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機關作風
第一天在辦公室上班，汪江玥感受到了沉重的氣氛。不過，局長對自己過分的關心，讓她多少有些不自在。她一直想把局長給她打電話的事和李小山說，卻又擔心他會多心。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上班，李志剛交待她，每天早上到辦公室第一件事情是要給各位領導將暖瓶的水灌好，還要給各位領導把辦公室稍微整理一下。他列了個領導姓名的清單給她。
汪江玥一直在技術部門工作，和領導們打交道不是很多。她用電熱壺燒好一大壺水，挨著辦公室給各位領導把水灌好。副總經理薛安民是近幾年剛提拔的領導，比汪江玥大不了幾歲。他含笑對汪江玥說：「不用每天早上給我灌水，我自己到辦公室去灌。」
汪江玥說：「經理，這是主任吩咐的，我必須服從領導指揮。」
薛安民一邊整理自已的袖口，一邊說：「領導的話不一定要聽。」
汪江玥笑笑出了他的辦公室。
薛安民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
他出身農家，原本畢業於一所普通的中專學校，學的是與單位專業相符的專業。剛到單位，找不到對象。據說，在老家農村也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他。後來，有人給他在單位介紹了一位職工，是父母的獨生女，家裡的條件沒得說。薛安民以為自己走了桃花運，婚事很快定下。婚禮也很快舉行。沒想到，他的妻子趙玲其實神經有問題，在上學時談戀愛了了刺激。沒有人告訴薛安民實情。結婚的當天晚上，一幫子學哥學弟們鬧新房。沒想到，趙玲竟然對一幫人破口大罵。她平時看起來挺溫和的，可能鬧洞房的人太多，她的精神受了刺激，情緒激動起來。
薛安民對趙玲的了解是從那一刻開始的。新婚之夜的喜悅還沒有來得及享受，薛安民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是走了桃花運，而是掉入了有預謀的圈套之中。當天晚上，他沒有和趙玲同房，他先去找介紹人算帳，媒人告訴他，趙玲的病情他也並不知情，趙玲的父母和他是多年的同事，一直央著讓他幫忙給自己物色個女婿。他說：「小薛，這是木已成舟的事情，你要相信，你今天的失去會等於明天的得到。」
薛安民抱著頭痛苦地蹲在地上：「我只管現在，不管未來。」
媒人安慰他：「現實會告訴你，一個人在失去的同時總會得到。我相信，將來你不會恨我，而會感謝我的。」
薛安民不明白他說的意思，畢竟，他是剛進入單位的新人，並不懂得太多的人情世理。
薛安民對婚姻有了絕望感。趙玲平時並不怎麼發神經，但是因為父母的嬌慣，她對生活常識懂得極少。對夫妻生活也極其冷淡，薛安民血氣方剛，總覺得她躺在自己身下就像一具殭屍，讓人提不起興趣。趙玲根本不會做飯，吃飯都是去食堂買。薛安民出身農家，把錢看得很重。即使食堂的師傅們做的飯菜質量一流，但他更喜歡吃自家鍋里做出的飯。
人常說，食、色人性也，薛安民在家裡無法找到溫暖，內心特別孤獨和空虛。和他同年分到單位的的年輕小夥子不少，個個家庭幸福，婦唱夫隨。薛安民必須找到一個新的突破口，將自己對生活的不滿得到釋放。
後來，趙玲竟然懷孕，她的母親將她接到自己家居住，讓他們分居，說是為了保證孩子的安全。薛安民就經常泡在辦公室里通宵達旦的鑽研業務。單位有野外的工作需要人去干，他就自告奮勇地要求去工作。他帶領的團隊很快發現了一處大礦煤，為單位帶來極大的經濟效益。
同年，他被評為先進工作者，在省級、部級的報刊上大力宣傳。他的宣傳稿多是李小山主筆。新任領導雷濤也是一位實幹家，他對薛安民的工作能力和敬業精神特別看重。單位要任命一名總工程師，薛安民的丈母娘原來與局長張成剛坐過一個辦公室，關係不一般。丈母娘專程去了局裡一趟。沒過多少日子，總工程師的任命很到來。薛安民實現了事業的巨大飛躍。
汪江玥到辦公室工作的時候，薛安民剛任總工程師時間沒多久。他特別平易近人，沒有一點官架子。
汪江玥是個聰明人，她自然能看出來，薛安民是一個有前景的人。她告訴自己一定要認準人，認準人才能走對路子。
給所有的領導燒好水，灌好了。汪江玥到打字室讓馬蘇將文件重出一下。馬蘇問她：「昨天不是已經出好了嗎？怎麼還要出？」
汪江玥按李志剛交代的說了一遍，馬蘇有點不大相信：「印是按要求的份數印的，怎麼會不夠？」
汪江玥沒有理她。她知道，象馬蘇和張莉那樣資歷老的人，就象院子里長的老樹一樣，是無人能撼動根基的。打字用的是四通打字機，她們倆算是單位里唯一能打字的人。誰也惹不起。
李志剛躲在傳真室寫材料，說是沒有人打擾才能把材料寫好。單位要為一個礦區的礦產儲量進行論證，準備開發礦產資源。雷濤是一個很有前瞻性的人物，做事果敢，為人幹練。汪江玥聽父親說過雷濤第一次到單位來報到的情況，那天他們一起從省城局坐車回單位，一路上，幾個人聊得熱火朝天，雷濤手裡始終拿著一本書在看，山路彎曲，顛的厲害，他竟然都不受影響。車到半山腰的時候出了故障，汪江玥的父親還吆喝他幫忙推車。他們把他當成了剛分來的大學生，他本身就長得細皮嫩肉，根本顯不出他的實際年紀。
沒想到，單位中層幹部會上，雷濤主持會議，他才知道他是新任的領導。汪江玥的父親特別尷尬，雷濤卻不在意，在中層幹部會議上作自我介紹的時候，還表揚了汪江玥父親，車出故障，老李作為一名中層幹部，自已鑽到車子下面去修車。
下午上班，李志剛將寫好領導簽發的論證報告交給汪江玥，讓她拿到打字室去列印，然後校對好，。一再叮囑她：「下班之前必須裝訂好，領導要連夜趕到省城總局去。」他說自己有點私事，要到外地一趟，汪江玥對他說「主任，你就放心去吧。」
汪江玥將論證報告拿到打字室。馬蘇和張莉正在織毛衣，汪江玥吩咐她們：「這個要趕緊打，下班之前要裝訂好。」
馬蘇停下手裡的活，拿起文件初稿看了看：「你忙去，不用管了。」
汪江玥出了打字室，又回頭叮囑了一聲：「快點啊。」
大約四點多，汪江玥不見她們倆送來校對稿，有點心急，到打字室去取。看到原稿還放在原地，打字室的門沒有鎖，兩個人卻都不見了人影。
汪江玥心裡那個急，簡直都沒法形容。她挨個到各個辦公室去找她們，卻都沒有找到。她只好趕到馬蘇家裡去找她，她果然在家裡，馬蘇說：「孩子生病了，想吃餃子，我回來給她做一下。」
汪江玥著急地催她：「馬姐，都這個時候了，文件還沒有打，領導在等著哩。」
馬蘇說：「瞧我這記性，不是你說，我還真忘了。不過，你放心，要不了多大一會就會弄好的。」
她將煮好的餃子從鍋里舀出來，給汪江玥盛了一碗：「你嘗一嘗你姐包的餃子。」
汪江玥哪有那心思，催她：「馬姐，你快點的。我先回辦公室了。」
大約半小時后，馬蘇才來到打字室，對正在打字室門口急得團團轉的汪江玥說：「小姐，別急，工作沒有這麼乾的。」汪江玥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她看了看打字室牆上的掛鐘，時針已經指到了五點了。
她說：「馬姐，我在辦公室等你，打好了你叫我，我來校對。」
馬蘇說：「好，沒問題。」
回到辦公室，剛坐下沒幾分鐘，辦公室的燈閃了一下就滅了，停電了！
馬蘇不緊不慢地進了辦公室：「停電了，沒法了。」
汪江玥生氣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不是看在她比自己年紀大不少的份上，汪江玥連罵人的話都想好了。她將滿腔怒火壓了回去。
「怎麼辦，主任吩咐必須要在下班前把文件裝訂好。雷經理在吃完飯後要趕往省城。」
菊花進來了，看到她急得一臉的汗，建議說：「如果真的特別急的話，只能動用發電機了。」
汪江玥問她：「那得要找誰呢？」
菊花說：「找工會。」
發電機終於發著了電，卻已經到下班時間，汪江玥不知要怎麼和雷濤去解釋，犯了難。主任不在，她就是辦公室里的代領導。不想去也不得不去向領導彙報。
敲開雷濤辦公室的門，汪江玥剛要向他解釋，雷濤說：「不要緊，我等列印好了再走。」
他叮囑汪江玥：「你去和薛總說一下，報告校對完，讓他檢查一下，因為這份報告專業性特彆強，他是總工，要把好最後一關。」
汪江玥答應著，出了雷濤辦公室的門。又敲開了薛安民辦公室的門，他正啃著一個饅頭，汪江玥問他：「領導，你怎麼吃這個？」
薛安民說：「能吃這個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