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變故突生 鴻鵠玉佩寄別情
"主子,你怎麼可以親自前來?這裡太危險了。若有閃失,屬下死十次都不夠贖罪啊。"奢華的臨鳳酒樓包廂里,酒樓老闆滿臉擔憂,跪勸著正依窗而坐、注視著樓下人群中的華服女子。
懶洋洋回頭,華服女子緩緩開口:"怎麼?你是在指責我?"狹長的美目中寒芒閃爍,冷酷陰森。
"屬下不敢,屬下知錯。"
"知錯就好。自己動手吧。"說完,她依舊回過頭去,繼續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身後,傳來刀劃過肌體的聲音。酒樓老闆右手持刀,毫不猶豫地砍掉了左手。
草草用腰帶勒住傷口,酒樓老闆疼得滿頭是汗,卻哼也不哼,依舊跪在原地,任由鮮血汩汩流淌。
"下去吧。"女子終於開口,酒樓老闆這才施禮退出。
華服女子依舊百無聊賴地趴在窗口,午後的暖陽沉迷在她的容顏上,一寸寸輕輕撫摸。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只剩等待了。
想著即將到來的混亂局面,她忍不住彎起嘴角。
突然,笑容凝滯,她銳利的目光鎖定街面上的兩男一女。
女子戴著面紗,雖看不清容貌,卻難掩滿身靈秀之氣。被兩名氣質迥異卻同樣出色的男子護在中間,東瞧西望。
"反正無聊,就找點事做吧。"自言自語說完,華服女子起身出門。
……
蒼落塵冷臉看著阿房另一側的那隻超級拖油瓶,揍人的衝動越來越大。死皮賴臉跟來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但是他就不能收斂一點嗎?
"趙與鷹,你要是再這樣,就別怪我不客氣。"看著大冬天還拿著破摺扇啪啦啪啦搖個沒完的趙與鷹,蒼落塵終於忍不住了。若不是怕掃了阿房興緻,他真想痛痛快快揍這傢伙一頓。
趙與鷹裝沒聽見,反正有阿房在,他就不怕蒼落塵發威。
正要喋喋不休開始反駁,前面突然一片喧嘩。只見一個身材高挑、氣質出眾的絕色美人徑直向他們走來。所到之處,人群自然讓開一條路。
"羽衣見過將軍,可否賞光到前邊臨鳳樓一坐?"獨特的嗓音、邪美的容貌,看得趙與鷹目瞪口呆,口水差點流出來。
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啊,趙與鷹驚艷不已。如果說阿房是空谷幽蘭,讓人不忍褻瀆的話,那這自稱羽衣的女子給他的感覺就好比罌粟,魅惑而且危險。
原以為蒼落塵會拒絕,卻沒想到他牽起阿房的手,向著羽衣所指的酒樓行去。
阿房也不多問,安靜地跟在後面。
進了臨鳳樓,才發現往日人聲鼎沸的酒樓今日格外冷清。他們,好像是唯一的客人。
"說吧,有何事?"蒼落塵站在空曠的大廳,冷冷看著羽衣。
羽衣輕笑一聲:"小女子只是仰慕將軍,想請將軍喝酒談情而已,何必如此戒備呢?""哦?原來如此。"蒼落塵竟也微笑回應,"只可惜我已有意中人了。更何況,我對龍陽之好也沒興趣。"一句話差點噎死趙與鷹。他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指著同樣驚異的羽衣大聲道:"你說她……他是男人?"不理會下巴掉到腳面上的趙與鷹,蒼落塵不動聲色地向前走了一步,把阿房擋在身後,繼續淡然道:"現在可以說找我來到底有何事了吧?秦王嬴政。"這下,羽衣真的是大吃一驚,掩口輕笑道:"素聞將軍驍勇善戰,沒想到眼神也是如此毒辣。"說完,隨手將身上的錦衣華服脫下扔到一邊,露出裡面銀灰勁裝,乾淨利落。眉宇間妖媚之色盡斂,精緻的五官雖然依舊邪美陰柔,卻無一絲女態。舉止間,王者之氣凜然,再也尋不到羽衣的半點影子。
阿房被蒼落塵攔在身後,心中浮起莫名的恐懼。腦中有個聲音不停吶喊,提醒她這男子太危險了。這種恐懼,比當日在水家村見到桓惠王時尤甚。
似是察覺到她的恐懼,蒼落塵悄悄伸過手來,攥住阿房冰冷的小手。溫暖順著交握的手傳遍阿房全身,不安和恐懼的感覺淡了許多。但是那雙狹長邪異的眸,已經牢牢記在心裡,難以忘記。
輕扯起完美的薄唇,嬴政不緊不慢道:"寡人前來齊國,本是專程尋你做筆交易的,不過,現在改主意了。因為從現在起……"嬴政眼中黑光大熾,"你已經是我的對手。"交易對象有很多,但是配做他對手的,寥寥無幾。而蒼落塵,夠這個資格。
"隨時候教。"蒼落塵依舊神情淡漠,只是眼眸更加漆黑。
"那麼,後會有期。"話音未落,只見嬴政運起內力,在一處地板上重重一跺。機簧聲響,人影已經消失在突然出現的洞口內。
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趙與鷹氣急敗壞。他可是逃跑的祖宗,就不信有人比他逃得快。眼見洞口慢慢合攏,趙與鷹縱身便追。
剛邁開步子,已被蒼落塵攔住:"不要追,有埋伏。"趙與鷹還沒來得及答話,只聽噗噗聲響起,百餘只弩箭從黑黝黝的洞中飛蝗般射了出來,扎在酒樓屋頂,根根深達沒羽,足見威力之大。與此同時,洞口迅速合攏。
冷汗頓時流了出來,趙與鷹后怕不已。如不是蒼落塵阻攔,他這錦繡年華、風流倜儻、英俊瀟洒、器宇軒昂的小身板就成了刺蝟了。
"你怎麼知道有機關?"趙與鷹不解。
"若是你,你會讓洞口合得如此之慢,好讓追兵有機可乘?"蒼落塵邊說,邊向剛才出現洞口之處走去。只見這裡嚴絲合縫,看不出一點破綻。
試著踩了幾下,意料之中,沒有反應。蒼落塵回身,牽起阿房的手,慢慢走了出去。
趙與鷹心有不甘,本想劈開地板,想想也作罷了。看那嬴政的身手,想必早已無影無蹤了,他還較這勁兒做什麼?有那功夫,不如問點實在的。
"喂,我說……你們倆好歹也等等我啊。"趙與鷹緊追幾步,趕上二人。
"好兄弟,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女人的?"他實在很納悶,連他這久居花叢的"行家"都看走了眼,不解風情木頭一般的蒼落塵又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看出來的。"簡單明了的回答。
"不要敷衍我。"對這樣的回答,趙與鷹大為不滿。可是看蒼落塵的神情又不像是開玩笑,只得打破沙鍋問到底,"你從哪兒看出他不像女人的?"這一問,蒼落塵似乎也怔了一下:"他哪裡像女人了?"剛才的回答並非敷衍,他是實話實說,只一眼,他便看出那是個男人。
無奈地翻了個白眼,趙與鷹放棄了這個問題。可能在這個一根筋的蒼落塵眼中,除了阿房,其他的,都不算女人吧。
"還有……"趙與鷹繼續學而不倦,"你怎麼知道他是嬴政?""你還有完沒完?"雖然趙與鷹是個好學生,可惜蒼落塵不是有耐心的好老師。扔下這句硬邦邦的話,不再答理他。
趙與鷹旺盛的好奇心得不到滿足,只好眼巴巴地跟著阿房,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看著趙與鷹,阿房不由得想起她小時候在山上撿到的兔子。當時它也是這樣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只不過,身側這主兒的個頭大了許多。
受不了這樣的視線,阿房只好拉拉蒼落塵衣袖:"落塵哥哥,你是怎麼猜出嬴政的身份的?""因為這酒樓上至老闆下至夥計都是秦國人,而且行蹤詭秘,每隔三日必會派人將收集到的情報傳遞出去。再加上他的言談舉止和外貌特徵,自然可以猜到八九分。"那眸中的凜然陰寒就是證據,雖然嬴政掩飾得很好,但還是被他發現了。那王者的氣質,豈是易容可以隱藏的?只是想不到他竟然如此猖狂大膽,明目張胆地在敵國現身。這個男人,果然可怕!
"原來如此。"趙與鷹恍然大悟,答案原來這麼簡單。
"不過這嬴政果然名不虛傳,俊美非常啊。"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和阿房媲美,只是萬萬想不到,會是一個男人易容裝扮。他在心裡暗暗同情,有這麼一個王,秦國的女子不好混啊。
天空不知何時陰了下來,寒冷而且壓抑。呼嘯的北風卷過三人背影,留下長長的嘆息。
……
齊廢王在御書房中來回踱步,心事重重。良久,終於下定決心:"傳旨,召蒼將軍速速進宮見寡人。"蒼落塵進宮的同時,一隊人馬停在了蒼將軍府門前。當頭一人,明眸皓齒,玉翠叮噹,這正是雅琪公主。
自那日得知蒼落塵金屋藏嬌以後,她就再也無法冷靜。雖然王兄說會想辦法,卻遲遲不見動靜。心中的嫉妒瘋長,填滿了每一處空隙。雅琪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或者是已經瘋了。否則,她怎麼會去偷王兄的令牌,只為了見一見那個奪走她幸福的女人一眼?
她想看看,看看這個女人到底有多妖媚。她還要責罵她、羞辱她,最後殺了她。即使蒼落塵會勃然大怒也無所謂。反正他不愛她,那就讓他恨她一輩子。
向守門侍衛亮出令牌,雅琪公主冷冷道:"滾開。"守門侍衛見狀連忙跪倒,不敢阻攔。雅琪公主帶著隨身侍衛趾高氣揚地邁進府門,她腳步不停,直向內院而去。
行至內院門口,衣袂聲響,數十條人影從各隱蔽處竄出,攔在雅琪公主身前。
非語抱拳施禮:"將軍現在不在府內,請公主在外院暫歇,等將軍回來再敘。"雅琪公主寒著臉,冷笑道:"我知道他不在,我今日來也不是找他的。"說完亮出令牌,就要闖進去。
見到令牌,非語暗叫不好,知道今日這雅琪公主是有備而來,不會那麼容易打發。只盼著派去傳話的人能快些通知蒼落塵,自己這裡,只好能拖就拖,拖延時間等主子回來。
雅琪公主知道此時不能啰唆,若是等蒼落塵察覺,就來不及了。想到這裡,她嬌聲叱道:"讓開,若再不讓開,就是抗旨不遵。到時,你們將軍也難免受到牽連。"說完,對著自己帶來的隨從下令:"誰再阻攔,以抗旨論罪,殺無赦。"說完,抬腳進院。
非語見此情形,知道一場爭鬥在所難免。他沉聲道:"既如此,只好得罪了。"說完,與親衛營諸人拉開陣勢,嚴陣以待。
雅琪公主氣得全身發抖,大喝道:"給我衝進去。"身後隨從紛紛寶劍出鞘,劍影刀光,血戰在即。
正在這時,天籟般的聲音響起:"住手。"雖然語氣輕柔,卻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量。雙方不由一頓,劍拔弩張的氣氛稍有緩解。
雅琪公主循聲望去,頭腦頓時一片空白。原來世間還有這樣的美人?
不用問,她已經猜到來人的身份。輕靈的身姿、曠世的容顏,恐怕王兄後宮佳麗加起來,也無法及她三分。
"你……就是阿房。"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阿房原本在內院笑看綺羅和非語拌嘴,說是拌嘴,其實是綺羅自己喋喋不休,至於非語,木著臉,根本不理會她的挑釁。
就在綺羅口乾舌燥、語盡詞窮的時候,只見非語突然神色一凜,向其中一處暗哨打了個手勢,立刻有一個人影閃身消失在院外,而非語,則腳步不停,向院外躍去。
此時,阿房也聽到了喧囂聲,看向綺羅:"怎麼了?"綺羅一邊護送阿房回房,一邊氣哼哼回答:"還不是那個雅琪公主又來找碴,而且看這陣勢,似乎是沖著阿房你來的。"聽到這話,阿房停住腳步,不再走了:"綺羅,和我偷偷過去看看。"她有些擔心。雅琪公主的嬌蠻,她從綺羅那裡知道得清清楚楚。此時蒼落塵不在,她擔心非語會有危險。
想到這裡,阿房立刻轉身,借著假山的遮掩,向院外摸去。
綺羅後悔不已,真想抽自己這沒有把門的嘴兩巴掌,可見阿房主意已定,又不好強行拉回去,只好苦著臉跟在後面。
離院門還有一段距離,阿房就聽到雅琪公主那句"若再不讓開,就是抗旨不遵。到時,你們將軍也難免受到牽連"。心中焦急,抗旨不遵這般重罪,即使蒼落塵,也擔當不起啊。
正思忖對策,忽聽雅琪公主說出"誰再阻攔,以抗旨論罪,殺無赦"的狠話,又見非語等侍衛兵刃出鞘,似乎要以死相拼,再也躲藏不住,她從假山後閃身出來,出聲喝止。
非語見阿房出來,立刻慌了手腳,責問綺羅:"你是怎麼回事?怎麼讓阿房姑娘出來了?"若是有個萬一,不用蒼落塵責罰,他自己就饒不了自己。
阿房納福施禮,不卑不亢地看著雅琪,微笑答道:"是,民女就是阿房,不知公主有何事要問?"她不能讓這些人因為她而受傷,甚至喪命。尤其是非語,已經捨身相救過自己一次,怎麼能讓他再次為她涉險?水家村的慘劇歷歷在目,她不願再一次看到那種慘象。
所以,這一次,她的事情,就讓她自己解決。
看著阿房,雅琪公主早已想好的斥責之語卻吐不出半分。在阿房面前,她覺得自己好難堪。設想過千百種阿房的相貌,卻沒有一個能與眼前這空靈明媚的人兒吻合。
阿房的美,氣質更勝於相貌。她的美,沒有咄咄逼人的感覺,反而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就像冬日裡最溫暖的陽光,柔和而不刺眼。尤其是唇畔那若有若無的笑,搭配上完美的容顏,仿若清晨凝結的露珠,剔透、純潔。
雅琪公主完全忘了興師問罪的初衷,傻傻地站在原地。
突然,她眼中淚珠滾滾,轉身落荒而逃。
別說責罵,她連繼續站在阿房面前的勇氣都沒有了,再不離開,只會愈加顯出自己的陰暗和醜陋。
來時氣勢洶洶,去時丟盔棄甲,只留下精神緊繃的親衛營和一頭霧水的阿房。
雅琪公主到底有什麼事?如此大動干戈,只是為了看她一眼?阿房實在想不明白。
正納悶呢,就見非語和親衛營眾人齊齊跪在身前:"屬下無能,讓阿房姑娘受驚了。"綺羅更是低埋著頭,不敢看非語責難的眼神。
阿房急忙將眾人攙扶:"快起來,我又沒怎麼樣。還有,這件事不要讓落塵哥哥知道,免得他擔心。""可是我已經知道了。"平靜的聲音傳來,阿房急忙轉身,看到蒼落塵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身後。他的眉宇間隱現焦慮,雖然掩飾得很好,但仍被阿房察覺。
"落塵哥哥,出什麼事了嗎?是不是我闖禍了?"阿房不安,她如此自作主張,會不會給蒼落塵惹麻煩?剛才情勢緊急,容不得她細想,可是看蒼落塵神情,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
"沒有,你做得很好。"蒼落塵伸手撫過阿房黑亮的發。在雅琪和阿房對峙的時候,他就已經回來了。本想現身制止,卻驚訝地發現,這個柔弱似水的女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然成長,堅強了許多。
如此,他也可以更放心了。
猶豫的心終於拿定主意:"阿房,隨我來,我有事要告訴你。"既然躲不掉,那就勇敢面對。
看著遠去的二人,非語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蒼落塵如此凝重的神情。到底,發生了什麼?
齊國王宮。
"你去做什麼了?"齊廢王又生氣又無奈,他這個妹妹還真是會惹事兒。
雅琪沒有回答,只是獃獃地坐在齊廢王對面。
"寡人知道你去找那個女人了。"齊廢王說道,"如何?見到了嗎?"依舊沒有人回答。
齊廢王有些沉不住氣了,不知道雅琪公主受了什麼刺激,如此失魂落魄。他索性撇開不相干的問題,直奔主題:"那個什麼阿房,長什麼樣?"聽到這句話,雅琪公主終於有了反應。睫毛顫動地看向齊廢王,蚊吶一般:"雲泥之別。""什麼?"齊廢王沒有聽清。
"她是雲,我是泥!"雅琪突然大吼一聲,震得沒有防備的齊廢王耳朵嗡嗡作響。
不敢置信地瞪著雅琪,齊廢王懷疑自己聽錯了。一向自負驕傲的雅琪公主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齊廢王越發好奇,讓韓王和蒼落塵如此看重、讓雅琪深受打擊的女子,到底長得什麼樣?好色的天性蠢蠢欲動,他也想親自看看那個阿房。
不行,理智提醒他。不管那個阿房多麼誘人,他都不能動。先不提蒼落塵,韓王也不是他能得罪的。
"雅琪,別難過。不管蒼落塵多喜歡那個女人,他們也不會有結果的。寡人一定會為你出這口氣。""不必了,王兄。"雅琪公主緩緩搖頭,"我想通了,蒼落塵……我不要了。"曾經滄海難為水。有了仙姝絕色,又怎麼會把世間女子看在眼裡?即使仗勢逼蒼落塵娶她,嫁入蒼將軍府又如何?
今日只一眼,她便潰不成軍。若是每天面對阿房,豈不是最殘忍的刑罰?如此,她寧願守著最後一點自尊,遠離那二人,用時間去淡忘。
不理會雅琪的拒絕,齊廢王自顧說道:"韓桓惠王前日遣使者前來,索要阿房,寡人已經應允,並以此為條件與他結盟。蒼落塵若是乖乖聽話,一切好說;若是不願意,那也就怪不得寡人不念舊情了。"少了蒼落塵,如同失了一隻臂膀,這一點,齊廢王心中有數。可是,韓國與魏國、趙國、楚國均有交好,若能與他結盟,又怎是一個蒼落塵可以比得上的?
雅琪公主聽了,杏眼圓睜。雖然已經準備放棄,卻依然牽挂他的安危。
顫聲問道:"王兄,若是蒼落塵不允,你……你會如何待他?"她知道,蒼落塵不是貪生怕死之徒,他一定會拒絕,到那時,他會怎樣?
齊廢王面色凝重,半晌緩緩吐出一個字:"殺。"……
"阿房,我說的,你可記清楚了?"蒼落塵將阿房擁在懷裡,在她耳邊輕聲問道。
阿房臉色慘白,顯然還沒有消化這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蒼落塵心疼地看著阿房,雙手鎖得更緊,將她纖弱的身子完全裹在懷裡。如果可以,他願意這樣一輩子,可是現實,卻如此殘酷。
"記住,阿房,我已經安排趙與鷹接應。到時他會帶你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等一切平靜下來,我就去接你。"伸手摟住蒼落塵腰身,阿房強忍著淚:"和我一起走吧,落塵哥哥。或者,讓我留下來陪著你。"她怎麼可以一個人逃走,讓蒼落塵獨自承擔龍顏大怒的後果?
如果蒼落塵因她獲罪,她寧願去伺候那個桓惠王。只要蒼落塵平安,她什麼都願意做。
"不許胡思亂想。"蒼落塵一眼便識破了她的想法,"我早就安排好了,不會有事。只要你能保護好自己,就足夠了。"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可是,他不能與她一起離開,因為,他們面對的,是幾個國家的追殺。縱然躲得了一時,也躲不得一世。所以,他只能孤注一擲,背水一戰。
抬頭看著蒼落塵,許久,阿房神情漸漸平靜,臉上緩緩綻開絕美的笑靨:"好,我會乖乖聽話,等著落塵哥哥來接我。"心有靈犀,無須多言。她知道蒼落塵心中所想,既如此,就不必矯情啰唆。依他所言,盡全力保護自己,免得他分心,就是最大的支持和幫助。
"落塵哥哥,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貪婪地嗅著蒼落塵身上的味道,阿房低語,"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他若死了,她亦不會獨活。
蒼落塵閉上眼,卻忍不住酸澀的淚意:"好,我答應你。你也一樣,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活著。"活著,就有希望。
說完,他從袖內掏出一物,仔細系在阿房頸上。微涼的觸感驚醒了哀傷的阿房,低下頭看,原來是一塊上乘的羊脂玉雕成的纏頸鴻鵠。做工精良,栩栩如生,以黑色纏金的絲線懸在她的胸前,幸福地依偎著。
"記得那年在水家村,你指著湖中的鴻鵠告訴我,那是你最喜歡的鳥。"她說過的話,字字記在他的心裡。
"我不在身邊的時候,就讓它們陪著你吧。"忠貞的鴻鵠,配得上他們之間的感情。
這是……鴻鵠玉佩?!
腦海的深處轟然炸響,阿房身子一晃,險些摔倒,幸虧蒼落塵伸手扶住。
"玉佩……鴻鵠玉佩……"口中喃喃念著,被遺忘的記憶終於清晰起來。原來當年,就是這個玉佩帶著她穿越了兩千餘載的光陰,來到了這個世界。只是想不到,這玉佩竟是蒼落塵送給她的定情之物!
原來一切,冥冥之中已經註定。
阿房再也忍不住,伏在蒼落塵懷裡,哭得梨花帶雨,痛斷肝腸。雖然蒼落塵說得輕鬆,但她知道,這是一場賭注,賭的,是蒼落塵的命。
"哭吧。"蒼落塵輕撫她的後背,"哭過以後,我就送你離開。"讓她離開他的身邊,這種痛,撕心裂肺。可是他不能再猶豫。齊廢王給他三天時間考慮,府外,齊廢王的人馬早已埋伏好,若不能搶了先機,再想走,就難於登天。
啜泣聲漸漸停歇,阿房緩緩鬆開蒼落塵,低聲說道:"沒事了,落塵哥哥。我去收拾東西。"既然決定要堅強,不讓他擔心,那就把眼淚都咽進腹中,只留給他最燦爛的笑容。今天過後,再不哭泣。
入夜,將軍府一片黑暗。
突然,府門大開,十餘匹快馬蜂擁而出,離弦之箭一般向四處散去,眨眼不見蹤影。
"郭將軍,他們跑遠了!!"陰影中,有人急切低呼。
"閉嘴!不用你教我。"被稱為郭將軍的中年男子斥道,說話之人立刻察覺失言,閉嘴退到一邊。
中年男子的嘴邊露出輕蔑的笑,就這套虛虛實實的把戲,都是自己玩剩下的。蒼落塵這個小子,傳說中那般厲害,還不是就會這套障眼法?
果然如他所料,半個時辰之內,從府內又有兩撥人馬出來,和第一次一樣,依舊是四散離開。
中年男子氣定神閑,沒有派兵追趕。
子時三刻,萬籟俱寂,夜色如墨般浸染,壓抑而沉重。只有王府門前的兩盞風燈,遊魂般輕輕擺動。
府門再次打開,又是十餘匹快馬奔出。中年男子瞳孔縮緊,提鞭喝道:"追!!"他目力驚人,在那一瞬間藉助暗淡的燈火已經看出,其中一人,正是蒼落塵。毫無疑問,他懷裡的人兒,就是阿房!!
這一點,也盡在他的掌握之內。既然蒼落塵肯為了這個女人對抗王上,而且知道有伏兵,自然不會放心交給別人,定會與她一同離開。
黑暗的街道,馬蹄轟轟。即使蒼落塵騎術高明,但是畢竟馬上負有二人,比不得身後追兵單人匹馬,距離漸漸拉近。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蒼落塵,你跑不了了!"聽到這話,蒼落塵反而一提韁繩,駿馬嘶鳴一聲,人立而起,在原地轉了一圈,停了下來。
"原來是郭將軍,失敬了。"蒼落塵面色不動,淡然道,"不過,蒼落塵這三個字,也是你配叫的?別忘了,你只是二品武將,而我,是王上欽封的驃騎將軍。"中年男子臉色立刻漲紅,氣勢上也矮了一截。
不過,當他看到蒼落塵懷裡的身影時,立刻又坐直了身子,冷笑道:"郭某失言了,請蒼將軍恕罪。"說完,不等蒼落塵發話,眼神已瞄到他腰間令牌,咄咄逼人地問道,"只是不知蒼將軍這樣急匆匆的,要到何處去?看這情形,似要出城啊。""對,我就是要出城。"出乎中年男子預料,蒼落塵爽快地承認了。
"蒼將軍承認就好。來人,帶蒼將軍回去。"中年男子一揮手,呼啦啦圍上幾十個人,刀光閃閃,將蒼落塵圍在中央。
蒼落塵並未驚惶,只是用比夜色還要漆黑的眸冷冷看著身側的包圍。眾人只覺寒意頓起,恐懼從毛孔滲入,密密麻麻地啃咬著緊繃的神經。
這時,他們才意識到,眼前的男人,不是養尊處優的無能之輩,而是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戰神蒼落塵。
中年男子強自鎮定,色厲內荏地喝道:"你擅自帶朝廷欽犯離城,已經犯下重罪。還不快快束手就擒,和我回去面君請罪!"說著,喝令手下,準備擒拿蒼落塵。
這時,始終將頭埋在蒼落塵懷裡的女子終於抬起頭來,眉目妖艷,燦若春花,眼角眉梢說不盡的風情。哪裡是阿房,分明就是綺羅!
中年男子登時愣了,雖然他不知阿房容貌,但是據韓國使者和雅琪公主的描述,是一個雅秀空靈、出塵脫俗的絕色人物。可是,眼前這女子,美雖美矣,卻妖艷魅惑,哪有半點空靈之氣。
"我今夜突來興緻,想帶府中侍女出城賞月,這,卻不知犯了哪條王法?"蒼落塵冷冰冰的聲音響在中年男子耳邊,拉回他的三魂七魄。
"這……這……"中年男子後背滲出冷汗,心知中了蒼落塵的調虎離山之計。如今人沒抓到,反而把自己搭了進去。
看著中年男子的窘相,綺羅暗笑在心。羞答答伸出手,勾住蒼落塵的脖頸,綺羅嬌滴滴發嗲:"將軍,這是怎麼了?綺羅好怕啊。"想不到啊想不到,她綺羅竟然有這麼一天,不但能和冷酷主子共乘一騎,還能和他勾肩搭背。
蒼落塵冷笑道:"如何,莫非郭將軍也有雅興,與我們一起賞月?"中年男子訕笑擺手:"誤會誤會,蒼將軍勿怪。郭某就不打擾了,告辭。"說完,轉身策馬逃也似的離開。
上司跑了,嘍啰們自然緊緊跟著。轉眼間,街道上恢復了空蕩蕩的模樣。
見人離開,綺羅忙把手收了回來。輕輕一躍,從馬上跳了下來。那個位置,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真可怕啊,雖然在他懷裡,卻感受不到他的溫暖,只有徹骨的寒冷和抗拒。實在很難想象,那個對著阿房姑娘暖如艷陽一般的男子,和眼前這個陰冷倨傲的將軍是同一個人。
思及此,綺羅想到了非語。若是他也能夠對自己露出笑容,該有多好。
……
就在埋伏的人馬追著蒼落塵離開的時候,阿房一身男裝,隨著非語鑽入牆邊暗道。這裡,是蒼落塵安排親衛營秘密挖掘的,府里其他人都不知道。
暗道通到院外一處普通民居,已經被蒼落塵買下。趙與鷹早已等候在此,一見二人出來,連忙讓他們坐上馬車,自己親自揮鞭策馬,向著蒼落塵相反的方向疾馳。
片刻行至南門,城門早已關閉。值守兵將見到馬車,立刻戒備:"宵禁已至,任何人不得出城。"趙與鷹拿出一塊令牌,扔給帶頭將士。那人伸手接住,只一眼,神情立刻恭敬起來,將令牌雙手奉還:"末將這就開門,大人勿怪。"說完,急忙拉開城門,恭送馬車離去。
趙與鷹坐在馬車上,把玩著令牌。這金疙瘩是他以崇月教教主的身份和七王叔要的,還真是好用得很。
就這樣,憑藉這塊令牌,三人一路西行,三日後,終於出了齊國國門。至此,趙與鷹終於鬆了一口氣。接下來的路途,應該會安全許多。
看著窗外一幕幕熟悉的景色,阿房心中酸澀。幾個月前,她就走過這條路。不同之處是:那時她雖然痛不欲生,但是身邊有蒼落塵相伴,想盡辦法為她寬心,解她憂愁。而如今,故地重遊,卻物是人非。心愛之人身陷危難,而自己,卻要離他遠走。思及此,心中哀切更甚。
探手入懷,輕輕撫摸著鴻鵠玉佩。這是她這幾日來養成的習慣,只有這樣,她的心才會安定一些。
非語看著阿房,眉頭微皺。僅僅幾天工夫,她便瘦了一圈,憔悴得讓他心疼。如果可以,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為博她一笑。可是,這不可能,莫說阿房心裡根本沒有他,即使有,他也不會做出背叛主子的事。蒼落塵,是他的神。
兩人各自胡思亂想,直到車門打開才驚醒過來。
趙與鷹探頭進來,喚道:"阿房妹子,我們要換馬了。"阿房步出馬車,見眼前是一片山林。三十餘名親衛營侍衛和數匹駿馬鞍韂整齊,踏蹄揚鬃。其中一匹甚是眼熟,正是蒼落塵的坐騎,那匹御賜的汗血寶馬。
那馬頗有靈性,見了阿房,立時興奮起來,在她身邊磨蹭撒嬌。阿房雙手擁住它的脖子,難得地露出微笑。
"齊廢王一定會在全國搜尋你,所以必須離開齊國。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所以我們決定帶你躲回到水家村。桓惠王斷然不會想到,你竟然會重新回去。只不過,冒險進入韓國太危險,所以我們要從這裡翻山而過。"趙與鷹對阿房詳細解釋,"山裡雖然難行,但是隱蔽。即使有追兵,也不容易找到我們。而且,非語曾多次來去,對這裡較為熟悉,不會有問題。"多次來去?阿房疑惑地看向非語。她怎麼不知道?
"屬下奉主子之命,和幾個兄弟在水家村保護姑娘安危。每月派人往返一次,向主子報告姑娘近況。"非語沉聲回答。
阿房沒有說話,痴痴地望著齊國都城的方向,她眼眶微紅,但終是沒有落淚。
"走吧。"阿房帶頭上了汗血寶馬,其餘人也紛紛上馬,寂寂無聲,進入山林。
非語沒有騎馬,牽著汗血寶馬走在隊伍中間,他目光銳利,四處巡視。
趙與鷹策馬走在阿房身後,眼神不時落在非語身上,若有所思。
阿房依舊魂不守舍。若不是寶馬通靈,腳步穩健,她恐怕早就摔落下來。
山路崎嶇,石多而樹少,隱蔽性極差。趙與鷹縱然心中焦急,卻也不敢冒險趕路。
行了有半日工夫,樹木漸漸多了起來。這座山與水家村后的森林不同。水家村后的山林坡度緩而林木茂,蓬蓬勃勃,生機無限。而這裡怪石嶙峋,猙獰怪異,極其難行。
隨著前行,崎嶇的山路漸漸消失,馬蹄在山石上開始打滑。
"阿房妹子,我們下來走吧。"趙與鷹招呼阿房。走路雖然辛苦,但是安全得多。
"嗯。"輕輕答應一聲,阿房收回神來,準備下馬。
可能是因為思慮憂心、魂不守舍的緣故,在下馬的時候,阿房腳底一滑,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趙與鷹急忙縱身上前,準備接住她。眼前一晃,阿房已經被非語接在懷中。
待阿房雙腳站穩,非語急忙鬆手,低頭退到一邊。雖然神色未變,但眼尖的趙與鷹還是看到了他低垂的睫毛下,眼裡的閃爍和……幸福。
不動聲色,趙與鷹走到阿房身邊,對非語笑道:"走了半晌,想必你也累了。接下來由我照顧阿房,你也休息一下。"說完,有意無意地站到兩人中間。
對趙與鷹的"好意",非語婉拒:"謝趙大人好意,非語奉命保護阿房姑娘,不敢懈怠。"趙與鷹也不堅持,別有深意地笑了笑,便向前走去。
越往前走,越是難行。縱然阿房從小在山中長大,也漸漸體力不支。
旁邊默默伸出一隻手,有力地扶住了她瘦弱的嬌軀。阿房回頭,看到趙與鷹正擔心地看著她。
"實在走不動,就歇歇吧。"趙與鷹勸道。
"我沒事,繼續走吧。"阿房說完,繼續前行。雖然腳步如同灌鉛一般沉重酸痛,雖然每走一步,就會離蒼落塵越遠,可她沒有選擇。理智和情感背道而馳,生生把她的心撕成兩半,痛不可當。
趙與鷹輕嘆口氣,沒有再勸。雙手輕抄,將阿房抱了起來,低聲道:"阿房妹子,得罪了。"阿房起初一僵,想要拒絕,但是很快放鬆下來。趙與鷹的懷抱,溫暖堅實,散發著安全的氣息。沒有褻瀆,沒有輕浮,有的,是濃濃的關心和心疼。
趙與鷹抱著阿房,腳步絲毫未見遲緩。這樣,行路速度大大加快。亥時三刻,終於來到一處較為平坦的空地。
將阿房放在地上,趙與鷹道:"今晚就在這裡暫歇,待天明時繼續趕路。"至這裡,估計追兵也不易找到他們。而且,雖然他們武功高強,人數眾多,不畏狼虎,但是毒蟲難防,若是一味趕路,難保不出意外。同時,他還擔心阿房的身子受不了。
親衛營眾人早得了蒼落塵吩咐,對趙與鷹言聽計從。聽他如此交代,立刻行動起來。劈柴生火,尋找食材。不多時,一切妥當。
阿房沒有胃口,但是不想讓大家擔心,還是強撐著吃了幾口。吃完后,便坐在火旁,雙手抱膝,繼續發獃。
"休息一會兒吧。"趙與鷹勸道。幾日里不眠不休,再加上神傷心痛,阿房的身體明顯消瘦,再這樣下去,她會撐不住的。
此時,非語早已行動起來。他將火堆小心移開,將采來的枯草撣去浮土,厚厚鋪了一層。火堆餘溫緩緩滲上來,驅散了冬日的寒涼。
"阿房姑娘,在這裡歇歇吧。"入夜後的山林潮濕寒涼,如此可以讓她舒服一些。
不忍逆他好意,阿房起身斜倚在草堆上。暖暖的感覺鬆緩了她的神經,連日來的奔波憂慮,使她的體力達到了極限,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將外套蓋在阿房身上,趙與鷹走回火堆旁坐下。環顧四周,親衛營各司其職,或放哨,或假寐,井然有序。不愧是蒼落塵一手帶出的人馬,雖然只有幾十人,戰鬥力卻可抵上百高手。
蒼落塵那邊,也不知情況如何。等把阿房安全送到水家村安頓好以後,他必須立刻趕回去。拖一日,蒼落塵的危險便多一分。
不過,在這之前,他有一件事必須問清楚,才能放心。
"來這裡坐坐吧。"趙與鷹招呼坐在阿房身側、抱劍警戒的非語。
非語禮貌搖頭,拒絕了。
"這裡比較安全,再說,還有你的弟兄們呢。適當休息一下,接下來才有精神。"趙與鷹鍥而不捨,繼續勸道。
非語猶豫了一下,站起身,走到趙與鷹身邊坐下,眼睛依然注視著阿房周圍。
朝火里添了一把柴,趙與鷹隨手撿起一根樹杈,漫不經心撥弄著。紅色的火焰順著樹杈尖端爬了上來,劈啪作響。兩人無話,靜寂一片。
"阿房很美吧?"驀地,趙與鷹開口說道。
非語面無表情,沒有答話。
趙與鷹繼續用那種自言自語般的語調說道:"只要是男人,見到她,十之八九都會心動吧?"這一點,他很肯定。她不但絕美,而且善良堅強。若不是他早已知道阿房是蒼落塵摯愛的女子,而把她定義為妹妹的話,他的心,說不定也會陷進去。
非語表情依舊,任由趙與鷹在那裡自問自答。
"你對她很好。"
聽到這話,非語瞳孔縮緊,臉上出現一絲慌亂,隨即鎮靜下來:"主子託付,不敢懈怠。"趙與鷹將手中的樹杈扔進火堆,轉頭盯著非語,跳躍的火焰在他臉上投下濃濃的陰影,看不清表情。
"不要拿這套說辭打發我,"趙與鷹冷笑,"你對阿房,到底動的什麼心思?"既然蒼落塵將阿房交付給自己,那就是絕對的信任,所以,他必須清除阿房身邊的所有隱患。
而這個非語,就是其一。趙與鷹早已覺察,非語對阿房的周到,不只是出於職責。雖然掩飾得很好,但是,瞞不過他。可以肯定,非語……愛著阿房。
對趙與鷹的咄咄逼人,非語沒有惱羞成怒,也沒有矢口否認。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就被眼前這個看似溫和、實則犀利的男人看穿。都怪自己,因為她的憔悴哀傷亂了方寸,才會被趙與鷹發現破綻。
看非語如此痛快地默認了,趙與鷹放緩了語氣:"蒼落塵命你貼身保護阿房,等於是將自己的命交給了你。他如此信任你,你卻……""趙大人誤會了。"非語突然出聲,聲音雖低,字字鏗鏘,"非語從未對阿房姑娘有非分之想,能保護她就已足夠。更何況……背叛主子的事,非語死也不會做。"若是真的對阿房心存不軌,他早就在護衛水家村時強行將她帶走了,何必等到今日。
只是,他已經將命交付給了蒼落塵,這顆心,就讓他留給自己吧。
看著非語坦蕩的眸子和難以掩蓋的苦澀,趙與鷹不再有任何懷疑。抬手拍上非語肩膀,趙與鷹輕嘆一聲:"不枉蒼落塵如此信任你,果然是條漢子。"用人不疑,這一點,自己果然比不過蒼落塵。
火堆漸漸熄滅,天已拂曉。
……
"蠢材!"一腳踢在跪伏面前的中年男子身上,齊廢王火冒三丈,"之前信誓旦旦,說自己如何如何,結果,還不是讓蒼落塵耍了?這下,寡人該如何向韓王解釋?來人,把他拉出去斬了。"中年男子正是郭將軍,此時他瑟瑟發抖,體若篩糠,只會哆嗦求饒:"王上饒命,王上饒命。"門外進來兩名侍衛,將癱軟的郭將軍架了出去。
"傳旨,將蒼落塵打入天牢!擇日,寡人親自審問。"齊廢王吼道。
天牢內,陰暗潮濕,帶著說不出的腐臭味道。
蒼落塵靠坐在牆邊,淡漠依舊,高傲依舊,絲毫沒有驚慌失措或者歇斯底里,相反,唇邊還隱約有著笑意。
看齊廢王如此憤怒,想必阿房已經安全逃離。如此,他便再無顧忌,可以放手一搏了。
雖然,他答應阿房,一定會活下去,但是,自己的計劃,只有一半的把握;另一半,就要看趙與鷹了。若是他那裡稍有差池,自己將性命堪憂。
目前他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那地覆天翻的一刻。
"公主,公主,您不能進去……"看守天牢的侍衛驚慌失措的聲音傳來,打破了天牢的死寂。
"滾開,再擋路就砍你們的頭!"嬌斥聲傳來,正是雅琪公主。
侍衛們後頸一涼,動作遲疑下來。雅琪公主的任性盡人皆知,這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趁侍衛們猶豫的一刻,雅琪公主已經衝進天牢,四處尋找。很快,她便看到要找的人。
"蒼落塵!"雅琪公主喊道,人已飛撲過來。隔著粗粗的欄杆,她看到蒼落塵手腳均綁有鎖鏈,鎖鏈另一端,牢牢固定在牆壁上。鐵鏈長不及三尺,蒼落塵最多只能坐著,無法躺下休息。
雖然已經決定要忘了他,不再見他,但是聽到蒼落塵被打入天牢的消息,雅琪公主還是肝膽俱裂,痛徹心扉。不顧齊廢王的禁令,闖入天牢,來到他的面前。
"蒼落塵,你何苦……"話到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淚眼迷濛中,蒼落塵似乎更加遙遠。
"為了那個女人,值得嗎?"值得嗎?值得用拼殺多年得來的榮耀地位、錦繡榮華來換嗎?值得用自己的命來換嗎?
蒼落塵沒有做聲,甚至連看雅琪公主都沒有,彷彿沒有聽到一般。
"蒼落塵!"雅琪公主不願放棄,吼道,"只要你將那個女人交出來,王兄一定會放過你,甚至還會給你更高的地位和權力。"回答她的,還是靜寂。
"你鬼迷心竅了嗎?!"雅琪公主已經接近瘋狂邊緣,"為了一個大難臨頭丟下你、自己逃之夭夭的女人,你是如此執迷不悟。她根本就不愛你,只是貪戀你的地位財富而已。若是我……若是我,一定會和你一起抗爭,即使死,也不會離開!!"聽到雅琪公主辱罵阿房,蒼落塵終於有了反應。他抬起頭,俊逸的臉龐寒霜遍布,薄唇冷冷吐出一句話:"所以,你不及她。"被蒼落塵冰冷的神情嚇到,雅琪公主將剩下的話咽回肚裡。耳邊回蕩著"你不及她……你不及她……不及她……"這句話如魔咒一般,擊打得雅琪公主顫抖不已。
原來,在他心裡,自己連這樣一個女人都不如。為什麼睿智神武的蒼落塵,會如此痴迷那樣的女人?自己,何嘗不是一樣?明知會傷心、會痛苦,卻一次次把自尊放在這個男人腳下,任他踐踏。這都是命,怪不得誰。
"好。既然你執意如此,我又何必再勸?只不過,你要記住:等到你凌遲而死的時候,為你收屍的,是我,而不是那個讓你付出一切的紅顏禍水。"說完,雅琪公主不再停留,轉身離開,遲了,她怕淚水會滑下臉頰。既然他不將她放在眼裡,那她又何必在他面前落淚?倒不如讓自己慢慢品嘗這苦澀的滋味,留下最後的驕傲。
雅琪公主離開后,天牢再一次回復寧靜。
從懷中取出一方手帕,蒼落塵的眼神再次柔和。手帕並不精緻,甚至有些粗糙。其中一角,"阿房"兩個字歪歪扭扭,似是出自孩童之手。
蒼落塵攥著手帕,放在心口。閉上眼,便又看到七年前的那個黃昏。小阿房泫然欲泣,將這手帕小心纏在他的手上。同時,也將自己纏在了他的心上。從那時起,他的眼裡,就再也沒有了別人。雖然那時,阿房還只不過是個沒有長開的稚嫩少女。
七年來,無論遇到什麼困難,只要想到她,就有了堅持下去的力量。也正是這種堅持,使得蒼落塵經歷了無數生死考驗,頑強地活了下來。
今日,為了阿房,他將之前的努力全部放棄,命懸一線。他精心設計了一場賭博,以自己的性命為籌碼,賭的,是他們的未來。
現在,餌已布好,只等著有人送上門來,給他翻天覆地的契機。
這邊,蒼落塵在天牢中坐得安穩,另一邊,齊廢王卻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頭腦一熱,把人抓了。現在如何處置成了難題。
殺了吧,師出無名。總不好說自己為了搶人家老婆不成,惱羞成怒吧?更何況,蒼落塵帶兵多年,軍功赫赫,體恤下屬,謀略非凡。兵將們稱他戰神,對他崇敬愛戴。若執意殺之,萬一引起騷亂,齊國可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放了吧,君威何在?又如何向韓桓惠王交代?
無奈,只得關一天是一天。在想出兩全之計之前,就讓蒼落塵在天牢待著吧。說不定那個名為阿房的女子聽說以後,能自己回來換蒼落塵性命。如此,再好不過。
齊廢王兀自焦頭爛額,殊不知此時,危機已經漸漸逼近。一場滔天大禍就要在齊國王宮掀起,血流成河……兩天兩夜山中行路,水家村已經隱隱可見。望著熟悉的景色,阿房身子微微顫抖。這裡,曾是她的家,父慈母善,無數歡聲笑語。可如今,焦土遍地,死氣沉沉。
半年前,蒼落塵為了保護她,將她從這裡帶離。半年後,蒼落塵為了保護她,又將她送回這裡。世事輪迴,兜兜轉轉,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點。變的是心境,是感情。
手再次覆上鴻鵠玉墜,溫暖的觸感,如同蒼落塵最溫柔的撫觸。那個淡然冷漠的男子,給了她完美的愛情,這也是她在這個世界中唯一的牽挂。
那個男子,是了解她的。害怕自己炙熱的情感會嚇到沉靜柔弱的她,所以將火一般的熱烈轉化為水一般的溫柔,淡淡的,像甘甜的清泉,讓她幾乎死去的心再次萌發生機。
"阿房姑娘,請等一下。"非語說完,揚手擲出一顆彈丸,青煙拔地而起。
很快,在水家村中某處,同樣顏色的青煙呼應而起。
"走吧。"趙與鷹說道。那是先行前往水家村的崗哨,以免有伏兵。
時隔半年,再次踏上水家村的土地,阿房心中滿是凄涼。
曾經溫馨祥和、風景如畫的小小村落,如今殘垣斷壁,雞犬未留。只有一大一小兩個土堆,埋葬著全村三十餘口性命。
"爹、娘,女兒來看你們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小小的墳前,阿房輕聲說道。淚水爬上眼眶,轉著圈,卻沒有掉下來。悲傷痛苦,留在心裡就好。這一刻,就讓娘看到自己的笑靨吧。
"娘,您在天之靈都看到了吧?女兒過得很好,很幸福……"阿房嘴角含笑,眼中有淚,分外凄楚動人。
風起,擦去了阿房的淚,嗚嗚咽咽,如泣如訴。
"什麼人!?"突然,非語和趙與鷹同時拔劍喝問。其他侍衛也警覺有人靠近,迅速聚攏,將阿房圍在中間。
衣袂帶風,沙沙作響,百餘條人影從四面八方竄出,電光火石之間,已將阿房等人包圍。行動迅速,配合默契,絲毫不亞於親衛營侍衛。
趙與鷹暗自心驚,這夥人來得詭異,看情形,應是早已埋伏在此,想以逸待勞,再加上武功高強,連他都未曾察覺異樣。
心中不祥之感愈強,趙與鷹退到非語身邊,低聲道:"等會兒若有機會,你帶阿房逃走,剩下的交給我。"看這情形,必是一場惡戰。若是不能保護阿房,他怎麼對得起蒼落塵的囑託?
非語點頭,牽著汗血寶馬的韁繩站在阿房身側,全神戒備。
馬蹄聲響,包圍圈自動讓開一條路,嬴政一身黑衣,策馬而入。
"秦王嬴政?!"趙與鷹見狀,手心頓時滲出一層冷汗。
嬴政的手段,酒樓相遇時他就見識到了。談笑之間風起雲湧,膽識謀略不次於蒼落塵。看來今日,卻是凶多吉少了。
"眼力不錯,竟然一眼便認出了寡人。"嬴政坐在馬上,笑容冰冷陰寒,"你身後的那個女人,寡人要了。"嬴政!阿房聽到這個名字,立刻驚住。秦王嬴政,如雷貫耳,在前世,喜好歷史的她不知道看了多少關於他的史實。想不到,齊國匆匆一見之後,會在這裡再次遇到這個冷漠殘酷的男人,而且他的目標,正是她!
"休想。"趙與鷹冷笑一聲,提劍指向嬴政,"今日,我便殺了你。"不屑地冷笑一聲,嬴政不再多言,示意手下沖了上去,兩方人馬立刻混戰在了一處。縱然親衛營武功高強,可是嬴政的兵馬同樣非凡,加上人數眾多,又是以逸待勞,所以不多時,親衛營的人馬便紛紛殞命。
趙與鷹與非語二人竭力支撐,雖然傷痕纍纍,卻不肯獨自逃生。阿房眼見如此情形,只覺心如刀絞。
"住手!"眼見著一柄長劍突然刺穿了非語肩膀,她再也忍耐不住,嘶聲叫著,"我和你走,求你放了他們吧!""不行!"眾人齊聲叫道。趙與鷹怒喝:"既然落塵將你託付於我,我就不會獨自偷生。今日縱然死在這裡,也是無憾!"非語沒有說話,反手一劍刺死身後之人,浴血而立,毫無懼色。
"求你,放他們離開!"阿房不理眾人,仰頭看著馬上的嬴政,再次懇求。
"你憑什麼和寡人提條件?"嬴政黑眸深邃,看不出任何情感。
"若你不放他們走,我便死在這裡!"阿房說著,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脖頸上。既然嬴政想要活捉她,那麼自然有所圖。現在她便要賭一賭,看看自己這條命,是不是能換得眾人性命。
"阿房妹子不可!"趙與鷹見狀大驚失色,想要上前奪下匕首,卻被阿房決絕的眼神制止。
黑眸眯起看著那柔弱的身影,嬴政的嘴角便泛起興味的笑容。膽敢和他談條件的,她還是第一個。這個女人,倒是蠻有意思的。
"可以,寡人允了。你過來吧。"
"趙大哥,你一定要回到落塵哥哥身邊保護他,告訴他,我等著他來救我。"向著被十餘柄長劍逼住的趙與鷹微微一笑,阿房邁步向嬴政走去。
"阿房姑娘!"非語見此情形,目眥欲裂,再也不顧其他,便欲拼個魚死網破。
"非語!"急喝一聲制止住他的舉動,阿房眼中含淚,哽咽道,"謝謝你數次捨命相救,我銘記在心。這一次,就讓我回報一次吧。"說完,她走近非語,低聲道:"回去之後,告訴落塵哥哥,讓他小心提防,數月後,秦國將會與楚、趙、韓、魏四國交戰,那時,便是時機。"這番耳語聲音極輕,非語卻聽得真切。愣怔之後,重重點頭,淚水再也遏制不住,濕了眼眶。
嬴政站在三丈之外,瞳仁驀地緊縮。他內功精湛,耳力過人,竟然聽到了阿房這番耳語,當下心中驚悸。難道說傳言中的那個預言了陽城之戰的女孩,就是她?!
……
齊國,一處奢華府邸。
七王叔正焦急地來回打轉,肥胖的肚腩隨著他的動作上下顫伏。往日里彌勒般的笑容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猙獰。
"再去找!若是天黑前還見不到人,本王就把你們做成人棍。"最後兩個字讓跪著的人不住顫抖,單是想想將一個人剁去手腳,割掉五官,然後泡在缸里的血腥畫面就恐怖異常,更何況這個恐怖畫面的主角就是自己。
慌忙答應,連滾帶爬地起身向外跑,卻不期然撞在一人身上。
"嘖嘖嘖,沒長眼睛嗎?白白壞了我一柄上好扇子,可惜,可惜。"說話之人長身玉立,眉目俊逸,正是趙與鷹。此時,正對著地上摔折了扇骨的摺扇搖頭嘆氣。
七王叔眯起眼,示意身邊人全部退下。臉上猙獰隱去,重又換上那副慈祥的笑臉。
"若本王沒有認錯,這位應是不久前辭去官職、閑雲野鶴的趙女英吧?擅入本宅,不知有何貴幹?""趙與鷹!"趙與鷹皺眉糾正道,接著又補充,"而且,我也不是擅入,你不是正找我呢嗎?""呵呵,本王似乎與你並不相熟,更不記得找過你。""不熟?那這個你總該熟吧?"說完,趙與鷹從懷中取出一個面具,扔到七王叔手裡。
這個面具,七王叔再熟悉不過,崇月教教主每次與他見面,都帶著這個面具。
"你,你是……"七王叔大驚失色,手指顫抖指向趙與鷹,語無倫次,眼神閃爍。
"行了,別演戲了。你早就知道是我了,對不對?"趙與鷹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挑釁地看著七王叔。
聽到這話,七王叔顫抖的手指僵了一下,緩緩收回。犀利的眼神掃過趙與鷹,七王叔冷笑道:"沒錯,自從本王知道你送蒼落塵的女人出城的那一刻,便已洞悉你的身份。之所以沒有拆穿你,不過是想看看,你和蒼落塵,到底耍的什麼花樣。""哦?"趙與鷹笑得玩世不恭,"那不知睿智的七王叔看出些什麼了?""你和蒼落塵私創異教,企圖利用無知的百姓興兵造反。可惜功虧一簣,關鍵時刻蒼落塵入獄,你只好丟下一切,將蒼落塵最愛的女人送出齊國。"七王叔洋洋自得,彷彿洞悉了一切。
嗤笑出聲,趙與鷹並不掩蓋眼裡的輕蔑:"七王叔說得很有道理,不過,你似乎遺漏了很多東西。比如,既然我要和蒼落塵造反,又何必暗中與你聯絡?這樣一來,不是自找麻煩?再有,既然決定要反,為何不趁著蒼落塵未入獄之前動手,偏要四處逃亡?還有,既然要逃,我又為何要回到齊國,到你府中自投羅網?這些,該如何解釋?"被趙與鷹一連串的反問噎住,七王叔啞口無言。這些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卻始終不得要領。所以,才遲遲沒有行動,不停試探著趙與鷹,想要探出他的底細。
看著七王叔愣在原地,趙與鷹再次冷笑:"既然我們是盟友,那我也就不隱瞞了。七王叔,你可有過被人踩在腳下、尊嚴盡失的時候?"下意識搖頭,七王叔不知道這和之前的對話有什麼關係。
"你沒有過,可是我有!!"趙與鷹依舊臉上帶笑,可是,那笑意,冷得刺骨,沒有一點溫度。眼裡,蘊含著濃濃的恨,透著嗜殺的渴望。平日里和煦如暖陽的俊顏,此刻看來,如同修羅一般。
"自小,我便出類拔萃,同齡人中,能勝我的極少。後來遇到蒼落塵,激起了我的好勝之心。本欲正大光明地一爭高低,誰知他利用權勢不斷打壓,將我苦思了三個晚上的布陣之法當做垃圾丟到一邊,冷嘲熱諷。那一刻,我的自尊被他狠狠踐踏。從那時起,我就發誓,一定要報仇。哈哈,他自以為聰明,結果還不是要栽到我手上?我忍辱負重,曲意逢迎,引誘他放下戒心,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他將親手創立的崇月教交給我,要我裡應外合,助他謀反。哈哈哈……他絕對想不到,我會與你聯合。那個傻瓜,此時還在牢里幻想,等著我依照約定去救他。哈哈哈哈哈……"由於極度的興奮,趙與鷹聲音越來越高,到最後已經是狂笑出聲了。笑聲扭曲怪異,恐怖猙獰。
七王叔一言不發,直到趙與鷹稍微平靜下來之後,才冷笑道:"精彩,也很合情理。可是,你以為只憑這番話,本王就會相信你?""你當然可以不相信,我也沒辦法。"趙與鷹已經變回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臉,彷彿剛才的一切,只是錯覺。
他就這樣嘴角含笑,目光冰冷地看著七王叔,緩緩吐出一句話:"雖然你不相信,但是齊廢王說不定會相信我的話。只要我拿出你和崇月教秘密勾結的證據,作為獎賞,相信王上很樂意把蒼落塵賞給我。退一萬步講,撇開那個昏君不談,你在朝野中得罪的對手,也會很開心有我這樣一個同盟吧?"最後一句話擊中了七王叔的死穴。若是齊廢王,他還有三分把握,可以利用他對自己的信任扭曲事實,反敗為勝。但是,那些腐朽守舊的老傢伙,早就對他亂政篡權心存警戒。若是有了崇月教幾十萬教眾的支持,定會借這個機會置他於死地。明槍暗箭,恐怕他都躲不掉。
事已至此,他已騎虎難下,唯有相信趙與鷹,繼續他們的合作了。只是,還有最後一個疑點,必須問清。
"既然你如此憎恨蒼落塵,又為何要想盡辦法,送他的女人出城?"將她獻給齊廢王,不是更好?
提到阿房,趙與鷹的眼神越加邪異陰森:"我不是說了嗎?蒼落塵的所有東西,我都要奪過來,女人也不例外。想想,再也沒有比在他面前凌辱他心愛的女人更有趣的事了。光是想想他的神情,都解氣得很。"趙與鷹端起茶,一飲而盡,接著恨恨道:"本來想將她藏起來,等到事成后慢慢折磨,卻被該死的嬴政橫插一杠子,生生攪和了。現在那女人去向不明,也不知躲到哪兒去了。"擺擺手不願再提,趙與鷹拐回先前的話題:"考慮好了嗎?我可沒什麼耐性,你要是不願意,我絕不勉強。"七王叔坐在椅子上,臉色凝重。突然,他朗笑一聲:"與鷹何必如此急躁?本王剛剛不過是和你開了個玩笑。你的為人,本王絕對信得過。一切就依之前的計劃。事成之後,本王定會如約封崇月教為國教,封你為護國將軍,割城池五座為你的封地。當然,蒼落塵也一併交給你,任你發落。"最後,送你們一起下地獄。最後一句話,七王叔在心裡惡狠狠補充,臉上,依舊笑得慈善,彌勒一般。
趙與鷹也笑了,笑得別有深意。
各懷鬼胎的笑聲回蕩在廳里,驚得窗邊的棲雀紛紛飛起,轉眼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