位,就連貴氣也不顯山不露水。與那些靠著浮誇的擺設和喧囂的樂池來吸引顧客的酒吧不同,這家店的精致是從各種細節處體現出來的。


  酒吧掛著的後現代主義的抽象風裝飾畫,並不是三流畫家隨便拿著顏料畫上去的意識流,乍一看不覺明曆,卻沒有更多的可取之處。這些都是各大畫展拍賣品級別的大師創作,隨便一幅都價值不菲,畫中帶著創作者的情緒和理解,值得細細去端詳,擔得起一句真正的藝術品,可以看出店主很有鑒賞能力,才會入手這些畫的。


  這些畫擺在店裏,不會顯得過於彰顯富貴,也不會為了標新立異而刻意另類,而是與整體風格相符合,做得到錦上添花,是很典型的“蘇大少”式優雅。最初布置當然是酒吧老板自己的意思,不過後續添置大大小小的收藏品卻少不了蘇大少的助力,外人或許看不出,鍾子逸這位知情人士卻是一眼就看得出,這些物件都是按照自家發小一貫的審美標準來布置的。


  鍾子逸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他透過澄黃色的酒液看著牆壁上的那副畫,潔白的畫布上勾勒著濃墨重彩畫,油畫彩被一筆筆交疊起來,明明都是瑰麗絢爛的顏色,堆疊在一起卻意外顯得迷幻而沉重,像是沉澱了化不開的糾纏和惆悵似的。


  這幅畫的最底下貼著一張白色的卡紙,說明落款龍飛鳳舞,題字《覆水》。


  沒有說起李宣慈的時候,鍾子逸心底千思百轉,總覺得這些事情都過於難以啟齒,可是當他真的把話說了出來,全部情緒僅僅隻是釋然,最後的道別從來是悄無聲息的。


  就比如現在——


  鍾子逸沒有任何惆悵,也沒再多去糾結李宣慈的事情,甚至還有閑心認真地去看著那張抽象畫,感慨一句既然已經到了覆水,又何必再加筆墨,原本就是難收了。


  而酒桌的另一邊,蘇以漾不緊不慢地喝著酒,好半天沒說什麽。


  昏黃的光線讓周遭種種都有著尤為鮮明的輪廓感,沒有喧囂燥人音樂的幹擾,這次的坦白局意外心平氣和,酒味也像是更加醉人。


  鍾子逸已經把話坦白到這個程度,更深層次的那些就沒有必要再去深說了,蘇以漾也相當給自家發小留有餘地,他沒有站在製高點去評判所謂的是非對錯,也不屑於事後諸葛亮地說早已經無濟於事的話,再去開解什麽。


  蘇以漾比誰都知道,高傲如鍾子逸,不論是付出還是放棄,都僅僅隻是一個人的事情。


  曾經他沒有強迫李宣慈給予回應,現如今也並不需要別人來幹涉。


  在回蕩的慢搖中,鍾子逸和蘇以漾推杯換盞,最後,是蘇大少的一聲輕笑打破了沉默:“哎,對了小逸,有個事我挺好奇的,今天既然說到了這些,給我答答疑解解惑唄?”


  鍾子逸半醉不醉,話匣子也算是徹底打開了,當下一揚眉梢:“什麽事,你說?

  “當然是幾何宣傳,之前我見你不願意提,就想到是跟李宣慈有關係了,你心裏有疙瘩,我就沒有多問,雖然覺得你腦袋像是被門框擠了,也不好埋怨你什麽,說白了,哪怕你再蠢終歸也是我唯一的兄弟,我得給予你爸爸一樣的關愛,除了幫襯你沒別的辦法。”


  蘇以漾舉起酒杯跟鍾子逸輕輕碰了一下,這才粹著輕笑調侃。


  “你毫無經商頭腦還非得學人家創業,每天睜開眼睛就賠錢,淨幹那些吃力不討好的傻事。但凡是個頭腦正常的人類攤上這些,都知道該著急上火,想必你心再大,也多少有些不好受吧?我倒是也能給你罵醒,不過我想說的話,鍾叔叔估摸著都跟你說過了,我來個雙倍傷害再給你說抑鬱了,還得帶你去看病,何必給自己沒事找事……這會兒都看開了,可以跟我說說,你到底怎麽想的了吧。”


  鍾子逸被這麽好一通擠兌,嘴唇上下碰了碰,愣是沒說出話來。


  他心說,蘇大少還真是一點都不知道給失戀的人留麵子,這張嘴除了講情話之外,壓根就沒有好聽的磕,完全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合著眼下說這些就不是雙倍傷害雪上加霜了嗎?

  不過也正是因為蘇以漾的自然而然,和這種不露痕跡的關懷,徹底讓鍾子逸回到了正常狀態,最後那麽點悲傷氛圍消散如煙,他沒空再去傷春悲秋,很幹脆地給自己找起了場子。


  “我幾何怎麽著你了,別張嘴就埋汰我成麽,現在春色滿園發展到這種程度,我算不上大功臣,至少沒拖你的後腿吧?至於最開始的時候賠錢.……你當人人都是你這種商業奇才呢,給我們這些普通群眾一些活路不行嗎,我就是單純交點學費而已,再正常不過了好吧,有能耐咱們拿現在的成績說話啊?”


  “別岔開話題啊,現在的成績到底怎麽來的,還需要我跟你仔細掰扯嗎?那麽大功臣,我先問問你,怎麽想不開做宣傳,條條大道通羅馬,偏偏選了自己相當不擅長的一條,是為了挑戰自我的麽——這種時候就別瞞著我了,有話直說吧。”


  “這話讓你說的,我什麽事瞞過你啊……當時你在國外沒回來,我還能給你打越洋電話傾訴不成,等你回來了,我的那點心思也都消化得差不多了,再說也沒什麽意義.……成吧,我現在跟你說就是了。”


  鍾子逸倒是沒再避諱,斟酌著語氣開了口:“快畢業那會,我跟李宣慈有過一段,後來分手她覺得我沒能力,被大院拘束傻了,我就一氣之下想著幹點什麽.……不過話說回來,她也隻是一部分原因吧,當時我爸把之後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我畢業走向無非就是……去部隊,在基層磨礪,想辦法往回調,然後在一步步向上爬,怎麽說呢,我幾乎可以看到退休的時候我是什麽樣的,這輩子的人生也就那樣了。”


  蘇以漾順著鍾子逸的話想了想,就猜出了他的幾分心思。


  “所以你覺得,這樣挺沒意思的,想試試別的?”


  “對,確實挺沒意思的,小時候我就是循規蹈矩的好學生,門門功課都是班上前幾名,沒辦法,像是我爸那種好麵子的人,他壓根接受不了自己的孩子不優秀。不管我是怎麽想的,最後都少不了要拿成績說話,他那種結果論者,一貫是隻看結果,不看過程的。”


  說到這裏,鍾子逸語氣微微一頓,低笑便那麽從喉間滾了出來,他那雙漂亮的鳳眼粹著意味不明的深沉,在昏黃的光線下,細碎的劉海柔軟地遮住他的眉梢,倒是莫名顯得雲淡風輕了。


  “小時候那會兒,我其實挺羨慕你的.……阿漾,你可以隨心所欲地選擇自己的生活,考試作弊、上課遲到、作業不交,那些混子行為我就不一樁樁地跟著你數了,後來高考都沒參加,直接選擇出國留學,隨便哪一件都是我不敢做的,不然我爸得把我腿打折。所以最開始那會兒,你能和我做朋友,帶我見到不一樣的人生狀態,我挺開心的。”


  細數年少時期的友誼,沒各自擁有幾分嫉妒,再各自擁有幾分自傲。


  又怎麽能夠做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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