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如釋重負
汪江玥說：「這樣子身體怎麼受得了，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你先別吃，等我一會。」
汪江玥回到四樓家裡，李小山正在做飯，孩子在一邊玩耍。汪江玥從抽屜里取了飯票，又拿了平日買飯用的飯盒，撒腿就往外走。李小山在身後喊：「我這不是在做飯嗎？」汪江玥說：「你做你的，我等會回來吃。」
因為有部分人在城裡的家屬院居住，食堂里下午吃飯的人不是很多。汪江玥平時很少去買飯，除非李小山公差外出。平日里買飯都是李小山去買，見汪江玥在窗口排隊，同事小張好奇地問她：「今天你也來打飯，稀罕。」汪江玥說：「我家老王有事抽不開身，我就自已來打。」
食堂是由一間大禮堂改造的，放了很多桌子和板凳，供大家使用。但通常大家不大在食堂內用餐，他們更喜歡三三蹲兩兩蹲路邊的樹下或是大門口的房檐下。在汪江玥排隊的窗口賣飯的是她老鄉老田，老田是和汪江玥爸爸同一年招工到單位工作的，感情特別好，愛屋及烏，老田一直以來對汪江玥非常照顧。汪江玥對他說：「紅燒茄子，花白炒粉條，一份米飯。」將飯票遞給他，老田象徵性地收了一些飯票，給汪江玥端過來的菜卻是紅燒肉和燒茄子。汪江玥正要說菜打錯了，他向她使了個眼色，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左右看看，沒有人注意到她，端起飯盒，三步並做兩步走出食堂，心裡突突直跳。她一向是不喜歡佔小便宜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話說得一點都不錯。
汪江玥端著飯盒到薛安民辦公室的時候，他一口饅頭一口水地吃著，眼瞅著好幾個饅頭都被他消滅了。汪江玥對他的了解比對其他領導要多一些，以前她在製圖室工作，薛安民是搞技術的，汪江玥就經常給他製圖。薛安民的飯量極大，一頓能吃好幾個饅頭。每年年底，製圖室都會聚一次餐，例行公事地將包括薛安民在內的好些技術人員請了，汪江玥親眼見過薛安民將一桌子剩下的菜全吞進了肚子。
汪江玥將飯盒往他面前一放，說：「吃吧。」
薛安民有些不好意思：「怎麼能讓你給我買飯呢？」
汪江玥說：「給領導服務也是我的義務啊。」
說著，汪江玥推開門，看了一下長長的樓道，樓道里靜悄悄地，沒有一個人走動。她腳步放得極輕，雷濤的辦公室離薛安民的辦公室中間隔了三間房子，她擔心走路腳步聲太重驚動了他。
回到家裡，李小山已經將飯菜擺在桌子上，女兒自己端著小碗，將碗里的稀飯正往嘴裡送。孫昊端著一隻碗也湊在旁邊。汪江玥對李小山說：「給孩子夾菜啊。」當然，她說的孩子指的孫昊。孫昊吃了口李小山夾給他的菜，說:「叔叔做的菜好吃。」汪江玥一邊給自己碗里盛飯，一邊笑道：「好吃，昊昊多吃些。」小傢伙一邊吃著一邊看麥香吃飯，汪江玥開玩笑：「明天你就在阿姨家吃飯好不好？」孫昊說：「好。」
汪江玥對李小山說：「可別說，平時都是你買飯，沒想到這上樓下樓跑一趟食堂還真有些累。」
李小山沒有接她的話，用探詢的目光問她：「你這是演的哪一出啊？」
汪江玥說：「我是在助人為樂呢。」
他不滿地問她：「你買的菜呢？」
「你別管，總之一句話，給該吃的人吃了。」
他問：「那個是該吃的人？」
汪江玥不高興地說：「我都說過了，你還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難不成是我自己一個人偷吃了。」
李小山看她不高興，口氣和緩了些：「好了，不說了，快吃飯吧。不過，我可告訴你，辦公室是個好地方，也是個是非之地，你可要小心，不要與某一位領導走的太近，這樣就會少很多是非的。」
一邊吃飯，汪江玥一邊向他說了下午馬蘇的事，她著實有些氣憤：「你說這些人怎麼這麼疲？這樣緊急的事情家就象沒事人一樣，不著急幹活，竟然還跑回家去給孩子包餃子去了。剛準備幹活，又停電了，搞得我沒法向領導交代。費了好大的勁，才用上發電機，這會她在利用發電機的電在打稿子。」
李小山說：「我說你少見多怪了吧？機關里紀律本來就不很嚴。打字室那些人仗著自己有技術，平時也是很牛的，沒人敢惹。李志剛不在的時候，她們通常連人影都找不到，更何況是你？」
汪江玥到底是氣難平：「再牛也要看什麼事情啊？這麼大的事情都不當回事，害得我在領導面前沒面子。領導嘴上不說，肯定會怨我辦事不力。」
李小山告誡她：「機關里人浮於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可不要出風頭，得罪了人，以後工作不好乾。再說，你剛到辦公室才幾天，一定得夾著尾巴作人才行。」
吃完飯，李小山說：「你趕緊下去吧，看文件打好了沒，要好好校對，校對這工作也不是輕鬆的活，必須細心才行。雷濤是從秘書干起的，文字功夫比較紮實，你不要給他留下口食。」
汪江玥答應著，擦了擦嘴，就匆匆下了樓。
打字室里，馬蘇還在打字。看汪江玥進去，告訴她：「領導，快了，稍等一會。」
汪江玥說：「領導這會不在。馬姐，你可別糟塌我了。」
她在旁邊站了一會，感覺有些不妥當，於是說：「馬姐，我先去辦公室了，你打好了給我拿過來，我坐在這裡，恐怕會影響你幹活。」
馬蘇頭也不抬：「好。」
打開辦公室的門，汪江玥剛坐下，薛安民手裡拿著飯盒進來了，飯盒用報紙包著。
他含笑對汪江玥說：「多謝。」
汪江玥笑笑：「領導，不是我說你，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你不要以為你現在還年輕，就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以後可注得意了，一頓飯都不能將就。」
薛安民嘆了口氣：「你嫂子去娘家住了，我一個人也沒有心情做飯，也就湊和著吃飽肚子就行了。」
汪江玥笑笑：「以後，如果你想吃什麼了，就告訴我一聲，咱不僅是同事關係，還是兄妹關係，你以前讓我給你幹活不也總是妹子長妹子短的叫？總不會是升了職就高高在上，不認我這個貧下中農了？」
薛安民回道：「那怎麼會，好歹咱也打了幾年交道了。以前在總工辦工作，現在同時又在行政辦公室工作，總是比別人要熟悉一些。」
「這就對了，以後你隨時吩咐，想吃那一口就說一聲。」
薛安民笑道：「好，沒問題。」就離開了。
沒一會，馬蘇將打好的校對稿拿過來，遞給汪江玥：「唉喲，可累死我了。」
汪江玥接過稿子，笑笑：「你趕緊休息一下。我校對完了，再修改。」
馬蘇出去了。
汪江玥不得不佩服馬蘇的打字水平，整篇稿子幾乎沒有幾個錯別字。汪江玥仔細地校對了三遍，確保沒有任何一個錯誤的地方。她拿著稿子敲開薛安民辦公室的門，他一直在等著。
汪江玥說：「領導，我校對完了，你再看一下，看有沒有問題。」
汪江玥出了辦公室，與雷濤碰了正面。汪江玥告訴他：「領導，文件基本好了，現在薛總正在最後把關。」
雷濤含笑道：「好，我再等一會。」
汪江玥還想向他解釋，他搖了搖手：「沒關係，這樣的事情經常會發生，再說誰會想到今天突然會停電。」
汪江玥注意到，雷濤特意穿了一套西服，打了領帶。據說，他愛人在局院子的單位工作，他是個有名的「妻管嚴」。他說話總是慢條斯理地，似乎每一句話都是經過仔細斟酌。可能是回家心切吧，他額頭上有細微的汗漬。不過，他顯得很從容：「你去忙吧，我在辦公室等會薛總。」說著，他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沒多大一會，薛安民來到辦公室，將文件遞給汪江玥：「文件就這樣定了，剛才我和雷總商量過了，就這樣印。印快點，天都快黑了，晚上路上行車不安全。」
汪江玥答應著，拿著稿子去打字室。看著馬蘇修改了幾處錯誤。
從單位到省城要經過好幾個小時路程，翻山越嶺，交通不便，都是盤山公路。
文件弄好了，汪江玥蓋了公章，又找了個文件袋裝起來。司機小張早已在樓下等候。汪江玥和薛安民一起將雷濤送到車前，車是一輛紅色的桑塔那轎車，也是單位里最高檔的唯一的交通工具。是雷濤到單位上任之後添置的。以前，單位里都是一些綠皮的北京吉普車。雷濤說，坐騎是單位的代言人，人靠衣裝，馬靠鞍裝，單位必須得有一輛好車來裝門面。
看著車子揚塵而去，汪江玥懸著的心才落了地。這件事，算是汪江玥到辦公室上班后乾的最大的一件事。
她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