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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再說礦老闆(一)

  我說:「縣環保局關停了礦老闆焦作斌的礦場,焦作斌找了很多說話很有分量的人來打招呼,說情,環保局長鬍同方就是不給面子,就是不同意礦場重新開工,恢復生產。衚衕方的想法很明確,撤了他的職,也比蹲監獄強。」


  「衚衕方這個人脾氣有點犟,不懂政治紀律和政治規矩,有點不聽招呼。」縣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趙程大說。


  我說:「我來了幾個月了,還沒有跟你好好聊個天。今天,我就跟你好好聊聊吧。」


  「是要好好聊一聊。」趙書記說。


  我說:「我聽說,焦作斌就是我們月光縣的礦老大,紅黑兩道都吃得開。多年以來,他違規開山採礦,積累了大量的個人財富。他用這些個人財富,拉攏腐蝕了不少的幹部。你覺得有這樣的事嗎?」


  「道聽途說而已。」


  「這些幹部,又為他開綠燈,讓他繼續累積財富。累積財富后,又腐蝕拉攏利誘更多、更大的幹部,就像當年廈門遠華案的賴昌星一樣,焦作斌跟自己織了一道密密麻麻的關係網,保護網。是這樣的嗎?有這樣的事嗎?」


  「應該是謠傳吧。」趙書記有些不自然地說。


  我說:「我聽說,在我們縣,焦作斌就像原來的周懷南一樣,是呼風喚雨的人物。他咳嗽一下,月光縣就要抖一抖。你覺得,是這樣的嗎?」


  「沒那麼誇張吧,月光縣畢竟還是在共產黨的領導之下,怎麼可能任憑他擺布呢?」趙書記說。


  我說:「事實已經證明,焦作斌過著紙醉金迷,揮金如土的生活。除了原配夫人外,外面有很多女人跟他生了孩子,經常有年輕漂亮的女人圍繞著他,過著『帝王般』的生活。這你不能否認吧?」


  「這是民營企業家的通病啊。焦作斌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焦作斌的這種生活,都是以我們老百姓的汗水,以我們老百姓的血淚,以我們縣的環境污染為代價的啊!」


  「發展經濟和環境污染,是一個兩難選擇啊。」趙書記說。


  我說:「我跟你說說焦作斌初次到我辦公室來的印象吧。」


  「你說說看,是什麼印象?」趙書記說。


  我說:「焦作斌大搖大擺地進來,大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旁若無人地抽起了雪茄。煙霧繚繞中,兩個手指上的鑽戒閃閃發光。生怕我看不見似地顯擺著。」


  我說:「這讓我想起了一些電影電視中的黑老大的形象,焦作斌的這種表現,就是電影電視裡面黑老大的現實版,活脫脫的一個暴發戶,一個土財主的形象。」


  「這就是焦作斌給你的第一印象啊?」


  「當然。」我說:「我見的有錢人多呢,有幾個臭錢沒有什麼了不起。我沒有理他,只顧自己埋頭看文件。我要耐心地等他自我表演完畢后,不得不主動向我開口。」


  「焦作斌向你開口了嗎?」趙書記問,

  「當然開口了,是他主動上門來找我的,他不開口怎麼辦?」


  「焦作斌是怎麼開口的呢?」


  「可能覺得我沒理他,可能覺得丟失了自己『大哥大』的形象,可能覺得有損自己的身份,可能是走到哪都有『大人物』滿臉堆笑、熱情相迎,可能是習慣了眾人如眾星捧月似的良好感覺,可能是他覺得自己沒趣,可能……。」


  我說:「總之是,對於我的不冷不熱,不理不睬,焦作斌可能有些不習慣,不適應。屁股來回在沙發上移動,露出了一副很不自在的樣子。」


  「焦作斌也有窘相啊。」


  我說:「焦作斌終於忍不住了,主動問我,知不知道,礦場停工一天損失多少錢?」


  「你是怎麼回答的呢?」趙書記問。


  我說:「我當時平靜地坐著,不緊不慢地問焦作斌,是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焦作斌怎麼說?」


  「焦作斌說,要不要我告訴你,我一天損失多少錢?你關停我的礦場到現在損失多少錢?」


  「你是怎麼回答的呢?」


  「我冷冷地對焦作斌說,你來找我幹什麼?如果你只是來告訴我你的損失情況,那你就走吧,我還有好多事要辦。沒時間聽你的損失情況,也不想聽你的損失情況,你也沒有義務告訴我你的損失情況。」


  「那焦作斌怎麼說?」


  我說:「焦老闆似乎軟了下來,有些求饒似的說,『常書記,你讓我礦場重新開工吧。』」


  我說:「為什麼啊?國家法律是兒戲啊,你說要開工就開工啊?」


  「焦作斌說,他找了一圈人,說只有我說開工,他們才能開工。」


  「焦作斌找了一圈人?」趙書記問。


  「是,包括你。」我直言不諱地說。


  「這個焦作斌,就喜歡信口開河。」


  我說:「我們關停一號礦場的當天,焦作斌就跟當時的紅廟鄉黨委書記湯吉祥打了電話,讓湯吉祥馬上去礦場,不要關停焦作斌的礦場。」


  「湯吉祥去一號礦場了嗎?」趙書記問。


  「去了啊。」


  「湯吉祥沒說什麼啊?」


  「他什麼都沒說,見到我后,一聲不吭。」


  「這是怕你啊。」趙書記說。


  我說:「在我辦公室里,我漫不經心地問焦作斌,湯吉祥好歹是一名鄉黨委書記,他憑什麼聽你的啊,你叫他去,他就去?」


  「焦作斌怎麼回答?」趙書記問。


  「焦作斌說,他不聽我的,聽誰的?他就是我養的一條狗,我要他到哪他就得到哪,我要他咬誰他就得咬誰。」


  我說:「這就是焦作斌毫不隱晦,毫無顧忌地對我說的原話。信不信由你。」


  我說:「焦作斌說,湯吉祥是個廢物,是頭蠢豬。一點問題都解決不了。」


  我對焦作斌說:「不能讓你重新開工,你怎麼辦呢?關停一天損失很大啊。」


  「損失肯定很大,焦作斌怎麼說?」


  我說:「是啊,每天這麼大的損失,焦作斌心疼啊。他問了一下,關停礦場是縣環保局開的單子。他就找了環保局局長鬍同方。衚衕方說,只要有一個領導同意不關停,就馬上撤銷關停的單子。絕不耽誤焦作斌一分鐘時間。」


  我說:「於是,焦作斌就找了他說的一圈人,包括市縣說話都很有分量的領導,名單我就不一一說了。誰知道,衚衕方軟硬不吃。誰要他撤銷關停礦場的單子,他就讓誰寫條子。空口無憑,立此為證。結果,領導們都不願意寫條子。焦作斌礦場重新開工的事,就黃了。」


  我說:「焦作斌用盡了辦法,毫無結果后,萬不得已,找到我這裡來了。」


  我說:「焦作斌對我說,衚衕方這個犟東西,得罪了這麼多人,肯定沒好果子吃。」


  我說:「不知道誰跟焦作斌參謀了什麼,說找誰都沒有用,只有找縣委書記有用。所以,焦作斌就來找我了。」


  我說:「焦作斌要我跟衚衕方發個話,或者,打個電話,讓衚衕方這個犟東西,不要繼續關停他的礦場。」


  「你發話了,打電話了嗎?」趙書記問。


  「沒有,那麼多有影響力的領導打電話,有的還當面說,都不管用,我說的話能管用嗎?」我說。


  「那你是怎麼回復焦作斌的呢?」趙書記問。


  「很簡單啊,我對焦作斌說,你可以繼續找上面的大領導啊,大領導官大權大,誰不聽可以撤誰的職啊,換一個聽話的局長不就行了?」


  「你這是把煙筒給焦作斌鑽啊。」


  「不完全是,焦作斌有能力找到大幹部,大領導,有能力解決這個問題。」我說。


  「那焦作斌怎麼辦?」趙書記問。


  「焦作斌說,算了,算了。找來找去,還是要找我,空耗油沒有什麼意思。」我說。


  我說:「你不找人,每天那麼大的損失誰負責啊?」


  我說:「焦作斌說,他誰也不找了,就找我。」


  我說:「你找我有什麼用呢?焦作斌說,衚衕方那個犟東西聽我的。我說,衚衕方也聽那些領導們的啊。焦作斌說,領導們都不寫條子啊。」


  我說:「我問焦作斌,領導們為什麼不寫條子?焦作斌說,還不是怕把『把柄』落在別人手上啊。」


  我說:「他們那些老資格、老領導開口,衚衕方都要寫條子,我這個新來的,說不定還不如他們呢。你找我有什麼用呢?」


  我說:「焦作斌問我找誰有用?我說,找胡局長啊,單子是他開的啊,他可以開,也可以撤啊。誰家的孩子誰家抱,一把鑰匙開一把鎖,解鈴還須繫鈴人啊。」


  「你有點『作弄』人啊。」趙書記說。


  「沒有,焦作斌說,衚衕方就是要憑條子才能撤啊,不給條子,他就是不撤啊。」


  「那怎麼辦呢?」趙書記問。


  我說:「那你就自己撤啊,你好腳好手的,撤一個停工的封條就那麼難嗎?」


  「焦作斌怎麼做?他敢撤封條嗎?」趙書記問。


  「焦作斌不敢撤,我問他為什麼不敢?」


  「焦作斌怎麼說?」趙書記問。


  「焦作斌說,怕被罰。我說,你還知道怕啊,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


  「唉,焦作斌這個人啊。」趙書記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焦作斌這個人怎麼了?你嘆氣幹什麼啊?」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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