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嫌隙漸生
果然不出她所料，中午下班回家，李小山對她左看右看：「今天我看你好象和以前不大一樣，哪裡有了變化？」
汪江玥問他：「笑話，哪裡變了？還不是老樣子。」
李小山是個粗中有細的人，知妻莫若夫，她想既然瞞不住，不如如實招了。
「我早上到城裡公幹順便修了一下眉毛，眉毛粗得象蠶一樣，早就該修了。」
李小山說：「我早上到你們辦公室去蓋章子，人家說你請假進了城。」
汪江玥不高興了：「我要幹什麼難道還得經過你允許嗎？告訴你，我不光是你老婆，還是行政辦公室的職工。我進城有公差，難道還要向你彙報不成？」
李小山見她生氣了，立即閉了嘴，拿女兒麥香打馬虎眼：「寶貝，你瞧你媽，現在脾氣越來越大了，都快成馬蜂窩了。是不是啊？」
麥香「咯咯」地笑著：「媽媽厲害。」
午休時汪江玥沒睡著，按照時間推算，張成剛他們應該在下午飯前能趕到，見了他如何說話？她不知所終。
李小山也沒睡著，背對著她：「不過就是局長要來，有什麼可緊張的？」
汪江玥說：「他來他的，和我有什麼關係？」
「如果我不了解你，我還是你老漢嗎？」李小山轉過身來，笑道：「你與他也就是一面之交，交情談不上，人情也談不上，更何況，人家是大領導，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又豈能在意你。一個生了孩子的女人，早過了最好的年紀了，沒有男人會惦記了！」他有些酸溜溜地。
汪江玥說：「你這樣埋汰我，也太小看人了吧？」
「君子坦蕩蕩，小人凄惶惶。」李小山說著，背過身，給了她一個後背。汪江玥有些憂慮。不久前，單位出了一起工傷事故，一位男同事在事故中去世了。他老婆哭地死去活來，她最讓人心痛的一句話就是：「自從結婚後，睡覺的時候他從來沒有給過我後背。」這句話成為女人衡量丈夫是否愛自己的標尺。
下午剛上班，李志剛就打來電話，讓汪江玥通知食堂準備飯菜，局長他們一行正在返回的路上。
汪江玥通知食堂后，開始打掃會議室，張局長去礦區考察，回來要開領導班子會的。
汪江玥趁中間沒事的時候回了一趟家，洗了臉，刷了牙，打了粉底，把新買的粉餅也用上了。在東北上學那會，班裡的同學都化妝，她也跟著學會了如何用化妝盒。平時同事們都不大講究，汪江玥也習慣整天灰頭灰臉的。不過，自從到了辦公室工作，她開始對自己的穿戴和外表講究起來，她不願意做一個平凡的女人。她在穿衣鏡前照了又照，直到滿意為止。當然，為了不引起李小山的誤會，她在上班前就穿上那件新買不久的裙子。
時間還早，汪江玥有些心慌。算上這次見面，是她和張成剛是第二次見面。對於這個統領全局近兩萬人的最高領導，汪江玥是敬中有畏。敬他，是因為他破格替自己安排了一份工作，畏他，是因為她從他的關愛中總能感受到一種來自異性的關懷，絕不是同志之間的那種關懷。有時候，汪江玥覺得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會不會是他因了愛好文學的原因與她惺惺相惜？但憑女人的直覺，她認為沒有那麼簡單。
快到五點的時候，雷濤帶著一幫人回來了。汪江玥早已在會議室準備好了臉盆和乾淨的毛巾，她為張成剛倒上溫水，還用手試了試水溫，微笑著對他說：「水溫剛好。」張成剛含笑點了點頭，算是作答。與他隨行的還有礦開辦的李處、行政部主任何小光等。他們恭敬地站在一邊，等張成剛洗好，汪江玥要為他們換水，何小光說：「不用換，這水就挺好。」
參加會議的都是領導班子成員。汪江玥見張成剛對她並沒有多看兩眼，一顆撲撲跳的心漸漸平靜下來，難道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
李志剛在會議中間的時候出來了一趟，交代汪江玥去食堂看一下是不是已經在準備飯菜了，讓她直接在食堂等著。汪江玥說：「我呆在那裡做什麼，不是專門有兩名服務小姐嗎？」
李志剛說：「這是雷總特別吩咐的，你就按我說的辦吧。」
陪領導吃飯？汪江玥很是忐忑，她又回到了先前的狀態，張成剛真的對自己有企圖？不然，為什麼大家都會那麼認為呢？但她也沒有辦法拒絕，只好向李小山告假，說晚飯不回去吃，要在食堂招待局裡來的人。李小山的態度不是很明朗，想要說什麼卻又沒說出來。
六點多一點，一群人進了食堂的小包間，汪江玥和兩個服務員站在門口迎接，等所有的人上桌入席，汪江玥試探地問雷濤：「雷總，我可以回去了嗎？」雷濤指了張成剛旁邊留著的一張空位子：「小汪，今天你坐這裡，等會陪張局喝幾杯。」
雷濤發了話，汪江玥只好在張成剛旁邊坐下來。喝酒，對她來說不是難事，她自己也有八兩的酒量。只是，以前偶爾喝酒是和家人喝，現在卻是和上級領導喝。酒桌子上的規矩她不懂，她也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高規格的宴席。不會做但會看。汪江玥是聰明人，看別人如何敬酒，自己學著做，但畢竟是第一次上這麼大的酒場，她還是鬧了一出笑話。輪到她向張成剛敬酒的時候，汪江玥端起酒杯，站起身來對張成剛說：「張局長，這杯我敬你，我隨意，你喝完。」一桌子人都笑了，何小光竟然將剛吃到嘴裡的飯菜噴了出來，汪江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誤，張成剛馬上替她糾正：「小汪，你說錯了，你應該說的是『我喝乾你隨意』。你向領導敬酒，就必須要喝完的。」汪江玥臉一下子紅到了脖了根，向張成剛道歉：「不好意思，張局，酒場上的規矩我不懂。這樣，我糾正，我喝乾，你隨意。」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張成剛說：「沒關係。」他一飲而盡，笑道：「小李還挺幽默的，這樣，為了你剛才的幽默，我們再干一杯。來，小雷，把酒給小汪滿上。」
雷濤正要拿分酒器，汪江玥搶先拿起分酒器，一邊給張成剛倒上，又給自己倒滿了：「我來，怎麼能讓雷總給我倒酒呢？」
酒足飯飽，幾位陪同的人都走了，李志剛和汪江玥一起陪著雷總進了裡面的麻將室。張成剛和隨行的幾位坐在沙發上休息。李志剛說：「小李，聽說你麻將打得不錯，你就陪張局他們娛樂娛樂？」
汪江玥毫不猶豫地說：「這個可不行，再說我也沒帶錢啊？」
雷濤說：「這不用你擔心。」
李志剛說：「我聽孫科說你麻將打得特別好，張局的麻將也打得好，能陪張局長放鬆一下，這可是你不小的福氣呢。」
汪江玥看了看張成剛，他正微笑地看著她問：「是不是怕輸錢啊？」
汪江玥說：「恭敬不如從命，只要張局不嫌棄我笨手笨腳，我就陪領導玩一會。」
以前汪江玥他們打麻將，是手壘的那種，那見這種自動洗牌還帶著抽屜的自動麻將桌，只是聽說過而已。汪江玥拉開抽屜，發現裡面放著一沓新新的十元錢。她剛要喊是誰把錢落在這裡了，坐在身邊的李志剛拉了她一下，向她使了個眼色。
汪江玥手氣不錯，贏了不少錢。李志剛一直在給她暗示，她卻渾然不覺。打了沒多大一會，汪江玥發現另外兩個人都很少糊牌，倒是不停地給張成剛放牌，漸漸明白了，原來其他人都是在故意給局長放糊。於是，她自己也學會了，凡是張成剛放糊的牌，自己就不糊，偶爾只糊一下另外兩個人的。
結束的時候，汪江玥數了一下抽屜里的錢，一共是一千元。李志剛說：「打的不錯，沒輸沒贏。」另外的兩個人都輸了不少，倒是張成剛贏了一沓沓錢。坐在一邊一直陪著的雷濤說：「都說張局的麻將打的好，果然名不虛傳啊！」
張成剛將錢裝進隨身的包里。對汪江玥說：「小汪，你打的好，抽屜的一千元你拿上好了。」
汪江玥望了望李志剛，不知如何是好，李志剛說：「局長讓你拿你拿著吧。」
汪江玥將錢拿出來，感覺有些緊張。一千元錢，那可是自己半年的工資啊。
李志剛和雷濤陪張成剛他們一起去城裡的賓館住宿去了。汪江玥坐在辦公室里，望著眼前新新的一沓人民幣發獃。她一個月的工資才一百多元，一場麻將，每個人的賭資就是一千元，一對普通雙職工一年也未必能存下一千元錢。
九點多的時候，李志剛和雷濤從城裡回來了。李志剛到了辦公室，看到她坐在辦公桌前看報紙，笑著說：「我看辦公室的燈亮著，就知道你一定還在這裡等我。」
「李主任，這錢我不能拿，你交給單位吧。」
李志剛說:「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在為這件事糾結，實話告訴你吧。每次張局長來都是這樣招待他的。」
「這錢你交財務去，我不能要，這是公款。」
李志剛喝了一口苶：「剛才從城裡回來的路上，雷總誇你今天在酒桌上表現的不錯，將來有前途。關於這一千元的事，雷總也是有特別交代的，明天局長一行還要去幾個礦點看一看，大概得兩天時間，讓你陪同。這一千元錢呢，你明天一大早到城裡的高檔服裝店買兩套合身的職業裝。」
汪江玥不樂意了：「我穿什麼衣服是我的事情，我的事情還得用公款？這恐怕不合適吧？」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們是行政辦公室，每天迎來送住的人很多，需要用衣服提升一下氣質，因為我們代表的是單位的形象。還記得上次我和你一起去丹縣穿的那身西服嗎？那也是用公款買的，是雷總特批的。」
「真的，包括食堂包間的那兩名服務員，她們的衣服也是單位專門配的。雷總這人和其他領導不同，他更在意形象。他總是說，職工的形象就是單位的形象。」
汪江玥見他說在有道理：「好吧，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她將錢鎖進辦公桌的抽屜里，上樓回家。
李小山和女兒都已經睡了。汪江玥聶手聶腳地上了樓，打開門，連燈都沒開，她不想驚醒他。李小山根本就沒睡著，他打開床頭上的燈，鐵青個臉：「一身酒氣地回來了，趕緊去刷刷牙，別讓酒味把孩子熏醒了。」
汪江玥知道他心裡不痛快，也不和他計較，拿著臉盆去水房洗漱了一番。回到屋裡，覺得頭有些沉，躺到李小山身邊，李小山背對著她。她想要和他說那一千元的事，想了半天，不知該說不該說，最後決定還是先不說。
李小山問她：「吃的不錯吧？酒也肯定是最好的酒。」『
「立項是要局裡出錢的，這頓飯很重要。」
「你們主任也是的，有他陪同就行了，還拉上你陪酒。」李小山不高興地說。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你連這道理都不懂？」汪江玥試著要搬過他的後背。
李小山倔強地挺直了身子，汪江玥根本動不了他。
「不轉過來是吧？不轉過來，你明天可別後悔。」
李小山說：「我看見你就來氣。」
「那好啊，明天你就不來氣了。」
「為什麼？」
「明天我和局長他們一起去礦點考察，可能得兩天才能回來。」
她說著也背轉身去，他知道李小山就是有再大的定力也一定會撐不住的。果然不出所料，李小山一挺身從床上坐起來，看到汪江玥給了自己一個後背，有些委屈地：「這就怪了，我是搞宣傳工作的，以前局裡來人，陪同的都是我，怎麼倒成了你呢？」
他想讓妻子面對他說話，汪江玥也較上了勁，不肯轉過身來：「這還不是因為上次那篇報道惹的禍，雷總認為我實力比你強。」
李小山嘆了一口氣，一頭倒在床上：「真沒想到，這世道何其不公啊，我竟然快要被老婆搶去飯碗了。」
「瞧你那點出息，陪領導考察是我們辦公室的職責，你還吃上我的醋了？」
李小山說：「豈敢，豈敢，你現在是局長經理身邊的紅人，我可是個深山無人問的人。」
汪江玥暗自慶幸沒有將那一千元錢的事情告訴他，不然，他又不知又會生出多少感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