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意外電話
下午三點多，菊花叫汪江玥接電話。汪江玥以為是父親打來的，拿起話筒就說：「爸，你早上幹什麼去了？」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一下，然後說：「你認錯人了，我是張成剛。」汪江玥感到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一時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麼了，電話那頭傳來張成剛的聲音：「你們總經理剛才告訴了我你們辦公室的電話，知道你到辦公室上班了，感覺怎麼樣？能適應新工作嗎？」汪江玥說：「謝謝領導關心，能適應。」張成剛說：「下次到局裡公幹的話，到我辦公室來坐坐，我還有些文字想向你請教。」汪江玥有些不好意思：「怎麼敢當呢？我那三角貓的功夫，怎麼敢給領導你指教呢？」張成剛爽朗地笑道：「我能看出你的實力，小汪，好好乾啊。」說著，掛斷了電話。
菊花站在一旁，問她：「局長？」
汪江玥一時還沒有回過神來，自己到底交了什麼運？竟然被局長這樣地惦記。她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不高興。她有些迷茫地看了菊花一眼，什麼也沒說，出了電話室。
幾分鐘后，汪江玥還沒有坐定。菊花就在辦公室喊：「小李，電話。」
難道？汪江玥心裡有些忐忑。她突然有點害怕拿起那話筒。
是父親。汪江玥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有些委屈地對父親說：「爸，你早上去哪兒了？打電話你人不在？」
父親笑著問：「不會是孩子又生病住院了？」
汪江玥知道父親是在打趣她。她知道，儘管上一次父親沒有當面批評他們，但實際對他們的行為非常不滿。事後她才知道，當時因為擔心，他們為了趕車差點出了車禍。
汪江玥的父親對女兒是疼愛的。汪江玥和李小山結婚那會，父親去省城專門為他們購買做婚床用的海棉，那一次，父親就差點倒在三輪車下。
汪江玥告訴他：「爸，我被調到辦公室工作了。」
父親聲音也提高了好幾度：「這是好事啊，我今天早上還和你媽說，你沒班上生活上肯定受委屈了。」
汪江玥鼻子一酸：「打電話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
電話傳來父親驚喜的聲音：「唉呀，這簡直太好了，在機關上班，就萬事大吉了。不過，要好好工作啊。」
汪江玥向父親撒嬌：「那當然了。」
父親問她：「沒別的事，我就掛了。」
汪江玥向父親提出要求：「爸，你下次從北邊回來，替我買些大棗，我得給人家還人情。」
她父親連聲答應：「沒問題，應該的。」
汪江玥問他：「我媽還好吧？」
父親告訴她：「好著哩，你媽現在給大家做飯，每個月也領工資。」
父親掛了電話。
汪江玥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
菊花說：「還動了感情了？想你父母了吧？」
汪江玥點了點頭：「我已經好幾個月沒見到他們了。」
菊花說：「還真是孝順，我那兒子一年半載不見面，連個電話都沒有。有時候趁方便給他打電話過去，還沒說兩句就掛了。」
菊花是二婚，她兒子恨她不該拋棄了自己和父親，自然是恨她的了。
汪江玥安慰她：「他肯定是忙，天底下的兒女哪一個不戀父母呢？」說著出了門。
李志剛將一個文件校對稿遞給汪江玥：「這是個文件，我校對了一遍，你再校對一下。」
汪江玥答應著，在桌前坐下來。文件校對好了，李志剛讓她拿到打字室去列印。馬蘇和張莉正在打字室里織毛衣，單位的文件本身就不多，她們倆沒活的時候，就靠打毛衣打發時間。
汪江玥將文件往桌子上一放在，笑著說：「把這份文件列印三十份。」
馬蘇反過來勸她：「小李，剛到辦公室，要學會坐辦公室，凡事不要太急。」
汪江玥不明白她的話是什麼意思。
看她們倆沒有要停下手裡毛線活的意思，汪江玥不好意思說她們什麼。放下文件，就出來了。
四樓的樓梯口是單位的電報室，電報室也屬於行政辦公室。因為電話還不很普及，一些基層單位的工作狀態都是通過發電報的方式同單位聯繫。
汪江玥想到應該去電報室向話務員張梅打聲招呼，大家是一個辦公室的人了，不去打招呼顯得不禮貌。
電話室在四樓，是四樓唯一的一間辦公室。
張梅在單位里性格古怪是出了名的。但是她的業務特彆強，汪江玥最羨慕有本事的人了，性格不好並不影響一個人的工作能力。據說，當年，部里進行話務比賽，張梅在全國系統單位比賽中獲得了第二名。部里點名要她去北京工作，她考慮到丈夫和孩子都在單位，自己一個人去了不大好，就放棄了那次難得的機會。
後來，張梅就以為了家庭放棄了事業的事情不斷地向丈夫邀功。沒想到，丈夫對她的行為不但不感激，卻抱怨她不該自作主張放棄了一生中唯一一次進京的機會。兩人的感情隔閡越來越糟。
汪江玥上到樓上，電報室與她住的房間不遠，她順便看了一下放在門口的蜂窩煤爐子，換了塊煤。到電報室門口敲門。
聽到張梅說：「請進。」
汪江玥推門進去，張梅虛張聲勢地問她：「喲，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汪江玥看她說話陰陽怪氣，心裡有些不舒服，但也說不出口，訕訕地說：「今天第一天到辦公室上班，來向姐姐報個到。」
張梅撇了撇嘴：「報到不敢。你能來看我，說明你心裡還有這個姐。你可是當下咱院子里的紅人，上趕子著攆你都來不及。」
汪江玥反問她：「我到辦公室上班，都引起這麼大的鬨動？我就納悶了，是不是我就不該到辦公室來工作？」
張梅說：「人家是眼紅你，神不知鬼不覺地攀上了高枝。」
汪江玥問：「什麼高枝？」
張梅說：「聽說你工作的事局長都親自過問了，你參加工作才幾天啊，什麼時候竟然走了上層路線？」
汪江玥看她說話不中聽，關上門，就出了電報室。
剛出電報室，汪江玥聽到身後傳來「不是好東西」的罵聲，汪江玥在門口站了一會，想進去問她，呆站了一會，下了樓。
她來到打字室，馬蘇和張莉還在織毛衣，兩個人正聊得熱火朝天，文件列印稿原封不動地放在原處。汪江玥想催她們，又不好開口，只好回到辦公室。
李志剛拿出一本《公文寫作方法》遞給汪江玥：「小汪，以前我是主任兼秘書，工作忙，有些時候，起草文件也顧不上。既然你來了，就要慢慢學習公文寫作。」
汪江玥接過來，回道：「好，我一定儘快學習，替你分擔一些。」
李志剛告訴她：「你的文字功底有，但是文字好不一定就寫出好的公文，公文有公文的格式和要求，必須要掌握。」
汪江玥說：「那肯定，你放心好了。」
快下班的時候，馬蘇把印好的文件拿來了。李志剛對汪江玥說：「小李，把公章蓋好了。」他看了看牆上的表，時針已經指到五點半，叮嚀她：「現在發文件有些晚了，明天早上再發文件。」
汪江玥從柜子里拿出公章，給文件蓋章子。蓋好了章子，李志剛看了一眼，告訴她：「小李，這蓋子蓋的不對。」
汪江玥不明白：「不對，這章子不是蓋了嗎？」
李志剛拿出一份舊文件，給她看：「這蓋章子是有嚴格要求的，必須蓋在日期上面。你把章子蓋在日期下面的空白處，這樣的章子是無效的。」
汪江玥見自己犯了錯誤，心情一下子糟透了。忙作自我批評：「主任，對不起，我以前沒蓋過章，對用印還不懂，這可怎麼辦？」
李志剛安慰她：「不要緊，第一次干這個，犯錯誤是難免的。這樣吧，你到打字室和她們倆說文件印的不夠，讓她們重印。」
汪江玥笑笑：「我還實話實話吧，是我把章子蓋錯。」
李志剛笑道：「不能說實話，如果說了實話，今天晚上滿大院都會有有關你的新聞到處傳。」
汪江玥「噢」了一聲，趕緊去打字室，門已經鎖上了。
李志剛說安慰她：「沒關係，明天早上再印吧。」
看似完美的第一天上班，因為章子蓋錯而給汪江玥留下了陰影。
候門深似海。辦公室儘管不是候門，卻也讓汪江玥體會到了水的深度和人的深度。
下班回到家，孩子已經接回來了。
李小山問她：「爐子是你換的煤？
汪江玥說：「是的。」
李小山批評她：「以後上班時間不要隨便回家，機關的紀律說松是松，說嚴也挺嚴，特別是辦公室，根本就離不開人。說不定，你剛轉身，就有人找你了。」
汪江玥解釋：「我也就是去電報室，才順便換了塊煤。」
李小山說：「你剛到辦公室上班，現在所有的眼光都盯著你看，所以，一定要好好表現才行，不要給別人留下口食，這樣也給一把手臉上添光。」
汪江玥想要跟他說張成剛局長給她打電話的事，見他正低著頭在爐子上炒菜，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