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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為何拖這麼久

  「我問的第六個問題是,報告說,責成黃長省人民政府向國務院作出深刻檢查。為什麼只是省政府作出深刻檢查呢?為什麼沒有省委呢?難道省委就沒有責任了嗎?剛才不是說了嗎?黨政應該同責啊,在某種情況下,黨委的責任還應該大一些啊。」我說。


  「你在省機關呆了那麼長時間,是白呆了的啊。你要認真讀報告啊,我懷疑你沒有用心讀。」我的大學同學、在國務院辦公廳工作的、凌河大橋垮塌事故調查組成員楊明亮說。


  「怎麼白呆啊?怎麼沒用心讀啊?」


  「說你還不服氣,你看清楚了沒有啊?是國務院的調查報告,不是黨中央的。如果是黨中央的調查報告,才可以讓省委作出深刻檢查啊,怎麼你連這麼一點常識都沒有啊。說你在省機關白呆了那麼長時間,你還不服氣。」


  「正因為我過去在省里工作過,我才知道,國務院布置的工作,省委也是高度重視,認認真真抓貫徹落實的啊。」


  「省委認認真真抓貫徹落實是一回事,寫在書面報告里又是一回事,兩者不能混為一談。」楊明亮說。


  「你的意思是,國務院沒有權利批評省委?」我問。


  「應該有權利。」


  「堂堂國務院官員,你怎麼說話模稜兩可啊?請你明確告訴我,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我覺得,應該有。」


  「還是模稜兩可啊,看來,你自己也拿不準啊。」


  「有。」楊明亮說。


  「既然按你說的,國務院有權利批評省委,那為什麼不在報告里明說呢?」我問。


  「書面用語,還是謹慎一點為好。」


  「那省委的責任呢?我不是對省委有意見,我是就事論事。」我說。


  「在黃長省的管轄範圍內,發生這麼重大的事故,省委當然有責任啊,而且要承擔重大責任。黨中央要求更嚴,省委要痛定思痛,要向黨中央作出更加深刻的檢查。只不過這部分內容,超出了我們調查報告的範圍,我們沒有寫在報告裡面。」


  「我問的第七個問題是,從事故發生到現在,已經四個多月了,為什麼拖得這麼久?」


  「不知道內情的人,都覺得我們辦事拖拉,一份報告就花了這麼長時間。可置身其中的我們,酸甜苦辣,寢食難安,就一言難盡了。」楊明亮說。


  「怎麼一言難盡啊?」我問。


  「首先是在大橋垮塌主要原因的認定上,就耗費了我們大量的時間。可以毫不隱晦地說,凌河大橋建設的全過程,我們共同的感覺就是兩個字,稀亂。我們請的各方面專家,看法也不盡一致。為了統一認識,我們開了多次分析會,就是達不到共識。」楊明亮說。


  「社會上,有人經常吐槽專家,對專家有些不屑。但就我們請的專家來說,都是在全國有影響力、有權威的,有的還是有國際聲望的。實事求是地說,還是很盡職盡責的,說的也是頭頭是道,條條在理。」楊明亮說。


  「可令人傷腦筋的是,他們的看法不一致。還互相不服氣,各持己見,爭得面紅耳赤。有時好端端的分析會,弄得不歡而散。」楊明亮說。


  「你們頂級單位召開分析會,還弄得不歡而散啊?」


  「是啊,別以為在金字塔塔尖,就風平浪靜,一帆風順,一切安好。」


  「那你們是怎麼處理這些專家們的意見呢?」我問。


  「我們畢竟不是專業人員,是非曲直我們不好判斷,不敢妄下論斷。不過,我們充分發揮了我們的智力。」


  「什麼智力啊?」


  「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們採取的是最原始的辦法,解決了最棘手、最複雜的問題。」楊明亮說。


  「什麼辦法啊?」我問。


  「我們把專家說的大橋垮塌的各種原因,一一列出來。分別召開了三次專家分析會,請了不同的專家對大橋垮塌原因進行會診。我們像發選票一樣,讓專家對大橋垮塌的原因進行打勾。說好聽一點,就是由專家無記名投票。」


  「這管用嗎?」


  「不管管不管用,我們最後採用的就是專家投票最多的那個原因,就是我們公布的這個原因。」楊明亮說。


  「好有意思啊。」


  「專家們引經據典,都說的有道理,我們又不懂,只好採用這種辦法了。對各方面,我們也好有個交待,也說得過去。」


  「有意思,有意思。」我說。


  「你別笑我們,我是看在我們是同學的份上,我才實話實說。」


  「你們時間拖得這麼久,還有別的原因嗎?」我問。


  「我們時間拖長的第二個原因,就是在單位人員責任的認定上。單位的責任很好判定,按照工作職責可以很好地判定出來。但對具體的個人責任方面,耗費了我們大量的時間。」楊明亮說。


  「譬如說,需要承擔責任的單位,有主要領導,分管領導,各部處室,各科室,各班組,具體的人,我們本著絕不漏掉一人的原則,都要仔細地一一甄別,一一分清責任。這個工作量,出奇地大。一晃就一星期,時間耗得很多。」楊明亮說。


  「還有什麼原因呢?」我問。


  「有啊,第三個原因,就是責任追究到哪一級?」楊明亮說。


  「這是什麼意思?」我問。


  「黨中央、國務院的態度非常堅決,就是追到哪一級就是哪一級,上不封頂,下不保底。」楊明亮說。


  「這很好啊,旗幟鮮明啊。」


  「說是這麼好說,可執行起來很有難度啊。」


  「什麼難度啊?」


  「往下追還好說,往上追就不好說了。」


  「怎麼不好說啊?」


  「我不說你也明白,說是上不封頂,那怎麼可能呢?我們自己心裡明白,還是要封頂的,我們不可能不封頂啊。」楊明亮說。


  「是不是止步省這一級啊?」我問。


  「對,你很聰明啊。你從報告里也可以看出來,我們就是追到省這一級。省以上的,譬如說,國務院各相關部門及其具體人員,只要沒有受賄的,我們都沒有追究。」楊明亮說。


  「實事求是地說,國務院相關部門有沒有責任呢?你想想看,花了30多億的大橋垮塌了,死了那麼多人,不說其它的,至少可以說監督檢查沒有到位吧,至少可以責任追究吧。」楊明亮說。


  「我們調查組內部意見很一致,就是追到省一級。小剛,我們總不能把板子打到我們自己頭上吧。」楊明亮說。


  「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啊。」


  「看來,你有點批評我們的意思啊。」


  「不敢。我哪敢批評你們啊?批評國家最高行政機關,那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雖然我們沒有繼續往上追,但我們還是很負責的。我們以調查組的名義,給國務院的相關部門發了提醒和建議函,請相關部門注意工作中存在的一些問題,要眼睛向下,多深入基層調查研究,多監督檢查,多督促整改,避免悲劇重演。」楊明亮說。


  「你們很負責啊,對自己要求很嚴啊。」


  「謝謝表揚。」


  「該表揚的還是要表揚,該說的還是要說,尤其是對你這樣的國家高級幹部。」


  「什麼國家高級幹部?高級個屁!說起來在國務院工作,可實際上,就是一個打雜的,接電話跑腿寫材料打掃衛生干粗活的。」楊明亮說。


  「不管怎麼說,你在國務院工作,說起來如雷貫耳,讓人肅然起敬。我在貧困縣工作,說起來就心虛,底氣不足啊。」


  「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啊,縣委書記同志。」


  「不愧是國務院幹部啊,思想覺悟高,認識深刻,理論見解高。謝謝賜教。」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楊明亮說。


  「還有其它的原因嗎?」我問。


  「有,第四個原因,就是說情風。不說調查組的正副組長,就是我這個小小的,在北京,扔一塊磚頭就能砸一大群的處級幹部,就有不少人通過各種方式找過來,弄得我煩不勝煩。」


  「你跟人家開綠燈了嗎?」


  「我既沒有那個膽量,又沒有那個權力。找我是瞎子點燈,白費蠟。」


  「還有什麼原因?」


  『基本上就這些。」


  「那個德國的可思曼聯繫得怎麼樣了?」我問。


  「已經聯繫上了,我在中國駐德國的大使館里,有個朋友,她的德育說的比我們漢語還好。你去德國時,她會去機場接你們,還會請你們吃飯,然後帶你們去找可思曼。我請她盡量跟可思曼做工作,盡量把泉水系列開發項目談成功。」楊明亮說。


  「我私下裡有個想法,還沒來得及跟你商量。」楊明亮說。


  「什麼想法啊?」


  「我想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項目做大一點。如果項目能成功,我們請兩國總理都出席合同簽訂儀式。」


  「如果你能做到這一步,我要請你喝酒,喝死為止。」


  「別嚇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一個不老不少的。我喝死了,他們怎麼辦?」


  「壯烈犧牲的家屬,有國家,我們可愛的祖國照顧啊。」


  「喝酒喝死了,能叫壯烈犧牲嗎?」


  「至少我們兩人可以叫壯烈犧牲啊。」我說。


  「你想得美。」


  「別人是寧可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們是寧可喝酒死,做鬼也風流啊。」我說。


  「誰說跟你喝酒死啊?我告訴你,我戒酒了。」


  「戒酒好啊,戒酒好。陰間又少了兩個酒鬼。」我說。


  「你一個縣委書記,怎麼老說喝酒啊,喝死啊?怎麼不說一點健康有趣的、有高尚情調的事呢?」


  「悉聽遵命,我問你,你那個德國大使館的朋友,是男是女啊?」


  「你問這幹什麼啊?」


  「是男是女,我總不能空手見她吧,我總要跟她準備一點小禮品吧。」


  「她什麼都不需要,什麼都不缺,你用不著準備什麼,別搞的太俗氣了。」


  「那我總要知道是男是女吧。」


  「好吧,滿足一下你的好奇心,不是男的。」楊明亮說。


  「多大了?結婚了沒有?漂不漂亮啊?」


  「只要能跟你辦事就行了,你問這些幹什麼啊?對你有用嗎?你一個人在窮山溝是不是悶騷啊?有空你到京城來,我帶你逛八大胡同。」


  「你說得好難聽啊,好吧,我不問了。」


  「這就對了嘛,你們到時會見面的,見面了,你不就知道了?好好把心思用在工作上,用在如何帶領50萬人民群眾脫貧致富奔小康上,別七想八想的。別辜負了黨和人民的殷切希望。」


  「謝謝國務院官員語重心長的諄諄教誨。」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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