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①。沉思往事立殘陽②。


  被酒莫驚春睡重③,賭書消得潑茶香④。當時只道是尋常⑤。


  【註解】


  ①蕭:疏朗的樣子。


  ②殘陽:夕陽,西沉的太陽。


  ③被酒:醉酒。


  ④賭書:比賽讀書的記憶力。典出宋李清照、趙明誠翻書賭茶之事。李清照《金石錄後序》云:「余性偶強記,每飯罷,坐歸來堂,烹茶,指堆積書史,言某事在某書某卷第幾頁第幾行,以中否角勝負,為飲茶先後。中即舉杯大笑,至茶傾覆懷中,反不得飲而起,甘心老是鄉矣!故雖處憂患困窮而志不屈。」


  ⑤尋常:平常,一般。


  【典評】


  這首《浣溪沙》中「沉思往事立殘陽」和「當時只道是尋常」兩句,情感濃厚,為遞進式情感:由不懂人生為什麼這麼辛苦而「沉思」,想到頭也沒有得到答案,卻轉頭長嘆「當時只道是尋常」,多麼悲凄決絕,多麼痛不欲生!因此王國維說:「納蘭容若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初入中原未染漢人風氣,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來,一人而己。」這並非溢美之詞。可能王國維也預見了後人無法理解他為何要盛讚納蘭性德。王國維深受德國倫理哲學家叔本華的悲觀主義影響,他尤其贊同尼采「一切文學,余愛以血書者」和歌德的「凡人生中足以使人悲者,於美術中則吾人樂而觀之」。他自己也曾說:「其使吾人超然乎厲害之外,而忘物我之關係。一旦入乎其中,猶集雲彌月,而旭日獃獃也。」而詞里並不多見這樣的人,想來也只有納蘭性德是那種坦誠真摯之人了。因此我們完全能理解王國維為什麼如此盛讚納蘭性德,而眾人又作為「過譽」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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