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雷蒙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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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太陽發現了這位垂頭喪氣的雷蒙德爵士,他坐在一棵櫻桃樹下,離奧奎因堡周圍的村莊隻有一裏遠。溫暖的陽光絲毫不能緩解從這位騎士血脈中流過的冰冷而致命的恐懼。他隻能想到威脅公爵領地的可怕的厄運,想到他自己的叔父在這片土地上所造成的恐怖。戴恩-加特勒-惠特曼爵士委托他負責警告蓋爾斯公爵,並動員阿基坦的騎士團對抗血鷹公爵,以免那個怪物變得太強大而無法阻止。
遺憾的是,他可悲的失敗了,他沒能使蓋爾斯公爵相信他帶來的警告,這才是對雷蒙德爵士真正的刺痛,就像毒蛇的熱吻一樣。
德-圖盧茲和杜-蘭開斯特之間的瘋狂的、世代相傳的宿怨不僅扭曲了這兩個家族的思想和靈魂。就像瘟疫一樣,它汙染了阿基坦人的想法,改變了他們對待這兩個家族的態度,使他們相信這兩個家族除了延續他們古老的仇恨之外,沒有別的想法。
不管他是否意識到,這對德-圖盧茲和杜-蘭開斯特來說,都是一種負擔。雷蒙德爵士今天看到了幾百年的衝突和仇恨所遺留下來的偏見展示出來的一個戲劇性的例子。即使是蓋爾斯公爵,也隻有當一個德-圖盧茲提到一個杜-蘭開斯特的時候,也會立即想到背叛和仇恨。
他現在應該怎麽做?雷蒙德為這個問題感到苦惱。他可以騎馬回到圖盧茲城堡,率領他的騎士們前往蘭開斯特堡。想象到這幅畫麵,他悲傷地笑了。不,蘭開斯特家族可能比蓋爾斯公爵更可能對他懷有敵意。如果圖盧茲伯爵聲稱他集結了一支軍隊來保護他古老宿敵的土地,他絕不會相信他的話。他們會戰鬥,無論哪一方獲勝,他們都很容易在那個怪物來的時候被抓住。
也許他應該去找惠特曼爵士,嚐試去利用那個奇怪的隱士騎士去追蹤血鷹公爵,找到那個怪物藏起來的巢穴?雷蒙德並不認為這樣的努力會有多大的成功的機會,但如果他在這樣的努力嚐試中死去,至少他可以光榮地死去,彌補為他叔叔的瘋狂給世界帶來的罪惡贖罪。
雷蒙德爵士從樹下的休息中驚醒過來,看著一個孤獨的騎手沿著通往阿基坦村的路疾馳而去。騎士認出了有著斑紋的小馬和騎士的披風。燕麥杆在夜裏試圖趕上雷蒙德的步伐,但無論是這個農民還是他的駿馬都無法與騎士的決心相媲美。在這條路上的某個地方,燕麥杆已經掉隊了。現在,這個農民似乎正拚命地想要回到騎士身邊。
就在雷蒙德爵士看到他的幾乎同一時刻,燕麥杆在馬鞍上轉過身,向騎士揮了揮手。他猛地一拉韁繩,把小馬轉向那棵櫻桃樹。
“你的忠誠是值得讚賞的,”雷蒙德爵士站起來迎接燕麥杆,站在他的馬前說道。“但我擔心你的努力已經白費了。蓋爾斯公爵不聽我的警告。在他的宮廷上,沒有一個人相信血鷹公爵回來了。”
奇怪的是,當這個農民聽到這個可怕的消息時,他隻是微微點了點頭。“她說他們不會聽的,”燕麥杆說道,他的聲音裏有一種莊嚴肅穆的味道,還帶著一絲敬畏。
雷蒙德爵士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對這個農民的語調和舉止感到迷惑不解。“誰告訴你他們不會聽的?”
“在我完全失去了追上你的希望之後,我把我的小馬放慢了腳步,最後下來牽著它走。”燕麥杆解釋說。“我看不出摔斷它的腿或我的脖子有什麽意義,所以我就沿著路走著,想著等太陽一出來,我就能看到我要去哪裏,就能和你在一起。整夜牽著小馬走是一件很累的工作,所以當黎明來臨的時候,我就去找一條小溪。”
這個農民的表情變得更嚴肅了,他抑製住了輕微的顫抖。“我發現了一個小池塘,裏麵有我所見過的最清澈、最藍的水。我跪下來,用手捧著池塘裏的水,這時我才意識到,池塘裏,除了我自己以外,還有另一個倒影在凝望著我。”
奇跡般地顫抖穿過雷蒙德的身體,讓他充滿了驚奇的興奮。“你是不是想說…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一個普通的農民嗎?你是說你看到了…那位女士!”
燕麥杆搖搖頭。“起初我以為她就是那位女士,我的大人,因為她是那麽年輕,那麽美麗,那麽奇妙。但是,當我匍匐在泥裏,為我那雙普通的眼睛盯著她的臉而向她道歉時,水中的幻象讓我站了起來。她說她不是那位女士,隻是為那位女士服務。她知道你給自己安排的任務,大人,但她說那是徒勞的。她說蓋爾斯公爵不會相信你的。”
當燕麥杆坦白說那個幻象不是那位女士本人時,雷蒙德爵士感到信仰的熱情從他的心裏消失了,盡管他知道他應該為那位女士的一個仆人對他的追求表現出興趣而感到榮幸。“她還對你說了些什麽?”騎士問道。
“她說我要找到你,盡快把你帶回池塘,”燕麥杆說。
雷蒙德爵士點點頭。這位騎士走到他的馬吃草的地方,跨上了馬鞍。“那我們走吧,”他說。“或許,我們仍有希望在這種邪惡力量強大到無法阻止之前消除它。”
當他們到達池塘時,雷蒙德不需要燕麥杆提醒他。騎士能感覺到空氣中的變化,魔法的刺痛感在他的皮膚上流動,刺痛了他脖子後麵的毛發。自從他把表兄的屍體帶回羅貝爾伯爵家以來,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種平靜。
盡管燕麥杆堅持認為他所遇到的幻象不是女神,但雷蒙德爵士在他的內心中仍然激起了一陣期待的震顫。這位女士會在一個普通的農民麵前暴露她真實的自我嗎?不,她不會的。能見到那位女士是一種榮譽,這是隻會授予那些獻身於保衛王國的騎士們的最高榮譽。
當他們下馬,牽著馬向池塘走去的時候,雷蒙德發現那種平靜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這些日子以來的恐懼立刻消失了,他的腦海裏不再有那些折磨著他的疑慮和罪惡感。他不再為他本可以做些什麽來阻止他叔叔想出這樣一個卑鄙的陰謀而煩惱了。他不再苦苦思索,一個人如何才能阻止這個幾乎可以把阿基坦全數摧毀的怪物。他現在站在這裏,站在這神聖存在的麵前,已經足夠了。
小池塘就像燕麥杆所描述的那樣清澈純淨,沒有蘆葦和泥沼的破壞。凝視池塘的水麵就像凝視一麵銀鏡。沒有任何天然的水能有這樣的純度。雷蒙德爵士感到他的脈搏加快了。他轉過身來,示意燕麥杆退到後麵,不要再往前走。他恨自己不該和一個僅僅是普通的農民分享這種經曆,一個幫助羅貝爾伯爵使自己蒙羞的背信棄義的奸詐老鼠。
燕麥杆保持著他的距離,牽著韁繩,而他的主人走到池塘邊。
雷蒙德爵士俯身在水麵上,低頭凝視著自己的倒影。他立刻想起了寧靜之湖的湖水,雖然他說不出確切的原因。也許所有被這位女士的出現所觸碰的地方,彼此之間都有某種相似之處。
再過一會兒,關於寧靜之湖的湖麵的記憶就更加強烈地刺入騎士的腦海。隨後另一個倒影出現在了那裏,在雷蒙德旁邊的水中。這是一個美麗的年輕女子的形象,她穿著一件華麗的藍寶石色禮服,金黃色的頭發盤繞在一件銀質的發箍裏。雷蒙德吃了一驚,意識到自己認出了那個女人。雖然他從未近距離見過她,但他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女預言家安妮斯頓的形象,她是魔法塔的現任守護者。
“不要為我不是那位女士而難過,”水中的影像告訴雷蒙德,少女預言家一下就猜到了騎士腦子裏翻騰的思緒。“她的力量在我身上流動,是她的魔力使我能和你說話。我知道你的目標,我也把它變成我自己的了。通過我,你也可以知道那位女士讚成你的追求。”
雷蒙德低下頭表示歉意。“原諒我的大膽,女預言家。我無意冒犯那位女士的聖杯少女之一。”
安妮斯頓的影子對著年輕的騎士和藹地笑了笑。“你並沒有什麽過錯,”她向他保證。“我應該為沒有早點聯係您而道歉。阿基坦用來解決這個怪物的時間越來越短,我擔心這次耽擱已經讓我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蓋爾斯公爵不相信我的警告。”雷蒙德說道,“我告訴他血鷹公爵回來了,但他和他的顧問們都不相信。”
“他們不會聽你的,”安妮斯頓說。“隻有一個聲音能讓他們傾聽。你必須騎馬到蘭開斯特堡去,警告蘭開斯特家族有危險。羅貝爾伯爵喚起了血鷹公爵的力量,讓它摧毀杜-蘭開斯特家族,而那個怪物的意圖就是要遵守這一契約。蘭開斯特家族必須受到警告。當蓋爾斯公爵從一個圖盧茲和一個蘭開斯特那裏聽到同樣的故事時,他一定會相信的。”
雷蒙德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讓蘭開斯特家族的人聽我說。他們心中的仇恨和我叔叔心中的一樣強烈。如果我騎馬到蘭開斯特堡,甚至他們的莊園去,在那裏我可能隻會找到死亡。”
安妮斯頓的形象悲傷地點點頭。“要想阻止血鷹公爵,你們倆家都必須克服你們的仇恨。這是我在預言之鏡中所見的。除非德-圖盧茲和杜-蘭開斯特站在一起,否則那個怪物就會完成它血腥的複仇,阿基坦就會變成活死人之地。”
“那我就騎馬去蘭開斯特城堡。”雷蒙德說。“也許我可以讓蘭開斯特家的人在他的仆從絞死我之前先聽我說完這件事。”
“你得快點騎,”安妮斯頓催促著。“血鷹公爵的力量使我的鏡子蒙上了一層陰影,隻有當它觸及到別人的命運時,我才能看到他命運的脈絡。因此我很難預測那個怪物的行動,隻能預測他的意圖。他將進軍蘭開斯特堡,但我無法預測何時以及如何進軍。即使是現在,血鷹公爵的人馬也可能正在逼近蘭開斯特城堡。”
“我會騎著馬,就像被血鷹公爵緊追不舍一樣。”雷蒙德對著池塘中的影子發誓道。“我會盡我最大的可能,去找蘭開斯特家族的人,警告他們有危險。”
安妮斯頓的倒影對著雷蒙德的誓言微笑。慢慢地,影像開始褪色,池塘失去了鏡麵般的光澤。水麵上又布滿了雜草和浮渣,青蛙和蜻蜓在岸邊徘徊。平靜的感覺從雷蒙德身上消失了他的胸中充滿了緊迫感和恐懼。
騎士轉過身,衝回那匹駿馬和燕麥杆站立的地方。
“你看到她嗎?”燕麥杆問道,他扶著雷蒙德爵士上了馬。
騎士點了點頭。“她說我必須騎馬去蘭開斯特城堡,並警告蘭開斯特家族,他們將是血鷹公爵發泄憤怒的第一個目標。我隻能向這位女士祈禱,在下令處決我之前,他們家族的人能聽我說完。”
燕麥杆搖了搖頭,騎上了他的小馬。雷蒙德爵士吃驚地盯著這個農民。
“你不必陪我,”騎士說。“我很可能是騎馬去送死的。”
燕麥杆望著騎在馬上的騎士,他的臉顯得很嚴肅。“就是因為我,羅貝爾伯爵才去找那個女巫吉賽爾,”他說道,聲音裏充滿了內疚。“如果不是因為這樣,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隻是一個農民,但我必須為我所做的一切作出補償。如果這意味著我將在絞索上結束我的生命,那麽我願意接受我必須付出的代價。”
“也許你會如願以償的。”雷蒙德爵士說著,掉轉馬頭,向大路跑去,用馬刺戳了戳兩肋。這裏與蘭開斯特的領地相距甚遠,安妮斯頓的警告仍在雷蒙德的耳邊回響。現在時間成了敵人。
如果還不算太遲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