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真情不再
臘月二十九,李小山回來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一掃先前萎靡不振的精神狀態,儼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一進家門,他迫不急待地要看女兒麥香,汪江玥告訴她女兒已經回了老家,他就不高興地了:「你難道不知道我第一眼就想看到她嗎?」
汪江玥問他:「看我還不行嗎?是先有我還是先有她?」
在以前,李小山會親熱地將她攬進懷裡:「當然是先有你後有她了。」
可是,這一次,他沒有那樣說,而是有些煩燥地說:「有熱水沒有,在深圳的時候天天晚上都要洗澡,坐了一天的車,我也累死了。」
汪江玥早為他燒好了洗澡水,甚至為他泡了辦公室新買的最好的茶葉。久別勝新婚,儘管她對他在外面的情形有些不齒,但畢竟他還是回到了她身邊。
晚上,李小山洗漱完畢,汪江玥已經鋪好了床鋪,冬天天冷,她用電熱毯暖熱了床。北方與南方氣候差異很大,在深圳穿的是襯衣,在這裡就必須是棉衣了。看他上了床,汪江玥自己進了衛生間,其實她前天晚上剛剛洗過澡,但還是決定再洗一下,不然,他也許會嫌她臟。
汪江玥上床的時候,李小山正在翻相冊,是女兒的照片。汪江玥在他身邊躺下來,將頭往他的肩膀上一靠,指著照片上女兒的照片,向他說明照相的時間和背景。她期望他能給自己一個熱烈的擁抱,但是他卻將身子往外移了移:「平時習慣了一個人睡覺,兩個人睡在一起感覺不習慣。」
夜變得有些不安,一對分離了太久的男女夫妻赤身裸體躺在一起,卻沒有語言和肢體的交流。這時,李小山的手機響起來,電話中,一個女人嬌滴滴的聲音:「王總,你和誰睡呀?」李小山說:「我自己一個人。」汪江玥背轉身去,李小山掛斷了電話。
這一夜,汪江玥竟然睡得象死豬一樣直到天亮。早上她醒來的時候,李小山已經不了見了人影。在保險公司養成的職業習慣,他一直有早起的習慣。汪江玥睜著一雙空洞的大眼睛,竭力回憶昨天晚上的所有細節,她與他之間原本應該發生什麼的,但是卻能夠平安無事地睡了一晚上。她又回想從他手機中傳出的女人的電話,那其實就是以前經常在夜裡給家裡打電話的女人。
開門的聲音,是李小山,他買回了早點。
汪江玥起床、梳洗,不動聲色地做完這一切,李小山已經在吃早點了。機關里已經放假,安排了值班人員,汪江玥也不用操心。按照計劃安排,他們倆人去街上買些春節用的東西,第二天回老家。
下了樓,院子里到處都是出出進進的人。李小山長時間不在家,大家見了難免要寒喧幾句,問一些情況怎麼樣啊在哪裡高就呀之類的問候話。汪江玥站在一邊,始終陪著笑臉。李小山西裝革履,汪江玥衣著光鮮,一對夫妻在眾人眼中竟是絕好的搭配。
李小山執意要為汪江玥買一身高檔的衣服回家過春節穿,汪江玥本就是個衣服架子,穿什麼都上身。他們又一起為女兒、侄女挑了一套新衣服,價格不菲。李小山一改以前那種小氣的形象,買衣服都是刷卡。
買好了東西,兩個人順便在外面的飯店吃飯。
汪江玥沒話找話:「這應該是在結婚後你第一次在飯店裡請我。」
李小山笑了:「是啊,以前咱一個月就掙那以幾個工資,根本不敢亂花。」
正吃著,孫科的電話就打來了:「小汪,晚上沒事吧,沒事到我家裡來坐坐。」
李小山問她:「不是放假了嗎?」
汪江玥說:「別人放假了,我未必能放假。」
「工作也應該有個時間概念啊,都大年三十了,還叫,是誰?」
「孫科,他得了癌症,對了,你是不是也應該去看看他,畢竟我們以前還在一個樓上住過。」
「我去幹什麼?我現在是社會上的人了,一個月領那麼一點下崗生活費,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汪江玥見他不樂意,也不再說什麼。
李小山不時有電話打來,他每接一次電話都要避開她。汪江玥猜想一定是那個女人。她也不點破,心卻一點點地變冷。北方的冬天冷,空氣中流蕩著絲絲涼意,汪江玥穿著剛買的高檔羽絨衣,心裡卻覺得寒氣逼人。街上行人匆匆,一對又一對情侶手挽著手不時從身邊走過。汪江玥輕拂了一下流海,兩個人提著東西沉默著往回走。
回到家裡,打開取暖用的暖氣片,冰冷的屋子才有了一些暖意。
飯也不用做了,在街上吃過了,兩個人將要帶回家的東西裝箱,收拾好。然後,汪江玥下樓出了門,去孫科家。
孫昊見到汪江玥,高興地叫了聲阿姨,汪江玥摸了一下他的小腦袋:「孫昊,又長高了。」李梅笑著說:「江玥,老是麻煩你,不好意思啊。」汪江玥說:「咱們誰跟誰啊,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況且,我還歸孫總管。」
孫科坐在一邊的沙發上問她:「明天要回老家?」
汪江玥說:「是的,剛好今天來向你辭行。」
孫科對李梅說:「這一年把小汪也麻煩了不少,你把家裡的那些禮品拿一些給她,她回老家過春節就不用再買東西了。」
汪江玥推辭不要:「你留著自己吃吧,我已經買好了回家用的東西。」
李梅已經拿出來奶、水果、飲料之類的東西:「等會回去帶著吧。」孫科又從口袋取出一沓錢:「這個是給孩子的壓歲錢。」
汪江玥問他:「不是說要玩嗎?到底是來玩的還是來發財的?」
孫科說:「知道你明天要回老家去了,就叫你來坐一坐。至於玩嘛,什麼時候都行。」
話還沒有說完,孫科就沖李梅喊:「不行了,袋子滿了,尿溢出來了。」他起身往廁所跑,李梅也跟著進了廁所。屋子裡立即瀰漫了臭氣,讓人覺得噁心。
孫昊坐在一邊,正在寫寒假作業。看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見怪不怪了。
孫科用的尿袋子是進口的,作了手術,他的身體功能發生了變化。汪江玥親眼看到了他一副狼狽像,心裡滿不是滋味。感慨之間,竟然把對李小山的怨恨也拋灑了,只要活著,健康寺活著,就足夠了,又何必要為難誰呢?
從孫科家出來,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到家。李小山正對著那個保險柜進行研究,他試圖打開保險柜,見汪江玥進了門,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她:「什麼時候還買了這個?家裡還有什麼寶貝值得放那裡面?」
「咱家能有什麼寶貝,這個保險柜是給你買的。你這次回來帶了多少錢?」她一邊將手中的東西放下,一邊試探地問他:「聽說你在南方發了財,有這回事嗎?」
李小山臉色一變:「是哪個在背後說閑話?我混地好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怎麼什麼人的話你都相信?你就是不相信我?」
汪江玥說:「我倒是相信你,只是你一個月給我打過幾個電話?」
李小山不言語,保險柜也不再去使弄了。
汪江玥原指望他能給自己一個交代,至少,應該給家裡拿出這些年的積蓄。但李小山根本不正面回應她到底掙了多少錢的問題,只是說能夠維持生活。
他反過來問妻子:「你和孫科什麼關係?他竟然給了咱們這麼多的年貨?」
汪江玥見他一點情意都沒有,懶得理他。自己關上房間的門,一個人去睡了。
從恩愛夫妻變成了歡喜冤家,汪江玥的心情有些悲涼。她甚至後悔不該為李小山守節,當你把自己高高地掛在貞節牌坊上的時候,人家卻已經在偎紅倚綠了。自己總是裝出一幅清高不諳風情的痴情女子,換來的卻是他的一副冷臉孔。
一個人的被窩還是有些涼,她將家裡唯一的電熱毯鋪到了另一張大床上。汪江玥指望著他能有所醒悟,至少能體貼一下自己,喚她一聲。但他始終沒有叫她過去睡。
空氣乾冷乾冷地,汪江玥盡量少拿東西,但也是大包小包的一大堆,要去火車站還有不近的路程,交通也不方便。汪江玥叫了司機小朱送他們去汽車站。小朱是個心眼特別多的人,見李小山西裝革履的連棉衣都不穿,就問他:「南方人就是不一樣啊,這麼冷的天還穿得這樣時尚?」
李小山笑笑:「我是習慣了穿少一些衣服,不過,我裡面穿了保暖內衣,也挺暖和的。」
小朱有一句沒一句地沒話找話:「王哥,聽說你在南方發了財,還混得不錯,把兄弟救濟一下罷?」
汪江玥見他那壺不開提那壺,趕緊調轉話頭:「小朱,聽說孫總的病做了手術,將來還會有反覆?是不是這樣?」
小朱說:「是的,我見過的好幾個做了直腸癌手術的人,都沒活過半年。」
李小山搭腔:「操你們的心,這世上的人多的是,死一個孫科還有更多的孫科在,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凈操那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