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掩耳盜鈴
雷空想起剛才的滑稽場麵。
徐行之一本正經地問她夏晚橙去了哪裏?在他哀痛說出夏晚橙因病逝世後,這人便把夏晚橙在這時間裏的消費和出入境記錄擺到了他麵前。
“差點忘了,你父親現在是稽查局的二把手。查這些東西對你來說,家常便飯吧?”
“為什麽要對外聲稱夏晚橙已經死亡?”
“為什麽?我總不能說新娘在婚禮當天反悔逃婚而走吧?”
雷空替徐行之整理他風衣的腰帶,笑道:“她夏晚橙可以一走了之,我們家還得在柏海混日子呢。”
“她……為什麽要逃婚?”
“這我哪知道?”
雷空慢悠悠地抿下一口酒,隻道:“你還不了解夏晚橙這個人嗎?”
“她都已經準備跟你結婚了,要是沒有發生什麽緊急情況……”
“哪有什麽緊急情況?說不準就是臨門一腳的時候突然找到了比我更好的靠山,於是跟她當初甩你一樣,同樣幹淨利落地甩了我。”
徐行之當下有些氣惱,“我和夏晚橙的事用不著你來置喙,你知道什麽?”
“我知道什麽?”
雷空帶著醺醺的醉意笑了起來,“我知道得可多了,你們分手前夕你為什麽常常聯係不上她?那是因為她都跟我在一起,那時候我們就睡同一張床上了,我們……”
“夠了!”
徐行之蹙著眉頭,“我對你們怎麽樣,一點不感興趣。”
“是嗎?那你現在來找我問什麽呢?以為我知道夏晚橙的下落?就算我知道又如何?你以為我會去找她?”
雷空墊著腳步一圈圈繞著徐行之轉,“找到她又如何?讓她覺得我心裏始終放不下她,讓她可以輕易拿捏住到我的把柄我的軟肋,然後在她用得著我的時候再一次次利用我逗著我玩?”
雷空嗤笑,“我原本還當我是這天子頭一號的白癡大傻瓜。現在看來,我還是不如徐巨星你。你不僅是這天子頭一號的白癡,還是這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我就好奇,她夏晚橙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湯?你就這樣放不下?”
徐行之反諷出聲:“你不是也一心一意要娶她?現在用這樣一個隆重的葬禮去埋葬一個空的骨灰盒,這就是你雷空的放下?”
“我放不放得下,她夏晚橙也是我名義上的妻子。我悼念亡妻,合情合理。現在這世紀婚禮告吹了,我用個世紀葬禮來彌補,不算過分吧?”
在徐行之的視野裏,一輛融入深夜的車子正在靠近。他說:“我走了。”
“怎麽樣?明日要不要來見證這個世紀葬禮的隆重舉行?”
“我沒有自欺欺人掩耳盜鈴的癖好。”
見徐行之即將走出房門,雷空喊了他一聲:
“我明日就去注銷夏晚橙的戶籍,你以後再也查不到她的下落!”
見徐行之不說話,雷空又道:“就當她死了不好嗎?”
直到徐行之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視野裏,雷空才笑嘻嘻地轉身點燃一支煙,看著傅昉來到他的麵前。
“今天辛苦你了,我讓人送你回去。”
傅昉腳下不動,隻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問:“你一個人,可以嗎?”
雷空玩笑道:“怎麽說?我還能去尋死不成?難道老婆死了我也就不活了?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這麽苦大仇深?”
“明日,夏早柑和夏午橘會出現嗎?”
“夏午橘病了,夏早柑得照顧她。”
“再怎麽樣,也是自己親妹妹的葬禮。”
雷空眼裏的笑意漸漸收斂了去,隻道:夏晚橙嫁給了我,就改姓了雷。夏家的人如何,不勉強。
傅昉左右環視了一眼,微微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用較低的聲音道:“要不我今晚……就留在這裏陪你?”
雷空伸手把傅昉耳垂上纏繞在一起的耳環理順,笑道:“傅小姐,夏晚橙死了還沒24小時,你就來惦記她男人,就不怕被冤魂纏身嗎?”
“她不是病死的嗎?哪裏來得冤魂呢?”
“這裏是她的新房她的婚床她的大紅鴛鴦喜被,她本人還沒睡過一天,你就想鳩占鵲巢坐享其成,這樣合適嗎?”
傅昉嘟著嘴,伸手去牽雷空的手指,委屈道:“今天送那幾個大嬸回酒店,她們可罵了我好一路的狐狸精不要臉。”
雷空就勢挽上傅昉的肩膀,帶著她往門口走。
他打開門,把傅昉推出去。
“夏晚橙從前不知被人罵過多少更難聽的話,想做雷太太?先受著吧!”
……
為了慶祝小台風入境帶來的和風細雨,拉姆西當地特意在碼頭舉辦了一個小型集會。
為此,Micheal醫生特意和同事換了半天早班陪夏晚橙前往。
“先說好,是你一定要去的,我才不是這種愛湊熱鬧的性子。”
夏晚橙穿了一身寬鬆的棉麻衣裳,腦袋上裹著一條素色絲巾,腳下踩著人字拖鞋,就這樣走在人群中,背影和拉姆西當地婦女一模一樣。
進入步道,周圍兩側都被小攤販占滿。這是夏晚橙第一次在拉姆西見到這樣多的人,他們沿路觀賞風景,停停走走,走走停停,連帶著所有人都被帶著放慢了步伐。
拉姆西連下了幾天雨,空氣是濕潤了許多,但溫度還是一樣的炙烤灼人,沒幾分鍾時間,夏晚橙手裏的冰淇淋就化了一手。
她做不出當著Micheal麵去把手上奶油舔淨的舉動,隻好把薄脆遞給他拿著,自己別扭地滿身上到處找衛生紙。
結果再抬頭,剛好就看見海鷗滑翔而來,輕易就把Micheal手裏的薄脆銜去了大半。
夏晚橙嘟著臉,明顯得不高興。
Micheal仗著自己身高能望遠,越過重重堆疊的人頭看向遠處五顏六色的遮陽棚。
“前頭有人在賣爆米花。”
“這用你說嗎?”
夏晚橙嗅了嗅鼻子,“我老遠就聞見了。”
“難怪宿舍門口的流浪狗見了你就親切,原來你們本就是相同的DNA。”
好生生地被這樣揶揄,夏晚橙伸了腳就往Micheal小腿絆去。這人輕易躲開,還小聲念叨了句:“你伸腳的時候是不是錯估了自己腿的長度?”
這話當下就把夏晚橙氣得蹦躂了起來。結果這雙腳剛落下,就感覺腳下踩實的木板傳來了微微震顫。
夏晚橙緊抓住Micheal的手,有些驚恐地看著他。
可這震動隻持續了半秒不到,隨即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Micheal看著夏晚橙臉色倉惶未消的餘韻,一下笑得比大海上的粼粼波光還要璀璨。
“不是我這幾天長胖了吧?”
夏晚橙就此抓緊了Micheal的手,就這樣暗自嘀咕著,再不敢胡作非為。
日頭熱烈的時候,碼頭上的人越來越多。從夏晚橙的視野裏看去,這滿目都是黑黢黢的腦袋和黑黢黢的後脖頸。她有些焦躁地問:“我們什麽時候才能走到岸邊?”
“不是要吃爆米花?”
“天氣熱成這樣,人又多,隻想找個陰涼地方呆著。”
就這樣人頭密集的碼頭,周圍還有三五成群的小孩兒在追逐打鬧。夏晚橙小心地避讓著他們,但還是被一個健壯的男孩兒撞到了腰。她蹣跚著往後退了幾步,當下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就伴隨著她落地這一下,耳裏突然傳來一聲足夠覆蓋全部人聲的悶響。
周圍的喧鬧全部停滯下來,附近人麵麵相覷。隨即,能明顯感受到的,她們腳下的木板往下落了幾寸,帶來了微微失重感。
但十來秒時間過去,一切又恢複了平靜,就像一幕喜劇被按了暫停,在恢複播放後,又重現了之前的熱鬧氛圍。
但Micheal臉色開始有些不好看,他把夏晚橙抓到胸前緊緊錮著她,帶著她盡快往前走。
他說:“感覺不太好。”
“哪裏感覺不太好?”
和著夏晚橙的問句,這裏又響起一聲異響。這次的震動來得之迅猛狂妄讓人始料未及,耳邊響起什麽東西斷裂的聲音,他們腳下變得傾斜起來,最靠近柵欄邊的冷飲攤一下子整個落進了海裏。
頃刻間,耳邊尖叫彌漫,大家同時間意識到了災難降臨,掙紮著躁動著往前頭跑去。
夏晚橙往後望,見後麵某個地方的木板已經塌了,有很多人落到了水裏。
Micheal緊緊禁著夏晚橙往前擠動,周圍人越來越密集,有人被擠倒在地,頓時發出慘烈的尖叫。
這前一秒還笙歌鼎沸喜氣洋洋的碼頭突然隻被小孩兒的哭鬧和堆疊在一起的呼救聲充斥。
碼頭盡頭,沙灘上的人都站了起來,看著碼頭正在一點點往下坍塌,而無數的人,正奮力朝著他們湧進,就像追逐血肉的食人魚一般。
Micheal和夏晚橙就被人堆擠在了人堆裏,隻能被迫隨著人堆移動。後頭,一個大海浪襲來,帶動著一具已經被木板刺穿的身體飄來。
這一恐怖的景象愈發引起周圍環境的躁動,又有人被擠倒在地,慌亂中不知被人踩了多少腳。
眼前呈現在夏晚橙眼裏的整幕景象,就是人間煉獄,是世界末日,是無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