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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什麼,這幾天電台大院里突然私下流傳著一種說法,說與梁少萱一起死去的那個女的不是什麼好人,而是一個……說得好聽點叫「三陪女」,難聽點是人盡可夫的妓女,更難聽的就是毫無廉恥的「雞」!
這傳言就像一場看不見的瘟疫,在暗中波濤涌動。可想而知,當這一傳言傳到鄭廣琴耳朵里的時候,除了葉筱薇之外,幾乎已是人人皆知了。
「胡說八道!」鄭廣琴一聽,頓時就火了,指著幾位女同事大聲罵道:「就這種拉屎不擦屁股的話你們也信?!」
一位女同事急忙小聲解釋:「是真的,小劉他愛人說的。他在交管局有個朋友,還向他打聽小葉呢?」
鄭廣琴笑了,得意地說:「交管局?這你就弄不清了吧,高速公路上出的事兒歸高速公路巡警管,我還見過負責調查的那個人呢。」
「我聽小劉說,好像人家交管局把這案子給拿走了,說是挺特殊的。」
鄭廣琴繼續搖著頭,一百個不相信地說:「得了,你就是說下大天來,我也不信。」
另一位同事插話道:「咳,要我說呀,鄭大姐,您也用不著大驚小怪的。前幾天北京掃黃,一個窩裡就逮著三個處級幹部,還有一個成都來的局長哪。現如今這種事多啦。」
鄭廣琴不想和她爭論,眼看快到上班時間了,她連忙囑咐所有的人:「我可跟你們說啊,不許你們胡嚷嚷,這種話更不能傳到小葉耳朵里,你們聽見沒有?」
不待眾人回答,門開了,葉筱薇走了進來。室內的氣氛讓她察覺出有些異樣,目光從每個人臉上劃過,似乎想從大家臉上看出個究竟,最後,她有些莫明其妙地問鄭廣琴:「鄭大姐,你們到底在說我什麼哪?怎麼一個個都怪兮兮的?」
鄭廣琴急忙否認:「咳,你也太敏感了,我們幾個正在議論這次分房呢,有誰沒誰的,在那兒瞎猜。」
葉筱薇還想追問下去,但節目時間很快就要到了,她只得作罷。節目剛一開始,那個發現丈夫有第三者,曾給葉筱薇打過熱線電話的中年婦女便把電話打了進來,只不過這一次她的聲音已不再悲傷,而是透著掩飾不住的喜悅。
「哎,筱薇,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和老公和好啦!」
原來,在葉筱薇忙著處理丈夫後事的這段時間裡,這位婦女多次打來電話,她繼續把代班的主持人當成葉筱薇,向她坦誠地吐露著心聲,並在主持人和聽眾的參謀下跟丈夫重歸於好,這次專門打過電話來致謝。
葉筱薇一時間被她的情緒所感染,不禁由衷地道:「恭喜你!」
那位婦女喜滋滋地繼續說道:「我按照你教的辦法,不跟他鬧,也不跟他吵,平心靜氣地跟他擺道理。結果你猜怎麼著?他後悔了。真的,跪在地上哭著求我原諒他。我一想,誰還不犯個錯誤呀,好歹也是13年的夫妻啦,看在孩子的份兒上也不能把他怎麼樣啊。所以,我也就原諒他了。這些日子在家裡老實著呢,跟那個小狐狸精也沒了來往。」
這些話,再一次勾起了葉筱薇內心的酸楚。是呀,誰還不犯個錯呢?可是,有人犯錯以後可以改正過來,而有的人則徹底失去了改正的機會,比如梁少萱。
一想到梁少萱,葉筱薇的心情就再也難以平靜,儘管儘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卻也無法讓聲音正常起來:「希望你愛人能珍惜你這份感情,珍惜你對他的愛,不要再做出什麼對不起你和孩子的事來。」
說到最後一句,她的聲音竟然有些哽咽了。那位婦女顯然正沉浸在喜悅之中,並沒有聽出葉筱薇的聲音有什麼變化,只顧一吐為快:「他說了,快要失去的時候才知道什麼是最珍貴的。我跟他說,你現在回頭還不晚,要是等我的心徹底涼了,那時候,你想回來也沒門。他說,知道知道,從今以後好好守著我們娘倆過日子,甭管窮富,總算有個完整的家。筱薇,我今天打電話不為別的,就是想告訴你這個好消息,同時還要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這個家沒準就散了。」
聽到此,葉筱薇再也抑制不住,突然失聲哭了起來。
導播間的鄭廣琴一見播音出了問題,一頭闖了進來,連忙將音量關閉,同時把音樂鍵推到了最大的音量……僅僅幾分鐘后,播音室的門便被「嘭」地推開了,甘主任氣急敗壞地闖了進來,不由分說地吼道:「這是怎麼回事?!」
鄭廣琴正要回話,葉筱薇已經從播音室捂著嘴跑了出去,直奔到洗手間之中。鄭廣琴顧不上理會甘主任,三步並作兩步地跟了出去。
葉筱薇正趴在洗手池上大口大口地乾嘔,淚水肆無忌憚地流淌。鄭廣琴心疼地遞過一張餐巾紙,拍著葉筱薇的後背安慰道:「哭吧哭吧,痛痛快快地哭吧。」
葉筱薇抬起身子,突然伏在鄭廣琴的肩上,抽噎著說:「鄭大姐,為什麼連一次挽回的機會都不給我呀,人家的丈夫都能叫回來,為什麼少萱他……?」
鄭廣琴眼中噙滿淚水,輕輕撫著葉筱薇的長發:「天災人禍,這不怨你,你沒有什麼錯。」說著,她打開水龍頭:「來,洗把臉,冷靜冷靜。一會兒我帶你去個沒人的地方,有啥話都倒出來,別積在心裡,會憋出來毛病的。」
「鄭大姐,人家都說好人好報,可是為什麼我……?」
「別亂說,你也有好報啊,你看,咱們單位里誰的日子也不如你,有房子有車,女兒叢叢一生下來就有奶奶帶著。還有,小梁生前多愛你呀……」鄭廣琴說到這兒,自知走了嘴,急忙打住。
葉筱薇凄然一笑:「愛我?鄭大姐,你說,天下真有愛嗎?」
「有,有。怎麼沒有?你和小梁不就挺……?」鄭廣琴對自己這張缺少把門的嘴感到有些惱火。
葉廣琴擦乾眼淚,問:「鄭大姐,你別安慰我了。你告訴我,單位的人們是不時是在議論少萱?」
鄭廣琴急道:「哎呀,都是些造謠的話,胡說八道!你根本沒有必要聽這些。」
「他們是不是說梁少萱在外面有別的女人?」
鄭廣琴無語以對,葉筱薇追問道:「鄭大姐,我們自己家的事兒你得讓我知道啊。我在別人眼裡是個什麼樣子,你得讓我心裡有數啊。」
鄭廣琴猶豫片刻,開口道:「他們說……他們說和小梁一起出車禍的那個女人……他們兩個人有點那個。還說那女的……咳!純屬他媽的天方夜譚,也不知是哪個沒屁股眼子的,這麼稀奇古怪的謠都敢造!」
葉筱薇冷笑一聲:「哼,說真話怎麼是造謠呢?」緊接著,她自嘲地笑笑:「我還以為這件事只有我自己知道呢,搞了半天,台里早就傳遍了。」
鄭廣琴正色地:「小葉,你別亂想啊。傳是傳遍了,可沒人信。大伙兒都說你們家小梁子根本就不是那種人。」
葉筱薇反問:「為什麼他就不是那種人呢?是因為他叫梁少萱呢,還是因為他是葉筱薇的老公?他梁少萱真的就那麼清白嗎?我對自己的老公真的就了解得一清二楚嗎?」
鄭廣琴一時間被她的話弄胡塗了。
「我問你,你對你家老朱完全了解嗎?他在外面都幹了些什麼,比如說,現在他正跟誰在一起,你有辦法知道嗎?天底下有幾個女人敢說自己完全了解自己的丈夫?誰敢拍胸脯說這種話?鄭大姐,你敢嗎?」
葉筱薇一鼓作氣,將壓抑在心頭的氣惱一下子全都發泄了出來。望著她那咄咄逼人的樣子,鄭廣琴感到有幾分膽怯:「小葉,你這情緒可有點不對頭啊。不管別人怎麼說,你可不能聽見風就是雨,跟著懷疑自己的丈夫。」
葉筱薇拉開手包,取出梁少萱和陌生女子的合影遞給鄭廣琴,說:「我願意懷疑自己的丈夫嗎?我願意親手打碎自己的夢嗎?鄭大姐,我不願意,我真的非常非常地不願意!」
鄭廣琴接過照片,看了一眼,如遭雷擊一般驚奇地抬起頭:「這……這就是那個不要臉的『雞』?」
這回輪到葉筱薇大吃一驚了,她張大嘴巴:「你……你說什麼?她……她是『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