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高朋輝和佟滿江一直找到八點多鐘,無奈就是沒有葉筱薇的影子。


  他們只得暫且打道回府,可在心裡卻暗自盼望葉筱薇已經早一步回了家。但是回到家裡看到滿屋子垂頭喪氣的臉時,兩人的心一下子都涼了。


  佟滿江嘆了口氣問道:「小張,對方還沒來電話?」


  小張搖了搖頭,沒說話。


  一旁的小陳卻拍著一隻提包道:「錢倒是送來了,一半真的一半是假的。」


  佟滿江上前拉開看了一眼,情緒不高地說:「提過去,放好!」


  高朋輝感到與眾人無話可說,便把自己關進卧室里,眼圈泛紅地一根根地抽煙。


  佟滿江望著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進來拍拍他的肩勸道:「小高,別這樣,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


  「佟隊長,我……我整整等了她八年哪!為什麼我……我……?」


  正此時,佟滿江的手機響了。


  「喂?……宋局長?」


  「老佟,情況怎麼樣?葉筱薇有消息嗎?」


  「現在還沒有……」


  「我已經派內勤的小燕去你那裡,錢也帶過去了,現在人到了嗎?」


  「嗯,都到了。」


  「好,我告訴你,現在局裡已經做好了部署,全城大撒網,就等你那邊的消息……」


  「宋局,我這裡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您。」


  「另外,我要告訴你,剛才省委關書記直接給我打電話過問此事,張廳長馬上也要到市局來,親自督辦此案。老佟,你肩上的擔子重啊!」


  「宋局,您放心,只要對方敢打電話,我就能保證抓到他……」


  掛斷電話,佟滿江微笑著對高朋輝說:「不會有事的,現在局裡已經動起來了,全城都在找她,估計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但願是好消息。」高朋輝垂著眼皮說道。


  佟滿江無奈地笑了笑,有些奇怪地自語道:「這事,不知道關書記是怎麼知道的,還親自打電話給我們宋局長,公安廳的張廳長竟然也到局裡督陣……」他說著對高朋輝笑道:「看來,姓郝的這回氣數真的是到頭了。」


  哪知高朋輝並未因此而興奮,依然黑著臉道:「如果筱薇有什麼意外,姓郝的怎麼樣,已經無關緊要了。」


  佟滿江不禁皺緊眉頭批評道:「你這情緒可太不對了,怎麼能這樣?」


  正說著,葉筱薇的手機突然響起。


  佟滿江和高朋輝,還有客廳里的幾名幹警,幾乎是不約而同地跳了起來,迅速圍住那隻正在響個不停的手機。技偵人員立即開動監聽設備,隨著手機的鈴聲,紅燈閃爍……「這個葉筱薇,她到底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佟滿江抱怨了一聲,抬頭望著特意趕來的內勤小燕道:「燕子,你來,沉住氣。」


  小燕點了點頭,正要接起手機,鈴聲卻嘎然而止。


  眾人不禁面面相噓,臉上驚現緊張之色。


  隔了幾分鐘,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冷靜,該怎麼說,你已經知道了。」


  說著,佟滿江向小燕使了個眼色,小燕略帶緊張地拿起了手機。正在這時,房門一開,葉筱薇竟然出現在眾人面前。


  「哎呀,小葉,你哪兒去啦!快,快接電話。」


  佟滿江從小燕手中奪過手機遞給葉筱薇。奇怪的是,她的表情竟然十分鎮靜,點了點頭按下了接聽鍵,冷冷地說道:「你是誰?」


  手機里立即傳來了騷皮近乎惱怒的聲音:「媽的,我是誰你應該清楚!剛才怎麼不接電話,是不是不想要你女兒了?」


  「沒有啊,剛才你是不是打錯了?」


  「少廢話,錢準備好了嗎?」


  「錢?」葉筱薇說著,抬起眼睛見佟滿江點了點頭,便平靜地說道:「已經準備好了,二十萬!我的女兒在哪兒,我要聽聽她的聲音……不行,我怎麼知道我女兒還活著?」


  「你必須相信!聽著,今天晚上11點之整,你把錢送到南環大橋下面,從北數第二根橋墩下面……我可警告你,只能你一個人去,要是我發現還有第二個人,你就等著收屍吧!」


  「喂?喂,你別走……我的女兒怎麼辦……?!」


  葉筱薇對著手機喊道,顯然對方已經掛了機,她有些依依不捨地放下電話。


  「怎麼樣?電話從哪個地點打過來的?」佟滿江問技偵人員。


  「等一下……有了,是北郊西環路上的一個公用電話亭!」


  「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佟隊,我們現在……」


  眾人臉上頓現驚喜之色,一個個摩拳擦掌,只待佟滿江一聲令下。高朋輝則默默將已經高度緊張的葉筱薇攬在懷裡,不安地望著佟滿江。


  佟滿江好似已經胸有成竹了,笑眯眯地對眾人道:「不急,現在太張揚弄不好會打草驚蛇,反正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只管張羅捕魚就行了。」


  說著,他交待了幾句回局裡向宋局長彙報了情況。


  本來,黃文林已經做好了「雙規」郝歌天的準備,他也跟省委關書記打了招呼。可是就在他們即將出發之際,中紀委的領導卻打來了電話。電話中稱紀委黨組剛剛召開了一個特別會議,對是否「雙規」郝歌天的問題再次產生了分歧,因此紀委要求調查組對「雙規」郝歌天的問題慎重行事,要講證據,當然如果除了「雙規」郝歌天無法救出人質,也可以考慮採取強制措施,一句話主意自己拿,亂子不許出。


  聽到這一消息,黃文林如冷水澆頭般,情知郝歌天已經活動到中紀委了,好在紀委的黨組還是堅持了原則,但這無疑給他增加了辦案的難度。他一時間有些進退兩難。無奈只得把調查組眾成員集合起來召開緊急會議,討論下一步的對策。


  他先把情況簡單說了一下,並申明了自己的態度,然後讓眾人發表意見。


  「我同意黃廳長的意見。既然上面已經同意我們這樣做,我認為宜早不宜遲。夜長夢多,說不定會再出什麼事。」


  「黃廳長,我覺得還是慎重一點。雖然案件的大體脈絡基本清楚了,但對主要當事人,尤其是對郝歌天,我認為還是要進一步調查清楚之後,再實行『雙規』比較好一些。」


  ……


  眾人七嘴八舌地發表著看法,看樣子一時間很難統一起來。


  黃文林禁不住站起身來,情緒激動地說:「同志們啊,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繼續任由事態發展,還不知道會弄出幾條人命來。大家想一想,還有什麼比孩子的生命更重要的嗎?我們還等得起嗎?」


  「老黃,這件事還真要三思而後行呀,人命關天固然是大事,但我們萬一抓錯了人,那今後的工作可就被動了。」一位兩鬢花白的老同志不無擔心地說道。


  「被動什麼?抓錯了人我向他道歉,我也可以辭職。同志們,你們想一想葉筱薇一家人現在的處境,萬一再有什麼變故,恐怕我們連最基本的線索都要斷了!如果你們還有顧慮,都推到我身上好了,有什麼後果,我一個人來承擔!」


  正在這時,老戴推門走了進來,伏在黃文林耳邊道:「老黃,有個自稱是公安的人說要見你,正在你的辦公室等著呢。」


  「公安?找我幹什麼?」黃文林不禁有點納悶兒。


  「他說是葉筱薇讓他來的,而且還帶了一個人,說是這個人有重要情況要舉報。」


  黃文林眼前不禁一亮,當即讓大家暫時待命,起身隨老戴來到自己的辦公室,卻見佟滿江和李大志已經等候在那裡。


  原來,佟滿江回到局裡,宋局長便暗授天機,令他把李大志帶到中紀委調查組,以舉報人的身份揭發郝歌天的問題,從而增加贏得這場鬥爭勝利的砝碼。佟滿江拍手稱快,當即把李大志帶到了中紀委調查組。


  看完李大志遞上來的材料后,黃文林一時間喜出望外。他沒想到在此關鍵時刻會有這樣重大的收穫,當即抬頭笑道:「李大志同志,這份材料對本案的意義極為重大,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們工作組,進一步將事情搞清楚,好不好?我們需要再對這裡面的一些情況核實一遍,做份筆錄。你也不會有什麼顧慮,但一定要講實話。」


  李大志使勁點頭道:「你放心,剛才佟隊長在路上把葉筱薇的遭遇都告訴我了,我再不站出來,還算個人嗎?」


  「那好,我們開始吧。」說著,黃文林示意工作人員進行筆錄。


  李大志正要開口,老戴手裡拿著一隻手機推門而入,在黃文林耳邊低語了幾句。黃文林的眉頭皺了起來,滿臉不悅地接過手機道:「我是黃文林……嗯,嗯……您的指示我一定會認真考慮的。但我現在也要說明一下,當前的局勢,恐怕不是哪個人可以左右的。……不,您聽我說完,我現在也正在執行中紀委交給的任務,如果您認為我們的工作有什麼不妥的話,可以直接到中紀委去反映!……對不起,我時間很緊,要開始工作啦!」


  說完,黃文林掛斷電話,對老戴道:「除了中紀委的電話,一律就說我不在!」


  老戴答應一聲,悄然離去。


  佟滿江和李大志不禁交換了一個滿意的眼神兒。


  黃文林笑道:「李大志同志,可以開始了嗎?」


  李大志有些激動地點了點頭,把他所知道的郝歌天與孟欣玲的問題全部講了出來,黃文林時不時地插嘴問上兩句。


  最後,李大志說道:「情況就是這樣。車禍發生以後,孟欣玲所在的信託投資公司突然派人找到我,給了我一大筆錢,說是孟欣玲的撫釁金和她跑業務應得的報酬。聽到孟欣玲的死訊,我很震驚,估計這裡面肯定有什麼事兒。但是,說老實話,我和孟欣玲感情一直不好,又……又面對著這麼大一筆錢,特別是他們早就答應幫我聯繫在香港舉辦個人作品展……黃廳長,您知道,作為一個藝術家,這個展覽對我太有誘惑力了,於是我就……我按他們的要求,對這件事絕口不提……一直到葉筱薇帶著孩子來找我,我……」


  李大志充滿自責地搖了搖頭,一時間無以為繼。


  黃文林看看佟滿江問道:「老佟,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黃組長,上面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我之所以下決心帶大志來,就是想藉助你們的力量,再向某些人施加壓力,確保孩子的安全。」


  「我知道,剛才你不是看見了,我已經做了相應的安排。如果真是他在幕後指使的話,我想,此刻,我們的決心應該傳達到他那兒了。」


  「可是,孩子……」


  「老佟,我們的心情都是一樣的。但著急沒有用,還是回去堅守自己的崗位吧。」


  佟滿江點點頭,與李大志起身告辭。


  送起了李大志和佟滿江,黃文林立即返回到小會議室,見眾人仍在爭論不休。


  黃文林揮動著手中的筆錄和李大志的舉報材料,把情況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隨即笑道:「同志們,我們的工作因此向前邁進了一大步啊。我建議,我們分兩步走,先掃清外圍,再突破核心。」說著,他把一頁紙遞給老戴說道:「這是信託投資公司涉案人員的名單,老戴,你馬上帶人,對他們採取行動。」


  老戴應了一聲,帶人趕赴省信託投資公司。


  黃文林則再次拿起了電話,與省委關書記溝通控制郝歌天行動的方案。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