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二胎話題(一)
「我們議論過,本來是想要一個的,又怕生一個男的,就打了退堂鼓。」省委組織部幹部處副處長董向明說。
「我有一個合理化建議。」我說。
「什麼建議?」
「建議你以權謀私。」
「以權謀私?那怎麼行?我跟你上了半天政治課,要你慎用權利,不要亂來。我自己就更不能以權謀私、違法亂紀了。」
「不是貪腐性質的以權謀私,是在正常範圍內的以權謀私。」
「以權謀私就是以權謀私,怎麼能分正常不正常呢?」董向明說。
「當然可以分啊。」我說。
「別賣關子了,你能不能把話說明白一點啊?」
「我建議你,找省城幾家大醫院,包括婦幼保健醫院的院長們私下裡溝通一下,看他們有什麼辦法?如果有辦法,你就按照他們說的辦法生一個。如果沒有辦法,就算了。」
「你說的對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還是你做縣委書記的行啊,腦瓜子好使。」
「回去跟嫂子好好商量一下,再找院長們和相關的專家諮詢一下。趁著年輕,再要一個吧。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有時覺得,一個孩子實在是太孤單了,還是有一個伴好。一個孩子也不保險,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們老了,怎麼辦呢?人總是要死的,到了那麼一天,誰來跟我們收屍呢?」
「我當然也想要兩個啊,即便他們有辦法,即便再怎麼按他們說的辦,也不是百分之百地保險啊?」
「我知道,你可以採取兩種辦法啊。」
「哪兩種辦法啊?」
「第一種辦法,提前檢測出性別,終止妊娠啊。」
「這是不是有些殘忍,對女方的身體不好啊?」
「第二種方法,把孩子生下來。你們兩口子,養兩個孩子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啊。」
「問題是沒有問題,可要是真的是兩個男孩子,我們的生活壓力就大了,我們得一輩子為他們節衣縮食,賺錢攢錢,我們這輩子就沒有什麼生活質量了。我不是自私,我們來到世界上,總要過一種自己想過的生活啊。」董向明說。
「你說的很實在啊,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是要創造條件,過一種自己想要的生活。同時,我覺得,也要為我們的後代,過想要的生活,創造條件。」我說。
「說是這麼說,可要真的這樣辦,就難啊。」
「難歸難,我們總得這麼想啊。甚至,還要這麼做啊。」
「關於二胎,你是怎麼想的呢?」
「你知道,我生的是一個女兒。我雖然是農村出來的,但我思想並不封建,我對生男生女沒有特別的要求,我覺得,男女都一樣,生一個女兒也很好,我們只要一個女兒,把女兒養大成人就行了。但我老婆不這樣認為。」
「你老婆是怎麼認為的呢?」
「我老婆覺得,我們家兄弟姊妹中,就算我還有些出息。她覺得,不跟我生一個男孩,就覺得心裡過意不去,在我們常家抬不起頭來。她堅決想要跟我,或者說跟我們常家,生一個男孩。」
「你老婆思想好封建啊。」
「我老婆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對我,我女兒,我們常家非常好的一個人。她時不時跟我嘮叨二胎的事。我覺得女人生孩子、帶孩子、養孩子太累,就不想要二胎。她也應該過一下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能總是被孩子羈絆。」我說。
「那你究竟要不要二胎呢?」董向明問。
「一是我老婆堅決要,二是我看了一篇文章,我才有了要二胎的想法。」
「這篇文章怎麼這麼有魅力啊?你看的是什麼文章啊?」
「一篇關於孩子的文章。」
「說來聽聽。」
「文章全文我記不下來,但大概的內容我還是記得的。」
「那你就說說大概的內容吧。」
「這篇文章的題目好像是《什麼才是最寶貴的?》,但我拿不準是不是這個標題。我猜測寫這篇文章的人,應該是一個女士。」
「文章作者說了什麼?」
「作者說,很久沒有寫什麼東西了,但是作者想,倘若作者這篇文章,能夠讓千千萬萬的人看到,能夠讓哪怕一個人改變主意,也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作者真心地希望世界上有更多幸福的家庭,有更多的人有幸福充實的人生。作者也不是強迫所有人接受作者的價值觀。作者只是提出自己的思考,人生的關鍵決定,還是要靠自己理性地做出。」我說。
「聽起來還有點意思,接著說下去。」董向明說。
「作者說,我們在做任何一個決定的時候,都不能用靜止的眼光去看。比如,你現在正處在人生的青年,或是中年階段,那麼,你要知道,這個階段的持續時間是有限的,並不是永恆的。每個人都要走向遲暮之年,最終化為塵土。」我說。
「說的不錯。」董向明說。
「作者談了對人生的理解,作者說,人生由此看來好像是虛無的,過不了幾代,連你的子孫也不記得你。譬如,你可知道自己曾祖父母,或是曾曾祖父母的姓名,或是生活經歷?」我說。
「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曾祖父母,或是曾曾祖父母的姓名和生活經歷,不瞞你說,我肯定是不知道的。」董向明說。
「作者說,他們已經完全被這個世界遺忘。但是,這個世界又有他們的存在,那就是你。你的身體里由他們曾經的基因組成,他們以另外一種方式告訴這個世界,他們來過。」我說。
「他們以另外一種方式告訴這個世界,他們來過。說的好,說的很樸素感人。」董向明說。
「所以,生存繁衍是一種自然法則。作者看到鱷魚整天靜止在渾濁的水中,看到有鳥單腿站立。它們的『鱷生』,『鳥生』,看起來如此無聊,但這絲毫不影響它們的生生不息……,爬行動物和鳥類,在地球很古老的時候就有它們了,它們是我們地球不可缺少的存在。」我說。
「絲毫不影響它們的生生不息,作者對它們是由衷的讚美啊。」董向明說。
「作者說,這個自然法則,到人這裡彷彿突然失效了。有很多理由,讓我們選擇生命的鏈條在自己這裡斷裂,或者因為種種原因,想去追求一種未經過深思熟慮的完美,理想的狀態,自覺減少自己後代的數量。」我說。
「這完全是說的我們啊。」董向明說。
「作者說,這樣的極端就是,我只要一個孩子,我要窮盡畢生精力,給他或者她最好,最專一的愛,最高質量的生活和最光明的未來。」我說。
「我曾經也是這麼想的。」董向明說。
「言外之意,就是要了第二個孩子,或者更多個孩子,愛就被稀釋了,生活質量就下降了,人生就暗淡了,未來就沒有希望了。這後面的孩子,彷彿成了『全家公敵』,他或者她必須沒有出生的權利。非常多的家庭恪守這種未經推敲的價值觀。選擇成為『獨生子女家庭』。」我說。
「曾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獨生子女家庭』是我們唯一的選項啊。」董向明說。
「是啊,如果沒有二胎政策出來,我們也只能選擇要一個孩子。事實上,我們無法選擇。」我說。
「作者是怎麼看待這件事呢?」董向明問。
「作者問,那麼,真的是這樣嗎?作者自己回答說,首先,愛,會因為後面孩子的到來而被稀釋嗎?表面上看,多子女家庭的父母,的確無法再將全部的注意力和愛放在一個孩子的身上,他們必須將自己的時間有所分配。然而,以為愛被稀釋的人,思維犯了靜止局限的錯誤。」我說。
「靜止局限的錯誤?這是一個新說法啊,我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董向明說。
「我也是。」
「作者是怎麼說的?」
「作者說,他們只看到父母,在孩子小的時候,對孩子的愛,卻忘記了孩子們之間也有愛,忘記了孩子對父母的愛。譬如,他們看到父母抱著老二,給老二餵奶,就沒有時間給老大講故事,就以為老二奪走了父母的愛。」我說。
「作者說,他們卻忘記了,孩子會長大,老二不可能永遠躺在爸爸媽媽懷裡等著吃奶。等孩子稍微大些,兩個人會一起玩,這是自然生動的、童年的手足之愛。」我說。
「說的好。」董向明說。
「等孩子們成年了,這種愛又變成了成年兄弟姐妹之間的、成熟的、有責任感的愛。再仔細一想,兄弟姐妹之間的愛,如果維繫得好,將比父母對子女的愛持續時間更長,幾乎是貫穿孩子一生的。這樣珍貴的禮物,卻因為很多人靜止局限的思維,給生生地拋棄了。而且,多一個孩子愛父母,不也是極好的事么?」我說。
「說的好,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層呢?」董向明說。
「其次,有人說,我想盡心儘力培養好一個孩子,那麼後面的孩子的到來,會分掉這些有限的資源,也許哪一個都培養不好。的確,表面上看,錢花了給老二買奶粉買紙尿褲了,就沒有錢給老大報興趣班了。也許老大有彈鋼琴的天賦,因為老二的到來,鋼琴也買不起了,鋼琴課也上不了了。」我說。
「實在,實在。接著說下去。」董向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