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雙規」柳順平
手機響了，是縣紀委書記劉勇剛打來的，問我在哪，說有要緊事要彙報，我說我在市裡，馬上回縣裡。
正在興頭上的我們從背誦古詩詞引發的愉悅和豪情中回到現實。
我有些歉意地對審計局長邊西林說：「不好意思啊，邊局長，紀委催我回去，有要事商量。」
「沒關係啊。」
「希望下次能找個更好的地方，開開心心聊一下。」
「好啊。」
「邊局長酒量怎麼樣？」
「高興的時候，可以喝一點。」
「好，我記住了。該喝的時候可不許裝賴啊。」
「書記放心好了，我一定開懷暢飲，絕不裝賴。」
「那就好。」
我們兩人奮力踩著踏板向岸邊劃去。
一路風塵，匆匆忙忙回到辦公室，縣紀委副書記兼監察委副主任戴希望向我詳細彙報了度假村及柳順平的情況，縣紀委書記劉勇剛在座。
戴主任彙報的情況令人非常震驚：昇龍公司擬建的度假村，是以貼近自然、保護自然、享受自然為主題，集生態休閑、運動健身、溫泉療養為一體的大型綠色環保度假村。
設計理念也不錯，如果建成了，也是我們市縣的一大亮點。然而事與願違，度假村沒建成，卻留下了一個爛攤子。除了資金鏈斷裂的原因外，昇龍公司自己念歪了經無疑是主要的原因。
公司跟柳樹鄉政府簽訂協議，租用三個村土地，包括山林、水面共計8235畝。經縣國土規劃局，軍區測繪大隊反覆測量，實際圈地14740.5畝，多圈地6505.5畝，超出協議的79%，超出部分無人給一個說法。
古漢科僅用500萬元就得到了這近1.5萬畝地七十年的使用權。據初步測算，僅湖中的水產品、山上的茶葉、水果、樹木，每年就可以創收近300萬元，古漢科不到兩年就可以收回全部投資。
即使他不搞基本建設，每年也可以通過賣水產品、茶葉、水果和樹木坐收漁利。如度假村搞成功，僅土地增值一項，就不得了。
這是天上掉餡餅的好買賣，是巨額暴利，是農民的血汗啊！上蒼眷戀農民，對農民的饋贈，全讓一幫蛀蟲給「蛀」了。而且，按協議應付的錢，還有300多萬沒付，也沒人去要，可以說是不了了之。
怪不得他要給三個村的書記買房子了，怪不得農民要上訪了，怪不得柳順平對度假村問題躲躲藏藏，環顧左右而言他了。
村民和鄉村幹部對柳順平的意見最大，反映的問題也最多。歸納起來，文化功底和文化素養很差，很少學習，很少看報看文件，對網路幾乎一竅不通。
很少深入基層解決實際問題，很少關心民生疾苦。群眾反映的問題總是推來推去，很少放在心上，也不用心去解決，就喜歡動嘴巴發號令訓斥人，唯我獨尊，老子天下第一。
聽不得不同意見，容不下有不同意見或者提出意見的人，動輒打擊報復他人，瞞上欺下。多次大言不慚地說，跟他過不去就是跟黨和人民政府過不去，對他不滿就是對黨和人民政府不滿，反對他就是反對黨和人民政府。
但對請客送禮，吃吃喝喝，拉關係走後門，照應領導私人事務（如婚喪嫁娶、生病住院、生日和特別紀念日、餞行洗塵等）卻很在行。
柳順平是典型的「四轉一拍」幹部，即上午輪子轉（開車四處晃悠），中午盤子轉（吃吃喝喝），下午骰子轉（打麻將），晚上裙子轉（唱歌跳舞，年輕漂亮女性陪伴），拍領導馬屁。
經審計局查實，柳順平通過司機不到五年時間，累計用白條領走公款649萬元。鄉政府欠餐館酒店和土特產經營單位1285萬元，大多數是柳順平請客送禮和投女人所好用的。
還有生活作風問題，據群眾反映，柳順平跟多名女性保持著不正當的兩性關係，至少包了五名「二奶」，還強迫多名女性發生性關係。其中，有三名女性在其親屬的陪同下，忍辱含冤向調查組作了舉報…….。
「王八蛋!」聽了彙報，我氣得發抖，憤怒地罵了一句。
「這種『頭上長瘡，腳底流膿，從頭壞到腳』的東西，這麼個『惡貫滿盈』的東西，為什麼還一直在台上呢？為什麼還一直被評為各種先進呢？為什麼一直沒人管呢？」我問他們，也在問我自己。
劉書記說：「多年以來，我們收到舉報他的信件最多，群眾舉報他的問題也最多，我們很想把他拿下。可多次調查都不了了之，主要是說情的人太多了，干預的人太多了，我們拿不下來啊。」
劉書記有些動情地說：「群眾反映的問題，我們不能專心調查，依法依規處理。他們認為我們是『聾子的耳朵——擺設』，對我們意見很大，還告我們不作為。我們紀檢監察部門履職難啊，冤屈啊，窩囊啊，挺不直腰桿啊！」
「我就不信那個邪！還有沒有王法？」我憤憤地說：「我們倒著說柳順平的問題，我問你們，強迫女性發生性關係，是不是算強姦？」
「是的，百分之百算。」戴主任回答。
「僅這一條，我們就可以移送司法機關，依法懲處。」劉書記說。
「這不是有辦法了嗎？」我說。
「關鍵是有人不會同意，有人會強力阻擾。」劉書記說。
「挺邪乎的啊。」我冷冷地、嘲諷似的說。
「還有三個村的書記挪用88.2萬元，拒不說清用途。有的還說，我是農民，沒有文化，記不清楚怎麼用的，你們想怎麼查就怎麼查，查出來了我坐牢。」戴主任長說。
我問：「那你們打算怎麼辦呢？」
戴主任說：「我的意見是，以強姦罪將柳順平抓起來，然後，由司法機關繼續審查他的經濟問題。對三個村的書記實行『雙規』，讓他們將挪用的錢說清楚，若說不清或沒人證明，就移送司法機關以侵吞公款罪論處。」
戴主任說：「百姓的養命錢不能由這些蛀蟲們亂花。對三個村書記買的房子，一律沒收，公開拍賣，將拍賣所得全部分給三村農民。」
「劉書記的意見呢？」我問。
「由縣紀委牽頭，抽調公檢法司等部門的同志組成工作組，對柳順平和三個村的書記實行『雙規』，徹底清查他們的問題。」劉書記說。
「至於三個村書記買的房子，我同意按戴局長的意見辦，拍賣所得一分不截留，全分給農民，農民實在太窮太善良了，該為他們主持公道，做一點事了。」劉書記說。
我說：「我們的重點在柳順平那裡，他多年作孽，坑害了一方百姓，帶壞了一批幹部，阻礙了一方發展，實屬幹部隊伍中的害群之馬，必須嚴懲，不嚴懲不足以平民憤。」
我說：「我們必須徹底清查他的經濟問題、強姦婦女問題、工作作風和生活作風問題以及其它種種問題，讓老百姓揚眉吐氣，讓幹部們引以為戒。從這個目的出發，我覺得移交司法部門還不如『雙規』好。」
我說：「我的意見是，對柳順平和三個村書記統統實行『雙規』，直到說清自己的問題。『雙規』可抽調政法系統的同志參入，注意，『雙規』的地點要嚴格保密，要選擇可靠的同志嚴格把關，絕不能允許與他人暗中串通，訂立攻守同盟。拿準事實后，再移交司法部門，依法懲處。」
我說：「三個書記的房子可以按戴主任的意見辦，先沒收，再拍賣，所得款項全部分給三村農民。分給三村農民時，要定規矩，有具體操作方案和實施細則，直接對農民，並向農民張榜公布。」
我說：「我們一定要細心，一定要把好事辦好，不能有任何閃失，這件事可由財政局牽頭負責，柳樹鄉政府協助，紀委派人全程監督，任何人都不能挪用一分錢，要馬上進行，請劉書記通知財政局。這樣辦，行不行？」
「行。」劉書記和戴主任都贊同。
「還有什麼問題嗎？」我問。
「『雙規』他們，是不是應該開個常委會？再說，還要確定一下柳樹鄉的工作誰牽頭。」劉書記說。
「是啊，我也想開啊。你們想想，這開得下去嗎？每次開常委會，意見都不一致，白白耗費時間啊。」我說。
我繼續滿懷信心地說：「不過，我相信，這種局面很快就會過去。」
「那常委會開不開呢？如果不開，您說怎麼辦？我們總得有個集體研究決定啊。」劉書記說。
「常委會就不開了，我分別跟他們打招呼吧。至於誰牽頭，我跟組織部商量一下，擬定一個初步意見，再開常委會吧。」我說。
我沉思了一下，毅然決然地說：「不能再耽擱時間了，不能再讓他們逍遙法外了，就按我們商定的意見，馬上去辦，出了問題我負責。」
兩人走後，我給市公安局姚年局長打了電話，感謝他對我工作的支持，並建議他把柳順平移交給我縣紀檢部門，由紀檢部門對他實行「雙規」，姚局長爽快地答應了。
「你還要我做什麼?」姚局長問。
「這已經就很謝謝局長了，哪還敢驚動局長大人啊。」我有些嬉皮笑臉地說。
我聽到了電話那一頭的笑聲。
「有事儘管說，不要客氣。」姚局長說。
「謝謝局長，有事一定跟您彙報。」
我又給縣公安局長文勝天打了電話，詢問尋找古漢科的進展情況。他說仍在尋找之中，沒發現特別重要的線索。
我心中有些不悅，責怪道：「我的文局長大人，你能不能加快一點進度，提高一點工作效率啊。時間緊迫啊。」
「是，是。」文局長那邊忙不跌地回答。
「有了線索，馬上告訴我。」
「我們一定竭盡全力，發現線索馬上向您彙報。」文局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