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舒服與不舒服
我說:「焦作斌當時十分生氣地對我說,常書記,你這是逗我玩啊?我十分嚴肅地對焦作斌說,你狠啊,焦老闆,你很有能力啊,你逼得一個年輕的縣委書記在老百姓面前淚流滿面,我佩服你啊。」
我說:「焦作斌說沒逼我。」
我毫不客氣地對焦作斌說:「你知不知道,在紅廟鄉一號礦場,就是在你的礦場旁邊,村民們生活在一種什麼狀態下?」
我說:「你焦作斌知不知道,月光縣縣委書記,就是本人,面對著受到礦塵污染、噪音污染、生活用水污染、溪流污染等各種污染的村民們無地自容,淚流滿面?」
「焦作斌怎麼說?是不是要跟你辯解啊?」市委書記翁敏傑問。
「焦作斌狡辯說,上面不是說了嗎?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啊。」
「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先富帶后富,以後達到共同致富,是有這種說法。他焦作斌還不是一個大老粗,不是一個土豪,還懂得一些政策啊。」翁書記說。
我說:「可焦作斌不是這樣啊,他只管他自己致富,不管老百姓死活啊。什麼先富帶后富,共同富裕,對焦作斌來說,那是扯淡。」
「那你跟焦作斌是怎麼說的呢?」翁書記問。
我說:「先富,先賺再多的錢,我也沒意見。可是,賺錢也要遵紀守法,也要憑著道德,憑著良心去賺啊。總不能昧著良心,去坑蒙、去傷害老百姓啊!」
我說:「您可別小看了焦作斌,他可不是大老粗,他還是很有政治頭腦的。他說,這是免不了的啊,改革嘛,發展地方經濟嘛,總要有些成本,總要犧牲一部分人的利益啊。」
我說:「你說犧牲我不反對,但也不能像這樣犧牲啊。你知不知道,曾經好端端的青山秀水之鄉,在你和其他一些人的操弄之下,變成了環境污染之地。」
我說:「焦作斌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國家需要礦石,我們採礦滿足國家建設的需要,是為國家建設做貢獻啊。」
我說:「我當時很嚴肅地跟焦作斌說,我們不要帶血的貢獻,國家也不需要帶血的貢獻,我們不能靠犧牲環境來發展經濟。」
我說:「焦作斌拉下臉說,這麼說,書記,常書記是鐵了心與我們過不去了?」
我毫不客氣對焦作斌說:「不是我與你們過不去,是你們與老百姓過不去。我可以明確無誤地告訴你,我一定要把老百姓曾經有過的青山秀水還給老百姓,我絕不允許任何人為非作歹,橫行鄉里,無法無天。」
我還對焦作斌說:「只要我在這裡一天,我就這麼干一天。誰讓老百姓不舒服,我就讓誰不舒服。我無怨無悔,至死方休。」
「誰讓老百姓不舒服,我就讓誰不舒服。說的好,一個縣委書記,就是要有這樣的正氣和魄力啊。」翁書記說。
我說:「焦作斌有些賭狠似地對我說,你知不知道?你的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前前前前任是怎麼離開月光縣的?」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啊。」翁書記說。
我說:「我才不怕什麼赤裸裸地威脅呢。我對焦作斌說,你別說的那麼拗口好不好,前四任縣委書記被你們攆走了,我是即將被你們攆走的第五任縣委書記,你說的是這個意思吧?」
我說:「焦作斌毫不遮掩地說,就是這個意思。」
「焦作斌想攆走你?就憑一個礦老闆就想攆走你?他休想!真是白日做夢,痴心妄想。」
我也毫不遮掩地對焦作斌說:「如果你,如果你們能攆走我,那我就要跟你,跟你們燒高香了。孤兒寡母還天天等著我回去呢,拜託你,拜託你們,麻煩你,麻煩你們,趕快把我攆走吧。」
「你說的你,是焦作斌。你說的你們,你重複說你們,話裡有話,是說的誰啊?」翁書記問。
我說:「是被礦老闆用金錢、美色、物質收買的各類官員,各類有勢力的人,各種共產黨的敗類。」
「我不管別人怎麼想?怎麼說?反正在我的任上,我如果發現被礦老闆用金錢、美色、物質收買的官員,如果證據確鑿,我一定嚴懲不貸。」翁書記說。
「我一定要『雙開』他們,移交法辦,讓他們坐穿牢底。」翁書記強調說。
我說:「焦作斌說,你別這麼自信,這麼狂傲。說不定,你的命運,比你的前四任更慘呢?」
「這不僅僅是赤裸裸的威脅,而且是要對你採取報復行動的前奏啊。」翁書記說。
我平靜地對焦作斌說:「沒關係,悉聽尊便。」
「利誘面前不動心,威逼面前不動搖,風雨不動安如山啊,好樣的。」翁書記說。
我說:「焦作斌惡狠狠地對我說,那我們走著瞧。我也回答了他一句說,走著瞧。」
我說:「就這樣,我們談得不歡而散,焦作斌氣呼呼地、惱羞成怒地走了。」
「焦作斌對你採取了報復行動嗎?」翁書記問。
我說:「我估計,焦作斌肯定想報復我,讓我比以前的縣委書記更慘,以顯示他的能力和威風。」
「你不慘啊,現在還像貴賓一樣,好好地坐在為五百萬群眾打工的、市委書記的辦公室里啊。」翁書記說。
我說:「焦作斌說,我們走著瞧,走著瞧。如今,焦作斌、黎西煌在某些人的指點下,從看守嚴密的看守所里脫逃了。我不知道他們幕後的主使是誰,但給我的直覺是,幕後下棋的人很不高明,下了一步臭棋。」
「你說這是一步臭棋?」翁書記問。
「對。」
「你從哪裡看出來是臭棋啊?」
我說:「首先,他們幕後的那些人,過早地暴露了實力,即便做的再隱蔽,也有露出蜘蛛馬跡的時候。我們肯定會查到他們,法辦他們。」
我說:「其次,即便礦老闆脫逃了,也沒有什麼好日子過,我們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礦老闆能往哪裡跑?礦老闆插翅難逃。礦老闆犯了脫逃罪,是罪上加罪。」
我說:「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可以把礦老闆抓回來。即便幕後人物周密安排部署,用假證照逃到了國外。礦老闆也會惶惶不可終日,直到等著被抓捕,遣返回國。」
我說:「我估計礦老闆的日子很不好過,他們即便僥倖逃脫,能活下來,也只能在暗無天日中度過。」
我說:「憑我直覺,他們能活下來,正常生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你為什麼有這種直覺呢?」翁書記問。
我說:「國慶節前,我就有不好的預感,我就覺得可能有事要發生,我最擔心的是三件事。」
「哪三件事啊?」翁書記問。
「第一件事,就是原來的柳樹鄉黨委書記柳順平,我以前跟您彙報過,我們正在對他進行『雙規』。『雙規』即將突破,他們有可能會把知道的事都說出來,這讓外面的、與柳順平有利益勾兌的人心神不安,我擔心外面的人可能會有動作。」我說。
「第二件事,就是原來的奮進集團董事長周懷南,他也在『雙規』中,我同樣擔心外面的人會有動作。」我說。
「我還專門跟縣紀委說過這兩件事,請他們一定嚴加防範,不要發生什麼意外。」我說。
「第三件事,就是關押焦作斌、黎西煌兩個礦老闆的看守所。我最為擔心的就是礦老闆,因為,給我的感覺,礦老闆與外面一些有影響力的人物,利益勾兌太多、太深了。」我說。
「可能是我多慮了,我總覺得沒那麼簡單,這些『叱吒風雲』的人物,怎麼會這麼服服帖帖,甘心俯首就擒呢?即便他們覺得有外面的人罩著,覺得會有人來搭救他們無所謂。可外面的人也應該心神不安,有所行動啊。」我說。
「無論如何,他們在裡面一天不出來。外面與他們有利益勾兌的人,就會一天不安心,就遲早會蠢蠢欲動啊。」我說。
「你分析得有道理啊。」翁書記說。
「我跟紀委劉書記交待后,又跟劉書記一起,專門到了縣公安局,反覆提醒公安局文局長。」我說。
「我對文局長說,我們正在抓緊時間核查礦老闆的各種問題,我估計,他們要把牢底坐穿。人一旦失去自由,是很可怕的事。礦老闆肯定會在看守所里,寢食難安,一天都呆不下去。」我說。
「我對文局長說,你們要把礦老闆看好,防止他們利用管理和人性的弱點,逃離看管人員的視線,防止發生意外,防止礦老闆逃脫。」我說。
「文局長對我們說,我們看守所有嚴格的管理制度,我又剛強調了紮緊籬笆,他們插翅難逃。請兩位書記放心,我們保證不出任何紕漏。」我說。
「我對文局長說,我們走後,你帶人去一下看守所,再次強調一下,檢查一下。我的確有不好的預感,總感到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你去一下,讓我的心踏實一點吧。」我說。
「結果,國慶期間沒出事,國慶后的第二天晚上,就出事了。」我說。
「看來,你的預感還是很準的啊。」翁書記說。
「人在那種環境中,總想些事情,總想把事情干好,有些預感,應該是很自然的事吧。應該與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相類似吧。」我說。
翁書記默默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