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
清鏡上朝雲,宿篆猶薰①。一春雙袂盡啼痕②,那更夜來孤枕側,又夢歸人。
花底病中身,懶畫湘文,藕絲裳帶奈銷魂,綉榻定知添幾線,寂掩重門。
【註解】
①宿篆:指隔夜燃燒的盤香。
②啼痕:淚痕。
【典評】
這首詞借女子傷春而抒發詞人的離恨:上片從景寫起。清晨的朝雲映到了明鏡中,昨夜焚燒的篆香還沒有燒完。「一春」三句翻轉折進,寫夢內夢外的無盡悲傷,如此涉筆更加透徹,也更動人。下片寫相思成病,百般寂寥。想尋求排遣苦悶的辦法,所以拿出了從前的綉榻綉上一些新花樣來打發時光。
這首女子傷春詞實際上正是納蘭寫出自己傷痕的一首詞。「清鏡上朝雲,宿篆猶熏」,時光匆匆而逝,不知不覺間就已經悄悄溜走了。
「一春雙袂盡啼痕」一句轉折,說盡了人心的無邊冷凄,假如可以住在江南,該有多好,和沈宛畫舫相伴,實為人生一大幸事,但現在卻在一點人情味都沒有的官場上混跡度日,沒有前途亦無力改變。
無奈,只好在夢裡尋求解脫這道,「那更夜來孤枕側,又夢歸人」。可是睡夢裡都無法釋懷,一進入夢鄉就會夢到故人,這裡儘管沒有提及納蘭夢見何人,可想來應該是他所珍視的人,否則也不會悄然進入他的夢裡。
「花底病中身,懶畫湘文,藕絲裳帶奈銷魂。」納蘭在這首詞的行文使人不禁想起黛玉,那個清高、飽讀詩書的女子,納蘭和黛玉,一樣都是懷才而苦,走在一個不容於他們的世間。那樣的道路,必然走得艱辛。
「綉榻定知添幾線,寂掩重門。」如果沒有出生名門該有多好,寧願捨去那一身榮華富貴,也不想像現在這樣可悲可嘆,只要可以無憂無慮地和心愛的人白頭偕老,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