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不速之客
看到雷空對外發布的訃告,夏午橘原本有些穩定的身體狀況再次遭重,當夜便發燒高達40度,直接引發了肺炎。
之前認識的一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親戚朋友都打電話來表示對夏晚橙的哀悼,同時一再表明願意出席夏晚橙的葬禮,送她最後一程。
夏午橘疲倦地翻了個白眼同夏早柑說:“嘴上說得好聽,什麽願意送夏晚橙最後一程?實際還是想巴結雷家,上次婚宴因為夏晚橙沒出席,白白錯過了最好的時機。眼下見喜事摻和不上,又想著到白事上來摻和一手。”
“這人人,都惦記吃夏晚橙的人血饅頭。”
……
顧訪棋推開房門,原本急切要出口的話,卻因為看見安鏡在日光下給顧訪琴梳頭的模樣而生生止住。
顧訪琴對著鏡子觀望自己,喃喃道:“最近白頭發長了不少。”
“也是老天眷顧你,讓你到了這個歲數才開始生出白發。哪像我,年紀輕輕就少年白頭。”
安鏡把檀木的梳子放下,仔細把顧訪琴的頭發整理妥當,而後自鏡子裏看著顧訪棋說:
“阿棋來了,看樣子是有一堆話想跟你說。”
安鏡微笑著回頭,問:“需不需要我給你們姐弟兩騰出地方?”
顧訪棋有些別扭地撓了撓頭,隻道:“不是什麽大事……”
他從包裏掏出了一個白色的信封,“是雷家那邊派人送來了……送來了夏晚橙的訃文。”
顧訪琴正在整理鬢角的手指微微一滯,問道:“明日什麽時辰?在什麽地方?”
“明日早上十點,地點在巍瀾斷崖。”
“巍瀾斷崖?那裏並不是公墓,雷家要把夏晚橙葬在斷崖?”
“據說雷空早早在那買下了一塊地,為晚橙修建好了墓碑。”
見顧訪琴和安鏡皆是沉默的樣子,顧訪棋再道:“還有,雷空已經向戶籍所提交了注銷夏晚橙戶籍資料的申請。”
“不愧是雷霆最鍾意的接班人。”
顧訪琴笑了笑,說:“就這當斷即斷的魄力和狠辣勁兒,確實和雷霆是一脈相承。”
顧訪琴起身,給窗外池塘裏的錦鯉喂食,嘴裏淡淡道:“你明日派人送份奠儀過去。至於其他……反正他們兩願意呆在外頭不回來,戶籍的事就以後再說。我看最近雷空那瘋勁兒挺嚇人,我們也別在這個節骨眼上找他的晦氣……”
時針指向晚上九點,雷空新房裏還集聚著一堆七大姑八大姨。她們就圍坐在客廳裏,把屋裏燈光開得賊亮堂,嘴上雜七雜八地聊著閑天八卦,手下利落地疊著香錢紙火。
雷空推開門的當下,就被這過分明亮的燈光晃了下眼。他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曉得,夏晚橙究竟為這屋子挑了盞多麽亮堂的燈。
“回來了?”
一大姑把雷空攔在門口,一邊拿著鬆枝在他身上敲打,一邊囑咐人趕緊把火盆端來。
傅昉沒見過這架勢,怔愣著就被人拿桃枝抽了屁股。盡管她極力地躲在了雷空身後,還是被人用米粒撒了一身。
這一通鬧騰結束,雷空終於能走進自己的家。傅昉就跟在他身後接受屋裏數十隻眼睛的審視,這讓她感到被極大的觸犯,他扯了扯雷空的衣服後擺,問:“她們都是誰啊?這麽晚了還不走嗎?”
雷空沉默了片刻,實際上,他自己也無法準確地說出這屋裏的女性們誰是誰,隻看那幾位三四十來歲的婦女麵熟,隱約想起好像是結婚的時候來給自己鋪過床。
“我爸的親戚,蘭姨的親戚,或許還有薑淮的親戚,說不清楚。”
傅昉僵立在門口,隻一眼望去,這屋裏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凡目隻所視,都被金燦燦銀閃閃的元寶堆滿,茶幾上的紙錢都摞成了山,不曉得的,還以為這裏成了什麽香錢紙火的中轉站。
雷空被這屋裏充斥的奇怪味道熏得頭暈,他強打精神道:“辛苦各位,時間很晚了,我安排車送各位回去早些休息。”
除卻三位外,這屋裏的十來位婦女都被車子分批運走。照理說,隻要再等上片刻,滯留在屋裏的人也會離開,但雷空煩躁地一刻也不想再聽到人嘰喳的動靜,他把車鑰匙給了傅昉,說:“麻煩你送一送她們。”
傅昉看看雷空,又看看眼前正上下打量她的女人,當即就起了些反逆的小性子,但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人去屋空,雷空把窗戶全部打開,把這屋裏的人味,香火味,紙錢味全部散出去,而後才默默點上了一支煙。
揣在兜裏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他不用看也知道,都是明日無法來參加葬禮的人提前給得奠儀。
這些人到底還算知數,沒在這個時候還左一個電話有一個語音地叨擾他。
當然,也有不識數的,例如現在這位不知怎樣要到他電話的不速之客。
“我們聊一聊。”
雷空幽幽吐出一口煙,笑了,“好啊。”
那頭的聲音很冷漠,“你定地方。”
“我就在我和夏晚橙的新房。對了,你還沒來過吧,正好過來看看。”
……
剛上車,坐在副駕的大嬸就把手摸上了傅昉的手腕,嘴裏羨慕出聲:
“這鐲子真漂亮,純金的吧?”
傅昉笑了笑,說:“是。”
“哎喲,這麽厚實,大概要上萬塊吧?”
傅昉想也沒想地出聲:“大概十來萬。”
“天啊!”
對方的尖叫仿佛世界末日到來一般,“你被騙了,這個份量的金鐲子哪裏能賣到十來萬?”
傅昉咧了咧嘴,“這是HMES的,就是這個價錢。”
“什麽HMES,要我說,就是你們小年輕沒眼光不會買東西,這才被人騙了。”
傅昉知道再多解釋也無益,隻默默啟動了車子。
在今天之前,她也不曉得雷家還有些這樣的親戚。說起來,雷霆是白手起家,在未發跡之前,就是哪個漁鎮哪個村上的泥腿子一個,和他有粘連的親戚,大多也是窮困潦倒。尤其他當時娶得還是同村的聶蘭心,同樣也有數不清的旁門支係。
等雷霆發跡後,這些人也不知道就在哪混跡著,這麽些年下來也沒洗脫身上的泥土氣息。
想起雷霆和聶蘭心原本也是這樣的出身,傅昉心裏就有些別扭。同樣是柏海的豪門望族名門貴胄,人家安家顧家就是正兒八經的時代簪纓書香門第,這一比較起來,就越發顯得雷家比較有暴發戶的氣質。
還好,還好雷空的母親陳盈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到底沒把雷空教育成無所事事的油膩子弟。
“大閨女,你和我大外甥是什麽關係啊?”
身上帶著古怪氣味的大嬸探過頭來,不懷好意地打探,“我看你們今日的來往還挺親熱。”
傅昉打開窗戶,想叫她從嘴裏散發出來的怪味直接飛出車去。
她屏息道:“同學,我們是同學。”
“那你之前就認識我大侄媳婦嗎?”
“嗯。”
“很漂亮吧?之前婚禮的時候也沒見過,倒是今天給她們收拾屋子的時候倒是看見了照片,那長得,真是俏生生的水靈。”
傅昉打鼻孔裏發出一個冷哼,“任何人的照片都要比本人好看很多。”
“不見得吧,我看我大侄子本人就和照片長得一模一樣。”
“是嗎?”
至此,傅昉再無任何一聲言語。她緘默地把她們送到酒店。下車之際,也不知道是人家是有意無意,說得話就落到了她耳朵裏。
“人媳婦今天剛死,她就敢明目張膽地跑到家裏勾人,真是不怕遭報應!”
“說什麽本人沒照片好看,我看她就是妒忌小夏長得漂亮!”
“打扮得跟一狐狸精似得,一點水準都沒有。要我說,雷空根本不可能看上她,就純把她當丫頭使喚,就她自己拿自己當回事,臭不要臉的。”
傅昉一口氣噎到嗓子眼,車門都被她大力推開,又因為看見來往行人而生生隱忍了下來。
這裏是五星級酒店門口,她們那些人不知所謂,她還要臉!
傅昉憋著氣,一路踩著油門回去。她走到門口,大力按響了門鈴,卻見意想不到的人從雷空家裏出來。
傅昉往旁邊側開步子,讓這位穿著黑色大衣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高個男人從她身邊經過。
她目視著這人鑽入車子離開,而後她小跑著回屋,就見雷空半趴在陽台扶欄上,正慢悠悠地晃蕩著紅酒杯。
傅昉走近,見煙灰缸裏堆積著煙蒂,問:“剛才那人……是徐行之嗎?”
雷空帶著酒氣道:“嗯。”
“他來找你嗎?”
“嗯。”
“來做什麽?”
雷空嗬嗬笑,“他是夏晚橙前男友,你說他來做什麽?”
“他……”
傅昉小心地張望了雷空的臉色,問:“你們沒吵架吧?”
“吵架?”
雷空醉醺醺地出聲:“我們為什麽要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