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吉祥不如意

  我對縣委辦公室主任王庭說：「王主任，請通知衛計委主任劉章鵬，讓他從明天開始，組織力量，到溪流沿線的村莊對村民進行體檢，看村民傷害到什麼程度，然後進行醫治。一方面是關心村民。另一方面，就是搜集一些資料，看能不能依法向礦老闆、石老闆們進行索賠。不能讓他們賺了錢后，逃避環境修復、醫治患者的社會責任。記住，體檢一定要免費，不能再給村民增添負擔了。」


  我對大家說：「原來就確定好了的，今天只是調研，只看不說。看到這一幕，還是忍不住說了。看來，我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啊。」


  縣公安局長文勝天說：「就是要說啊，不說怎麼辦，任由他們胡來啊？我覺得是說晚了，你們看，青山綠水被糟蹋成什麼樣子了，一看就心酸啊！」


  我說：「文局長，你組織力量查一下，看這裡面有沒有黑惡勢力。如果有，就坐實證據，果斷出手，嚴厲打擊。」


  「行，我馬上辦。」文局長說。


  縣城管局長崔進說：「只要書記跟我們撐腰，我們馬上組織力量，把這些那些違章建築全部拆了，我管他是什麼背景，管他是什麼來頭。」


  縣環保局長鬍同方說：「我一定吸取深刻教訓，多深入基層，嚴格執法。我也要向崔局長學習，管他是什麼背景，管他是什麼來頭，管他是誰打的招呼，管他是誰的七大姑八大姨，先執法再說，不能再讓他們逍遙違法賺錢，我們背黑鍋。」


  文局長說：「崔局長，胡局長，常書記、王主任在這裡，你們不要怕，有什麼問題找我們公安局，他們膽敢抗拒執法，我們立馬抓人，嚴懲不貸。我就不信，只要我們齊心協力，這股歪風殺不下來。」


  我說：「常常有人說，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雖然由於受種種條件的限制，有時還做不到造福一方，但盡職一方還是可以做到的，我們都負點責，盡點職吧。」


  我們回到一號礦場，紅廟鄉黨委書記湯吉祥急匆匆跑過來說：「對不起，常書記，我來晚了。」


  我故意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你怎麼知道我來了啊？」


  「有人說的。」


  「誰說的啊？」我仍舊裝作漫不經心地問。


  「嗯……。」


  「是不是村裡跟你說的啊？」


  「不……，不是。」


  「是我們這些人跟你說的？」


  「不是。」


  「好吧，你不說我也不問了。你來了正好，繼續帶我們到環境污染嚴重的地方去看看吧，紅廟鄉不能只有這一個污染源吧。」我說。


  紅廟鄉黨委書記湯吉祥帶著我們，繼續查看。


  我們到了第七號礦場，紅廟鄉鄉長居如意就在礦場等著我們。


  「你怎麼知道我們會來這裡啊？」我隨隨便便地問居鄉長。


  「我當然知道。」


  「誰跟你說的啊？」


  「沒人跟我說啊。」


  「沒人跟你說，你怎麼知道我們會來這裡？你是千里眼，還是順風耳啊？」我問。


  「都不是，是判斷。」


  「你判斷好准啊。」


  「常書記啊，不是他判斷准。是他知道，只要是我帶路，肯定會到這裡來。」紅廟鄉黨委書記湯吉祥說。


  我似乎突然開了竅，問居鄉長：「如果是你帶路，是不是首先看一號礦場啊？」


  「是，常書記。」


  我明白了。


  一眼就能看出來，七號礦場的情況和一號礦場差不多。


  一路走來，一路看來，好端端的、連綿不絕的青山不是這裡被炸了一塊，就是那裡被挖了一塊。被炸被挖處裸露著，像殘垣斷壁，一片蒼白，一片狼藉。不說別的，僅從視覺上，都讓人看了特別不舒服。


  我們來到鄉政府，我對公安局、城管局、環保局的負責人說：「你們留下來，把工作碰一碰，讓執法隊員回去吧。」


  環保局局長鬍同方說：「常書記啊，我已經給局裡打電話了，下午我們要開會，布置明天的拉網式環保大檢查，我也跟錢縣長彙報了，他也要來講話。我先請個假，回局裡去安排一下。有什麼事需要我們局做的，您吩咐一下就行了，我們一定堅決執行。」


  城管局局長崔進說：「我也要請個假，回去安排下午開會的事，我們要對違法違章建築進行徹底清理，再不能這麼渾渾噩噩，碌碌無為了。」


  兩個局長的表態讓我的心情似乎好受了一些，我說：「你們兩位局長做的對，就是要聞過則該，就是要雷厲風行。你們回去吧，路上要注意安全。」


  我們來到鄉政府會議室，會議室里只有我、縣公安局局長文勝天、縣委辦公室主任王庭、紅廟鄉黨委書記湯吉祥、紅廟鄉鄉長居如意。


  湯書記問：「要不要通知鄉所有班子成員？」


  「不用了，就簡單聊一聊吧。」我說。


  湯書記說：「常書記啊，您第一次到我們紅廟鄉里來，怎麼不提前通知一下呢？我們好準備一下，把工作情況跟您好好彙報一下啊。」


  我笑著說：「我聽說，縣領導很少到你們這裡來，連帶我也受到傳染，不敢大搖大擺地來了。這不，來了也不敢通知你們，還是悄悄地來的。如果你們黨政主要負責人不出面，我們就悄悄地回去了，還是害怕驚動你們啊！」


  湯書記說：「常書記言重了，聽說您來了，我們什麼事都不敢幹，馬上跑過來迎接您們了。」


  我說：「你們一個吉祥，一個如意，合起來就是吉祥如意，為什麼把好端端的紅廟鄉治理成了這個樣子呢？不管你們怎麼看，我看了以後，真有一種山河破碎、滿目瘡痍之感啊。」


  湯書記說：「我們的工作的確沒做好，的確辜負了組織的培養，人民群眾的期望，我們應該向縣委、縣政府作出深刻檢討。檢討我們工作沒幹好的原因，我覺得最關鍵的一條，就是黨的集中統一領導不夠，有的同志不能自覺維護黨的集中統一領導，對鄉黨委陽奉陰違……。」


  居鄉長說：「我贊成湯書記剛才說的話，我們的工作的確沒做好，的確辜負了組織的培養，人民群眾的期望，我們的確應該認認真真地、心服口服地向縣委、縣政府作出深刻檢討。檢討我們工作沒幹好的原因，剛才湯書記說了最關鍵的一條。我也說最關鍵的一條，我覺得是黨的根本組織制度，就是民主集中制堅持和發揚的不夠，民主集中制的主要精髓是民主基礎上的集中和集中指導下的民主相結合的制度。我覺得在我們紅廟鄉，主要體現在民主不夠，集中過度……。」


  湯書記說：「不管對於什麼事情，當眾說紛紜的時候，黨委書記有最後的決斷權，拍板權……。」


  居鄉長說：「當眾說紛紜的時候，說明此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在沒有通過充分討論、儘可能達成廣泛或者多數共識的情況下，盲目拍板，容易造成決策失誤……。」


  該換一個話題了，我說：「你們有誰知道，是誰把你們放在一起工作的？」


  王主任說：「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我依舊笑著說：「你說說吧。」


  王主任說：「我記得湯書記是先來紅廟鄉工作的，湯書記來后大約半年的時候，當時的鄉長調走了。當時的組織部跟當時的縣委書記推薦了幾個鄉長人選，縣委書記一聽說，有個叫如意的候選人。當時就說，他們一個叫吉祥，一個叫如意，把他們放到一起，吉祥如意，圖個好彩頭吧。於是，居鄉長就調到紅廟鄉了。是不是這樣啊？居鄉長？」


  「這跟我聽到的版本一樣。」居鄉長說。


  「湯書記，是不是這樣啊？」我問。


  「差不多吧。」湯書記說。


  「文局長聽到的，是不是這樣啊？」我問。


  文局長說：「聽了你們這麼一說，我算開眼了。過去，我老是在心裡想，紅廟鄉的黨政主要負責人，一個叫吉祥，一個叫如意，吉祥如意，如意吉祥，怎麼這麼巧啊。現在終於知道了，原來是縣委的有意安排啊。不管怎麼說，不管是那一屆縣委，都希望紅廟鄉能喜事臨門，吉祥如意啊！」


  我說：「今天我們調整一下安排，環境污染的項目我們就不看了。我們就在這裡吃一頓午餐，午餐后，就在這會議室里休息一下，兩點半鐘，我們去紅廟原址去看一看，看完后就回去。」


  「晚上就在我們這裡吃飯吧。」湯書記說。


  「算了，我們回去還有事。」


  盒飯端進了會議室，我們一人一份，吃了起來。


  吃完飯後，我說：「我跟文局長出去散散步，湯書記、居鄉長，你們就在這裡，陪王主任午休一下吧。」


  我跟文局長從鄉政府出來，走了幾分鐘，就到了田野。走在田野上，我說：「文局長，我有兩點判斷，你看對不對？第一，一號礦場的背後，是湯書記。七號礦場的背後，應該是居鄉長。你覺得我這種判斷如何？」


  「完全正確。」


  「這種查處工作，我想回去讓縣紀委牽頭，重點查一下，你覺得怎麼樣？」


  「可以啊，以紀委為主，我們可以配合。」


  「第二，你記不記得？上午我們在一號礦場，我問湯書記是怎麼知道我們來的，他一直不肯說，說明心裡有鬼。我有一種判斷，我們到了一號礦場，礦老闆心慌，肯定是礦老闆打電話，讓湯書記過來的。你查一下吧，看是不是礦老闆跟湯書記打的電話。查處通話內容更好，查不出來也沒關係。」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