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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日來,葉筱薇和高朋輝幾乎跑遍了整個慶州市,但除了累得精疲力歇外他們幾乎沒有找到一條有價值的線索。讓他們吃驚的是,當年參與慶豐高速公路建設的一些關鍵人物提起工程個個諱莫如深,有的乾脆就閉門不見。


  這天結束調查已是深夜,兩人拖著疲憊的雙腿走進了一家通宵營業的小飯館。飯店裡的客人很少,他們撿了一張乾淨點的小桌坐下來。


  葉筱薇愁眉不展地怨道:「朋輝,我總覺得就憑咱們兩人的這點能量,就這樣查下去,一年都不會有結果。」


  「是啊,他媽的這年頭人都變了……唉,也不知道黃組長他們和德國大使館聯繫得怎麼樣了,朱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高朋輝也泄氣地說著。


  這時,服務員走到桌前。


  「你想吃什麼?」高朋輝問葉筱薇。


  「隨便吧。我一點胃口都沒有。」


  「拍黃瓜,一盤醬牛肉,兩瓶啤酒……」高朋輝說著,突然抬頭對葉筱薇笑道:「吃你們北京菜吧?」隨即對服務員說:「再來一個京醬肉絲,一個宮寶雞丁,一碗米飯。」


  「二碗吧,你不吃飯呀?」葉筱薇問道。


  「有啤酒,用不著吃飯。」高朋輝說著向服務員揮揮手,示意其儘快上菜。


  「你現在喝酒還很兇嗎?」葉筱薇不禁問道。


  「這話問的!我以前喝酒很兇嗎?」


  「你忘了,有一次你從鎮上回來,醉得一塌胡塗,賴在人家宿舍不回去,我搬也搬不動,只好讓你在地上睡了一夜。」


  「唉,那時候心情不好。眼看著別人分配不是進機關就是到新聞口,唯獨我二次分配到了鄉下。你想啊,鄉下有什麼娛樂的?不就是喝點酒嗎?」


  「是呀,一次畢業分配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就像算盤子兒一樣,在別人手裡撥拉幾下,一輩子的路就這麼定了,想想也怪可怕的。」


  「如果不是你想辦法把我調上來,你想想我這會兒在哪兒?在幹什麼?」


  「說起來,還得感謝郝歌天呢,要不是他,你現在……」葉筱薇隨即嘆了口氣說道:「我真不願相信咱們是在和他較量。不瞞你說,我一個人的時候就想,這一切是真的嗎?不會是咱們弄錯了吧?」


  「咳,這人哪,說變就變了。特別是他們當官的,地位一升一降,那臉色馬上就不一樣,就像川劇裡面的『變臉』,一眨眼的工夫,快著呢!」


  「我看主要還是被一個「錢」字給害的。」


  這時,服務員把一大堆飯菜全端上來了。


  高朋輝抓起酒瓶先喝了一口,然後嘆道:「是呀,分錢的時候你好我好大家好,生怕自己掉了隊,可需要消災的時候,你推我我踩你,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什麼手段都能使出來。這也難怪,不把你的嘴封上,我就得倒霉,用廣東人的話說,叫『你死好過我死呀!』」


  葉筱薇聽他怪腔怪調地學著廣東話,不禁「撲哧」一聲笑了,正要說什麼,手機卻響了起來。她從包中拿出手機接起電話,才聽了兩句便興奮起來:「真的?!什麼時間?」


  高朋輝不禁驚奇地望著她,不知道這種時候還會有什麼好事情,卻見葉筱薇有些為難地說道:「喲,這麼急呀?……我再想想吧……」說著,她有些不安地看了高朋輝一眼,隨即說道:「媽,您不知道,現在情況有些變化……我一兩句話說不清,回頭我再打電話跟您說吧……哎對了,您寄來的錢現在用不上了,如果我決定回去的話,我給您帶回去……嗯,那等過兩天再說吧,再見。」


  「你媽來的?」待葉筱薇掛斷電話,高朋輝問道。


  「嗯。……你要不要再來瓶啤酒?」葉筱薇慌亂中顯得有些前言不答後語。


  「她說什麼?」


  「她說……沒什麼。」葉筱薇欲言又止。


  高朋輝不禁笑道:「你還是沒把我當自己人。」


  葉筱薇望了他一眼,怯生生地說:「她說……我爸託人在北京給我找工作的事已經有信兒了,北京電視台的一個綜藝欄目,讓我過去面試,通過後先聘用……」


  高朋輝知道葉筱薇所說的找工作一事。上次檢察院在電台公然拘傳了葉筱薇,使她感到再無臉面回單位上班,於是便產生了離開慶州的想法。高朋輝還記得,葉筱薇當時跟自己商量過,說打算托父親在北京找找人,設法調回老家去工作。他當時並沒有阻攔葉筱薇,甚至還安慰了她幾句,接著便眼看著她給父親打了電話。當然,葉筱薇在電話中並沒有把自己的真實處境告訴父親,而是謊稱與台里的領導鬧了意見。


  對於這件事情,高朋輝當時並沒有太往心裡去,覺得葉筱薇想從慶州調到北京簡直有些像天方夜譚。可是這一切竟然如此突然地發生了,快得讓他來不及反映過來,卻又如此的無可奈何,他喝了一大口酒,隨即自嘲地說:「機會挺難得的。」


  「朋輝……你知道,前一段時間,我真的想遠遠地逃離這地方,所以就讓我爸幫我聯繫這事,沒想到還真……」葉筱薇說這話時,臉色極其難看。


  「那現在呢?還想走嗎?」


  「我……不知道。」


  「我看出來了,你想走。只不過因為我坐在面前,你不好意思太興奮罷了。」


  「不,朋輝,我沒有……!」葉筱薇急切地爭辯道。


  高朋輝卻沉重地說:「如果回到北京,能讓你重新找回歡樂,我尊重你的選擇。」


  葉筱薇不禁嗔怪道:「看你,人家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嗎?」


  高朋輝一時間自嘲地搖搖頭,沖服務員大聲喊道:「服務員,再來瓶酒!」


  葉筱薇怯生生地勸阻道:「朋輝,你……別喝了。」


  高朋輝實在無法忍受了,抓起桌上的半瓶啤酒狂飲而盡,隨即有些刻薄地說道:「沒關係,現在已經不是在大學了,喝多了我也用不著賴在你們宿舍的水泥地上,我有住處,屋裡還有個破沙發……」


  葉筱薇不滿地看他一眼,想說什麼卻終於忍住,心疼地勸道:「朋輝,你已經醉了,咱們回家吧!」說著,她站起身來跟服務員結了賬。


  「回家?嘿嘿……回家好?」高朋輝痛苦地甩了甩頭,腳步踉蹌著向外走去,臨出門還沒忘記拎上剛要的那兩瓶啤酒。


  此時,飯店的錄音機里隱隱傳來王志文那凄婉而無奈的歌聲——想說愛你,卻不是很容易的事,那需要太多的勇氣……走在大街上,葉筱薇和高朋輝一時間誰也沒說話,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過了許久,葉筱薇抬起頭服軟地問道:「還生氣哪?」


  「我?有這個資格嗎?」高朋輝仍是耿耿於懷。


  「你看你,人家又沒說真的要走,至於你這樣嗎?!」


  「那還要明確地說出來嗎?一個人愛或不愛,只用眼神兒就能表達清楚了。」


  高朋輝的這句話讓葉筱薇頓時感到一陣傷心,她不禁駐足怒道:「朋輝,你是說我根本不愛你,對不對?」


  「這不是我說的。」


  「那好,換個說法,你認為我的眼神兒告訴你,我根本不愛你,是不是?」


  高朋輝沒有回答,卻故意把眼睛望著別處。


  「你回答呀?」葉筱薇有些忍無可忍了。


  「筱薇,我……我等了你這麼久,可你……」高朋輝也回身大聲表白道。


  「朋輝,我求求你,以後別再說你等我這件事了。你不說,我心裡已經夠難受的了,可你,還要時不時地拿這話來提醒我。你是想讓我生活在內疚之中嗎?是不是想讓我在你面前永遠抬不起頭來?如果是那樣,我倒要懷疑你的愛了。」說著,她的眼中已是淚光閃閃。


  高朋輝一時間驚呆了,他沒想到葉筱薇會這樣動怒,急忙將她攬在懷裡安慰道:「筱薇,你誤會了……對,你說的對,我是不該老說這個。其實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筱薇,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你,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的心……」


  「我知道你的心。可是,你也要知道,人家並不是沖著你等了多少年才……才要和你一起生活的……」葉筱薇委屈地哭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全知道。好了好了,你看,兩句話不對付,眼淚就下來了。」


  葉筱薇見高朋輝消除了誤會,便放下心來,旋即嬌嗔道:「我……我這眼淚就是不爭氣,老讓別人笑話……」


  高朋輝抱緊葉筱薇笑道:「沒人笑話你,我是心疼你。你總得讓我心疼吧?啊?」


  葉筱薇「撲哧」一聲笑道:「你可真敏感,脾氣又大,犯起倔來能氣死牛。」


  「氣死牛不要緊,只要你不生氣就好。……來,擦擦,咱們打個車趕緊回家。」


  高朋輝說著,給葉筱薇擦去眼淚,然後攔住一輛計程車。


  兩人一起坐在計程車的後座上,葉筱薇不禁把頭深深埋在高朋輝的懷裡,深情地說:「朋輝,後天我必須去電視檯面試,所以明天一早……」


  「明天一早必須去趕火車,是吧?」高朋輝笑道。


  「你能送我嗎?」


  「看你說的,要不上慶州這麼多事兒,我恨不得跟你一起去呢!」


  說著,高朋輝伸出手指在葉筱薇翹翹的鼻子上颳了一下,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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