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借「尚方寶劍」

  我和縣公安局長文勝天到了市委常委、市政法委副書記、市公安局長姚年的辦公室。姚局長很熱情地倒完茶，我正要開口彙報工作，姚局長示意我等一下，然後撥起了電話。


  姚局長對著電話說：「我是老姚，來了幾個重要的朋友，晚上給我留個房間。」


  見姚局長放下電話，我趕緊說：「姚局長晚上還有應酬，我長話短說，說完就走。」


  「小剛，好長時間不見，剛見面就想開溜啊？」


  「您不是有應酬嗎？不開溜等您趕我走啊，好歹我也是能識大體、顧大局的人。」我說。


  「你以為我給誰留房間，給你啊。你千萬別走了，晚上我們好好喝兩杯。文局長，文勝天，你要給我好好看住小剛。如果他跑了，我授權你把他抓回來。」姚局長說。


  「我哪敢抓縣委書記啊？」文局長說。


  「現在又不讓公款買單，您那點工資夠嗎？」我笑著問。


  「夠，夠，保證你吃飽行嗎？」


  「能吃飽飯當然行了。不過，姚局長，你還有沒有多餘的錢啊？」


  「什麼意思？」


  「我們縣紀委書記劉勇剛，你認識嗎？」


  「認識啊。」


  「他也在市裡，能不能把他叫過來，我們一起混餐飯吃啊？」


  「可以啊，文局長，你跟他打個電話，說我請他過來。」


  文局長打完電話說：「市紀委楊漢雄書記要請他吃飯，恐怕過不來。」


  姚局長說：「你們月光縣的幹部好俏啊，被人搶著請吃飯。」


  我趕緊說：「哪裡啊，還不是你們領導體恤下屬。」


  姚局長說：「請市紀委楊書記和你們縣的劉書記一起過來吃個飯，行不行？」


  我說：「我沒問題啊，反正不要我掏錢。」


  姚局長撥通了楊書記的電話：「我聽說，月光縣的紀委書記劉勇剛同志在你那裡。我向楊書記彙報一下，月光縣的縣委書記常小剛同志在我這裡，你能不能把劉書記帶過來，我們一起吃吃飯，吹吹牛啊？」


  我聽到了電話那一頭傳來的聲音：「你是公款買單還是私房錢買單？」


  「你是堂堂市紀委書記，我怎麼敢往槍口上撞呢？當然是私房錢買單了。」


  楊書記在電話那頭說：「好啊，你難得請我吃頓飯，讓你放放血。你把吃飯的位置告訴我，我們馬上過去。」


  姚局長告訴了吃飯的地方后，安靜地坐了下來，對我們說：「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我說：「月光縣奮進集團公司董事長周懷南涉嫌嚴重經濟問題，他打算隨省經委考察團出國考察，在準備從機場坐飛機出國時，我擔心他潛逃，把他抓回來了。」


  「經濟問題確鑿嗎？」姚局長問。


  「確鑿，因為他還是人大代表，目前檢察院正準備向人大報告，待人大同意批捕后，正式逮捕他。」


  「這很好啊，你要我做什麼？」


  「原來縣委常委會已經決定，在他從國外考察回來后，立即『雙規』他，如今他還沒邁出國門，就被我們秘密抓回來了，我要開常委會，給各位常委一個說法。」


  「什麼說法啊？」


  「這就是我找您的目的，我想請您支持的是，能不能這樣說，周懷南因涉嫌經濟問題，被限制出境，在機場被市局截住了，然後根據幹部管理許可權，把人交給了月光縣公安局？」


  「需要我們出什麼書面的東西嗎？」


  「不需要，只需要別人問起來，我們的口徑一致就行了，行嗎？」


  「你是想讓市局先跟你遮擋一下，迂迴一下，是這個意思嗎？」


  「是。或者更簡單的說法是，是您，直接下令月光縣公安局截人的。總之是，人不是我們縣要抓的，是市局要求抓的。」


  「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答應你，具體的、專業上的、業務上的銜接過程，由我跟文局長辦吧。文局長，你看呢？」


  「行。」文局長說。


  「好啊，謝謝您啊，又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啊。」


  「謝謝倒不必了，只要你好好喝酒，就是最大的謝我了。」


  「好，我一定一醉方休，不醉不歸。」我有些感動、有些激動地說。


  姚局長站了起來說：「時間不早了，我估計楊書記他們快到了，我們走吧。」


  我和文局長跟著姚局長離開了市公安局，直接向吃飯的地方進發。


  到了吃飯的地方，剛走進房間，就看見市紀委書記楊漢雄和月光縣紀委書記劉勇剛在平靜地聊天、喝茶。


  楊書記說：「姚局長啊，你可真會找地方，環境這麼安靜，這麼優雅，這麼幽靜。」


  姚局長說：「還不是被你們紀委逼的。」


  楊書記說：「天地良心，我們可沒有逼你啊。再說了，革命靠自覺，我們怎麼會逼你呢？你以為我們吃飯沒有事干啊？」


  「好，沒逼，是我怕了，行不行？」


  「怕就好，哎，姚局長，我怎麼聞到了一股香水味，你是不是常來這裡體驗小資情調，犯生活作風錯誤啊？」


  「我是想犯錯誤啊，可是，你們紀委像鷹隼一樣盯著，到處都是攝像頭，我敢嗎？」


  我覺得有必要插一杠子，就笑著問楊書記：「楊書記，中央三令五申，不得相互吃請，我們這樣吃吃喝喝，算不算違紀啊？」


  楊書記說：「如果是公款請客，那肯定違紀，我們每個人都要挨批評，作檢討。如果是私人請客，那就另當別論了。姚局長啊，你可千萬別公款請客，害我們啊。」


  姚局長說：「今天是看月光縣三個領導的面子，我才請客的。你可是黨風廉政建設的監督責任者，模範執行者，可不能倒在吃吃喝喝上面啊。你回去吧，用開水泡點隔夜飯、隔夜菜對付一下算了。」


  「我本來是要走的，你這麼一說，那我就更不能走了，我要充分履行監督職能，近距離、零距離監督你，看你是否用公款買單。」


  說說笑笑，菜上來了。


  我聞到了香味，嘴饞了，悄悄拿起筷子，正要向菜發起攻擊，姚局長迅速用筷子攔住了我的筷子，大聲說：「你好歹是個縣委書記，怎麼一點禮貌都不講啊。你的領導都沒動筷子，你怎麼能動筷子呢？」


  姚局長很誇張地端起一盤菜，恭恭敬敬地遞到楊書記面前：「請，領導請，首長請！」


  楊局長眼皮都沒動一下，說：「你打發叫花子啊，端點好菜上來啊。」


  姚局長把菜放回原處，給每人倒了一小杯酒，站起來說：「這第一杯酒，我敬各位，感謝各位來捧場。」說完，帶頭喝了下去。


  我們一起喝了。


  姚局長把剩下的酒分成五杯，給每個人面前放了一杯。


  姚局長說：「我們講點精神文明吧，我不勸了，酒不好，閉著眼睛喝；菜不合胃口，咬緊牙關吃，邊吃邊聊。」


  我們每人面前還有一個小酒杯，我們把酒倒進小酒杯，慢慢喝起來。


  楊書記說：「月光縣情況微妙複雜，小剛他們工作不容易啊，月光縣難得有這樣的縣委書記，我們能支持一下就支持一下吧。」


  「是啊，是啊，工作不易啊，我們能支持的就支持吧。」姚局長應和著說。


  難得兩位領導這麼理解，我有些感動，有些激動地站了起來，端起酒杯說：「謝謝領導理解，理解萬歲。來，我敬兩位領導，我幹了，兩位領導隨意。」


  劉書記和文局長也站了起來，打算陪我一起干，我攔住他倆說：「你們級別不夠，下一輪。」說完，我立馬把酒喝乾了。


  姚局長說：「縣太爺給我敬酒，我哪敢不喝啊。」說著，馬上幹了。


  楊書記說：「怎麼劉書記，文局長不幹啊。」


  我趕緊說：「您這麼大個領導，怎麼總是跟我們這些基層同志討價還價、斤斤計較呢，幹了吧。」


  「好吧，按姚局長的吩咐，聽縣太爺的。」楊書記邊說邊把酒幹了。


  我說：「劉書記，文局長，是不是敬一下你們的頂頭上司啊？」


  文局長打開一瓶酒，往兩位領導的杯子里到了酒。然後站起來說：「這杯酒我敬我的頂頭上司姚局長，感謝姚局長對我們工作的支持。」


  姚局長也站了起來：「我喝沒問題啊，是不是請小剛陪一杯呢？」


  我站了起來：「楊書記啊，您可是紀委書記，您評評理，我這酒該不該陪？」


  楊書記說：「你不是覺得文局長級別低嗎？你級別高，陪一杯吧。再說了，姚局長請你陪，是給你面子。我連陪的面子都沒有呢。」


  姚局長一把把楊書記拽了起來：「你沒有陪我們的面子，你總有領導我們的面子吧。來，你領導我們四人一起干。」


  姚局長幹了，我幹了，文局長幹了，楊書記猶豫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但什麼也沒說，也幹了。


  我們都坐了下來。


  劉書記給我們四個人倒了酒，站起來說：「我敬我的頂頭上司楊書記，祝楊書記天天快樂，健康長壽。」


  楊書記站了起來：「我剛才領導了你們一次，再領導一次吧，來，姚局長、小剛、文局長，我們一起幹了。」


  我們五人都把酒幹了。


  劉書記均分了剩下的酒，第二瓶酒倒完了。見大家忙著吃菜，我站了起來：「這杯酒，我提議，由我們月光縣的同志，敬市裡兩位領導，衷心感謝兩位領導對我們工作的支持！我們一定好好乾，以等不起的緊迫感、慢不得的危機感、坐不住的責任感、松不得的加油感和停不得的使命感努力工作，為百姓服好務，為領導爭好光。不給領導丟臉，不給領導抹黑。來，干。」


  我們一起站起來幹了。


  姚局長說：「楊書記，你是紀委書記，把握方向是你的事啊，還喝不喝？」


  「怎麼，心疼了，來都來了，喝都喝了，還在乎這瓶酒？把酒打開，為了有月光縣這樣能幹事、肯幹事的同志，為了月光縣脫貧致富，為了全市人民的生活能再上一個新台階，為了國家富強、民族振興、人民幸福，接著喝。」楊書記說。


  姚局長笑了起來：「紀委檢查來檢查去，檢查得自己都沒酒喝了。今天終於逮住了一個機會，哪能不喝的？放開喝吧。」


  我們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