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高手過招
電光火石之間，我突然有點明白了，他們兩個哪是關心我有沒有水喝，如果真的是關心，直接倒一杯水給我送進來不就可以了，他們是想進來看看我到底是在做什麼。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兩軍對壘講究的是誰先沉住氣，高手過招，先出招的那個人一般最先露出破綻。
我的進入無疑打破了這裡的平靜。如果沒有我的進入，他們玩遊戲的玩遊戲，織毛衣的織毛衣，看報紙的看報紙，睡覺的睡覺，而我就像一個闖入禁區的冒失鬼，打破了他們這種和諧。而對闖入禁區的冒失鬼，最好的方法就是消滅他，因此他們對我的進入無疑是抱著敵意的。但是……雖然他們不歡迎我，但我畢竟是完美正式任命的經理，儘管這個經理要打上大大的引號，在他們還摸不清我的底細的時候，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在來翠城之前，我也曾經問過吳志偉關於翠城的情況，但吳志偉也是一知半解。他只是告訴我，說翠城的人際關係非常複雜，每個人似乎都有背景，水很深。
而臨別前，肖經理也和我說，翠城人際關係很複雜，要我小心。如果是這樣的話，在我摸不清他們的底細以前，我最好是不去招惹他們。肖經理的最後一句話吞吞吐吐，也似乎有所指。
想到這裡，我反倒平靜了下來，思路開始有點清晰了起來——我要先維護好現有市場，然後盡全力開拓新市場，業績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
我很清醒地認識到，以翠城目前的現狀，以目前的團隊，他們根本無法幫到我，不搗亂已經不錯了。正所謂「攘外必須安內」，我的「安內」倒不至於是要平定內部，而是起碼保持住現狀，讓他們不給我搗亂。而我所要做的就是維持現狀，相安無事，織毛衣的繼續織你的毛衣、睡覺的我也不吵醒你、玩遊戲的你可以繼續瀟洒……至少在我立足未穩之前，我不會採取任何過激的行動。
思路已定，我反倒安心起來。
其實，單從工作交接來看，儘管有王柏聯的原因，但是要我去接手一個市場，起碼要讓我對這個市場有個基本的了解，比如這個市場的人員構成情況、比如這個市場的客戶情況、比如這個市場的基本銷量、比如……而現在的我，就像被扔入了一個迷宮，完全不知道出口在哪裡。但後來隨著了解的深入，我才知道孫耀為什麼不告訴我這個市場的具體情況。
我嘆了口氣，拿出臨走前，孫耀交給我的王柏聯寫的幾份市場分析報告看了起來，越看越揪心。按照王柏聯的分析報告，翠城已經病入膏肓、無葯可治，其實幾份報告大同小異，無外乎是，翠城強敵環伺，是芬芳、淑美、碧源村等多個品牌的總部基地，而完美作為外地的品牌，自然會受到排擠。特別是完美在本地的投入少、售後服務跟不上、客戶信心不足，團隊鬥志渙散、顧客滿意度低等等一系列因素，導致市場嚴重退化。
看到最後，我有點心煩意亂，正在這時候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了起來。我看了看手機，已經十一點半了。我心裡一動，決定請外面的四尊大神吃個飯，緩和一下關係。
我拉開門，走到黃丹旁邊，笑了笑：「丹姐，中午一起吃飯？」
黃丹抬起頭，看了看我，其他幾個人一聽到吃飯的消息，眼睛都朝我看來。
「要不大家中午一起吃個飯？我請。」我特意強調後面兩個字。
一說到吃飯，這幫傢伙立馬兩眼放光，「蕭經理、蕭經理，去哪裡吃？去哪裡吃？」幾個人七嘴八舌地問道。
「啊，我第一次來翠城，對翠城不是很熟，去哪裡你們定。」我笑了笑。
幾個人開始歡呼雀躍，我心裡苦笑道，如果這幾個傢伙工作也能這麼積極，那我相信翠城也不會做得這麼爛。當然，翠城不這麼爛，也沒有我的機會。
「蕭經理，那我們就去遠點吧，五個人正好一輛車。」黃丹提議道。來之前，孫耀說，給翠城辦事處配了一輛車，也算是我的專車。這點孫耀還算開明，不管我的實際級別怎麼樣，但對外宣稱我都是翠城辦事處的經理，你見過一個辦事處的經理背個破包、天天擠公交的嗎？
我當時滿心歡喜，心想，這是多麼帶勁的一件事情。
等看到那輛專車的時候，我的心開始黯淡下來。那是一輛舊的破爛到不行的桑塔納2000，上面已經被撞了幾個坑。從撞的坑的程度來看，已經不止撞了一次了，大概幾年沒人去修過。車蒙了厚厚的一層泥，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洗過了。
我打開車門，車裡有一股嗆人的味道，在駕駛位上還扔了幾個煙蒂。我皺了皺眉，忍不住說道：「這車有多久沒有洗過了？」
黃丹看了我一眼，趕緊朝那個睡眼朦朧的年輕人說道：「劉峰，你下午把車開去洗一下。」我這才知道這個睡眼朦朧的年輕人叫劉峰。
劉峰開車，開了好大一會，將車停在一個飯店門口。我一看，這幾個傢伙還真會選地方。選定的飯店檔次很高。說老實話，完美平常的聚會，除了年度總結會和請客戶吃飯，平時的聚餐很少選在很高檔的地方。
幸好作為翠城片區負責人，孫耀給了我一定的權力，五千塊錢以下的花銷可以自主決定。一萬塊錢以上的花銷，必須事先申請，由孫耀批准以後再執行。當然，當時我心裡很好奇，那五千到一萬之間的花銷怎麼辦？其實，這裡就留下了一個很大的口子，這也是做業務非常精妙的地方。
「蕭經理，點菜。」進了包廂，黃丹把菜單遞給我。
「啊，我對這裡不熟，你們幾個點。」我把菜單還給黃丹。
我話音剛落，早上開門的那個瘦瘦的染著黃毛的年輕人立刻把菜單搶過去：「我來，我來。」
我心裡有點不悅，這傢伙好沒禮貌，即使我剛來沒有啥權威，就算普通剛認識的人吃飯，你能這麼沒素質？我在心裡暗暗忖度，這傢伙到底有什麼背景，應該是完美某個傢伙的親戚，不外乎是什麼七大姑姑八大姨姨之類的。
點完菜以後，我說道：「大家要不要互相介紹一下，我還不認識各位呢。當然，丹姐就不用介紹了，剛才已經認識過了。」我指了指那個睡眼朦朧的年輕人說，「你是劉峰吧？」
劉峰睜大眼睛，愣愣看著我，彷彿看外星人一般，驚訝問道：「蕭經理，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笑了笑，「剛才丹姐不是已經叫過你了嗎？」
劉峰摸著頭有點不好意思笑了起來說道：「對，是這樣。」
「你是做什麼的？」
「我在我們公司負責業務的，以後有什麼吩咐的你就儘管說好了。」
「哦。」我長長地哦了一聲，心裡想，就你這樣做業務的，如果我是官雪華，早就開掉你了，不過這話也只能在心裡說。
「那你呢？老哥。」我朝著那個半禿的中年人說道。
「大家都叫我鄧叔，是公司的售後兼發貨的。」我心裡想，你NND，見面先佔我三分便宜。
「你呢？兄弟。」我最後朝向那個黃毛。
「他叫甄禪。」黃丹搶先回答道，「是咱們的倉管。」
我在心裡暗暗皺了皺眉頭，其實我不明白，翠城離總部很近，開車不過半個小時的車程，而且以翠城的銷量，為什麼要單獨設立一個辦事處？通常，翠城的貨直接從公司總部發到代理商倉庫就可以了，而售後服務通常也是特約代理商，為什麼要設倉庫、財務和售後呢？當然這疑問，我只能在心裡想想，沒有問出來。
飯上來了，幾個傢伙很是不客氣，什麼好吃趕緊往自己碗里夾。我心裡頓時有點不悅，如果不是第一次，我真的很想問這幾個傢伙，你們有多久沒有吃過飯了？
席間，黃丹和劉峰主動敬了我一杯酒，那個叫鄧叔的和甄禪的傢伙，只顧低頭吃飯。
「來，我敬大家一杯。」我舉起酒杯，站了起來說道。
黃丹和劉峰跟著站了起來，鄧叔和甄禪都坐在原地沒動，只是象徵性地舉起了酒杯。我知道，這兩個傢伙以後會讓我很頭痛，肯定要好好處理。
吃完飯，劉峰開車回去。
黃丹問我道：「蕭經理，要不你先上樓休息一下？」
原來完美租了兩層樓，下面一層樓是辦公室，樓上兩室一廳是員工宿舍，可能因為駐外的原因，完美所有的分公司和辦事處都和設宿舍。有一間是單獨給我的，另一間是甄禪和劉峰住的，黃丹和鄧叔住在自己家裡。
「啊，不用，我不困，我先在辦公室趴一會吧。」我說道。
回到自己辦公室，我關上門，把腿搭在桌子上，頭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袋卻沒閑著。從剛才吃飯的情景來看，黃丹和劉峰，對我表現出了一定的善意，至少表面上是這樣。而那個叫鄧叔和甄禪的，對我有明顯的敵意。特別是那個叫甄禪的傢伙，從我進門的第一刻起，一直到回到辦公室，始終沒有給我一個好臉看，而且表現得無比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