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度假村不度假
柳樹鄉黨委書記柳順平的倒台,讓柳樹鄉多年積壓的矛盾得到爆發。
一些幹部群眾主動向以縣紀委副書記、監察委副主任戴希望為組長的調查組反映問題,揭發檢舉柳順平等人。
在收到鄉黨委、政府關於度假村有關問題的書面報告后,縣審計局已在十二小時內進駐柳樹鄉,對圍繞度假村的相關賬務進行審計。
由於柳順平等人的暗中阻擾,審計進行得十分艱難,審計人員不僅受到了冷嘲熱諷,而且生命安全還時常受到威脅,致使審計進展遲緩。
柳順平倒台後,情況有所好轉,加之調查組在召集全鄉村以上幹部和全體黨員開會時說,誰不如實配合調查、如實配合審計、如實提供情況,就追究誰的責任,並依黨紀國法嚴懲,就會落得像柳順平一樣的下場。
審計就比以前順利得多,並由圍繞度假村進行的審計,擴大到對柳順平濫用資金的審計。
隨柳順平倒台而來的這種強有力的工作方式,撼動了三個村書記與柳順平等人結成的「利益同盟」,他們三人分別向調查組如實說明了情況,三人的確在縣城買了房,並交出了有關購房的資料。
他們三個人的購房款是由昇龍公司董事長古漢科支付的,古漢科之所以要給他們買房,是要他們在征地問題上提供幫助……,群眾反映強烈的,撲塑迷離的三村書記買房之事隨之明了。
審計局局長邊西林緊急要求見我,向我詳細彙報柳樹鄉的問題,我要他到市裡去,直接與我匯合。
我的車由程華國秘書駕駛,直奔市裡,在市裡東逛西逛后,停在了明鏡湖公園停車場。我讓程秘書就在車裡等我,並注意觀察周圍的動靜。然後戴上墨鏡,一個人漫悠悠向公園走去。
進入公園后,我繼續慢悠悠走向湖邊,和等著我的邊局長租了一個限乘兩人的腳踏船,慢慢向湖心蕩去。
「真沒想到,常書記會選擇這個地方。」邊局長說。
「您這麼辛苦,我不選一個好地方讓您散散心,行嗎?您說,這是不是比您選擇的那個幽暗的夜晚、幽暗的小巷、幽暗的房間、幽暗的燈光要強得多。」
「是,是。」
「這一來可以欣賞湖光山色,二來可以隨心所欲的談事情,既無人打擾,又不擔心有人監聽、拍照、攝像,您說多好。」
「是啊,是啊。」邊局長附和著說。
我話鋒一轉:「一個審計局長,向所在縣的縣委書記彙報工作,還要採取這種方式,您說這正常嗎?」
「當然不正常。」邊局長說。
我嚴肅地說:「在月光縣十分嚴峻的形勢下,採取這種方式沒有什麼不妥。不過,等我們理清了這些歷史遺留問題,還百姓一個公道,給月光縣開劈一個晴朗的天空后,月光縣就會回歸正常,您就可以自由地、光明正大地向我彙報工作了。」
「是啊,是啊。」
「我知道,理想與現實總會有差距,有些差距是巨大的,要縮小這種差距是要付出巨大的心血的,有時還有可能搭進自已的生命和家庭。但我們必須為縮小這種差距而不懈努力,我說得對不對?」
「對,對。」
「我不要您奉承我,我要您說真話。」
「常書記,我是馬上要退休的人了,奉承您有什麼意義呢?」
「那就言歸正傳吧。」
「好吧,據我們初步查實,根據協議,昇龍公司租用柳樹鄉三個村的土地、山林、水面共計8235畝,請您注意,這只是協議上的數量,實際使用數量可能會多得多。按每畝1000元計算,昇龍公司需支付823.5萬元。」邊局長說。
「實際情況是,從鄉政府的帳面上看,昇龍公司四次共向鄉政府共支付了500萬元,鄉政府又向三個村付了300萬元。鄉政府留存的200萬元,除了10萬元用於計劃生育和教育,32萬元用於吃喝招待外,其餘158萬元全部由柳順平和柳順平的司機用白條領走。」邊局長說。
「你們問柳順平的司機了嗎?」
「柳順平的司機已被調查組控制住了,他說都交給柳了。至於柳用在什麼地方,他也不知道。」
「嗯,那三個村的300萬元是怎麼用的呢?」
「經我們反覆查實,有129.3萬元分別給了村民,村民也在領條上籤了字,還有170.7萬元被村裡留用。」邊局長說。
「那村裡留用的錢用在什麼地方了呢?」
「有4.5萬元用於貧困戶,就是根據貧困程度,每個貧困戶給200元到500元;有3萬元用於鄉福利院,就是每個村給福利院1萬元;有3萬元用於捐資助學,就是給村裡對口小學、中學各5000元;有45萬元用於村組幹部報酬,有27萬元用於說不清楚的吃喝招待,還有88.2萬元被三個村支部書記用白條領走。」邊局長說。
「村支書把錢用在什麼地方了呢?」
「我們和調查組的人一起問了一下,他們的回答是,給一些領導送禮了,吃了、喝了。」
「他們沒告訴您送給誰嗎?」
「我們問了,他們三個人都不說。」
「他們不說,難道我們就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了嗎?」我問。
「辦法有的是,關鍵是看我們認不認真對待。」
「能否說具體一點?」
「無論是柳順平還是三村書記,如果說不清錢的用途或者說出了錢的用途,無人證明,可以認為他們是侵吞公款或者說貪污,可以移交司法機關依法懲處。」邊局長說。
「我知道了,您不是說應該支付823.5萬元租金嗎?還有300萬元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應該支付的款項沒支付,鄉村又沒人追要,這裡面肯定有名堂,我們可以分析一下。首先,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軟,三個村的書記都得到了一套市價約30萬元的房子,他們肯定不會要。」邊局長說。
「鄉里呢?柳順平也不急著追要,說明心中有鬼。古漢科可以給三個村支書買房子,給柳順平的肯定比這多得多。其次,我聽負責重新測量租地面積的人說,實際租用的面積要比協議上多得多,多得多又沒人管,這裡面的貓膩該有多少啊?」邊局長說。
「我們有什麼辦法查清這些問題啊?」我問。
「最理想的辦法是找到古漢科,設法讓他開口。可目前我們還找不到他,這就行不通,再就是問柳順平,只要讓他開口,問題就可以查清。」邊局長說。
「第三是強行審查古漢科的賬務,問具體的經辦人員,可目前古漢科沒找到,他的事情沒定性,財務人員除了古漢科的話外,誰的話都不聽,強行審查容易在政治上產生不利的影響。所以,我認為,最為可行的辦法是從柳順平身上尋找突破口。」邊局長說。
「嗯,柳順平還有其它的問題嗎?」
「我剛才跟您彙報的是關於度假村的一些問題,至於其它的問題,主要是柳順平經濟上的問題,我們正在查。實話跟您說吧,柳樹鄉政府的賬務很亂,財務人員素質很差,既不懂財務制度又不懂財經紀律,只要賬上有錢,見了柳順平的條子和柳順平發了話就給錢,也不管這些錢是哪來的,是幹什麼用的。」
「這些問題能查得清嗎?」
「我們正在逐一清查,核實柳順平和司機寫的條子。柳順平到底拿了多少錢是查得清的,至於錢用在什麼地方就得問柳順平了。我要說的是,這只是柳經手的一部分,還有一些經辦人員拿錢替柳辦事,以各種明目沖抵的,我們就很難徹底查清楚了。」邊局長說。
「您有什麼想法嗎?」
「柳順平的膽子真是出奇的大,不管是什麼錢,不管上面三令五申強調專款專用,強調必須接受審計監督,他都敢拿敢用,如上面下撥的各種經濟發展項目款、救災款、扶貧款、計劃生育專項撥款等。」邊局長說。
「更加不可思議的是,他還年年被上級評為各種先進,如先進黨務工作者、黨風廉政建設先進個人、先進黨委書記、先進基層工作者、五一勞動獎章等等。」邊局長說。
「他哪來這麼大的膽子呢?」我不得不問這個問題,這也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有句俗語、套話,叫問題在下面,根子在上面。這我就不好多說了。」
「這樣吧,您回去轉告審計人員,工作辛苦了,縣委感謝他們。不過,工作不能停下來,要再接再厲,一鼓作氣深查下去,我們要給父老鄉親交上一份圓滿的答案,還百姓一個公道。」
「謝謝常書記,我們一定努力工作,加快進度。」
「你們在審計中,遇到阻力沒有?人身安全和家庭成員有沒有受到威脅?」我問。
邊局長苦笑:「這是常有的事,查誰誰心中就不舒服,誰就對我們有怨言,誰就討厭我們,甚至恨我們,威脅我們。我們也不怨誰,誰叫我們端了審計這碗飯的呢?」
「能否說具體一點?」
「我看得出來,您是一個好人,一心一意為百姓著想。我也不瞞您,縣委趙書記跟我談過話,說柳順平已經夠倒霉的了,要我看在曾經同朝為官的情面上,寬鬆審計,別在他傷口上撒鹽。他還說,要我小心謹慎,爭取在審計局長的位置上圓滿退休。」邊局長說。
輪到我苦笑了:「這不是在暗示、警告您嗎?您是怎麼回答的呢?」
「我說盡量按趙書記的指示辦。」
「還有誰跟您談過話嗎?」
「馬縣長,他要我向他彙報審計情況,我說正在查,還沒查完。他說,柳順平已經很不幸了,要我們在審計中寬嚴適度,要有原則性和靈活性,別糾纏一些具體的問題,一堆屎不臭挑起來臭,並要我隨時向他彙報審計進展情況。」邊局長說。
「這是什麼話,您是怎麼回答的呢?」
「盡量按縣長說的辦。」
「您能按馬縣長、趙書記說的辦嗎?」
「兩位領導的談話,給我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壓力。我們這一行很難干,審計出了問題,人家說你臭夾生;審不出問題,又說你沒水平,白吃了審計這碗飯。我們的工作得不到理解和支持是我們最大的不幸。」邊局長說。
「那您打算怎麼辦呢?」
「盡最大的努力完成柳樹鄉的審計,然後辭職退休。」
「那不行,還有奮進集團的審計,您也要圓滿完成。」
「如果我完成了這兩項審計后,可不可以向您提要求。」
「如果您圓滿完成了這兩項審計,這就意味著我們還了老百姓一個公道。月光縣將摔掉歷史包袱,重新翻開新的一頁。您勞苦功高,當然可以提要求。」
「我可不可以提前提?現在提?」
「可以。」
「讓我辭職退休吧。我太累了,工作累,精神也累,連家裡人也跟著我擔驚受怕。我也該放鬆放鬆,享享清福了。」邊局長說。
「就這一點要求?」
「就這。」
「沒別的?」
「沒有。」
「好吧,我答應您,不過,我可以告訴您,你是我們縣不可多得的審計專家,當需要您的時候,我還是希望您能出山。」
「好吧,我儘力而為吧。」
「謝謝您,讓我們放鬆心情好好踩一下船吧。」我說著,和邊局長一起輕鬆地踩起了船。
「您記得『老夫聊發少年狂』嗎?」我笑著問邊局長。
「記得啊。」
「我們一起像小學生一樣背誦一次,如何?」
「行啊。」
我們兩人同時背誦起來:「江城子,密州出獵,蘇東坡。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我們互相對視了一下,並且提高了嗓門:「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我們放聲大笑起來。
周圍船上人們的歡笑聲在清清的湖面上蕩漾。
【作者***】:1.已發48章,網上只停在第9章,希望能繼續連載,在目前情況下,尺度並不大,沒有什麼政治原因,不應該存在審核通不過的問題。
2.作者簡介進行了更新,麻煩改過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