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縣委書記的權利

  「縣委書記的權利是有限的，可責任，尤其是對黨和人民群眾的責任是無限的。」我說。


  「你回答的太標準、太程序化了，說的太空了。在我面前，別說這些永遠正確的廢話，行嗎？」省委組織部幹部處副處長董向明說。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縣委書記究竟有多大的權利，我說不清楚，你說一點實的吧。」我說。


  「縣委書記的權力究竟有多大？先聽聽專家怎麼說吧。」董向明說。


  「又是磚家，磚家怎麼說？」


  「有專家說，除了外交、軍事、國防這些內容沒有，縣委書記擁有的權力，幾乎跟中央沒有什麼區別。」董向明說。


  「我的天啊，這麼大的權利啊。」


  「別跟我裝模作樣，好不好？你是縣委書記，難道你不知道？」


  「我沒有裝模作樣，我在洗耳恭聽呢。」


  「在我們中國，縣委書記的權力大得讓人難以想象，曾經有段時間，幾乎出現了權利失控的局面。」董向明說。


  「何以見得？」


  「譬如說，在強征強拆中，縣委書記只要一句話，就可以讓公民的住宅、甚至祖墳一夜之間夷為平地，可以讓農民賴以生存的田地成片變為開發地、工業用地。可以把強征來的土地，百畝千畝以低價，甚至以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零地價』捧送給開發商。」董向明說。


  「好邪乎啊。」我說。


  「可以讓一個人一夜暴富，當然，也可以讓在當地呼風喚雨的大款一夜成為階下囚。可以一天提拔百名官員，可以把七大姑八大姨弄進公務員隊伍，讓納稅人養起來。男的可以包二奶、養小三、潛小四,養育私生女。女的與有關領導保持不正當關係，或者其個人的私生活比較混亂，權色交易，以色謀權，擁權腐敗，貪錢好色，包養男人。可以派人跨省，甚至進京抓記者。而且，凡是提拔重用的，幾乎全都是縣委書記……。」董向明說。


  「本來，一個銷售收入幾億的企業，需交稅千萬元，但縣委書記引進的企業，交了稅，財政卻可以返還給企業。一個朋友曾告訴我，一個企業不但三年不用交稅，縣裡還給該企業擔保貸款，撥幾千萬元的科研經費，原因也是該企業是縣委書記引進的。」董向明說。


  「你這次引進的一個德國企業，可不能因為是你引進的，就這麼盲幹啊。」董向明說。


  「你放心好了，我是絕對不會這麼乾的。只要我擔任縣委書記一天，我就絕不允許別人這麼干。」我說。


  「媒體曾報道某縣原縣委書記孫某擅自將房地產開發所得稅、銷售不動產營業稅，作為招商獎勵退還給開發商。讓某公司承接時代廣場步行街工程，凈賺6000多萬元，違規退稅還拿了200多萬元。碼頭開發公司的胡某，免費從孫某手上拿到海頭港口岸線開發權，建起了一圈海景房，獲利數千萬元。」董向明說。


  「孫某還以每畝1萬元的超低價，批給金匯公司500畝地建廠，還為其提供擔保貸款1.5億元。金匯公司資金周轉困難，孫某直接就安排開發區管委會借給金匯公司2000萬元。」董向明說。


  「可以說，縣委書記是『政治強人』，也可以說是權傾一方，甚至是獨斷專行的霸王。由於縣級與中央隔著省級、市級，大多處於『山高皇帝遠』的政治地理邊緣，確實存在著『上級監督太遠、同級監督太弱、下級監督太難』的問題，加上權力過於集中，監督嚴重失控，監督幾乎呈現一片真空地帶，從而造就了縣委書記『我的地盤我做主』的扭曲心態。」董向明說。


  「我跟你說幾個坊間流傳的段子，戲謔中展現了縣級官場的真實生態。『縣委書記絕對真理、縣長相對真理、常委服從真理、其他班子成員沒有真理。』『一把手說一不二，二把手說二不一，三把手說三道四，四把手是、是、是、是，五、六、七、八、九把手，光做筆記不張口。』『一千個副手，抵不過一個正手。』」董向明說。


  「許多落馬縣委書記都坦言，以前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內，他們的話都是『絕對真理』。一把手的核心權力就是對人、財、物、事的拍板權。某省一位落馬的縣委書記說，在他擔任縣委書記的四年間，從來沒有人在他拍板時提不同意見，唱反調的更沒有，『在縣域內，我有絕對權力，這種權力用不用，什麼時候用，怎麼用，都是我說了算』。」董向明說。


  「法國啟蒙思想家，社會學家孟德斯鳩說：『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這是一條萬古不易的經驗。』但他又說：『防止權力濫用的辦法，就是用權力來制約權力。權力不受制約，必然產生腐敗。』縣委書記的權力很難受到制約，因此，縣委書記們，很不幸地成了當今中國最腐敗的一群人。」董向明說。


  「縣委書記的權力失控，最根本的是權力過大而又缺乏有效監督。在現行體制下，縣委書記擁有的權力既齊全又強大，不僅掌管著全縣一切資源，包括決策權、人事權、財政權，甚至涉及公安檢察法院的司法權，堪稱一方『諸候』。絕對的權力沒有監督，往往如脫韁的野馬，無拘無束，無法無天。」董向明說。


  「『人類千萬年的歷史，最為珍貴的不是令人眩目的科技，不是浩瀚的大師們的著作，而是實現了對統治者（即權力）的馴服，實現了把他們關在籠子里的夢想。我現在就是站在籠子里向你們講話』。這是小布希在2005年再次當選美國總統演講時，說的一段很經典的話。在中國，縣委書記權力失控，就是他們沒有站在籠子里，從而權力過分集中，滋生腐敗的土壤。」董向明說。


  「我見到的縣委書記，都是大權在握，威震一方。對比這些縣委書記，我七看八看，你怎麼一點也不像縣委書記啊？」董向明說


  「那你說我像什麼？」我問。


  「我看你有些萎靡不振，像一個創業失敗的人，或者，像一個沒有評上技術職稱的落魄者，像一個剛剛被大學生趕下台的老師，像一個在崗位競爭中敗下陣來的中年知識分子，像……，像……，反正不像縣委書記。」


  「我的形象沒有這麼糟糕吧？否則，我怎麼能『號令』全縣呢？」


  「我沒騙你，我跟你說的是真話。」


  「是嗎？看來，我要好好地提振一下自己的精氣神了。」


  「對了，我想起來了。」董向明說。


  「你想起什麼了？」我問。


  「你長時間沒有見到我年輕漂亮的弟媳了，『資源』不能『浪費』，回來『趕本』，導致『耕耘』過度，精力不濟，萎靡不振啊。我也是的，我怎麼這麼不理解人，設身處地地替你想一下呢？」


  「你是不是還想說，飽漢不知餓漢飢啊？」


  「是啊。」


  「你行啊，身體倍兒棒，天天『耕耘』，精力還這麼好，思維這麼敏捷，是不是吃了別人送你的『偉哥』啊？」


  「你看我這身體，我還用得著那玩意兒嗎？」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天天夜以繼日的消耗不行啊，別把身體掏空了啊。」


  「你在說什麼啊？」


  「我不是在關心你老兄的身體狀況嗎？」


  「別扯野棉花了。我剛才說到哪了？」


  「你一直說的是縣委書記的權利。」


  「我知道了，我跟你又啰嗦這麼多，就是想告訴你，你要自覺地、主動地站在籠子里，慎用你的權利，為黨和群眾服好務，爭取做一名稱職的，最好是優秀的縣委書記。」董向明說。


  「老兄的話，小弟我一定銘刻在心。」我說。


  「我記得我們還談到了二胎了，我反正不想要二胎了，你想要二胎嗎？」董向明問。


  「你擔心再生一個男的，你不要。如果生的是女的呢？你也不要嗎？」


  「兒女雙全，當然好。可碰運氣的事，哪能那麼准啊？」


  「現在科學進步這麼快，私下裡，應該是可以選擇性別的啊。」


  「選擇個鬼，我一個男同學頭胎是女的，運用了很多科學方法，滿懷信心想生一個男的，結果還是女的，把他煩死了。」


  「生男生女都一樣，女兒更孝爹和娘。生男生女都一樣，不然兒子沒對象。男孩女孩一樣強，長大都能做棟樑啊。」


  「說是這麼說，可落在我那個同學身上，他心裡不舒服啊。」董向明說。


  「女兒好，女兒是爹娘的貼心小棉襖啊。」我說。


  「我還有一個女同學，頭胎是男的，第二胎又是男的，把她愁死了。」


  「不是有人說過嗎？當你有個兒子，你不好好教他，你就害了你全家。當你有個女兒，你不好好教她，你就害了別人全家。所以，你跟誰有仇，很簡單嘛，你就寵壞你的女兒，

  嫁給他兒子，他全家就完了，大仇就報了。」我說。


  「可我沒有女兒啊。」董向明說。


  「你可以生啊。」


  「萬一又生一個男的呢？」


  「你這麼有本事的人，怎麼會被這一點小事難倒呢？」


  「你說話怎麼不打心裡過啊？」


  「怎麼沒有打心裡過啊？」


  「生男生女那是能說生什麼就生什麼的事嗎？」董向明說。


  「那我問你，你老婆想不想要二胎呢？」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