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思想交鋒
「這些是正常的工作,我們不說,公安局也會去做的。他們是專業班子,辦法比我們多得多,用不著我們替他們操那麼多心。」縣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趙程大說。
我說:「我內心忐忑不安,很為兩個礦老闆的結局擔憂啊。」
我不想把話說穿,其實,我很擔心礦老闆被暗算。說嚴重一點,是被滅口。因為,憑我的直覺感覺到,礦老闆知道的太多了。礦老闆們的存在,讓很多「大人物們」寢食難安啊。
「擔憂什麼啊?是我們自找的,是我們自己把問題弄複雜了。」
「怎麼弄複雜了啊?」我有些大惑不解。
「現在,官員、國企老總們養情人,包二奶比比皆是,幾乎成了一種風氣,何況民營企業老闆呢?何苦苛求他們呢?」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啊?」我有些陌生地望著趙書記。
「我說句不該說的,違反原則的話。焦作斌、黎西煌兩個礦老闆包情人、養二奶又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了。經過了好多任縣委書記都沒動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好嗎?揣著明白裝糊塗不好嗎?何苦要動他們呢?何苦要跟他們較真呢?」
「按你這麼理解,《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是鬧著玩的啊?是寫在紙上,掛在牆上,放到書櫃里擺樣子的啊?」
「你要這麼較真,我就沒辦法了。」
「不是我要較真,是他們確實做的太過分,太張揚,太高調了。」我說。
「常書記啊,無論他們怎麼過分、張揚、高調,無論他們有幾個情人,幾個二奶,幾個老婆,可他們的女人們、孩子們相安無事,並沒有扯皮拉筋,並沒有上訪告狀,並沒有影響什麼安定團結、社會和諧穩定啊。」
我有些無語了。
「你看,他們關了那麼長時間,他們的家人來上訪了嗎?來扯皮了嗎?來放肆橫行,無理取鬧了嗎?沒有吧。這充分說明,他們和他們的親戚朋友還是識大體、顧大局的嘛。還是很理解、支持、配合我們的工作的嘛。」趙書記說。
我極力壓住火氣,盡量平靜地望著趙書記,繼續聽他把話說完。
「我們這是一堆屎不臭,挑起來臭啊。我們何苦要這樣呢?」趙書記說。
「你接著說下去啊。」我說。
「好,我接著說。尊重法律,以重婚罪的名義把礦老闆抓進去就算了,重婚罪最多判兩年,我們可以跟礦老闆和礦老闆的親戚朋友做做工作,熬個一年半載就出來了。」趙書記說。
「重婚罪也判了,牢也坐了,也堵了眾人的嘴了,罪名也減輕了,將來也沒有人再說三道四,拿重婚罪做文章了,這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趙書記說。
見趙書記欲言又止,我說:「你接著說啊,我聽著呢。」
趙書記說:「本來就這樣,到此為止就很好了,大家都說的過去,都相安無事。可我們還是不依不饒,還要組織力量,聯合辦案,對礦老闆過去的所作所為,進行全面的刑事調查。這是把礦老闆往死里整的節湊,他們不跑等死啊?」
趙書記說的話,讓我明顯感覺到,關在看守所裡面的礦老闆們,對外面的情況一清二楚。
我暫時還沒有心情和時間,弄清是誰跟礦老闆在通風報信,在出謀劃策。
我說:「你覺得礦老闆跑得了嗎?他們跑過了初一,跑得過十五嗎?現在大數據這麼厲害,技術又這麼先進,科學又這麼發達,他們能跑得掉嗎?他們遲早會被抓回來的。」
「我不知道礦老闆能不能跑得了,但史遠方、古漢科不是一走了之,毫無音訊嗎?」
「史遠方、古漢科也好,焦作斌、黎西煌也好,你覺得他們的日子好過嗎?如果史遠方、古漢科他們還活著,也是過的東躲西藏,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日子。」我說。
「親屬不能相見,朋友不能聯繫,步史遠方、古漢科後塵的焦作斌、黎西煌也一樣,你覺得過這種日子有意思嗎?」我說。
「我不知道他們過的是什麼日子,也不知道他們過得有意思還是沒意思,但出去無論過什麼日子,也比現在在看守所里,將來在監獄里過日子強啊。」趙書記說。
我問:「你去過紅廟鄉嗎?」
「湯吉祥、居如意在的時候,我去過。穆千秋在的時候,我也去過。」
「在湯吉祥、居如意在位的時候,你對紅廟鄉是什麼印象?什麼感覺?」
「我的印象和感覺可能跟你的印象和感覺不一樣,可能感覺比你好。」趙書記說。
「你說吧,什麼印象?什麼感覺?」我說。
「我的印象是,整個紅廟鄉是一片開山取礦,運輸車輛來回奔忙的生氣勃勃的印象,是礦工們在緊張忙碌的印象,是經濟繁榮發展的印象,是湯吉祥、居如意能幹事創業的印象。」
「那感覺呢?」
「感覺老百姓安居樂業,生活水平逐步提高,脫貧致富奔小康指日可待。」趙書記說。
「你可是我們縣屈指可數,有重要影響力的領導幹部啊,說話要打心裡過啊。」我說。
「這是我說的真心話,我的確是這麼認為的。當然,話又說回來,在發展經濟的同時,沒有做到發展經濟與保護環境並重,這也是湯吉祥、居如意最大的硬傷。」趙書記說。
「不過,什麼事情都要一分為二,都要有辯證的觀念,都要實事求是。我覺得,湯吉祥、居如意的成績是主要的,缺點和不足是次要的。」趙書記說,
「發展經濟嘛,總要付出一些代價。犧牲環境也是我們必須付出,不得不付出的代價啊。我們縣窮,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啊。」趙書記說。
我說:「你不知道嗎?我們國家已經發出了建設美麗中國的號召,將綠色發展上升為國家戰略。我們必須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還自然以寧靜、和諧、美麗。你總該知道金山銀山,不如綠水青山的道理吧。」
「這個大道理,我當然知道啊。」
我說:「你知道這個大道理就好,我們說具體的,我對紅廟鄉的印象和感覺,跟你的印象和感覺,籠統說看法不一樣。我第一次去紅廟鄉,給我的感覺是山河破碎,滿目瘡痍。好端端的綠水青山之地,變成了環境污染之鄉。不瞞你說,我當時看了很心痛啊。」
「有什麼辦法呢?經濟要發展,群眾生活水平要提高,我們只能開採那些礦產啊。」趙書記說。
我說:「你知道嗎?我到一號礦場旁邊的村莊去看了一下,發現全部籠罩在礦塵中,微風吹過,礦塵四處飄飛。礦場的粉塵污染、噪音污染、水污染等種種污染歷歷在目,觸目驚心。村民們望著我不停地痛哭,不是幾個人哭,而是很多人哭,哭聲一片。哭得很慘,讓我有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早聽說過,常書記有詩人情懷,悲天憐人啊。」
我說:「我當時看不下去,說不下去,聲音哽咽,跟村民們一樣,淚水不停地流。」
我說:「我當時擦乾眼淚對村民們說,『父老鄉親們,請您們像我一樣擦乾眼淚,堅強地抬起頭來吧。我先向您們說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我們馬上讓礦場停工。第二件事,就是馬上派出醫生,對你們每一個人免費進行身體檢查,有病治病,沒病防病。」
我說:「我當時對村民們說,金山銀山,不如秀水青山。請您們監督我們,支持我們,我們一定把秀水青山重新還給您們……。」
我說:「你是縣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我不瞞你。我跟你說真話,交實底。抓捕焦作斌、黎西煌兩個礦老闆,是我要求的。」
「這我知道,如果你不同意,誰有這個膽子抓他們?」趙書記說。
我說:「你也參與決策了,我們馬上撤換了紅廟鄉的黨政負責人湯吉祥、居如意,請穆千秋同志去紅廟鄉擔任黨委書記兼鄉長。」
我說:「穆千秋同志的工作思路很明確,就是干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首先切斷污染源,先關停所有的污染項目。第二件事,就是像六峰山鎮一樣,堅決杜絕所有的污染項目上馬,不能走邊治理邊污染的老路。」
我說:「第三件事,就是以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的精神,儘快排除異議,儘快啟動紅廟聯合體的建設工作。如果把紅廟聯合體的建設工作搞上去,紅廟鄉脫貧致富就可以指日可待了。」
我說:「你可能已經聽說了,以後,常委會還要專門通報。我們的紅廟聯合體包括六個部分,紅廟、紅廟廟會仿古建築群、紅廟聯通道路、紅廟湖的綜合治理、紅廟湖養生公寓、紅廟湖度假村,在十八個月內,無論你信不信,即便我們脫了一層皮,我們也要高質量地完工。」
我說:「我們這樣做,是不是又保護了環境,促進了經濟的發展,還復興了傳統文化?你捫心自問,憑良心說,我們這麼做,是不是比礦老闆們那麼做要好的多?我們是不是可以走出一條不犧牲環境而發展經濟的新路子?」
趙書記望著我,默默無言。
我說:「我再跟你說,焦作斌還找過我。」
「我知道。」
「焦作斌跟你說的?」
「是的。」
我說:「我不管焦作斌跟你說什麼,我還是要告訴你,我跟焦作斌對話的情況。」
「請常書記說吧。」趙書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