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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縣長有話說(一)

  「絕不輕饒,那你打算怎麼絕不輕饒呢?」縣長馬志問。


  「對公安局、看守所那些明目張胆觸犯黨紀國法的人,我們絕不輕饒。對不主動回來投案自首的礦老闆,如果被我們抓回來了,我們一定嚴懲不貸。」我繼續有些「惡狠狠」地說。


  「常書記啊,既然你跟我說了這麼多,充分表明了心跡,交心談心到這個份上,那我也跟你說幾句吧。」馬縣長說。


  「好啊,我洗耳恭聽。」我說。


  「我畢竟比你年長一點,在基層摸爬滾打多年,經過的事,也比你多一點。我還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幹什麼事情,做什麼決定,都要三思而後行啊,尤其是我們月光縣。在我們月光縣,一切都有可能發生啊。」馬縣長說。


  我說:「你說的太抽象了一點,能不能說具體一點啊?」


  「譬如說,有關礦老闆的事,複雜的很。我只簡單地提醒你一下,他們與上面有很深的交往。再就是,他們不是守財奴,是抓一把,撒一把的人。」馬縣長說。


  「抓一把,撒一把?你能不能說具體一點?」


  「可以,我可以跟你說具體一點。礦老闆的確是抓一把,撒一把的人。換句話說,他們很會來事,很會為人,很討上面的人喜歡。我估計,他們逃走後,會在某些『大人物』的強力庇護之下,安全地渡過目前的難關,等到東山再起。」


  「讓他們做美夢去吧。東山再起?想得美!我告訴你,他們能活著就不錯了。」我有些輕蔑地說。


  「我們不管礦老闆是死是活,我只是提醒你,不能把問題想得太簡單,太樂觀了。凡事都要三思而後行,不能一意孤行,要瞻前顧後,從長計議啊。」馬縣長說。


  「三思而後行,瞻前顧後,從長計議?」


  「礦老闆上面的那些人,影響力比你大得多,辦法比你多得多。我建議你,不要一根筋捅這個馬蜂窩。」馬縣長說。


  「別說的這麼嚇人好不好?」


  「我沒嚇你啊,我只是跟你實話實說,聽不聽是你的事啊。」馬縣長說。


  「不管嚇人不嚇人,我就是不明白,礦老闆們把紅廟鄉弄得烏煙瘴氣,而且趾高氣揚,橫行鄉里,難道我們就不管嗎?」我問。


  「管還是要管,但要看採取什麼方式管。」馬縣長說。


  「什麼意思啊?」


  「譬如說,善意的提醒啊,適當的規勸啊。讓他們注意影響,不要引起民怨沸騰啊。及時處理礦老闆與當地村民之間的糾紛,維護安定和諧的大好局面啊。」


  「他們不聽,照樣一意孤行,一條路從頭走到黑,怎麼辦呢?」


  「繼續提醒啊,規勸啊。我們共產黨不是有做思想政治工作的優勢嗎?繼續做深入淺出、耐心細緻的思想政治工作啊。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啊。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啊。」馬縣長說。


  「我沒來的時候,你們是不是一直在做礦老闆的思想政治工作啊?」我問。


  「是啊。」


  「效果如何呢?」


  「不是一直在做嗎?可能效果在短時間顯現不出來。時間長了,應該有效果。」馬縣長說。


  「那多長時間才能有效果呢?」我問。


  「那我就說不準了,總有水滴石穿,浪子回頭的那一天啊。」馬縣長說。


  我有些無語了,沉默了一下,我耐心地、盡量心平氣和地問:「那我們村民的日子怎麼過呢?」


  「還是那樣過啊,過去怎麼過,將來就怎麼過啊。」馬縣長說。


  「難道我們不應該讓村民們把日子過好嗎?」


  「當然應該,可是,總得有個過程啊。萬丈高樓平地起,村民們的生活水平,不能說提高就提高啊。」


  「俗話說,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們是不是有責任,讓村民的日子過得更好一點呢?」我問。


  「是啊,我不是在具體地、真心實意地配合你實施紅廟聯合體和道教六峰山的項目嗎?這不是讓村民們過上好日子的生動體現嗎?」馬縣長說。


  「你說的不錯,實施紅廟聯合體和道教六峰山項目,是讓村民們過上好日子的體現。但制止違法行為,還村民們青山秀水,也是讓村民們過上好日子的體現,兩者不可偏廢啊。」我說。


  「你立足於理想,我立足於現實。看來,我跟你的分歧是客觀存在的啊。」


  「我不祈求我們的看法一致,但我希望我們能盡量彌合分歧。這不是因為我們要這樣做,而是因為我們對月光縣承擔著責任啊。月光縣的幹部群眾都看著我們呢。」我說。


  「我也想這樣啊,誰想扯皮拉筋啊。誰不想同事關係和諧,工作順順噹噹啊?」


  「可我們怎麼總是有分歧呢?」我問。


  「你這麼行事,產生分歧是必然的啊。我跟你舉一個例子,譬如說柳樹鄉三個村的書記犯錯誤一事,我們本來可以處理柔和一點的。」馬縣長說。


  「他們明目張胆地貪污受賄,侵犯農民利益,弄得民怨沸騰,四處告狀,你說,怎麼處理才算柔和呢?」


  「是的,你說的不錯,三個書記是貪污了,受賄了,農民四處告狀了。可查證落實后,我們可以靈活處理啊。」


  「什麼叫靈活處理呢?」


  「讓他們退贓款贓物啊。」


  「我們不是已經這麼做了嗎?」


  「最重也應該是開除黨籍、撤職就到此為止的。可你倒好,『雙開』他們就算了,還把他們移交法辦。這種做法太絕情了,弄得我們的基層幹部人人自危,人心惶惶啊。」馬縣長說。


  「有人告訴我,這種做法給我們的基層幹部敲響了警鐘,避免了基層幹部滑向深淵,教育了、挽救了更多的基層幹部,大快人心,百姓拍手稱快啊。」我說。


  「那是你的看法,你來月光縣的時間短,浮在表面,摸不清基層幹部的脈搏,看不清問題的實質啊。」馬縣長說。


  「不管我來到月光縣多長時間,但我從接到任命開始,就把自己當成月光縣的一員,與月光縣同呼吸,共命運。你放心,我會努力地深入基層,弄清幹部的真實想法的。」我說。


  「有些事情,你做得有些過分,我還是對你有些想法的。」馬縣長說。


  「你說吧,我聽著呢。」


  「譬如說,紅廟鄉支付我、孫主任、趙書記的家務僱工費用這個事情。這個事情由來已久,大家都習以為常了。你在民主生活會上也說,對於僱工費用問題,完完全全可以由我們自由地、獨立地做出決定,不需要民主生活會來議論,來討論,更不需要常委會替三位領導做出決定。」馬縣長說。


  「你還說,今後,在你的任內,你不希望這件事再拿出來議論,討論,你也不會允許在民主生活會上討論這樣的事。對於你來說,這件事已經結束,不管三位領導做出的決定是什麼。」馬縣長說。


  「我是說過這些話了啊,怎麼了?」我問。


  「那你為什麼要讓紀委去紅廟鄉,要湯吉祥立即停止支付僱工費用呢?」馬縣長問。


  我說:「馬縣長,你平心靜氣想一想。假若你是局外人,假若你站在我和紀委的角度考慮,你說這事應該怎麼辦呢?」


  馬縣長不語。


  我說:「你平心靜氣想一想,你覺得用公款支付自己家裡的僱工費用,尤其是在目前形勢下,合不合適?」


  我說:「馬上到年底了,市紀委巡查組要檢查我們民主生活會的情況,黨建的情況,廉政建設的情況,幹部群眾意見的整改情況,他們就是找問題來的。別看僱工費用是一個小問題,可縣委和縣紀委都銷不了號,都承壓啊。」


  馬縣長還是不語。


  我說:「為了充分尊重你們,為了充分考慮你們的感受,我們不事聲張,對過去已經支付的費用隻字不提,只是要求紅廟鄉,從現在開始,不再支付了。幹部群眾提的問題,我們整改了,銷號了,可以理直氣壯跟上面彙報了。你說,這有何不妥?」


  我說:「你遇到我這樣的縣委書記,遇到我這樣的搭檔。我不可能說是最好的,但絕對不是最差的。如果遇到鐵面無情、不食人間煙火的縣委書記,他偏要從頭到尾查,把紅廟鄉過去跟你們支付的僱工費用,要你們統統交出來,你們怎麼辦呢?」


  馬縣長依然不語。


  我說:「如果你們不交,他向省紀委、市紀委彙報,跟省委、市委撂挑子,說工作阻力太大,干不下去,你們怎麼辦?你覺得沒這樣的人啊,我告訴你,這樣的人多的是。」


  我說:「我這麼柔和地處理了,大家既往不咎,心照不宣,是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要是換了你,你覺得應該怎麼處理?在目前形勢下,這樣的問題,不可能無限期拖下去啊。其實,你心裡比我還清楚,越拖越被動,越拖將來就越難以收場。」


  馬縣長終於開口了:「好了,這件事我不提了。」


  我說:「你還有什麼事,對我不滿意的,可以提出來,我可以跟你解釋,說明。你可能會對我的解釋、說明不滿意。但我可以跟你保證,我盡量跟你說出我的真實想法。」


  「是的,我是還有事跟你說。」馬縣長說。


  「你說吧。」我說。


  「那我就真說了?」


  「是啊,你可以真說啊,我們都把話說到這種程度,有什麼不能說的呢?」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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