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滲透
馬提拽住正要爬出機槍陣地的帕維,把他重新拉進了機槍掩體中。帕維緊盯著馬提的位置他知道他就在那,但他卻看不清馬提的臉。這要是白天帕維一定能夠發現其中的不妥之處,馬提臉上的肌肉因為顧慮而緊繃著,看起來他就像一個嚴肅的雕像。
他正在整理著接下來自己要說的話,而這些話必須要說服帕維留在這裏做自己的後援。
“我們算是好朋友嗎?”馬提斜歪著頭,從鼻孔中穿出了濃濃的霧氣。“我們必須要留下一個人在這,我可不希望出來的時候沒有人能夠接應我。”他已經摸到了沙包上,正準備爬出去。
“等等!!!”帕維才從身後叫住了他,“為什麽讓我留下?”他疑惑的問,“要說起入伍的時間我可比你早的太多,像是這樣的情形我覺得我同樣比你有更強的能力!”他當仁不讓的憑著感覺抓住了馬提的衣服,不讓他翻出去。
馬提順著帕維的力道又下來了,“你的俄語說的怎麽樣?”他自信的問道。“在戰爭還沒有爆發的時候我曾在聖彼得堡念過大學,就是現在的俄國人的列寧格勒,所以沒有誰會比我更有資格進去。”雖然看不見帕維的臉,但馬提明顯的感受到了他對自己的擔心,“放心吧!俄國人是不會發現我的。”他握住了帕維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拍了幾下。
帕維捉摸不定的鬆開了馬提的手,他模糊的看見馬提已經翻出了機槍掩體開始朝著俄國人的軍營大門那走去。
架設在營地門口的探照燈慢慢掃到了帕維的位置,接著驟然迎來的光亮,他看見馬提正在一步步的走進那個充滿著未知的俄國人的營地。探照燈在馬提的麵前停頓了幾秒,明亮的光線照的馬提用胳膊擋住了自己的雙眼,他罵罵咧咧的用俄語大聲吼道,“混蛋!快要把我的眼睛刺瞎了!!!”從營地門口旁的瞭望塔上傳來了一陣陣的笑聲。
有人接上了他的話,“你這個懶鬼!不好好站崗又往營地裏跑,看來那些姑娘已經快把你的魂給勾跑了!!!”說完,又是一陣笑聲從營地門口的哨卡那傳來。
馬提的心咯噔一下沉了,看來站崗的人裏有認識那兩個俄國人的家夥。他的腦子亂的都快成了一鍋漿糊,我該怎麽辦?在十幾秒的反複鬥爭之後,他已經離哨卡的距離隻剩下了幾步的距離。他先是用手捂住了嘴巴咳嗽了幾聲,“這該死的天氣,我竟然被凍感冒了!!!”他故意壓著自己的嗓門,好裝作沙啞的樣子。
守在門口的一名俄國兵舉著手電筒在馬提的眼前晃了一下,他轉過身對著站在他旁邊的另一個人說道,“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這段時間總是感冒、發燒的?”他故意用一種悲傷的腔調說道。
“這有什麽好稀奇的?”那名站在他旁邊的人說,“要不是那幾個姑娘誰會為了這點傷風感冒往醫務室跑?”他語帶嘲諷的白了馬提一眼,但說話歸說話,他已經壓下了檔杆,放了馬提進去。“聽我說,兄弟!”那名士兵把手搭在了馬提的肩頭,語重心長的說,“要是真的看上哪個的話最好趕快下手!!!”說完,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馬提附和著輕笑了一聲,就朝著醫務室的方向走了過去。
整個營地除了站崗執勤的士兵,所有人都待在了營地裏的木屋子裏。屋子的窗戶那裏透著暗暗的燈光,看來那裏麵的士兵還沒有休息。但有的屋子裏早就已經是漆黑一片了,當然也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裏麵根本就沒有人。
但這些出現在馬提身邊的木屋都不是他的目標,他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離自己隻有一百米的醫務室。他的心髒已經快要緊張的從自己的口中鑽了出來,兩條已經十分吃力的腿也逐漸加快了腳步。
“嘿,同誌!!!”
一個渾濁有力的聲音出現了前麵木屋的拐角那裏,借著旁邊窗戶那微弱的燈光,馬提看見一個胳膊上吊著繃帶的人。他披著厚厚的襖子,嘴巴上叼著一根沒有點著的煙卷。他的頭發看起來有些淩亂,雙眼隱隱的有些微紅。馬提看見那個人用另外一隻手撥弄了一下擋住了他視線的金發,朝著自己慢慢走了過來。
他搖搖晃晃的,應該在此之前還喝了不少的酒。他走到了馬提的麵前,這時他已經完全的走到了窗戶下的燈光裏。沒錯!他的眼睛確實有些泛紅。
馬提依舊咳嗽了一聲,“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他相信自己應該沒有被發現。
“有火嗎?”那個人一張口,一股酒氣就從他的嘴巴裏躥了出來。
“有!”馬提應了一聲,開始在口袋裏尋摸著。他忘了,他的衣服被擱在了之前的那個機槍掩體裏,而這件衣服卻是那個已經死去的俄國人的。他在口袋裏尋摸了半天都沒有摸到火機或是火柴。他有些尷尬的從口袋中掏出了手,“不好意思!我好像把它搞丟了!”
一陣寒風吹過,那名受傷且喝醉的俄國人看起來清醒了許多,他拿下了叼在嘴裏的那個煙卷笑了笑,在他布滿胡子的臉上印出來一個看起來淺淺的酒窩。“看來今天我真是不走運!!!”他轉身走開了。
馬提長長的唏噓了一聲,“太險了!”就在他剛剛突出這句話的時候,那個在他前麵的俄國人卻又猛地轉過了頭。
“你叫什麽?”這名俄國人皺著眉頭,像是正在腦海中尋摸著麵前的這個人。“是那支部隊的?我好像沒有見過你。”
“莎薩!”馬提立刻想到了在聖彼得堡念書時的那個俄國名字。“第十一坦克團。”
那個俄國人聽了馬提的話後失聲大笑道,“我們都是第十一坦克團的,要是說的更確切一點是滴二十三坦克營。”他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一樣感到開心。“那麽,接下來告訴我,你所在的部隊。”他的話鋒頓時變的有些嚴肅。
“第七運輸連汽車兵。”馬提猛然想到了就在不久前被 他們伏擊的那支運輸車隊。他們遭遇了那麽大的損失,補充來的新兵他應該是不熟悉的。
那名俄國人點了點頭,“真是一支不錯的部隊!”他的話裏似乎還夾雜著一些不好意思說出來的話語。
看著那個俄國人的真的走開了,馬提開始小跑著往醫務室的方向跑去,要是再發生一些變故可能就不會有那麽好的運氣了。
彼什科夫搖搖晃晃的撞開了木屋的那扇薄薄的木板門,裏麵的爐子裏正燃燒著紅紅的炭火。這件屋子不是他的宿舍,而是屬於拉基米爾的。彼什科夫的動作讓正在專心看書的指導員吃了一驚。他急忙丟下了手裏的書衝到了門口,一把扶助了搖搖晃晃的彼什科夫。
“我的天啊!”拉基米爾一邊扶著他一邊關上了大開的門,他隻套了一件薄薄的羊毛衫,被風一吹整個人都不禁打著哆嗦。“你到底喝了多少?”他將彼什科夫拉到了自己的床頭,自己卻跑到了開水瓶旁為彼什科夫倒上了一杯開水。
“今天可真是糟糕的一天!!!”彼什科夫睡在拉基米爾的床上,臉上綻放著滿足的微笑。“睡在床上的感覺真好!”他不禁想到了白天發生的事情和死神擦肩而過,或許下一次自己就不會有這麽好的運氣。一想到自己可能倒在冰冷的土地上,自己的鮮血順著傷口不住的往外流。他看見過很多血腥的場景,但從來沒有設想過倒在地上的那個人會是自己,可現在他卻不由自主的想象著自己可能會成為那個主角。
“聽我說!”拉基米爾把裝著熱水的杯子放在了床頭,“你需要好好休息!也許明天我們就要離開這一切了。”
彼什科夫的眼睛放著光亮,“你聽到什麽風聲了?”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抓住了拉基米爾的胳膊,全然不顧自己的指導員因為吃疼而變化的麵龐。
“你猜的不錯!”拉基米爾從彼什科夫的手中掙脫了出來,“我們要被調回列寧格勒修整。”他故意的不去看彼什科夫的眼睛,他知道這個消息並不是營長想聽到的。
“什麽時候的事?”彼什科夫頓時清醒了許多。
“就在你們安全返回營地之前。”拉基米爾站起身走到了屋子中間的火爐旁捅了捅有些暗淡的炭火。“第七運輸連在下午的時候就已經開拔了,這個時候應該已經登上火車了。”他抬起頭望著屋頂上的那盞電燈,猜測著說。
“第七運輸連在下午的時候就已經開拔了?”彼什科夫困惑的重複道。他的腦袋因為酒精的作用在一思考的時候就會隱隱作痛。
“怎麽了?”拉基米爾聽出了他聲音中的不妥,但又不知道為什麽彼什科夫會說出這樣的話,他的語氣也隨之變得警惕起來。
“剛才…”彼什科夫閉上了眼睛,眉頭和鼻子緊皺的就像一隻老鷹。他在思考著,但頭仍舊疼痛的厲害。“第七運輸連有留守的士兵嗎?”他有些語無論次的說。
“開什麽玩笑?”拉基米爾笑著說,“他們全都離開了,怎麽會有留守的人。”
“不好!!!”彼什科夫倏地一下從床上爬了起來,全然不顧身上的傷口掙紮著套上自己的外套。
在他旁邊的拉基米爾吃驚的看著他的舉動,“怎麽了?”他根本不清楚是什麽事讓彼什科夫如此的焦急。
“我剛才撞見了一個自稱是第七運輸連的家夥。”彼什科夫撂下了這麽一句話就急匆匆的衝出了拉基米爾的房門。
灌進來的寒風讓拉基米爾打了一個冷噤,除此之外還讓他的腦子立刻冷靜了下來。“不好!有人混進來了!!!”他慌亂的披上了自己的襖子,拿著手槍也隨著彼什科夫衝出了屋子。
彼什科夫已經消失在了屋外的黑夜中,拉基米爾四下看了一下急忙朝著營地的入口跑去。瞭望哨上的探照燈直直的打在了拉基米爾的身上,這名指導員舉著手上的槍朝著那上麵的戰士舞動著。探照燈停在了那裏,燈柱在夜色中閃發著詭異的白光。
拉基米爾開始衝著那上麵的士兵叫喊起來,但隻是一聲之後,他就朝天開了一槍。刺耳的槍聲立刻在軍營中炸開了鍋,沒有弄明白過來的那幾名執勤的士兵紛紛摘下了背在肩頭的步槍,紛紛拉開了槍栓將槍口對向了拉基米爾的方向。
直到拉基米爾的麵孔被其中的一名士兵認了出來後,那幾名執勤的士兵才將槍口壓低對向了地上。領頭的那個士官迎著拉基米爾跑了過去,“怎麽了?指導員同誌???”
拉基米爾喘著粗氣,話說的結結巴巴的,“有人…混進來了!!!”
那名士官警惕的查看著四周,用不太肯定的話回答道,“不…會吧?”
“有誰進出過?”拉基米爾胡亂的看著營地中的各個方向,“有個家夥自稱是第七運輸連的。”借著探照燈的白光他隻看清楚了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的營地都籠罩在墨水一般的黑夜中。
“沒有人進出過…”這名軍士在說道這裏的時候猛然間想到了之前的那名從營地外的機槍陣地回來的那個人。“隻有…洛夫…”
“洛夫???”拉基米爾認識他,“你看清楚了???”
“沒有!”這名士官有些驚慌的說,“他捂著臉,說是感冒了。”他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他知道自己的工作出現了疏忽。
“不好!”拉基米爾大吼了一聲,“我們的機槍陣地!!!”
伴著指導員的喊叫,負責操縱探照燈的士兵立即就將探照燈調轉了方向朝著洛夫他們的機槍陣地打了過去。
慘淡的白光劃破了夜空直直的蒙在了帕維的頭頂,在那聲意外的槍響之後他的步槍就對準了俄國人的那台探照燈。在那柱白光剛剛打過來的時候一聲槍聲就熄滅了它,這下四周都陷入了鉛沉沉的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