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山安慰她:「快別胡說,再過幾天你就要任命了,在這個節骨眼上可不能有什麼閃失。所以,這兩天你還是晚上過來住吧,不要呆在局大院里,避免再發生什麼意外。」
「該來的總會來的,有些事情躲避是沒有用的。況且,我才來不久就要提拔,這讓同一部門的人哪一個不眼紅?甚至連咱們瑞澤公司的人也想在背後捅一刀。」
「你說的太嚴重了,我看你現在總是疑神疑鬼的,是不是精神有問題了?要不要看一下心理醫生?如果這樣的話,那個處級幹部不當也罷,把人都弄神經了,還當什麼處長?」
「你這會怎麼想開了?我看你把這個處長看得比我還重。」
「堂堂的外資保險公司的經理現在淪落為給顧客疊被鋪床的服務員,這樣大的落差我都接受了,還能有什麼看不開的。人常說,只想一二,不想三四,想得太長遠也未必是好事。」
汪江玥笑了:「看來,你是一天比一天更象個哲學家了。」她長嘆一聲。
「對了,你這次回渭高去,家裡還好吧?」
「好什麼呀,王雲想要和明輝離婚。」
「我就說王雲不是好東西,她遲早都會出事,果不然被我說中了吧?她能是一個耐得住寂寞的人?在美容院工作也不適合她,她虛榮心那麼強?每天看著一個個闊太太出手大方,自己心理上都接受不了。」
「說起來,這都怪我,我原本是想要好好幫他們,讓她有一技之長,沒想到竟然當了東郭先生。」
「爸媽知道嗎?」李小山從抽屜里拿出一盒煙,點了一支。
「哪敢讓他們知道。王雲也不敢對二位老人開口,畢竟他們一直待她象親生女兒一樣。她張不開口,竟然讓我替她和父母說,你說可笑不?」
「那怎麼辦?」
「我已經想好了,我要想盡一切辦法阻止她這種行為,不能讓她離婚的作法得逞,那樣的話,家裡肯定會出人命的。」
李小山表情嚴肅:「真是為難我老婆了,也是我不爭氣,凈讓你為這些事勞神了。」
「你難得說句良心話,有時候我閉上眼睛就在想,不如眼睛一閉,就不要再醒過來了。要不然,這裡這一大攤子事,讓人真是數不清,理還亂,都是難題,無解的題。」
「老婆,我現在才真正體會到人到中年的艱辛。當年在深圳那麼難,天天打地鋪,吃米粉,都不覺得累,那時候心因為充滿了希望,好象隨時都可以挖到一座金礦。可是現在呢?每天睜眼閉眼都想著什麼時候所有的房間能住滿人?人生的境界就變得這麼小,覺得自己一下子緲小地象只螞蟻。」
「你的確得好好總結總結自己,當年一時之勇去了深圳,最後灰溜溜地回來了。非要開公司,不可一世的樣子,結果家財散盡,還帶回來了個拖油瓶來。一個孩子要養大容易嗎?更主要的是你不僅給我戴了綠帽子,還一直在我事業的道路上設絆腳石。」
李小山不服:「我怎麼給你設絆腳石了?我承認我一直在犯錯,但卻一直都很支持你的工作啊?」
「支持?要知道現在還有人拿瑞澤的身世說事,說我違犯了計劃生育政策,生了二胎,現在對幹部的提拔也是計劃生育一票否決,你不會不知道吧?」
李小山聽她那麼說,急了:「真的?需要我去為你辯護嗎?」
「你去?你辯護能說什麼?總不能說那孩子是我和別的女人生的,與汪江玥同志無關?這豈不是更讓我丟人。」
李小山理屈地小聲問:「那怎麼辦?總不能讓這件事影響你的前途吧?」
「算了,好在我吉人天相,就是有再多反映問題的人都不能將我怎麼樣,因為有人在幫我?」
「真的?誰會幫你呢?何小光?」
「不是的,是黨委工作部的幹事小王,他是管這個的,他將收到的上訪信替我毀了,就在今天早我從渭高回來后,我親眼看到他替我燒了那些信件。」
李小山大笑:「看來,的確是有神在暗中保護你。」
「神怎麼不保護你呢?」汪江玥反問他,李小山不吱聲了。
門外有人敲門,打開門,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男生,手裡拿著一張押金條說:「老闆,退房。」透過門縫,她看到從他身後閃下樓的是兩個女孩子。
退了押金,看那男生下樓去了,汪江玥問李小山:「好象是一個男生兩個女生住一起?」
「是啊,昨天晚上就是他們三個一間房子,而且都到這個時候了才退房。」
「這真是聞所未聞啊,一男一兩女睡一張床,而且這裡附近的大學都是知名大學,學生的素質不至於差到這份上?」
「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這是回頭客。所以,退房時間晚就沒有多收他們錢。你沒看到他們住過的房間,枕巾扔在地上,床上到處是瓜子皮,簡直不知成樣子?現在的孩子,都是拿父母的血汗錢當紙使。」
汪江玥感覺到有些噁心,乾嘔起來,她沖著李小山說:「看到這種情況,你應該阻止啊,為什麼還讓他們任意枉妄為?」
「在商言商,這些學生是我們的上帝,得罪不得。」
汪江玥沉思了一秒種,對他說:「不行,今天我得回去。」
「為啥?不是說好的晚上住在這裡嗎?」
「我得把麥香帶回去,不能讓她呆在這裡。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看樣子比當年的上海灘都要亂,淫穢不堪。我今天就不該來,凈遇到這些樣噁心人的事情,穢氣!」
「你真是少見多怪。都什麼年代了,現在的大學生多開放啊,有的大學生還沒有畢業就生孩子了,談戀愛的更不計其數,就連著名的大學的校長都希望80%以上的大學生談戀愛,認為談戀愛也是一門大學的必修課,你還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再怎麼現實,我實在沒設想一男兩女怎麼在一起住?還有抽大煙的。招待所就這麼幾間房子,天天都在上演什麼樣的鬧劇?難道這裡比局機關大樓里的人際關係還要複雜?」
「那可不?這裡其實就是一個小社會的縮影。所有的人在這裡把自己表露無疑。社會不就是如此嗎?你今天看到了醜惡的一面就不得了了?是因為你一直呆在機關工作,與外界接觸太少,你看到東西很片面,也有局限性。」
「我看我還是回去吧?麥香還那麼小,讓她看到這些醜陋的東西對她的成長不利。而且,我本來就心煩,擔心在任職上有變化?在這樣的環境里也靜不下心來。」
李小山老大不願意,但他還是覺得她說的有道理,說:「好吧,你去叫孩子吧。」
汪江玥看他情緒低落,知道他捨不得讓她們走。
嘆了口氣:「算了,今天我們就在這裡陪你吧,明天早上一大早我去上班,就把孩子帶走。」
李小山立即舒展了緊皺的眉頭:「好啊,今天下午飯你想吃什麼,我來做。」
招待所里有灶具,平時李小山不想做的時候就到樓下買碗面吃。
做飯用的是蜂窩爐子,主要是給招待所供水。招待所用電是按工業電費算,有電爐子也不能用,電費太高。蜂窩煤爐子做飯,火太小,常常是一鍋菜要半天才能炒熟,只能將就著得用。
汪江玥說:「算了,三個人的飯這麼小的鍋怎麼做?這麼小的案板切菜也不好用,我和麥香去外面吃了再給你帶一份回來,也省得麻煩。」
李小山正在接過她的話,那個戴帽子的男子從裡面出來,他沒有進門,只是把門推開了小縫,說了句:「門沒鎖,我走了。」就匆匆下了樓。
李小山去收拾房間,汪江玥出於好奇,跟著他一起進了那間房子,只見在垃圾筒里有幾張錫紙,李小山指著那紙說:「看,這是他吸大煙用的。」然後打開窗子說:「每次他來我都給他找一間有窗子的房間,這樣,等他走了就可以把門窗打開,通風透氣。」
汪江玥小聲說:「我怎麼感覺到現在的情形就跟那些警匪片有些類似?刺激人的神經。」
「這可是塊燙手山芋啊,我真不知要拿它怎麼辦了?剛開始的時候還一直給自己打氣,說會越來越好的。可是,看到每天迎來送往的這些奇人怪事,我是真煩了。」
「那怎麼辦?不如我們也將它轉讓出去得了?如果你真覺得特別難乾的話?」
李小山搖了搖頭:「等等再看吧?我不能作什麼事都半途而廢,到頭來一件事也沒做成。」
「不過,你這是給自己當老闆。」
李小山見她諷刺他,長嘆一聲:「落毛的鳳凰不如雞,我現在潦倒到這份上,你還挖苦。我是真正地體會到,老闆真不是好當的。」
將地上的垃圾收拾好后,李小山將地拖了,將門敞開說:「走,讓屋子裡的氣味散一散。你困不困,你要困的話去孩子房間休息,不困的話,讓我休息一下,我昨天晚上也沒怎麼休息,這些孩子一會上樓下樓的,不停地叫門,把我折騰得夠嗆。你看著門房,有客人來給登記一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