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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要妾死,妾不得不死

  泠泠的一句話語,使得陌上塵身形微微一僵。


  淑妃見達到一定的效果,臉上詭異笑容越來越大,令人心底都生了一層寒意……唇邊湧出鮮血越來越多,眼看生命一點一點到了盡頭。


  之前,陌上塵在知曉明月身份情況之下,卻依然選擇將她一直留在身邊……也許是由著一點情思所致,但是更多的應該是為了皇位。


  現在他要她死,那麼她也決計不讓他快活。


  陌上塵並不回上些什麼,而是靜靜站在那裡,彷彿料定淑妃會自行開口一樣……果不其然,淑妃見著他這般不甚在意,又因沒有多少時間來容她浪費,終是先行開了口。


  原來,當年良妃生下的孩子,剛一出世便夭折……當時,南宮雪已經頗為得寵,皇甫龍澤對於良妃已經很是冷清,卻又因著她身懷龍胎,因此時不時還會去看望一下。


  生子之時,恰逢皇甫龍澤陪南宮雪前去祈願。


  孩子夭折,令著良妃痛不欲生,但是又不甘心落得那般結局……到了最後,死死承受住喪子之痛,差了最為信任的貼身宮女前往宮外,去隨便抱養一個孩子過來。


  淑妃那時碰巧知道此事,從而在心下起了禍害心思……在著那名宮女將孩子抱進宮之前,她原本是想站出將之拆穿,豈知在那之前,竟在皇宮一處偏僻角落,發現了一個孩子。


  不知是誰生下,亦是不知是誰丟棄在那裡,似乎是從天而降到了皇宮當中。


  皇室向來有著一定的迷信,比如若是出現雙生子,其中一個定要永世活在黑暗當中,更別提天生便有著白髮……她設計將著那個民間孩子換做陌上塵,同時皇甫龍澤也回了宮來。


  日後之事,很是容易猜到。


  陌上塵被視為皇室不詳之子,從而良妃失了寵……與此同時,又因著剛剛喪子,各種壓力混合下來,致使良妃鬱郁不歡離了人世。


  陌上塵聆聽著淑妃所言的一切,自始至終沒有附上一句話語。


  直至到了最後,淑妃臉色已然變得猙獰無比,整個人連喘息的力氣都在漸漸失去……反觀陌上塵,根本沒有她想象中的憤怒與難過,終是不甘心恨恨一句:「陌上塵……你就是個來歷不明的野。種……」


  一語落下,更多的血源源湧出。


  房間里陷入一片黑暗當中,徒留下淑妃與老婦人屍首躺在那裡。


  陌上塵走出這處地方,月色灑落在他的身上,地面上他的影子被斜斜拉長,身上散發出冰冷與孤獨的氣息……腦海當中,迴響著適才的那個事實。


  若是他並非良妃所生,那麼他為何會在皇宮裡。


  剛思至此,陌上塵唇邊又淡淡流露出一抹苦澀……對於這個事情,並不值得讓他掛在心上,是良妃所生如何,不是所生又如何,在著幼時,他本就是孑然一身。


  是與不是,對他皆是一樣的。


  這般想著,陌上塵停下腳步出了聲,旋即又以內力低低喚了一聲……很快的,一個黑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極為恭敬的單膝跪地,似是等候著差遣一樣。


  「將著淑妃厚葬。」


  陌上塵淡淡吩咐一句,眼眸間一片淡漠之色。


  魍魎嚴謹應了一聲,繼而在著陌上塵擺了擺手之後,一個躍身又消失在不知名地方。


  舊事落定,陌上塵抬步走向塵世閣,卻是在快要到達的拐角處,明月身影顯現了出來……見著陌上塵之後,匆匆跑上了前來,伸手環住他的腰身。


  察覺到她穿著極薄,身子微微的涼,陌上塵不由將之緊緊擁住……拂了拂她的髮絲,聲音當中夾雜著一絲無奈:「這麼晚了,怎麼還跑出來……」


  「見不到你,我睡不著……」


  明月拱了拱身子,夾雜著一絲絲的不安。


  陌上塵幾不可聞一嘆,大抵猜出了一二來。


  早朝之時,宮裡下了一道聖旨,封皇甫十一為王爺,賜予南下一處封地……由著皇甫十一決意已下,慕容史與慕容柔連反駁也沒了借口,雖然很是不甘,終究卻阻攔不住。


  皇甫十一走得很是匆忙,似是不想讓任何人送行一樣。


  由著最後一次談話,明月並未有去相送,只有眉宇間多了一點愁緒,手中握著半截玉簫發著呆……陌上塵知她是捨不得十一,故而在一邊陪著她。


  半夜,她這麼快醒來,想來又是失眠所致。


  幸得,一切事情已經了結。


  她不該承受那麼多,就讓那些秘密永遠沉寂下去。


  「阿陌,你去哪兒了?我一醒來,就見你不在身邊,我很怕……」


  明月將著陌上塵用力的擁著,心下喪失了所有的安全感。


  陌上塵,她只有陌上塵,她太在乎陌上塵……所有的人,都能離去,但是獨獨他不行,沒有了他,性命也許便到了盡頭。


  「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陌上塵輕然拍了拍明月的背部,許下一定的諾言。


  在著皇甫十一離去之後,明月每隔許久才會去一次問月齋,心情亦是一天天平靜了下來……在此當中,聽得慕容柔派了人前去尋得皇甫十一回來,卻遭到拒絕。


  又聽得慕容纖與皇甫御之間,關係遭到了一定的破裂。


  慕容史關心愛女,終是向皇甫龍澤上了奏。


  最後,皇甫御賜予了慕容纖一紙休書。


  明月聽到這個消息之時,除了嘆息還是嘆息,只道慕容纖是為自己所做的嘗到了相同惡果……明月想,即使當初慕容明月沒有被慕容纖推入湖中,在著瑜王府那些生活,也足夠讓一個古代女子心生絕望。


  她是幸運,遇見了陌上塵,又幸運的被她愛上。


  不然,在著受了一百鞭刑之後,定會死去……即便像皇甫御所言的那樣,他派了人前來營救,那麼她之後的生活,也定然是不快樂的。


  所以,這一切的一切,應該都是……命中注定。


  而陌上塵又對她言及了一件事,那便是他並非是良妃之子,至於確切身份無從知曉……明月本想著安慰陌上塵,卻知他對此淡然一笑,似是看得很開。


  思及過後,明月亦是猜到了些許。


  陌上塵自幼在宮裡,便受盡了別人的嘲諷,是與不是良妃之子,僅僅是一個片面身份罷了……心下對他生了眾多心疼,同時又為本身的身份而釋然。


  本擔心著他們之間是為兄妹,現在也缺了這個擔憂。


  所以說,上天應該是公平的……在賜予一個人不幸的同時,又給予了他一些別的幸運。


  一世梨花下,一曲終了。


  「美人媽媽,你不開心呀?」


  花靈伸出手在著明月面前晃了晃,單純臉上呈滿了關心之色。


  明月回過神來,唇邊淺淺一笑,十指從著琴弦上移開,轉而覆在花靈臉頰之上……不知不覺,一天天過去,平淡而又幸福的生活著。


  只是心下,總覺有著一絲沉悶,令她有些難以暢懷。


  「美人媽媽,是在思念小白嗎?」


  花靈笑得天真無邪,感受到手掌在臉上劃出溫暖的味道。


  無城最近也會這樣,時常撫摸著她的臉頰,低低嘆些什麼……記得前幾日,她偶爾聽清了他的呢喃,只是有些不懂為什麼會是那三個字眼。


  他對著她說,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花靈有些難以理解,最終也不曾放在心上……只記得,他的寬大雙掌很是溫暖,就像美人媽媽現在撫摸著她一樣,但是又多了一絲別的感覺,隱隱似是心動。


  「美人媽媽,你別不開心了,小白肯定會回來看望我們的……」


  花靈撲閃著大眼睛,身子朝著明月方向挪近,隨之坐在了一邊上面。


  由著花靈的安慰,明月輕輕點了點頭應下,緊接著又見她伸出手在著自身掌心裡畫著圈,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自從花靈突然間變成了妙齡少女,與她之間的關係,不但沒有疏遠,反而親密了許多。


  不知不覺間,明月漸漸真把她當成了孩子來看……很微妙的感覺,似乎從著很久很久以前,她們就已經相識一樣,而關係又確實是母女。


  也許,她們前世是母女也說不定。


  明月這般想著,見到花靈纖指覆在琴弦上面,來回胡亂的自娛自樂彈著……臉上笑意更深,伸出點了下她的額頭:「你呀,真是令人沒辦法……來,美人媽媽教你彈琴……」


  「今天不行……」


  花靈嘟嘟嘴,讓人一看就很是喜歡。


  明月微微皺了皺眉,有些不解的模樣……花靈臉上微微一紅,調皮的起了身來,發上的兩根嫩黃絲帶隨著輕舞:「無城說,我今天不能進宮,他肯定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畢竟不是成人思想,花靈還是孩子心態。


  無城之前再三交代過,無論如何不能今日進宮。


  卻不曾想,他越是這樣,好奇心越是繁重……表面上,花靈是將之答應了下來,暗地裡,還是打算偷偷的前去一看,否則那個討厭的慕容晚,再次到來糾纏上無城。


  沒有她的保護,無城那樣沒有脾氣的人,肯定不會拒絕。


  只要一想想,花靈就覺得心下有點堵。


  明月並未聽出什麼弦外之音,只道花靈是心性純真,再者又清楚明白她與無城之間,很是微妙的情感……故而,只是交代了幾句注意安全話語,便同意讓她出了府去。


  後來,明月想。


  若是她細細體會一下,也許就能聽出花靈所言的不對勁……無城是預知一些未來的天師,他不讓花靈進宮,一定是有著一番道理的。


  只是可惜,明白之時已經晚矣。


  花靈離去之後,明月淺笑著站起身來。


  望著面前鋪成一地的落花,又知陌上塵在屋裡面……在著清風吹舞之下,起了跳舞的性質來,一襲白衣勝雪翩翩起舞,構成了一幅極美的畫面。


  陌上塵起身走到門邊之時,望見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梨花飄舞當中,女子身軀在著當中轉動起來,青絲亦是隨著漾出傾城的弧度……她的臉上帶著一絲適當的笑意,隱隱是世間最獨特的風景。


  在又轉著一圈之時,明月餘光看到了陌上塵。


  步伐下意識一頓,整個身子快要倒向地上。


  「小心……」


  出言的同時,陌上塵極快上前,將著明月身軀接在了懷裡……對上她眼底的愉悅笑意,陌上塵低低一嘆:「丫頭,乖一點……」


  「我有很乖,是你突然出現嚇到我了……是你的錯!」


  明月臉上笑容一收,故作不理的轉向了一邊。


  很快的,如願聽到了男子寵溺的聲音:「好好好,是我的錯……」


  話剛落,明月還未來得及享受喜悅,便感到身子一下子騰空而起……下意識的,伸手圈攬住陌上塵的脖頸,卻見他從著地面一舉躍上了高空。


  最後,緩緩的落在屋檐之上。


  隨之,待兩人落定之後,卻又見得陌上塵從著衣袖中拿出一物……明月本來好奇,卻又在見到時微微一怔,那是一隻完整的玉簫,但是其中另一半,卻是小白留下的那半截。


  明月不解喚上一聲,看到陌上塵將著玉簫放在了唇邊。


  很快的,有著一陣清幽遠揚的琴聲傳了出來,空曠的傳向了天際邊上……明月聽著聽著,突然落下了淚來,這首笛聲似是有著皇甫十一的味道。


  待著笛聲停下之時,明月匆促撞上了陌上塵的眼。


  那麼深邃,又帶著一絲深情,令她有些狼狽無所遁形……想要別過身去,雙肩卻被陌上塵扶住了來:「十一能夠做到的,我也能為你做到。」


  「你若喜歡聽蕭,我以後便為你棄了琴。」


  「我知你缺少朋友,若你想遊歷天下,我也可以放你走。」


  「阿月,我不希望你不快樂,我很懷念……最初認識的那個你。」


  記憶當中,這是陌上塵第一次說這麼多的話語,句句直逼明月的心房,令她泛起點點漣漪……


  在著這些日子裡,明月許是由著皇甫十一的離去,對於陌上塵很是在乎的,在乎的甚至有些卑微……猶記得,在著當初,她眼底大膽與勇氣並存,如今卻變得很是小心翼翼。


  陌上塵感受得到,明月她在怕,在怕會失去什麼。


  這樣的她,令他感到很是心疼。


  「阿陌……我只是怕失去你……」


  明月伸出手緊緊擁著陌上塵,聲音有些泣不成聲……感受到陌上塵拍打著她的肩膀,終是緩緩說出心底最真實的想法:「我自幼孤身一人,沒有人像你這樣,事事寵愛著我。所以我怕,我怕會失去……小白走時說,不能太貪心,一開始不懂,現在漸漸懂了,我確實太自私,自私享有著你的寵愛,又不忍丟去小白的那份溫暖……」


  說到這裡,明月稍稍停頓了一下……片刻之後,又終是接著說了下去:「從著你將我從雨中救起之時,我便知你是我此生的信仰,從那一刻我起誓,此生一定會守在你身邊……陌上塵,我不信天,不信命,但是我信你……」


  「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寵愛我,那時的我……會是怎麼樣?只要一想想,就感到生不如死……」


  到了最後,明月幾乎不知該說些什麼,言語表達的有些語無倫次。


  在她還想儘力表達些什麼時,卻感到陌上塵擁著她的力道倏然加大,似是想要把她揉進血肉當中一樣……許久之後,幽幽吐出三個字來:「傻丫頭……」


  你可知,當你輕輕走過我的身邊,你就帶走了我的心。


  經過一番對話,明月心下的鬱結減輕了些許,臉上流露出一絲髮自心底的笑容……當陌上塵攜著她落在地上那一刻,明月將著那支玉簫拿了過來。


  其中一截是屬於皇甫十一的,另一截應是陌上塵找人覆上去的。


  明月望著這一支玉簫,想著陌上塵適才所講之語,忽而覺得有著什麼開朗了起來……她想,也許她低估了自己在陌上塵心裡的位置,他對她不僅僅是平凡所愛而已。


  思及至此,手中略一用力。


  本就是粘滯起來的玉簫,立刻斷成了兩截。


  抬起頭來望著陌上塵,明月臉上燦笑如初,將著斷簫放於一邊之上……待回過身來之時,伸手執起陌上塵大掌,徐徐來到了一世梨花樹下。


  「十一是我的知己,你是我的一生所愛,所以沒必要改變什麼……比起簫來,我更喜歡聽你彈琴……」


  明月笑著倚進陌上塵的懷,感受到他的雙臂緊緊擁著腰身,徒留一陣安心感在那裡縈繞不散。


  一陣陣冷風吹落,一些落葉枯死凋零在地面上。


  隱隱是,冬天將要來到。


  收到花靈失蹤的消息之時,已然是翌日傍晚時刻。


  彼時,明月在陌上塵悉心教導之下,在著樹下樂此不彼練習著彈琴。


  因著花靈同她說過進了宮,故而白天花靈沒有回來之時,明月也不曾起什麼疑心……畢竟,無城時常把花靈帶入宮中,一住便是幾日。


  起先,她還覺有些不適。


  漸漸的,在發覺無城對花靈確實很好之後,也不做什麼阻擋……她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新新人類,自然提倡自由戀愛,年齡相差一些也並非是阻礙。


  聆風神色匆匆從著外面進了來,處處透露出了倉皇。


  聆風朝著明月望了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的開了口來。


  明月依舊在彈著琴,並未因聆風到來而擾了興緻……陌上塵抬眼朝著聆風一望,隨之淡然一句:「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主上,這一次可是大事。


  聆風有些苦不堪言,唯恐王妃聽到之後會亂了分寸……王妃與花靈的感情,他們這些人平日看在眼底,恐怕今晚會是一個不平凡的夜晚。


  「主上,花靈失蹤了……」


  徐徐定了定心神,聆風緩緩道出了一句。


  與此同時,聽到這個消息、正在彈琴的明月,指下的琴弦忽而斷裂了開來。


  手指驀然一痛,明月下意識垂下眼,只見上面溢出了一滴鮮血,隱隱在預示著些什麼……無暇去顧及這個,有些錯愕的抬起投來,企圖從著聆風臉上看到玩笑色彩。


  但是……沒有!

  「你……說什麼?」


  明月身形有些僵硬站起了身來,聲音當中帶著一絲試探的意味。


  陌上塵亦是起了身來,朝著聆風望了一眼,像是想到什麼般……下一刻,扶著明月的雙肩,想將著她帶到屋中:「丫頭,該休息了……」


  「聆風,你剛才說什麼?」


  明月站在原地不動,雙手緊緊掐進掌心當中。


  「王妃,您聽錯了,在下什麼也沒有說……」


  聆風苦苦皺著一張臉,一副很是懺悔的模樣。


  他就說,王妃知道這個消息以後,根本有些承受不起……主上對王妃又寶貝得緊,剛才定是不想讓王妃心生隔閡,才讓他每每彙報事情之時,王妃也可以一一旁聽。


  只是這件事,恐怕還是不聽為好。


  「花靈……她怎麼了?她不是該在宮中,該呆在無城身邊……失蹤是什麼意思?」


  被琴弦割傷的一根手指泛起絲絲疼痛,連帶著其他九指也疼了起來。


  十指連心,大抵便是如此。


  聆風朝著陌上塵望去,接收到默認的目光。


  看來,已經隱瞞不下去。


  花靈並未有在宮中,這是聆風去找無城之時,所得來的信息……談及到花靈失蹤之時,無城臉色很是凝重,甚至夾雜著一抹苦笑意味,彷彿早已料到會是如此。


  「花靈明明跟我說,她是進宮去找無城……如果她不在宮裡,那麼她這一天一夜是在哪裡?」


  明月喃喃的念著,身形有些不穩向著後面踉蹌幾步。


  陌上塵將著她攬入懷中,感受到她的顫抖很是心疼……片刻安撫,又低低問上聆風:「宮裡的人,可曾有見過花靈?」


  語氣當中,與著平時有所不同。


  聆風自是知陌上塵所言的「宮裡之人」,指的是他們安排在宮中,監督大大小小事物的探子。


  而他自然在得到花靈失蹤消息之後,立刻將之詢問了個遍。


  只是牽扯之人,恐怕有些古怪。


  「據有宮人來報,他們見到的最後一幕,花靈跟著梨若姑娘走了……」


  「不可能!」


  聆風話語還未落下,明月已然匆匆將之打斷了下來,臉色蒼白一如紙張……心房處在隱隱作痛,彷彿有著什麼在離她而去一樣,這種感覺難受至極,難以發泄出來。


  花靈根本不喜歡梨若,更別提會乖乖跟著梨若走。


  除非……梨若提出了什麼話語,否則依著花靈的性子,絕不可能同意的。


  去找梨若!


  腦海當中一個想法冒出,立即將之付諸了行動,心下連著一絲思考都容不得……陌上塵怕明月會出什麼亂子,只得緊緊跟在了後面,一時也難知梨若與花靈之間,會有什麼糾葛。


  「主上,無城還說……」


  在著陌上塵經過身邊之時,聆風一句話語傳了來……片刻微頓,徐徐轉過身來拱手:「主上要好生安慰王妃,無城還有說,這是命中注定,根本無力阻止,花靈怕是已經……遭了不測。」


  明月急急剛到王府門邊,卻一眼見到無城在著那裡,靜靜坐在輪椅之上。


  他在等她出來。


  不知怎麼,明月恍然間生出了這個想法。


  「花靈失蹤了……是梨若把她帶走的……我們趕快一起去找她……」


  明月顧不得思考什麼,三步並作兩步到達無城身邊喃喃說著。


  由著夜色,也由著太過慌亂。


  明月看不到,無城臉上一片痛苦之色,直至延伸到了眼底深處……更是不曾見,僅僅是極短時間,整個人已經蒼老了許多歲,似是失去了什麼最珍貴的東西。


  「為什麼不走?你那麼疼愛花靈,為什麼不跟我一起去找她?」


  見著無城動也不動,明月有些歇斯底里吼了一聲。


  「晚了晚了,什麼都來不及了,誰也不能與命運作對……」


  無城苦笑著出聲一句,夾雜著一絲悲天憫人的味道。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無城,你給我解釋清楚!花靈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她一聲聲重複詢問著,越來越感到那種空曠的失去感,在悄然蔓延至全身……恍然間,明月回想到,昨夜入睡之時,心臟處亦是驀然傳來了一陣疼痛。


  就像是,花靈出了什麼事一樣。


  陌上塵出了府之時,見著的便是明月拽著無城,整個人在顫抖不已。


  上了前,將著她拉開入了懷裡,途中與著無城對望一眼,見著他已然像是換了個人般,狼狽的不能自己……想到接下來之事,陌上塵只為懷中之人感到擔憂不已。


  「花靈在丞相府……」


  無城言出了一句,旋即又徐徐轉過了方向。


  慕容府……


  明月在著腦海中細細的思量,像是想到什麼般一下子白了臉色……在著比武之時,慕容晚就已刻意傷了花靈,她心繫無城,花靈又一下子成了妙齡少女,與著無城頗為登堂成對。


  若是花靈落入了慕容晚手裡……會受到什麼樣的對待?

  只要一想想,明月就覺刻骨的寒冷襲來,深深划入了心底深處……手掌死死抓傷了陌上塵的手臂,整個人亂的不能控制,待反應過來之時,拉著陌上塵急急去往慕容府方向。


  「陌上塵……我們去救花靈……求求你……救救花靈……」


  明月將著滿含希冀的目光望向陌上塵,根本無有什麼力氣再去糾纏什麼。


  陌上塵終究是不忍心,又知事情已經至此,根本再瞞不過去……朝著無城望了一眼,才見他根本不曾回頭,像是明白了什麼般,淺淺的一嘆。


  腳下用力,攜著明月以最快的速度去向慕容府。


  無城在感到他們走了之後,才失了所有的力量一樣,整個身子癱軟在輪椅之上……眼前,彷彿有著一個女子,向著他一步一步的靠近。


  「無城……無城……無城……」


  她喃喃的喚,令他伸出手向前,卻終究抓不住最後一片幻影。


  花靈,請允許我懦弱一次,不敢去看你逝去的模樣。


  這般痛心想著的同時,無城輕輕一咳,口中湧出一滴血絲來……體會著那苦澀的腥鹹味,蒼老了許多的臉上晾涼一笑,舉目望向蒼天。


  擁有預知力量是幸運么。


  每每當他算到不可避免之事發生之時,只能說出那件事何時會發生,確切發生什麼……但卻不能泄露,這件事是因何發生,會發生在何人身上。


  這就好像,一個人把一個秘密藏在心底,卻不能將之說出,是一種細微的痛苦……而他,卻掌握著千千萬萬人的秘密,何其難忍,又何其令人不堪。


  早早算到了心愛之人會死,卻是眼睜睜的不能去為之做什麼,這又是一種怎樣的折磨。


  花靈,對不起。


  陌上塵攜著明月緩緩落在屋檐之上,望著下面有著巡府之人走動。


  陌上塵側眼朝著明月一望,無奈的低低喚了一聲。


  「花靈若出什麼事,我定要慕容晚付出代價!」


  明月冷冷一聲,夾雜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陌上塵微微一怔,由此想起了那個血誓,只覺有些不好之事將會發生……若是不曾猜錯的話,花靈應該會被慕容晚帶到了地下暗房,一個不易被發現的地方。


  攬住明月的腰身,陌上塵徐徐降落到一處。


  緊接著,拉著明月徐徐走向一處,那裡有著兩人正在看守……卻見陌上塵伸手兩兩朝著穴位一彈,把那兩人定在原地,擁有這樣功力的人,在著世間恐難找出第二人。


  明月有些急切的去推那扇門,根本沒有心思思索陌上塵怎會對此這般熟悉……然門剛被推開那瞬,身子被陌上塵一舉拉向了懷中,卻見抬步之處,下面竟是空無一物。


  心下一個虛驚,被著陌上塵攬入懷中。


  繼而間,又小心翼翼順著周邊狹窄一條路,朝著前面前行著……這是一個圓錐形,越靠下面越小,漸漸的明月聽到了一些人痛苦的嘶叫。


  明月身子微微一顫,下意識握緊了陌上塵的手掌。


  「那些人應是觸犯了慕容史的規矩,這才受了刑罰……」


  陌上塵出言解釋一句,聲音太過鎮定因而產生了冷清。


  明月自然而然聯繫到了花靈,雙腿幾乎有些站立不住。


  「別多想丫頭,也許沒有出什麼事……」


  陌上塵安慰著明月,哪怕已知花靈確實出了事。


  能拖延一會兒,便是一會兒……若是可以,他願以身來代替她承受接下來面臨的慘狀。


  最終,兩人還是下到了最底層。


  只是在進入那個房間之時,才發現裡面並未有花靈。


  「你們是誰?膽敢闖來這裡!」


  在裡面看護之人,提著刀站上了前來。


  陌上塵身形極快的攬著明月上前,憑著一隻手,僅一瞬的時間,將著那柄刀壓在惡人脖子上:「可有見到一個黃衫少女?」


  惡人一開始並不回答,說是誓死也不能吐露秘密……後來,不知陌上塵封了他哪裡的穴道,硬是逼他疼痛難忍的說了出來,慕容晚確實帶來過一個黃衫女子,只是又在前不久離開。


  當說到,慕容晚對於黃衫女子用了刑,令其命不久矣時,明月只感到眼前一黑……最後,陌上塵點了那人的穴,帶著明月匆匆離開,去往慕容晚的房間內。


  由著那人的講述,明月竟失了一定的勇氣去看。


  在到達慕容晚房門之時,裡面傳來了些許交談聲音,模糊的聽不清晰。


  明月再也承受不住心裡折磨,伸手一舉將著房門推開了來……裡面的兩人,顯然沒有想到會突然有人闖進來,皆是紛紛嚇了一跳,向著後面倒退一步。


  當在看清來人是明月與陌上塵之時,原本就已惶恐的兩人,更是臉色一白。


  至於明月,卻是一眼定在了地面上的黃色身影上面……身體上面血跡斑斑,不知受過了多少傷痕,她就躺在那裡一動不動,隱隱失去了生命跡象。


  明月低低喚了一聲,小心而又輕柔。


  然而,久久的呼喚卻換不來一點點回應……隱隱似是,失去了生命跡象。


  「不會的……不會的……花靈不會離開我的……」


  明月胡亂的來回說著,手指顫抖不止的移至到花靈鼻間探著,可是……沒有呼吸!

  沒有呼吸……


  眼前登時一黑,分明有著什麼在眼前碎裂成殤。


  「花靈……你醒醒……花靈……」


  明月手中緊緊抱著花靈身軀的同時,又失了控的搖晃著,企圖能夠讓她從死亡中轉生過來……怎麼會,明明昨日還一臉笑嘻嘻的叫著她美人媽媽,一轉眼卻成了這般。


  恍然間,陌上塵雙手搭在她的肩膀,口中帶著憐惜的呼喚。


  驀然的,明月雙眼冰冷的抬起頭來,似是有利刃一樣射向站在那裡的慕容晚與梨若,兩人皆是有些后怕向著後面一退……但是,腳下卻癱軟的難以動彈。


  「是你們……是你們殺死了我的孩子……我不會放過你們……」


  明月狠狠的念,夾雜著一絲不為人知的毒辣。


  旋即,手中輕然撫了撫花靈無有一絲生氣的臉龐,眼底乾澀得難以落淚……明月抱著花靈徐徐站起了身來,本該有淚水凝聚的臉上,卻是剎那陷入了一陣平靜。


  平靜當中,夾雜著一絲死寂。


  陌上塵很是擔憂的上了前去,途中朝著梨若望了一眼。


  梨若自認陌上塵決計不會殺她,但是這一次卻分明從中看到了入骨的冷意,令她有些不寒而戰……昨日,她在宮中偶遇了花靈,因著陌上塵對於明月的感情,使她對明月恨之入骨。


  恰逢在此之前,慕容晚前來與她相商量,說是若能助她讓無城身邊的花靈消失,她便為願幫她對付明月……再三思量下,考慮到明月對於花靈的情感頗深,若是花靈有個三長兩短,明月決計會傷心欲絕。


  故而,她以明月的名義相邀,竟真的騙到花靈隨她去了房間。


  在此之後,慕容晚派人來將之劫走,她一路跟了來……原本只是想讓花靈遠離這裡,卻不曾想慕容晚手段如此之狠,用盡一切方法折磨花靈,揚言花靈是一個妖孽。


  畢竟,在此之前,她只是一個孩子。


  慕容晚說,讓花靈受盡折磨之後,把她賣到妓院當中,永世不得翻身。


  豈知,花靈倔強不肯說一句求饒的話語……到了最後,慕容晚怒氣未消,給她硬是灌了毒藥。


  自此而終,她在一邊冷冷的看著,憧憬著明月以後看到花靈屍首時痛苦的表情……她既然失去了陌上塵,那麼明月也要失去自己關心的人,這樣才足以消她心頭之恨。


  只是,花靈的死去,無疑讓她們兩人心生一些害怕。


  本在思索著該如何處置,卻不曾想陌上塵與明月忽然到來。


  見著明月這般的情緒,慕容晚與梨若不覺同時脊樑發寒……明明只是死了一個劍婢而已,她們卻產生了自己性命堪憂的恐懼,哪怕此刻明月已經走了出去。


  「花靈……別怕……美人媽媽在陪著你……」


  明月抱著花靈屍首走到院落,聲音喃喃的有著一絲飄渺。


  陌上塵不知該如何安慰於她,只能靜靜守護在她的身後……很快的,巡府的下人發現,將之緊緊包圍了過來,明月停下腳步來,望著他們,臉上忽而淡淡一笑。


  「阿陌……他們在阻擋我送花靈回家的路……殺了他們好不好……」


  明月緩緩回過神來,對著陌上塵極為安然道上一句。


  同一時刻,她靜靜抱著花靈,有著一絲悲傷在悄然蔓延……陌上塵看著心疼,對於花靈本也有著一絲喜愛,如今忽而成了這樣,只覺也有些憤怒在蔓延。


  明月在話語落下之後,回過身繼續向前面走去。


  「你們是誰,敢夜闖丞相府……」


  起先開口之人話語還未說完,身子卻被一個隔空掌冷冷打了來,從著半空當中飛出一個弧度,最後落於地上流著鮮血,難以再開口半個字眼來。


  明月腳步緩慢而又堅定,沒有停頓一絲一毫。


  夜風吹拂起她的頭髮,遮擋住了半邊的容顏,慘叫聲音絡繹不絕傳出……明月彷彿未曾聽到般,在她兩旁不斷有著人從著半空中滑落而下,卻始終換不來她一個回眸。


  直至,慕容史急急趕到了現場。


  「七王爺,您這是何意?」


  慕容史先行瞧見出手的陌上塵,臉色很是凝重詢問上一句。


  陌上塵停下手來,前方只剩下幾個人站在那裡,卻是後退著不敢上前……慕容史朝著地面上尋望一眼,橫七豎八的躺著一個個受傷下人,臉色不由更冷了幾分:「一群廢物……」


  氣氛一時陷入了死寂,院落里飄蕩著血腥之味。


  慕容晚從著門邊見著慕容史到來,匆匆提了裙邊跑到慕容史身邊,心下多了一絲安心之感……遂又望著那些人的慘敗,恐懼之感又陸續傳了來。


  原本一直沉默著的明月,在看到慕容晚到來之時,抬起眼朝著她冷冷一望,唇邊漸漸流露出一抹冷笑來……襯托著血色褪盡的臉龐,增添了一絲恐怖之感。


  慕容晚被嚇了一跳,禁不住出了聲:「爹……」


  慕容史自然也看到了明月所抱之人,眉宇之間閃過一絲沉思……回過頭,朝著慕容晚狠狠低斥一聲:「晚兒,是不是你做了什麼?」


  在這個關鍵時刻,慕容晚自是不敢再隱瞞下去,伏在慕容史耳邊敘述了大致經過。


  臨末,換來慕容史狠狠一瞪。


  在繼續面對明月與陌上塵之時,臉上恢復了以往的嚴肅與鎮定:「七王爺,七王妃,晚兒自幼性子剛烈了些,這次出手傷人確實過分,但是花靈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婢女,不值得傷我們之間的和氣……七王爺適才也傷了我府甚多下人,就當兩者之間抵消了……」


  明月聽後仰天大笑了起來,笑的倉皇而又滲進心底的悲傷……末了,雙眼狹長泠泠一轉望向對面:「抵消?花靈同我親如母女,豈是一句話就可抵消!」


  「那七王妃想當如何?」


  慕容史自是體會不得明月與花靈之間感情,只當她與陌上塵是藉機生事。


  「如何抵消?」


  明月重複著一念,感受到懷裡身軀在逐漸的冰冷……片刻停頓,視線鎖定直直緊逼慕容晚,聲音仿若來自地獄絕望:「我要慕容晚以命相償……」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皆是變了臉色。


  由著慕容纖錯嫁了皇甫御,最後落得鬱鬱寡歡,被接回丞相府之後,精神受了一定的刺激,隱隱有發瘋的傾向……故而,對於僅有的慕容晚,可是相當疼愛的緊。


  「七王妃,您這樣未免太過分了……」


  慕容史臉色很是難堪,對於明月如此的放肆話語,不由感到一陣陣暗怒。


  「我放肆?哈哈……」


  明月再度仰頭大笑,臉色蒼白的如一張薄紙。


  陌上塵知她心下悲憤,以一個保護者姿勢站在那裡,並不打斷她的話語……另一方面,則是思索著一系列事情,現在恐怕還未到翻臉之時。


  若是明月為了花靈,之後真的傷了慕容晚的性命。


  只怕,她本身亦是會遭來殺身之禍。


  慕容晚會死,只是如今還不到時候。


  「為了慕容晚,你濫用職權殺了那個知府一家,還讓他的後人為你賣命,最後弘袖含淚死去……為了慕容纖,你不惜用收養的孩子替嫁,讓她在瑜王府受盡了欺凌……如今,慕容晚殺了我的孩子,還來說我放肆!慕容史,你根本枉為一個丞相……」


  明月泠泠的說著,夜風吹亂著她的白色衣袖,青絲亦是向後輕舞飛揚。


  聽此一語,慕容史一時啞口無言。


  驀然的,又像是想到什麼般,直直望著明月……良久,失了原本的一絲鎮定:「是你……你沒有死……」


  纖兒曾經說過,慕容晚並沒有死,還帶著皇甫御來向她索命……原本以為只是一派胡言,如今看來到時真的,也許他早該猜到的,世間女子怎會擁有雪兒的傾城之姿,長相還是從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明月並未有再回上些什麼,只是雙手緊緊抱著花靈屍體,抬步如之前一樣,朝著門外一步步走去……慕容史並未有阻擋,亦不知該以什麼樣的話語阻擋。


  陌上塵徒步跟在明月的身後,當在經過慕容晚身邊之時,腳下步伐稍作片刻停留。


  慕容晚很是后怕的縮在慕容史身邊,對於陌上塵顯然有著陰影……就是他,上一次在比武之後,一掌費去了她的功力,這也是她所恨的緣由之一。


  陌上塵伴著明月,直直走出了慕容府院落。


  當在轉角那一瞬,明月又像是想到什麼般,回頭朝著對面的房間內一望,夾雜了無邊無際的恨意……同一時間,梨若接收到明月投過來的視線,很是心虛的朝著邊上一避。


  慕容晚,梨若……只要我不死,定要你們付出慘痛代價!

  「這些日,派兵保護好小姐。」


  慕容史望著明月與陌上塵消失方向,心事重重下了道命令來。


  「爹,我怕……」


  慕容晚在這一刻,很是體會到了恐懼之感。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慕容史平生第一次朝著慕容晚甩了一個巴掌,隨之又冷道一聲回了屋內。


  臨走之時,視線又朝著屋內梨若瞟了一眼,心下雜亂紛繁……恐怕,這件事真的不好對付,十一已經表明態度離了宮,這次宮變恐怕登基之人,很有可能是這兩人。


  到時,府中上下之人性命危矣

  由著明月是一步步走著,故而到達塵王之時,已然快是深夜。


  待進了府中,迎上來的是莫蘭與聆風,在他們身後的則是……坐在輪椅上的無城。


  素日遇事鎮定的莫蘭,見著這般狀況,僅僅開口兩字呼喚便落下了淚來。


  至於聆風,亦是默默站在那裡不多一言……哪怕提前已經知道,心下還是多了一抹嘆息與無奈。


  唯有無城,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神色寂寞的如同秋水。


  「丫頭,你這樣會吃不消的。」


  一路之上,明月就這樣僵硬抱著花靈,始終不肯讓他接手一次。


  再這樣下去,她的身體會先行毀掉的。


  明月無神朝著陌上塵一望,默默將著花靈遞了過去……陌上塵本是以為她累了,但當她一步一步走近無城之時,才猜到了一些什麼。


  在經過聆風身邊一瞬間,明月側身一把拔出了佩劍。


  下一刻,劍鋒一轉直指無城,臉上笑得凄涼而又哀怨:「無城,你早就算到花靈會命喪今日是不是?什麼命中注定,都是假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無城臉色亦是憔悴的很,彷彿失去了生命的希望一樣。


  對於明月的話語,無疑是默認了下來。


  是,早就算到會有這麼一劫,明明知花靈是那般好奇的性格,定是會進宮尋他……可他不能阻止,知道她被梨若騙走,知道她被慕容晚劫走,知道她受盡了一切的苦,知道她多麼不甘的死去。


  他知道一切的一切,卻始終沒有出手,只能兀自體會心下一陣陣的痛意。


  「她死了,你為什麼還活著?」


  明月無情的附之一念,劍朝著無城身上冷冷揮去。


  「王妃……」


  聆風與莫蘭同時齊齊一念,僅有陌上塵動也未動,手中緊緊抱著花靈……他知,明月是下不去手的,她終究是善良的,所以他不出聲,他在等著這個驗證。


  明月手中的劍,確確實實是扎在了無城胸膛之上,卻僅僅是進了半寸……有著些許血從著劍尖流露了出來,染紅了無城青色的衣衫。


  反關無城,臉上一臉的淡然,雙眼微微的閉起,似是慨然赴死一樣。


  倏地一下,明月手中的劍掉在了地上。


  無城微微睜開眼來,見著明月冰冷無情的臉龐……半晌,才聽得她徐徐開了口:「花靈那麼喜歡你,讓她知道我殺了你,她肯定會不開心的……無城,你也是喜歡著花靈的,一早算到了她的命運,卻又不去出手相救,你說你擁有這樣的能力有什麼用處?命中注定的,就是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赴死嗎?無城,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明月略顯激動的說完,徐徐轉過了身子。


  陌上塵懂得她想安靜一會兒,抱著花靈隨她去了塵世閣當中。


  因著明月不願將花靈埋葬,因而暫且將花靈放在了、淑妃原住塵世閣之處。


  在那深處,正有一處冰窖。


  在著花靈嘴裡含了一顆扶蘇給的珠子,說是可以保持屍身良久不化。


  明月陪著花靈從早到晚,整整一天一夜。


  到了又是夜色降臨之時,輕輕在花靈冰冰的臉頰上烙下一吻……末了,徐徐的淺笑安然:「花靈乖乖在這裡休息,美人媽媽去為你……討、回、公、道!」


  從著冰窖里出來,一眼便望見了陌上塵站在那裡。


  明月不發一言,直直走到了陌上塵身邊,隨之拉起了陌上塵的手掌……陌上塵手掌本是冰冷的,在這一刻才發覺,明月的手掌比他更加冷卻。


  「阿陌,我們去殺了慕容晚……」


  從著慕容府回來到現在,明月一直守候在花靈身畔,自始至終沒有再落過一滴淚水,相反還帶著一絲平靜笑容……陌上塵知道,她這是把心結藏在了心底。


  只是動慕容晚,現在還不到時機。


  「丫頭,現在還不時候。」


  陌上塵輕然言出一句,帶著一絲安慰的味道。


  聞此,明月倏然抬起頭,凝望著站在面前之人……良久,又將視線望向了前方:「你若怕得罪慕容史,可以選擇不去……」


  「丫頭,朝野現在上下已經亂了綱常,若是此刻動了慕容晚,慕容史會以此為借口上奏……我知道,花靈的死對你打擊很大,但是必須再等等,否則你會引禍上身……」


  「我不要聽你的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慕容晚殺了花靈,她必須以命相抵……」


  明月將著陌上塵話語打斷之後,抬步穩穩向著前方走去……陌上塵想要伸手阻止,卻被她冷冷覆了上來:「陌上塵,你不願出手相幫我不怪你;但你若在此阻攔,我絕不會原諒你……」


  陌上塵知攔不住明月,亦知這一次與往常大為不一樣,原本打算再說些什麼,終是在這一刻停了下來……看著她漸行漸遠,思及慕容史應該派了人保護慕容晚,明月根本無從下手。


  「魍魎,送信給慕容史,趕在王妃到達丞相府之前。」


  回到屋子,匆匆寫了一封書信之後,陌上塵將著魍魎喚出,將之遞給了他。


  在著魍魎身影消失之後,陌上塵垂首低低一嘆,轉而抬步去向無城那裡……也許,花靈並未沒有一絲生還的可能,畢竟她並非是平凡之人。


  書信之上,交代了明月大抵會去丞相府,希望慕容史看在她過於悲傷的份上,到時發現不予計較……為防萬一,陌上塵還派了聆風守候在慕容府,若是實在難以理清,他再去出面。


  現在這個局面,並不能敵對相向。


  明月,你之前受到慕容府的苦,我會在日後一一將你討回。


  明月像個行屍走肉一樣,一步步出了塵王府,莫蘭則是緊緊跟在後面。


  對於刺殺慕容晚一事,莫蘭顯然是隨著明月的意願。


  「王妃,憑你我兩人之力,恐怕報不了仇的……」


  莫蘭見著明月一路恍神,只得上前痛心出聲一句。


  花靈與著她,曾有一時一直住在一起,感情自然也是日漸深厚,如今忽而就那麼沒了……雖說對方是丞相府三小姐,但是也一定要付出代價,再者小姐決心這麼堅定,她自然也要誓死相隨。


  許是聽進了莫蘭的建議,又許是因著別的什麼,明月驀然停下了腳步來……彼時夜晚,四周一片清冷靜寂,徒留下落葉在沙沙的作響。


  明月徐徐閉了眼睛,感到心臟在一點一點的麻木……原本以為,陌上塵會陪伴著她一起,豈知他卻是找了理由,他根本不知花靈對她意味著什麼。


  他根本不懂,她的溫暖那麼少。


  十一走了,花靈死了。


  物是人非之後,她還剩下了什麼……若說是十一離開,是有著她的過錯所致;那麼花靈,她單純善良,什麼錯都不曾犯過,何以落得如此悲慘結局。


  當她白天為花靈換衣之時,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灼痛了她的眼,令她的心都在漸漸滴血……且不說是慕容府,就算是皇甫龍澤,她也會以付出生命為代價,讓他們相同來還。


  只是,莫蘭說的又並非無有道理。


  陌上塵不出手相幫,憑她與莫蘭兩人之力,恐怕根本殺不了慕容晚……所以,她不能這麼盲目的就去丞相府,必須在此之前找到一個懷有高深武功之人。


  最好,那個人與慕容府還牽連不大。


  然而,茫茫人海,她認識之人寥寥無幾。


  皇甫御么,他剛剛休了慕容纖,決計不能與慕容府再有糾纏。


  皇甫十一么,慕容史是他的舅舅,慕容晚是她的表妹,且不論他現在南方,就算是已經回來……對於慕容晚,他也鐵定下不了手。


  明月仰起頭來,對著黑暗無雲的夜空吼了一聲。


  胸口之處心痛無比,就像一塊大石頭堵壓在那裡,令她時時刻刻喘不過氣來……想要哭泣來宣洩,又是哭也哭不出來,明月不知該以什麼詞語來表達此刻的心境。


  「陌上塵……只有你能幫我……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卻並不出手……」


  末了,明月一句一頓的兀自出了聲,整個人陷入痛不欲生當中。


  「小姐,你的手……」


  莫蘭驚呼一聲上前,執起明月的手細細擦拭著,

  明月垂下頭,只見是手指中落下了血,那是昨夜被琴弦弄傷的,不知被什麼劃到,此刻又流出了血來……血?


  驀然的,明月像是想到什麼般怔住。


  片刻之後,顧不得什麼匆匆轉過身,朝著一處急急走了去……也許,也許只剩下那個人可以幫她,哪怕會付出些什麼。


  「小姐……你去哪裡……」


  莫蘭焦急呼喚了一聲,本想跟著上去,又覺明月此刻有些不大對勁,恐怕需要七王爺前來勸解。


  思來想去之後,趕忙轉過了身子,朝著塵王府方向大步趕了回去。


  明月所去之地是竹溪,那裡是一片竹林,盡頭有著溪水流淌。


  猶記得,第一次在南風館被下了葯之後,陌上塵就是帶她來這裡解得毒……因此,對於這裡,明月有著一定的記憶,也能勉勉強強摸到。


  之所以來這裡,是恍然間記起青妝曾說過,恨生時常會在晚間來到竹溪。


  在著走投無路情況下,明月只能以這個方法搏上一搏。


  她願意以自己的鮮血為籌碼,來換取恨生為她殺了慕容晚。


  思緒有些混亂不安,明月腦海中交替著花靈身上傷痕的片段,最後又定格在失了生命跡象的蒼白臉龐上……殺了慕容晚,殺了慕容晚,殺了慕容晚……


  五個字眼重複無數遍,充斥著明月整個心房,似乎只有將之做到才能解脫出來。


  好不容易,明月跌跌撞撞來到了竹溪。


  四面翠竹一棵棵圍繞著,許許多多竹葉散落在地面上,明月須得扶住竹子小心前行……由著一整天滴水未進,身上根本無有多少力氣支撐。


  「恨生……恨生……你出來……我能助你重見光明……」


  待到一處之時,明月停下朝著周圍來回呼喚著。


  一陣陣聲音透過寂靜的夜,偶爾還有著些許餘音在繚繞迴旋。


  只是明月呼喊了良久,卻是除了清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之外,並未有第二人來回應……倏地一下,明月癱軟在了地面上,久違的淚水似是在眼眶裡打轉,卻是倔強的不肯落下。


  「花靈……美人媽媽沒用……連害你的兇手都殺不了……」


  明月雙手伏在地上,緊緊咬著唇自語一句句。


  因著過於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明月不曾發覺有著一個黑影從著半空當中徐徐落下,帶動著吹來一陣陣的風……但見他靜靜停在那裡良久,似是在聆聽著明月的哭訴。


  不知過了多久,黑影向著前面一拂。


  登時,明月只覺整個身子被人帶起,緩緩的游向夜空當中……下意識的側過眼,望見了久違之人來,臉上被紗布蒙著,雙眼無神望著前方。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她與恨生見過也不過幾次……他的容顏她自是不知,只是他的雙眼卻與陌上塵,出奇的如出一轍,有著幾分太過相似的意味。


  然而,明月已然來不及在這上面思考太多。


  心下被一絲希望所照射,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只道恨生的出現把她從著無望邊緣拉回……一路飛馳,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最後恨生帶著她停留在一處屋檐上。


  明月不知這是什麼地方,但大抵猜到這裡離街市不遠。


  「我願助你恢復光明,但你同樣要助我殺了慕容晚!」


  腳下剛剛落定,明月已然迫不及待將之急急說出口。


  恨生沉默一時,片刻后一字一顫出了聲:「慕容府……大小姐……」


  明月微微一怔,隨即點點頭應下來:「是,她殺害了我的孩子,我定要她血債血償!」


  許是明月的語氣太過堅定,又許是為了雙眼復明……經過一番談判之後,明月與恨生兩人達成了協議,繼而明月一把拔下頭上的發簪,朝著手臂之上狠狠一劃。


  似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將著手臂舉到了恨生面前。


  「雖然不知這血到底管不管用,但這次確確實實是我心甘情願的……」


  明月一語還未落下,恨生已然抓住她的手臂,有些急切的吻上那些血……明月心下一顫,總覺這個情景過於怪異,又覺傷口處漸漸泛起絲絲的疼。


  但只要一想到接下來能夠手刃慕容晚,那麼這一切不免又都是值得的。


  在著明月恍神之時,忽而恨生大叫了起來。


  明月錯愕的抬起頭,卻見他雙手捂著雙眼,身軀不停的顫抖著……有些擔憂,不覺試探著走上前,將著雙手搭上他的肩膀,微微彎下腰來:「你怎麼了?你還……好吧?」


  夜色靜寂,四周安靜而又祥和。


  隨著明月問話落下,恨生也漸漸的平靜下來。


  卻見他一點一點抬起頭,逐漸模糊看清了些許影像,包括了面前這張容顏……她正眼含關心的望著她,長發沒有拘束的落下,長長在著兩邊輕舞飛揚,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就如她的名字一樣耀目。


  這是他有生以來見到的第一個人,竟然會是這般的美好……傾國傾城,大抵描述得便是如此。


  之前,明月對自己是天女有著一定的懷疑,但是到了此刻不得不相信了下來……否則恨生怎會在飲了她的血之後,竟真的奇迹般恢復了光明。


  兩人一起來到了丞相府,恨生攜著她到達了屋檐之上。


  從著上面往下望,明月才發現慕容晚的房間外面,增添了一些人在保護著……心下冷笑萬分,既然她敢明目張胆害人,現在又裝什麼受害者。


  明月很想直接衝下去,卻被恨生伸手攔了下來。


  「不……要……沖……動……」


  恨生艱難著說出四個字眼,似乎很久不曾與人交談一樣。


  明月只得按捺下心思,等待著恨生的一步步舉動……原本以為會等上一定時辰,豈知很快的,恨生一襲黑影快速的滑向下面,在著那些守衛當中穿梭一圈,在著他們身上一一點了穴。


  那些守衛沒有反應過來,個個僵化在那裡。


  明月藉此朝著下方甩出金色絲線,一襲白衣從著半空當中降落了下來,使著恰巧回過頭的恨生微微一怔……明月再也顧及不了什麼,向前一舉推開門進了去。


  「你……你怎麼進來的?」


  房間裡面,本就寢食難安的慕容晚被嚇了一跳,朝著後面泠泠倒退著。


  恨生隨在明月後面進了去,在著慕容晚打算逃跑之前,如鬼魅一樣向前一步封住她的穴道……同一時間,明月在著她剛剛尖叫的口中,隨便塞上了一塊碎布。


  「慕容晚,我要你為花靈償命!」


  明月冷冷的說著,心下一片潰不成傷。


  斜眼瞥見掛在牆上、慕容晚平時所用的佩劍,明月上前一把拔了出來,隨之返回到慕容晚身邊……閉上眼,回想起花靈身上那些慘無人道的傷口。


  再度睜開眼時,明月眼底劃上了一層血色。


  「花靈……看美人媽媽在此為你報仇……」


  明月口中極輕一念,仿若耳邊有著一道清澈的聲音在響起。


  美人媽媽……


  下一刻,手中劍高高揚起,遂又無情落下……就這樣的,來來回回重複了多遍,並未有直接刺進慕容晚的身體,卻是在她身上劃上了多處傷口,鮮血從著其中流出,致使慕容史身上全是血淋淋的。


  「唔唔……唔唔……」


  慕容晚眼底不停的流著淚水,臉頰蒼白成了一片,顯然在承受著非人的折磨。


  恨生站於一邊,對於明月的一番舉動並不做一絲阻止……不知為何,他就是信任她,哪怕就目前的情形,他也認為這個女子是對的,定是慕容晚犯錯在先。


  明月抬起劍尖,望著上面有著一滴滴鮮血滑落。


  唇邊微微一笑,再望向慕容晚時,卻是直直盯在了她的臉上……慕容晚此刻已經極具害怕,見著明月這個模樣更是寒到了心底,不曾想只不過對於一個婢女下手,竟招惹了殺身之禍。


  「你以為沒了花靈,無城就會愛上你嗎?你憑什麼這麼認為!難不成……是因為擁有一張如花似玉的臉龐?」


  說著話的同時,明月手中的劍一點一點逼近。


  「唔唔……嗚嗚……」


  慕容晚身上流淌著鮮血,淚水混合著簌簌而下,映襯著格外狼狽。


  哪怕是這樣,明月卻是一絲軟弱心也無……末了,臉上的殘酷笑意加深:「也好,我就毀了它,看你還有什麼資格來跟花靈爭?」


  一語落下,明月手中的劍毫不猶豫也隨著落下。


  血光在眼前閃過,慕容晚臉上登時呈現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頗有幾分姿色的臉頰,就這樣毀在了明月的劍下。


  慕容晚痛的幾乎要暈過去,卻還是被恐懼所逼殘留著意識……此時,明月在她的眼中,無異於就是一個魔鬼,她的每一分靠近,對於她來說都是一份毀滅。


  「慕容晚,一命抵一命!下面這一劍,是你欠花靈的最後一劍……」


  明月沒有一絲感情的說著,手中利劍亦是冷冷揮了起來。


  就在此時,房門被人從著門外一舉撞開了來。


  緊接著,一臉神色匆忙的慕容史趕了進來,在他後面緊緊跟著王桂如……當在看清裡面情形的一瞬間,王桂如大叫一聲想要上前,卻被慕容史伸手阻擋了下來。


  明月微微一怔,轉而利劍反手一轉,架在慕容晚脖頸之上。


  慕容晚身上正在流著鮮血,多處被明月用劍一一刺過,眼底呈滿了惶恐與畏懼……慕容史臉上閃過一絲心疼,但又感到無可奈何,最終低低的一嘆。


  「七王妃,老夫在此懇求……您能放過晚兒一命!」


  說著話的同時,慕容史態度很是真摯,似是喪失了尋常的囂張與嚴肅。


  「老爺,她把晚兒傷成了那樣,您為什麼還要求她……」


  「閉嘴!這裡不關你的事……」


  慕容史垂而將之打斷,眼神當中冰冷若霜。


  「我放過她?哈哈……」


  明月先是呢喃一聲,繼而冷冷大笑起來……末了,待重新平靜下來之後,神情變得有些激動起來:「我放過她?我憑什麼放過她!當她殺我孩兒之時,可是有過一絲同情?給我一個可以放過她的理由……」


  一時間,慕容史陷入了沉默。


  在此當中,明月利劍朝著慕容晚脖頸一點一點移近,在那上面勒出了一道血痕……慕容晚太過痛苦,又因口中塞著布,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王桂如見著自己的女兒這般,心下焦急得不得了,卻是現下又沒有什麼辦法。


  關鍵之時,慕容史緩緩抬起了頭來,但見他目光灼灼望著明月,似是在透過她看著另一個人……片刻過後,沉思著低低開了口:「看在養育你多年的份上,你就當在此報了恩情……再者,晚兒已經被你折磨成了這個模樣,她也得到了一定教訓,就求你把她放了……」


  又是死一樣的沉寂,房間里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夠聽到。


  到了最後,明月終是點頭應了下來:「好,我答應你,放了慕容晚來還恩情……」


  慕容晚的容顏已毀,已然是對她最痛苦的懲罰。


  話語剛剛落下,王桂如正要匆忙趕上前去……忽而間,明月的利劍高高一揮,緊接著直直砍向慕容晚的手腕,其駭人情景令得在場之人皆是發了寒。


  下一刻,一隻斷手落在了地上,鮮血淋漓而又異常恐怖。


  慕容晚喉間發出一聲慘叫,整個身子轟然倒在了地上……王桂如失了所有鎮定的爬上前,顫抖著將慕容晚擁在懷中,慕容史卻是依舊站在原地。


  「晚兒……晚兒……你別嚇娘親……」


  在著王桂如撕心裂肺的哭喊中,明月淡漠如水將著沾染鮮血的劍扔在了地上……身後,慕容晚殘留著最後一絲意識,手臂處有著鮮血在流出。


  明月一步一步走到門邊,抬腳出了門檻。


  抬起頭,天際邊陰陰沉沉,如同一個黑幕毫無光彩。


  背對著眾人,明月徐徐舉起了右手,眼底之中一片冰冷……就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但聽得一句話語仿若是來自遙遠的詛咒:「我起誓,我明月在此以天女名義起誓:若慕容晚日後仍有害人之心,就令其死無葬身之地,轉世投胎為畜,永不得翻身!」


  一字一句,珠璣而不妖嬈,開啟著神秘力量在其中輾轉成真。


  彷彿是應聲般,夜空中有著雷聲響起,一個閃電劈開了一下光芒。


  「恨生,我們走……」


  明月神色之上沒有一絲波瀾,語氣亦是平淡的令人心驚。


  冷風一陣陣呼嘯而過,明月的身影單薄而又從容,白色衣裳被吹著上下翻飛,縈繞出一個絕美的弧度……恨生守護在明月身後,跟著她漸漸離開了丞相府。


  剛剛復明的雙眼當中,一片成痴。


  在著明月與恨生走掉之後,慕容史立刻讓還在府中的蘇扶出來診治,結果卻是斷手難接,容顏雖能修補,卻決計會留下疤痕……慕容晚聽了這個結果,大叫一聲昏死過去。


  同一時間,慕容史對著適才在場下人訓話:「剛才之事,誰也不準向外泄露隻言片語,否則要了他的命!」


  在著下人唯唯諾諾應承,全都退下去之後,徒留著慕容史一人站在庭院當中。


  很快的,有著豆大雨滴從著上面傾盆落下。


  慕容史並不閃躲,只是臉上苦笑著不變。


  命啊,這一切都是命。


  二十年前,他為了仕途名利,將著最愛的女子送進了宮……誰又曾知,是由著皇甫龍澤一次意外見到了雪兒,對她一見鍾情,繼而又威逼他那麼做。


  豈知,她在著宮裡受盡了苦,連著孩子都喪了性命。


  他知她恨他,不然怎會在將她接出宮之後,一別二十年不來見面……在此當中,他對著明月種種不好,只盼能夠將她逼出再見一面。


  在著那次以為明月死去之後,她終於現了身,卻是句句說他做錯。


  做錯了么,也許是的。


  所以這一次,雪兒,我沒有為難明月,哪怕她把我的親生女兒傷成了這般……還有著不為人知一點,他之所以那麼擁護十一登基,便是想早一步看到皇甫龍澤受到報應。


  雪兒,你看,我是如此的愛你……當年之事,到底該怎麼才能回頭?


  剛剛出了丞相府不久,夜空中便陸陸續續下了雨來。


  明月衣衫很快被淋濕,但她卻像是沒有感覺到般,仍是一步步向前走著……恨生跟在她的後邊,見她這般有些逞強,想要上前去攙扶,又覺沒有什麼理由。


  他不知自己這是怎麼,竟會對這個女子產生了眷戀,哪怕明知她的身份是那人的王妃。


  就在猶豫要不要上前之時,明月忽而倒在了地面之上。


  他心下在此一驚,正想飛身上前。


  然而,就在此刻,他感受到了那人的到來。


  倉皇之下,匆匆隱藏在了一邊,果然一個白色身影從天而降……來人並不是旁人,正是陌上塵,夜色大雨當中,根本看不清什麼景物,只知他停在了明月的身邊。


  陌上塵心疼呼喚了一聲,隨之就此彎下了身來。


  明月並未有完全昏倒,只是因著先前所有的堅強,在報了仇之後,再也沒有心力來支撐……此刻聽著呼喚,臉色蒼白的抬起了頭來,雨水順著她的髮絲滴滴落下。


  明月低低的喚,夾雜著一絲虛弱……陌上塵伸手想要攙扶,卻被她泠泠別過了身來:「哪怕我替花靈報了仇……花靈還是回不來了……心裡好痛……真的好痛……」


  陌上塵朝著明月望了一眼,又抬頭朝著前面不知名處一望,眼底劃過一絲不明的光芒。


  遂又垂下頭,復而伸出手去扶明月。


  得來的卻是,明月又一次的拒絕。


  「陌上塵,給我一封休書……」


  雨水滴落當中,明月臉上神色一片朦朧看不清,但是口中吐出的字眼卻是無比的清晰。


  陌上塵身形微微一僵,心房之處微微一疼……雙手緊緊握住她的肩膀,儘力平復了一下心情,淡淡輕語一句:「丫頭,我們先回府,你這樣下去會著涼的……」


  「著涼又如何?難道會比死還恐怖?」


  明月凄凄的一笑,語氣當中說不出的彷徨與無奈……陌上塵雙手隨之僵住,卻又見得明月微微探起了身,距離他近了些許,冰冷氣息縈繞在他面前。


  「你不是怕得罪丞相府嗎?現在我傷了慕容晚,慕容史肯定不會輕易饒過……所以,你賜我一封休書,這樣你我兩清之後,就不會牽連到你身上……不是嗎?陌上塵,這就是你想要的……」


  隨著明月話語一句句落下,陌上塵手中力道亦是越發的緊……到了最後,眸中閃過一絲失控,少了一份原本所有的淡然與溫和。


  「明月,你不懂,我是為你好……」


  陌上塵從來不曾解釋過什麼,卻是對著明月一次又一次破了先例。


  明月只是笑,笑得悲傷而又蒼涼:「是,我不論怎麼努力,也懂不了你說的世界……可是陌上塵,聰明如你,睿智如你,又何嘗真正的懂過我?花靈對我意味著什麼,別人不知,難道你還不清楚嗎?什麼不是時機,什麼需要等待,全都是借口》…如果你真的愛我,就該毫不猶豫的一劍殺了慕容晚!」


  一語畢,兩兩沉默。


  到了最後,明月冷冷拂開陌上塵的雙臂,倔強而又堅強站起了身來。


  「我是任性,我是不懂事,但我只是想留住在乎的人……到了現在,我什麼都沒了,你不是說過會放我自由嗎?那麼,就此放我自由……原本以為,我沒了你定會生不如死;直到今夜才發現,其實沒有誰離不開誰,沒了你我照樣幫花靈報了仇……陌上塵,也許我該試著離開你!」


  由著花靈一事,明月心下產生了一系列情緒。


  對於陌上塵,不得不承認,他不出手相助,讓她有了一定的失望……在她眼底,他不是那種貪權怕事之人,卻不曾想,在著這上面打破了開來。


  也許,他是在為自己好……可是,他體會不了自己那種絕望的心境。


  因為他是陌上塵,一個不論遇到什麼事都能夠從容解決的陌上塵……這樣的一個人,不論是誰死在他的面前,最多是有一點動容,卻從不會亂了章法。


  明月想,他們之間該分開一段時間。


  她每天呆在陌上塵身邊,對他有了無法割捨的依賴,以至於到了關鍵時刻,沒有了陌上塵,她竟不知該找何人應付……也許,該去看看除他以外的世界。


  陌上塵望著明月一點一點向前蹣跚走著,雨水打濕了他的白髮,令他有些恍神……對付丞相府,確實不到時候,他會讓她親手殺了慕容纖,只是時機未成熟。


  這麼想,真的錯了么。


  難得的,陌上塵陷入了兀自思考當中。


  在著不遠處,恨生在看到明月漸漸走遠之後,心下劃過一絲特別的感覺……末了,似是怕被陌上塵發現一樣,轉身朝著身後一個方向一躍,片刻失去了蹤跡。


  意外的,翌日並未有什麼發生。


  似乎慕容晚一事,根本不曾有過一樣。


  只是明月與陌上塵之間,卻是因此在無形之中有了一層隔閡……對於陌上塵,明月不會再向以前那樣依賴,更多的是做著自己的事,晚間又恢復了以往一樣,常常去著問月齋。


  經過嫣然回稟,明月開始關注問月齋的生意與盈利,甚至還暗下與著一些商家來往……隱隱之間,似乎想將著問月齋做大,不再游手不管。


  之於陌上塵,漸漸猜出了明月的目的所在。


  她是在學著,離開自己。


  這一認知,使得陌上塵心底竟起了一絲害怕的意味……從來沒有怕過什麼,卻在這上面有了這等感覺,原本一直以為她是不會真正離開自己,故而有著確切的把握。


  然而這一次,卻是失了策。


  同一時,在著問月齋。


  皇甫御在明月歸來之後會每晚來一次那裡,也不多說什麼,只是坐在那裡靜靜望著明月……對此,明月也不多加理睬,心下間保持著一片淡漠,對於皇家人,她儘可能的不再去多牽扯什麼關係。


  轉眼到了回府之時,明月放下手中的賬單。


  一邊的莫蘭倒了杯茶給她,飲下休息片刻。


  正待離開之時,皇甫御攔在了身前。


  明月唇角微微翹起,漾出一抹嘲諷的笑……她就知道,皇甫御並非有多少耐心之人,他靜靜觀了她這麼幾天,而她一句話也不同他說及,能夠忍到現在,也著實是一番為難。


  「你不快樂……」


  皇甫御視線緊緊鎖在明月身上,良久別有意味吐出一句。


  明月臉色冷冷的,與著往常不經相同。


  聽得皇甫御這四個字眼,一時不知該笑該哭……是了,連著皇甫御都能夠看出她不快樂,那麼你呢?陌上塵,這麼多天的冷戰,也足以讓彼此靜下心。


  「三哥,你只想說這個嗎?那麼很抱歉,我趕著回府,不想浪費時間……」


  明月將之直接拒絕了下來,遂錯過他的手臂,從著一邊想要離去。


  皇甫御一聲沉重的呼喚,向她一步靠近了上來……莫蘭想要上來阻擋,卻被明月一個手勢壓了下去,明月並不退後身子,相反還抬起了頭,傾城容顏上一笑,有些勾魂攝魄的味道。


  卻見她,手掌一點一點攀上皇甫御的肩膀,踮起腳尖唇邊靠近他的耳旁……吐氣清香如蘭,寸寸繚繞著皇甫御的神經,只是明月聲音卻是冷的,冷到了骨子當中。


  「三哥,你要的便是這樣嗎?」


  明月嘴角的嘲諷加深,繼而手掌移至上皇甫御的臉頰。


  正待再做什麼動作時,皇甫御恍然大悟的清醒過來,神色有些狼狽的後退一步……有些憤怒的抬起眼,似是不敢相信剛才明月這般挑。逗於他。


  「明月,你明知現在的我對你一片情痴!陌上塵不肯珍惜你,但是我肯……他能夠給你的,我願以十倍、百倍甚至千倍加倍給你!我要的是你的心,怎會是這故作的輕。浮……」


  皇甫御有些痛心的說著,只覺明月變得有些陌生起來。


  明月斜斜後退一步,望向皇甫御的目光淡漠而又不屑。


  皇甫御被明月大膽出口的話語,一時噎的啞口無言。


  正待想要說些什麼時,明月再度涼涼開了口來:「三哥,你到底怎樣才肯死心?慕容明月愛過你,但是我由始至終都不曾,以前不曾,以後也絕不可能……陌上塵是傷我,卻並不代表我要背叛他,你懂了嗎?」


  話到如此,皇甫御已是不知該再說什麼。


  她與慕容明月並非一人,這一點他雖然感覺很是怪異,卻又不得不承認下來……可是,他旁觀她這些天愁容不展,又經調查得知一系列事情。


  陌上塵現下不會輕易動丞相府,更別提是為一個小小的婢女。


  只是,那個婢女似乎對於明月很是重要,以至於兩人就此產生了隔閡……更加令人疑惑的是,慕容史竟然沒有對外提過隻言片語,就像什麼也不曾發生一樣。


  一切的一切,皆是進入了匪夷所思。


  然而,明月的最終態度,令他在無形之中產生了些許憤怒……他與陌上塵相比,就當真那麼的不堪?以至於他這麼多次找她,全都歸為拒絕!

  「愛情並非一朝一夕能改變的,不是我不識抬舉,而是我愛的人不是你……皇甫御,其實你還是不懂愛,自然也不會明白,愛一個人是把她放在心上,看著她幸福就好,而不是一味的想要得到!」


  彷彿看出了皇甫御心中所想,明月冷冷又不失真切的解釋傳了來。


  末了,又朝著身邊莫蘭拂了拂手:「蘭,我們走……」


  皇甫御在著明月接二連三話語之下,終是化成了一片沉默。


  明月在側身掠過他的身邊,走出門口之時,又像是想到什麼一樣,驀然停下了腳步來……沒有轉過身,而是背對著皇甫御附之出聲:「皇甫御,我不是慕容明月……你愛的人是她,而不是我,你不要再這樣錯下去了……」


  一語畢,明月攜著莫蘭向外離去。


  皇甫御微怔片刻,待到反應過來,出了房間之時,明月已然不知去向……但見他佇立門邊許久,眼底一片波濤洶湧,最終又歸於了平靜。


  良久,聽得他唇邊無聲低嘆一句:「明月,錯的人是你啊……」


  我來找你,自然是因為……愛的人是你……明月。


  回到塵王府之後,明月徑直去了冰窖之處,連著屋內都未曾去踏半步。


  「花靈,美人媽媽來看你了……」


  明月淺淺的笑著,一步一步到達花靈安放之處。


  驀然的,在望見那裡之處時,臉上神色僵硬得不能再僵硬……因為,花靈的屍首竟然不翼而飛?明月跌跌撞撞的上前,卻是為找到半分痕迹。


  心下慌亂不安,待平靜下來之後,急急向著屋子之內趕去。


  「阿……陌……」


  明月略顯狼狽的奔向屋子,呼喚陌上塵的聲音卻是頓了一頓。


  屋子之內,並非只有陌上塵之人,反之還有著另一人……梨若。


  「天……天女……」


  梨若怯怯一聲呼喚,朝著陌上塵背後移至些許。


  明月神色狼狽站在那裡,除了頭髮是散開著之外,身上穿著還是男裝……愣在原地良久,反應過來之時冷笑萬分:「梨若,我還未去找你,你倒先送上了門來!」


  一字一言,帶著一絲刻骨的咬牙切齒。


  梨若被著明月眼底所充斥的恨意嚇了一跳,心下暗道一聲不妙……很快的,又匆匆想到接下來的庇護,多了一絲安心上了前。


  先是有禮的行了一禮之後,這才柔柔開啟了嗓子:「七王妃,花靈一事我已經向皇上說明,皇上已經赦我無罪,一個小小的婢女不值得傷了大家和氣……我來登門道個歉,就當是賠罪如何?」


  梨若以著皇甫龍澤相要挾,自是以為明月會怕。


  待著話語說完之後,梨若這才略顯緊張的抬起了頭。


  迎面而來的,卻是胸口結結實實一個拳頭。


  梨若沒有什麼防備,身子向著後面一倒,撞在了一人身上……陌上塵先是一個詫異,繼而伸出手接住了梨若,而對面明月又一拳再度襲了來。


  陌上塵先是一喚,復而騰出一隻手攔住明月。


  梨若現在住在宮中,她已經言明是來塵王府道歉,若是帶了傷回去,到時憑著老夫人的關係,皇甫龍澤定會因而大怒……慕容史不曾計較慕容晚之事,應是因著南宮雪。


  但是皇甫龍澤,他不能知曉明月的身份。


  退一步來講,即便他是知曉,明月就是他的女兒,那又能如何……第一步,一定會是將他們兩人拆散,畢竟兄妹不能結親;第二步,很有可能一舉定了明月死罪。


  當年,那個謠言傳聞,南宮雪懷的不是龍種……若是追溯往事是事實,到時決計難逃一死。


  也許,他可以提前宮變保住明月。


  但是,那時明月的身份不得不公開於世……他不想,讓她背負著亂。倫的罵名,不想讓天下人把壓力施加給她,況且單單是朝廷大臣,恐怕也會上奏不止。


  「陌上塵,你放手!」


  明月用力掙扎卻又不得解脫,只得憤憤望著陌上塵。


  梨若身子本就不好,在暗下聽到明月為了花靈,將著慕容晚重傷之後,心下鬱郁不得安寧……一方面,她怕明月會以相同方法對待她;另一方面,又怕陌上塵對她心生恨意。


  再三思慮之下,她向著皇甫龍澤說了少部分。


  自然,不曾提過慕容晚,只是大略說失手懲治了一個無禮丫鬟,後來才知是齊王妃的婢女……在著宮裡,一天明裡暗裡不知要死多少人,她想皇甫龍澤決計不會因此定她的罪,何況有著祖母為她求情。


  果然,皇甫龍澤親口允諾她無事。


  卻不曾想,明月竟敢這麼對待她……胸口有些隱隱作痛,並不是太過重,然她卻再也咽不下這口氣。


  是明月搶走了陌上塵,是明月害得她此生不能有孩子,如今不就是一個小小的婢女……竟敢這麼對她!


  原本,她只是想靜靜等待,等到陌上塵登上皇位之後,定不會只娶明月一個妃子……到了那時,她決計可以名正言順站在陌上塵身邊。


  不過,事情既然一步步演變至此……那麼就休要怪她!


  「明月,別任性……」


  當著梨若的面,陌上塵無法說些什麼……梨若,已經並非他當初所遇見那個女子,心下也漸漸有了心計。


  「若不是她帶走花靈,若不是她袖手旁觀,花靈怎會被慕容晚折磨致死!我去找慕容晚報仇,你不肯出手相助;如今,你卻出手處處護著她!陌上塵,你令我心寒,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明月悲憤的恨恨說著,心下逐漸冰冷成一片。


  「七……我的胸口好痛……」


  梨若見著兩人已然陷入了僵局,在此柔柔開口了一句。


  陌上塵朝著明月深深望了一眼,終是緩緩放下了手來……轉而的,又扶著梨若走向桌邊,為之倒了一杯清茶,隱隱竟是忽略了明月的存在。


  明月站在後面細細望著,心下與臉上皆是痛而不已……只是從著花靈去世之後,似乎眼淚已經與她訣別,一如此刻,饒是難以承受,卻是依舊難以將之哭訴出來。


  不論如何,她絕不讓梨若這麼好過。


  思及至此,明月眼眸當中一冷,眼前彷彿又憶起了花靈身上遍布傷痕……繼而,一步步走向梨若身後,在著她邊上坐了下來,見著梨若臉龐上浮現出一絲惶恐。


  「阿陌,我想喝點梨花酒……」


  陌上塵正待說些什麼,明月先行一聲開了口。


  梨花酒就放在後邊的架子上面,陌上塵不忍拂了明月的意,故而轉身前去拿了來……趁著這個極短的時間,明月猛然抬起右手腕,金色絲線登時如同有了生命一樣,直直纏在了梨若的脖頸上。


  旋即的,明月又毫不猶豫用力一拉。


  梨若只來得及一聲慘叫,隨之再也開不了口。


  待陌上塵察覺到之時,已然有些來不及。


  倉皇之下,陌上塵身運力於手指,向著金色絲線上一彈……下一刻,金色絲線斷裂,梨若身子直直倒向了地面上,發出一陣聲響,脖頸上出現了一道血痕。


  陌上塵幾步上了前彎下身,為之診了一下脈,幸而並未失去性命……她之所以昏過去,應是受了驚嚇與疼痛所致,正待將之扶起之時,更快的是明月起了身。


  「放心,她死不了,我沒有盡全力殺她……她死了你會難過,而我……不想看你難過……陌上塵,我沒為你做過什麼,這次放過梨若,就當是還你一個恩情……」


  明月低低道上一句,言語當中淡漠而又疏離。


  為了還慕容史恩情,她留下了慕容晚一條性命。


  為了還陌上塵恩情,她又留下了梨若一條性命。


  原來,她欠的債竟是何其多!


  花靈,你現在能否安息……雖然,沒有徹底殺了她們,但是也讓她們受了一定的苦……花靈,你應該也不希望美人媽媽殺人,對嗎?


  陌上塵將著梨若送到扶蘇苑,讓扶蘇為她包紮了脖子上的傷口……待她醒轉過來之後,又派了人送她回了宮中。


  只是臨末,扶蘇別有意味提上一句,梨若身體有些微恙,也許表面看起來還算健康,但是實際上骨子裡差得很……若是精神再受刺激,恐有性命之憂。


  所謂,醫者只能醫身。


  她身子弱,本該心無雜念,卻又懷了太多心事……因而到了一定之時,就算是他,也難為其救回。


  陌上塵對此淺淺掛在心上,又並未看得有什麼重要……事實上,明月說的是正確的,若非是梨若帶走了花靈,也不會導致後面一系列發生。


  他剛才護梨若,是為了明月。


  倘若不是如此,他決計不會出手。


  剛剛走進塵世閣,明月匆匆的身影出了來……見著他,腳下步伐驟停,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平靜如初:「陌上塵,我問你……花靈的屍首在哪兒?」


  顯然,陌上塵早已料到明月會有如此一問。


  故而,連著沉思也曾有半分:「葬了。」


  「葬了……」


  如同一個晴天霹靂,明月腳下步伐踉蹌幾步……再抬起頭來,臉上已然是一臉的憤怒:「陌上塵,你為什麼要這般待我?」


  「花靈該得到安息,你不該阻隔她輪迴的路途……」


  陌上塵淡淡一語后,抬步徑直進了屋子之內。


  徒留下,明月站在院落里,看著落花陣陣飛過身側……良久,雙手抱壞蹲在了地上,指甲緊緊在著地上劃出一道道痕迹,口中發出喃喃的嗚咽。


  她不曾看到的是,陌上塵站在門邊,望著她背影的目光中充滿了憐惜……有些事,她現在還不能知道,他不想賜給她一個希望,此後又讓這個希望破滅。


  只是,不論世間如何滄桑,他卻不能讓她脫離身邊,深恐她會受到什麼傷害。


  原以為,放她自由,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情。


  然到了真正時刻,才懂什麼是痛不欲生。


  在宮中,梨若受傷一事,很快在各個角落傳開了來。


  大多人皆是認為,塵王與著梨若姑娘有著舊情,七王妃明著是為了婢女討回公道,實則是藉此還擊……在此當中,陌上塵私下進宮一見皇甫龍澤,將著此事壓了下來。


  哪怕這樣,陌上塵還是較為擔心明月的安危。


  然,他越是對明月關心,皇甫龍澤便會步步緊逼……當一個帝王,貴在不能被任何人牽動情緒,皇甫龍澤就是太看重這一點,才會從一開始選擇了陌上塵。


  只是明月的出現,使得陌上塵動了心思。


  故而,對於明月,哪怕是天女,也不得不起了殺心……從著一開始,皇甫龍澤便要明月在他歸去之後,徹底離開陌上塵。


  而事實上,他也安排了一定的人……待他百年歸去之後,找個時機除了明月。


  明月就像是一顆毒藥,是當年南宮雪的又一次存在。


  在著一切剛剛落定之後,卻又傳來了更大的驚人消息……天師無城逝世!


  此消息一出,幾乎是亂了所有人。


  經過太醫診治,天師是由著操心過度,體力跟及不上,最後鬱郁而死……為此,皇甫龍澤為之辦了一場盛大的法事,將著無城安然入殮。


  明月在得知消息之時,正要去花靈墳墓上拜祭。


  消息過於猝不及防,令她半天恍不過神來。


  僅僅是短短時間之內,十一走了,花靈沒了……而到現在,連著無城也突然離世。


  在聽過太醫診斷結果之後,明月像是明白了些什麼,又像是更悲傷了什麼……人生在世,命運有時確實是造化弄人,有些人也許前一秒還在重遇,下一秒確實天人永隔。


  明月來到花靈墓前之後,一邊虔誠燒著紙錢,一邊向著她低低訴說一切。


  末了,心下間一片釋然。


  花靈你看,其實無城很愛你的。


  若不然,怎會這麼快去陪你。


  操心過度是假,他根本就是念你成殤。


  但願,你們下一世會在一起……這一世太累太累,相遇太晚又身份懸殊,只願上天能夠多一份眷戀,賜予你們來世再續今生之緣。


  只是,前途漫漫,她與陌上塵關係逐漸冷卻……心在滴血,卻還要裝作一副逞強的模樣,只因有些事根本無法將之跨越過去。


  他們之間,最終又會是以什麼結局來塵埃落定?

  在著城外一處,停靠了一輛馬車。


  車簾隨著風輕盪,露出一些裡面的場景……隱隱,有著一個妙齡女子臉色蒼白安詳躺在裡面,周邊是薄薄精緻的錦被,遮擋住她的身子。


  而在著馬車邊,宮中所言已經死去的天師,卻正安然坐在木製輪椅之上,一臉的平靜與無波。


  「謝過主上成全。」


  等待許久,在著一個白衣男子到達之後,無城恭敬的拱手道上。


  陌上塵視線朝著馬車裡巡視一眼,面具折射出冰冷的光芒,只是眼底多了一絲柔和……末了,又把視線移向無城身上:「此去路途遙遠,好生保重。」


  無城點了點頭,隨之又低低一笑:「主上,欠你這個恩情,恐怕難以還上……」


  雖然在丞相府找到花靈時,她已經沒有了生命氣息,卻又因為此後服了扶蘇所給的葯,久久躺在冰窖當中,竟出現了一絲奇迹……花靈本體並非凡人,故而也許還會有著一絲希望。


  無城細細算了許久,總算找出一個生還的可能……花靈是不會醒來,幸而保持著最後一絲脈象,聽說在南邊鳳陵皇朝,有一顆不凡的天珠,具有一定的能量。


  傳聞當中,失傳已久許久,且荒誕不可信。


  但是為了花靈,必須試上一試。


  在此之下,陌上塵從著扶蘇那裡借來了一種葯……服下這種葯,三天之內會呈現出假死的狀態,故而在著旁人看來,天師無城確實已經死去。


  在入殮之時,陌上塵又派人將著無城偷天換日運出,從而為無城換得了自由。


  「花靈若是能夠生還,丫頭也定會解開心結……」


  陌上塵淡淡的笑,裡面夾雜著一絲苦澀的味道。


  這一段時間,他與明月之間由著花靈一事產生了極大的隔閡,才知她對他竟是重要至此……她那麼在乎花靈,那麼他便在暗中一助,北陵皇朝失去了天師,無可厚非是個不小的代價。


  「主上同王妃提及了?」


  無城詢問一聲,夾雜著一絲疑惑。


  陌上塵微微搖了搖頭,形成否認的回答:「天珠一事,終歸只是傳說,花靈醒來機會微之甚微……她剛剛從陰影中走出來,我不想她再心傷第二次。」


  若是花靈醒轉過來,自然是好事。


  若是花靈難以醒轉,豈不是令明月第二次傷心?


  無城自然是懂得陌上塵的顧慮,輕然點頭應了下來:「我定會醫好花靈,將她安然帶回來,解了王妃的心病……」


  一語畢,又像是想到什麼般。


  望向陌上塵的視線當中,多了一抹凝重之色……思量再三過後,終是再度附上一句:「宮變之日,恐怕已經到了,主上一定做好萬全準備……王妃會有難數,但是主上不必過於擔憂,盡可放手一搏……」


  聽聞至此,陌上塵身形微微一僵,眼底劃過一絲動蕩。


  「至於血誓,唯恐不能避免,凡事還請主上三思……」


  無城將之能交代的,皆是細細說給陌上塵聽,畢竟一別之後,不知何時才能夠相見……到了最後離別之時,無城眉宇間一片嘆息之色。


  主上與王妃,之後感情很難破鏡重圓。


  江山與美人之間,自古難以兩全。


  主上生性民,具有心懷天下的胸懷……然而另一方面,又是用心愛著王妃。


  這個抉擇,恐怕是甚難。


  無城坐在馬車上離了開,為了確保一路無憂,陌上塵此後又差了聆風與扶蘇快速尾隨而去……扶蘇身邊帶著的,自然還有著添香,此事並未令明月知道,恐她生出什麼端疑來。


  依照對於明月的瞭然,若是知曉花靈一事,定會跟隨而去。


  他不放心,明月離了他身邊之後,會否一切安然。


  他也不願,明月離他而去。


  明月自是問及了關於添香一事,得到的是扶蘇雲遊帶走的答案。


  對此,明月並未追問太多,也並未生疑為何不同她說及。


  因為她看得出,扶蘇對於添香有著一定的關心,跟在身邊不會受什麼苦……她承受不起身邊之人的離去,添香若是留下,以後受到什麼傷害,她定是會痛不欲生的。


  晚間作息之時,明月側身背對著裡面躺下。


  她知道,陌上塵總會在她睡著之後,憐惜著將她擁在懷中……有時,她是清醒的,只是佯裝熟睡默不作聲,唯恐打破了這份美好的心動。


  花靈一事,他莫不出手相幫。


  當她傷到梨若之時,他隱隱有動怒的傾向。


  也許,在著那時她沒有什麼時間來得及思考,但是當一切安靜下來之後,她仔細為之想過……他娶她,從不說為什麼,如今看來,從一開始目的就很明確。


  他,是為了天下。


  不願為了花靈,得罪慕容府,也不願令著慕容史在背後出手傷她……慕容史的手段,她自然是見識過的,醉別離一毒便折磨了她許久。


  至於梨若,說到底他終究是有些感情……她那晚傷了梨若,久久卻並未得到什麼懲罰,應是陌上塵私下進宮為她說了情,免了她所有的罪責。


  安葬花靈,是不願她在活在自欺欺人當中,令她一步一步走出來。


  一切的一切,她都能夠想一點一點想明白,可是偏偏過不了心下間那道坎。


  在著他們眼中,花靈不過是一個婢女。


  但是沒有人懂,花靈對她是一份多麼美好的情感。


  思及至此,明月伸出手緊緊抓著心臟之處,感受著那裡傳來一陣陣疼痛……想要哭泣,卻是張了張口,喑啞著發不出聲來,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難過的不能自已。


  驀然的,腰間橫過來一隻冰涼手掌,將著她帶入身後的懷抱中。


  他輕然拍打著她的肩膀,似是在給予著她一定安慰……良久,淡然話語從著耳邊響起:「哭出來會好一些……」


  明月用力搖了搖頭,死死咬著嘴唇。


  不是不想哭,而是沒了哭泣的勇氣。


  明月不知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只知輕輕拍著她身子的手掌一直沒有停下……偶爾醒轉之時,手掌也是一下接一下,令著她得到一片安心。


  離開還是不離開,這個問題在著心間徘徊不去。


  去向問月齋時,正值生意興隆。


  經過這些日子打理,明月與著一些商家合作,倒也盈利了一大筆……對於商業,明月沒有什麼經驗,只是運用了一點小聰明,卻發揮到了極大的作用。


  正待上樓之時,聽得一些議論紛紛。


  明月停在樓梯之間,側耳聆聽了一些,這才得知是關於百姓……無過是百姓窮困,許多因著醫藥錢付不起失了性命,外地的又有些鬧了災荒,紛紛逃離到這裡。


  說這些話時,那些紈絝子弟眉宇間儘是一片淡漠之色。


  明月看在眼底,心下微微的嘆息,不覺古代地位尊卑觀念還真是頗重……正待上樓之時,又像是想到什麼般,明月驀然身形微微一僵。


  也許,可以藉此為陌上塵做些什麼。


  只是若是這樣,豈非把他推向皇位。


  心下來回思考當中,明月抬步上了樓去。


  其實,有些事情已經很明了,就算沒有了她,陌上塵與皇位也僅是幾步之遙……既是這樣,能增添一點力量便是一點力量,總歸能夠為他做點什麼。


  「把賬本拿過來……」


  明月上了樓上之後,對著嫣然交代一聲。


  嫣然點頭應下,很快的將著賬本送到了房間當中。


  在仔細查看了一番之後,來來回回又清算了一些……末了,明月將著賬本復而遞給嫣然:「除卻問月齋日常開銷,剩餘的錢都去錢莊取出來……」


  「公子,您要用這麼多?」


  下意識的,嫣然詢問上一聲。


  因著知曉明月的身份,嫣然一時不明她需要這麼多錢做什麼……末了,卻見明月臉色凝重的並不大回答,只得拿著賬本應下,遂又轉身打算離去。


  「對了,全都換成一些碎銀……」


  像是想到什麼般,明月在著後面急急補充一句。


  嫣然故作恭敬的應下,心下間仍是疑惑重重。


  在此之後,明月向後微微仰著,臉帶沉思著不語……許久,幾不可聞輕然一嘆,伸出手揉了揉腦袋,只覺一切的一切,彷彿都是一場夢。


  很快的,民間傳出一個驚人消息。


  七王爺出銀相接濟,為眾多貧困百姓送去了錢財,解決了一系列問題,令著心懷感激。


  但是同一時,又是令著一些人心有不甘。


  皇甫御不曾想到,陌上塵竟會突然在此出手,一時有些猝不及防……這樣一來,百姓們對於陌上塵大加稱讚,他又有天女在著身邊,恐怕登得皇位名正言順。


  果然是一個雙贏的計策,竟然從著民間入手。


  另一方面,慕容柔聽后亦是感到震驚。


  她怎麼就沒有想到?若是一早,她為十一立下了這個名聲,擁得天下人的愛戴,也許事情還有一絲轉機……她不服,不論怎麼也不服。


  看來,還要派人將著十一催回來……關鍵時刻,一定把他逼回來。


  只是,十一對於初九,似乎沒有了興趣,她也失去了這個籌碼……再者,畢竟又是自己唯一的兒子,總不能下狠手,一下子竟陷入了兩難當中。


  在這其中,最屬心底愉悅的莫過於皇甫龍澤。


  他本就有意將著皇位傳於陌上塵,奈何陌上塵一直沒有什麼動作……突然之間,他來了這麼一招安撫民心,看似沒有什麼,實則已經贏得了一定的位置。


  日後,將著皇位傳於他,也算是名正言順。


  宮中之人,每個人之間心懷鬼胎,大都訝異於陌上塵這麼一招……倏不知,這件事與著陌上塵並無多大的關聯,僅僅出自一人的無心相幫而已。


  塵王府,琴聲陣陣幽遠清寂。


  「是你救濟了百姓?」


  一世梨花樹前,一襲白衣的男子淡淡開口一語。


  「是……」


  明月手下的琴弦一停,別有深長意味一答,卻是不曾抬起頭來。


  將著賬上錢數兌換成碎銀之後,差一些人紛紛送到貧困百姓家裡,自然其中寫上「塵王」二字……就這麼持續送了三天之久,自然而然百姓紛紛爭議,陌上塵名聲也遠揚起來。


  畢竟,他不是朝廷所派出面救濟,而是自己掏了腰包。


  對於這一點,百姓心裡自然是感激。


  一方面,正面幫助了貧苦百姓;另一方面,又幫助了陌上塵……明月覺得,這樣恰好是一箭雙贏,只是不曾想到,反響會是如此之大。


  得民心者得天下,這一點是恆古不變的。


  「我知道,你心繫天下,想成就一番偉業……也許,我這樣做根本是多此一舉,但還是想為你做點什麼!百姓就像是魚,那些銀子就像是水,魚離不開水,水對於他們來說,就像是生命一樣珍貴……你在他們頻臨死亡的時候,恰逢施捨了水,自然會贏得一切……」


  明月淡漠如水的訴說,雙眸當中一片漣漪也無,彷彿並未覺做過什麼事一樣。


  對於此,陌上塵卻是陷入了一片沉默,抬眼望著明月,忽而產生了一絲無力之感……他能夠看透一些人一些事,卻在此刻看不透了她。


  亦或者,明月現在心下已死,令他難以將之認清。


  「丫頭,這不是你……」


  這不是你,這不是你會做的事。


  從著以往一次次中可以看出,她並不希望他登上皇位,甚至是擔憂與厭惡的……那麼這一次,怎會下了這個決定?是改變了主意,還是……她要離開!

  思及這個可能,陌上塵一舉上了前去,將著明月從著樹下拉起……卻見她並不怯懦,直直回眸以對,讓他看清她的平靜與疏離,甚至還有著眾多的陌生。


  「阿陌,我又做錯了嗎?」


  明月淺淺的笑,哪怕陌上塵握著她手腕,力道沒有控制好,傳出一絲絲的痛意……窺見陌上塵靜靜望著她,心下微微一動,卻是沒有泄露出情緒來:「我只是想助你得到皇位罷了……」


  「為什麼?我以為你厭惡皇宮……」


  「你怎麼會有這個想法?呵呵……」


  陌上塵話語還未落下,明月已然咯咯笑了起來,傾城而又格外迷人……下一刻,又向前一步,一隻手勾上陌上塵的脖頸:「你當了皇上,我可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這個位置,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我怎麼會阻擋你的腳步……」


  「丫頭,這不是你的真心話……」


  看不清明月眼底情緒是真是假,然依著對於明月的了解,她是決計不會貪慕至此的。


  「真心話?這是我的真心話,原來睿智如你,竟也有不了解我的時候……做皇后,可是所有女子的夢想,之前我是怕你身上背著斷名聲,難以登上皇位;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我才發現,原來皇上那麼的器重你,再加上天女這個傳言,你一定會登上皇位的……」


  明月還未描述完,陌上塵冷冷將之打算下來……遂又緩緩放開握著明月的手臂,將她搭在脖頸上的那隻手放下,望著她的眼底閃過一抹深邃。


  「若一切真如你所言,那麼明月……你太讓我失望。」


  陌上塵後退一步,白髮向著後面輕舞,隱隱看起來倉皇一片……末了,唇邊向上略顯自嘲一笑:「也許你說的對,現在的你,我確實不了解……」


  「我若得江山,你必然是我的皇后……」


  「沒關係的丫頭,只要你要,只要我有,那麼給你又如何……」


  一句句話語,從著冷風當中吹來,直直逼向明月的心房,令她有些不堪重負……陌上塵在說完這些之後,轉身決然的離去,徒留下一片白色留在眼底。


  明月站在那裡許久許久,久到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衣衫被風吹的翻轉飛揚,隱隱似是冬天悄然來到……到了最後,明月終是從著恍神當中反應過來,咬著唇沉思片刻,用著被凍得略僵硬的手,從著衣袖當中一張紙條。


  明月將著那張紙條握在手中,緊緊的,似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抬起頭,朝著四周凝望一圈,隱隱感到有雙眼睛在時時刻刻盯著她。


  阿陌,為何這條情路會這麼難走。


  我好累,真的好累。


  明月依著信上所寫,在晚間來到了天下第一樓。


  在掌柜引領下,很快跟著進入了一個廂房之內。


  裡面,有著一人背對著她站在那裡,身上散發出渾然天成的嚴肅氣息……明月一動不動站在門邊,衣袖下雙拳緊緊握起,眉宇間一片凝重之色。


  在著昨夜正欲離開問月齋之時,忽而一個紙條不知從何處,被扔到了桌子之上。


  她打開一看,上面寫著一些陳舊話語。


  僅僅如此,明月已經猜出了約她之人身份……除了陌上塵之外,她只與皇甫龍澤有訂過誓言,待著他百年歸去之後,會主動離開陌上塵的身邊。


  原本,她只是把這件事放在了心底,並不曾將之想起,卻在著昨夜被提醒……本不想去在意什麼,上面卻是寫了,如若有違誓約,陌上塵定會權利盡失,之前一切全都如同泡影溧滅。


  一開始,明月一直猜不透,皇甫龍澤為何會這般的恨她,緊逼著她離開陌上塵身邊……後來,心下間猛然一驚,估摸著皇甫龍澤會不會知曉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若是那樣的話,他是覺亂。倫天地不容,倒也可以理解一些。


  那麼追溯到源頭呢?從著陌上塵帶她第一次入宮,請求賜予婚事,他便態度堅硬拒絕……後來,更是以著各種條件引。誘威逼,萬般無奈之下,才勉強同意了下來。


  思了又思,想了又想,始終猜不透些什麼……到了最後,索性將之拋卻一邊。


  明月深知,帝王最是無情,若不按照他的意願,恐怕後果承擔不起……陌上塵心懷大志,有著指點江山的能力,她不能以此為賭注。


  再者,她不得不漸漸看清事實。


  日後,陌上塵若是成了皇上,決計不會只娶她一人……也許,他是可以做到的,但是朝中之人呢?怎麼會認同一個君王,後宮形同虛設。


  與其到時痛至骨髓,不如早早學著成長。


  因此,也就有了下午那一幕,刻意所言的貪婪話語,令著陌上塵對她存了失望……那麼等到她不得已離開之時,他的難過也許就會減少一些。


  與此同時,她亦是為了演戲給暗中人看……皇甫龍澤信上交代了,會無時無刻盯著她的行動,她不得不做最後一招防術。


  只有,陌上塵對她越失望,皇甫龍澤看在眼底便會更高興。


  驀然的,明月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若論起來,現在的身份公開,她便就成了一個公主,皇甫龍澤的親生女兒,卻被他一步步逼得無路可退。


  何其可笑,何其荒謬!

  這般想著的同時,前方之人徐徐轉過了身來……如同明月所猜想一樣,的確是皇甫龍澤無疑,但見他視線在她身上來迴流連,帶著一絲試探的味道。


  「見過皇上……」


  明月臉上僵硬扯出一個微笑,順帶著行了一禮。


  皇甫龍澤並未有當即回上些什麼,反是徒步走到桌邊坐了下來……在那上面,擺放了一桌好菜,皆是天下第一樓的招牌事物,然卻似是散發著蝕骨的毒味。


  菜裡面……會不會有毒?


  倏然的,明月腦海當中冒出這麼一個想法來……畢竟,她還不能確定,皇甫龍澤是否已經知曉了她的身份。


  若是知曉,應該是不必擔心的……再怎麼說,虎毒還不食子。


  若是不知曉,那可就要另當別論。


  「坐……」


  皇甫龍澤吐出一字,陌生而又蔓延著冰冷。


  明月微微一怔,繼而力圖鎮定從容地走向桌邊,遂又萬分小心坐下……下意識的垂著頭,感受到一道視線在她身上徘徊不散,令她心下泛起滿滿的緊張。


  讓皇甫龍澤當她名義上的父親?那她寧可算了……曾經,他還親口說了封她為後的話語。


  只消一想想,明月就覺皆是怪異。


  「朕聽說,民間膳食最為出名的便是這天下第一樓……天女不必拘束,盡可享用一番……」


  說著話的同時,皇甫龍澤竟真的拿起筷子,一道道品嘗起了菜來。


  明月略顯尷尬朝著他望了一眼,心下徐徐鬆了一口氣……看來,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這個秘密看來要長埋心底才好。


  「天女怎的這般拘束,來……與朕共飲一杯。」


  皇甫龍澤緩緩舉起酒杯,朝著明月示意了一下。


  垂眼,朝著杯中清酒望了一眼。


  滿懷擔憂的仰起頭,徐徐喝了下去。


  酒並不甘冽,反而夾雜著一絲醇香……饒是這樣,明月將之飲下肚之後,裡面還是起了一層火熱的感覺,腦海間登時產生了些許昏沉,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天女與梨若關係可還好?」


  明月酒杯還未放下,皇甫龍澤出其不意詢問了一句。


  動作微微一僵,明月眼睛里凝聚出眾多不解……末了,仔細斟酌一二后回上:「僅是淡水之交……」


  「天女是上天派來,為我北陵皇朝降福……這麼說來,天女心地應是極其善良的。」


  罔顧明月的無知,皇甫龍澤繼續道上一句。


  聞此,明月更是一時迷茫。


  皇甫御朝著她的容顏深深望了一下,心底深處被輕然一觸動……但是很快,又匆匆別過了眼去:「朕想代她,同天女借一樣東西,就是怕天女給……還是不給?」


  「什麼東西?」


  明月神色稍稍平靜了下來,一時不明這個話題轉變是為何意。


  莫不成是因著,前些天她傷了梨若,皇甫龍澤在此為之對她告誡……那又如何,即便重新再來一次,她還是要相同的要梨若付出代價,甚至更甚。


  向她借東西?

  若是一般東西,她給便是……但若是陌上塵,只要她還是七王妃一天,就決計不會點頭讓梨若如願以償。


  「心頭之血。」


  皇甫龍澤平靜道上四個字眼,在著靜寂的房間當中猶顯突兀。


  明月手中一個無力,酒杯毫無徵兆落下。


  地面之上,鋪著一層精緻絨毯,酒杯在著上面旋轉了一圈,最後落定下來……隨著它的落定,明月身子亦是徐徐站了起來,不知怎麼,竟是出現了癱軟徵兆。


  「皇上,您這是何意?」


  明月踉蹌著到達一邊,眼底瀰漫出一層冷笑。


  皇甫龍澤見著明月反應如此之大,竟也不驚不擾解釋下來:「梨若得了一種怪病,太醫們皆是束手無策,眼看已經命在旦夕……梨若是故去上官將軍唯一的愛女,老夫人又是朕的奶娘,朕實在不忍心看她這麼死去……如今之計,唯有在天女心上取下一滴血,方可救回其性命……」


  明月愈聽愈覺得荒謬,到了最後臉上冷笑陣陣。


  心上取下一滴血?這分明是在要一個人的命!


  再者,若是別人倒也罷了,卻是害死花靈罪魁禍首的梨若……僅此這一點,她就絕不可能會輕易同意的!


  「皇上,這件事,恕我不能答應……」


  明月抬起頭來,眼眸深處一片決絕之色。


  意外的,皇甫龍澤聽后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似乎明月的拒絕在他意料當中一樣……片刻過後,方聽得他低低一句:「恐怕,這由不得你……」


  這是什麼意思?

  明月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隨之又彷彿應承皇甫龍澤的話語一樣,腦海當中原本被忽略的暈眩感,在這一刻長長的蔓延開來……望向皇甫龍澤,不敢置信他竟在酒中下了葯。


  沒想到啊沒想到,到了最後會是以這等方法結束。


  臨昏倒過去之前,明月腦海當中浮現出這個想法來……到了最後,眼前一片明黃色影子閃過,終是承受不住的閉上眼,陷入了一片黑暗當中。


  眼前,一幕幕畫面在著記憶當中來回翻轉……那名女子一顰一笑,似乎深深映在了他的腦海當中,令他多年難以揮散而去,彷彿生了根一樣,永遠不能塵埃落定。


  她……還活在世上么。


  不知恍神了多久,皇甫龍澤終是從著回憶當中醒轉過來,逐漸恢復了先前的冰冷氣息……望向明月的目光當中,也多了一絲耐人尋味的味道。


  回想起,所派之人回來的稟報。


  他就知道,留著明月是一個禍害,她的目的與著其他女子一樣,無過於是為了爭得皇后之位……他厭惡極了這樣的女子,若是放任她這般下去,日後後宮定又是腥風血雨。


  當年,就是因著妃嬪之間造謠,才使得他對雪兒產生了懷疑,從而更是鑄下了大錯……如今,陌上塵那樣的人,都能為之動了心,足以見得明月是一個心機多麼至深之人。


  這個女子,不得不防。


  況且,她生了一張與雪兒這般相似的臉,卻做著如此不恥的事……從一定意義上來講,無異於是侮辱了雪兒。


  思及至此,皇甫龍澤喚出了潛藏在暗處的侍衛,抱著明月從窗外直接離了去……自身則是在門邊公公的陪同之下,直接下了樓,穩穩走出天下第一樓。


  在著皇甫龍澤背影消失之後,一個侍女從著樓上下來,直接走到一處不起眼的小角落……那裡,正坐著一個一襲紫衣的美男子,身上散發著高貴的氣息。


  侍女走近紫衣公子,俯身在耳邊說了些什麼。


  下一刻,卻見紫衣公子拂了拂手,向著小二要來了紙筆……似是怕被人看出來般,並不親自動筆,而是命令侍女按照他的要求,在上面寫下了一句話。


  在此之後,將著紙條摺疊,重而遞給侍女。


  「爺,送去哪裡?」


  侍女低低詢問一句,眉目間一片恭敬。


  「塵王府。」


  片刻沉默,紫衣公子淡淡言出三個字眼。


  很快的,侍女將之小心謹慎收好,隨之轉過身子,朝著外面匆匆走了去……徒留下,紫衣公子坐在那裡,似是品酒,又似是無聊閑坐,更像是思考著什麼。


  良久,聽得他唇邊溢出一聲:「小月,你讓我怎麼安心……」


  有生之年,從來不曾這麼愛過一個人,明明說好再也不牽連,但是離去之時,終究還是怕她會出什麼事……故而在這裡派了一些人,在暗中默默保護著她。


  直至,前些日傳來花靈死去的消息。


  更甚至,同時也私下探聽到,七王妃夜闖丞相府……花靈那個孩子,他的印象雖然不深,也見面也頗為多數,只道小月對她疼愛的緊。


  聽得她的行為,他終是在沉思一些天之後,忍不住前來看望她過得好還是不好……只是未曾想到,在著這裡竟也遇到了父皇,約見的人竟是明月。


  由著有人在外邊守候,侍女並沒有辦法近到聽清楚談話內容。


  但是為一個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明月被這父皇帶走了……父皇在想些什麼,他無從得知;然他既然以這樣的方法,秘密帶走了明月,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皇宮那個地方,小月恐怕一步一個危險。


  依照他目前的身份,並不能親自出手相幫,更不能讓母妃與舅舅知曉他已經回來……為今之計,便是將著下落告訴於七哥,七哥定有方法救明月逃出險境。


  然,這個想法終究還是錯了。


  後來,皇甫十一想,如果當初能夠不顧慮那麼多,勇敢一點,將著明月從父皇手中救出,繼而將她帶走……總有一天,她是會慢慢愛上他的。


  就算不愛,也不會那般失了性命。


  只是當明白之時,一切過往皆成雲煙,昔日之人再也尋不回……哪怕,以放棄江山與天下為代價,只因從一開始,便是選錯了,之後步步皆錯。


  明月醒來之時,正躺在一個床榻之上,四周則是一片漆黑。


  腦袋有些隱隱作痛,身子之上也有些癱軟無力,幸而能夠站起身來……從著床上下了地來,摸索著到達門邊,伸出手想要打開。房門,才發現門從外面鎖了住。


  這是什麼地方?皇甫龍澤把她帶到這裡做什麼!

  一個接一個疑惑傳來,使得明月心下隱隱生了冷意……而很快的,她又發現了另一個恐怖無常之事,她的嗓子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竟然發不出聲音來。


  這一認知,令她很是恐懼。


  幾欲費力張了張口,卻是連一個字眼也發不出……越來越惶恐不安,明月伸手撫了撫喉嚨,最後除了沙啞的叫聲外,說不出一句話來。


  漸漸的,害怕逐漸轉化為了憤怒。


  明月伸手用力的搖曳著房門,卻是怎麼也打不開,只有站在門邊儘力向著外面望……外面,有著些許微弱的光亮,卻是荒蕪一片,隱隱竟是人跡罕至。


  終於,明月力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回過頭,視線極其緩慢的適應了房間,可以隱約看到,這裡雖然經過人整理,卻是有些素凈與不堪……時不時,還有著冷風吹進來,使得明月抱緊了雙臂。


  為什麼……皇甫龍澤對她有什麼樣的仇恨?竟然這般對待她!

  明月冷冷的想著,陷入這等境地,有著一份哀嘆,又產生了一絲想念……果然么,離開了塵王府,離開了陌上塵,她就這般無用的任人宰割?

  人在陷入絕境當中之時,一切都會看的很痛徹很明白……尤其是,對她關懷備至的人。


  在這一刻,明月腦海當中滿滿的回憶,竟都是與陌上塵相關的……他的溫柔,他的體貼,他的唯一,似乎從開始到現在,他的關懷都是活在她的生命當中。


  而她,竟在想著……離開他!


  原本因著花靈一事,心下有著一道過不去的坎兒,在此又漸漸地想將之原諒下來……花靈不是陌上塵害死的,她卻由著一句句為她好的話語,把傷心與憤怒統統指向了他。


  怎會忘了,他是她這一生的信仰……是她親口許諾過,會陪伴他一生不寂寞的,如今怎能失了言。


  思及至此,明月不覺生了一種遲來的悔悟,遂在著床邊姑且蜷縮成一團,臉頰之上蒼白一片……這裡似乎地處偏僻之地,外面除了冷風吹聲音之外,連著一個人影也不曾有。


  明月在這當中,手腳與著身體,皆是被凍得冰涼而又麻木,等待得昏昏欲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門邊傳來了些許聲音。


  明月身形微微一怔,從著地上站了起來,雙眼一眨不眨將之望著……緩緩的,房門由著兩人從兩邊打開了而來,隨之一人從著門外信步走了進來。


  幾乎連想也不曾想,明月已然確定來人是皇甫龍澤。


  但見他一步一步向著她走近,很快的屋內被人點亮了一些燭光……似是許久不曾見到光亮,明月不太適應的伸手遮擋了一下,從著手縫當中,見到了與她所想一樣之人。


  明月憤憤的站起身來,奈何身子略顯得有些僵硬,向後踉蹌了一步,倒在了床榻之上……很是狼狽的儘快爬了起來,將著髮絲拂在一邊,抬頭與著面前皇甫龍澤對視,捕捉到他眼底那絲未有掩飾的嘲笑。


  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是一片徒勞。


  「你是想問這是什麼地方?朕不妨告訴你,這裡是冷宮……」


  皇甫龍澤朝著明月漠然一望,遂又自顧自開口一句。


  明月死死咬著嘴唇,怎麼也想不明哪裡招惹了皇甫龍澤,竟會被他欺壓至此……冷宮?這便是冷宮么,果然名副其實,清冷而又荒無人煙。


  驀然間,又似是忽而記得,陌上塵自幼便生活在冷宮……這裡壞境寒冷,又除了一些冷宮妃子外,再也無其他什麼人,莫過於會養成那般清冷的性子。


  「李公公,你先出去……」


  皇甫龍澤仿若有話同著明月私說,故而將著身邊貼己之人也差了下去。


  待李公公剛剛退下去之後,皇甫龍澤向前一步,離著明月近而又近……明月正驚疑不定之時,卻見皇甫龍澤倏然朝著她伸出手,向著上徑一點。


  下一刻,明月終於能夠出了聲。


  卻原來,他是點了她的啞穴,難怪會是如此……向著後面倒退一步,錯開與皇甫龍澤之間的距離,明月只感到分外的緊張,原本想一訴身份的勇氣,也在此壓了下來。


  「陌上塵,是朕內定的儲君,是日後一統江山的人……他是人中之龍,心懷天下,善於指點江山又不會太用感情,是帝王的不二人選。」


  在著明月忐忑不安當中,皇甫龍澤徐徐開了口來,聲音冷冽當中夾雜著一絲輕柔。


  明月不得不承認,皇甫龍澤說的是對的,但又覺他的想法過於怪異……而在此時,皇甫龍澤話語繼續傳了來:「他這樣之人,不該有什麼弱點,甚至是萬敵不侵……直到你的出現,打破了一切。」


  提及至此,皇甫龍澤有著些許薄怒:「是你讓他懂了情,融化了他的心,讓他有了心軟與猶豫……若再這樣下去,北陵皇朝交到他的手中,也定是難成大事,更甚若是一直迷戀女色,走向滅亡也不無可能……」


  這個罪名……扣的也未免太大了!

  明月聽著皇甫龍澤的話語,不覺感到有些好笑,忽而就此想起了歷史……歷史之上,若是君王貪圖女子美色,從而失去了國家的話,往往話題會爭議到女子身上。


  紅顏禍水,殃國殃民。


  這個說法是多麼的奇特,又是多麼的嘲諷,一個國家的滅亡罪名,統統加諸在了一個弱女子身上……不曾想到,歷史上所言之事,如今在她身上成了真。


  「皇上這話嚴重了,我與阿陌不過是情投意合,何談朝代滅亡一事……」


  明月淡淡附上一句,聲音不卑不亢。


  皇甫龍澤負手站在那裡,一言也不曾再說,令著明月不免奇怪萬分……正待忍不住想要開口之時,皇甫龍澤驀然轉過了身子,直直面對向明月。


  出於下意識的,明月朝著後邊倒退一步。


  「剛才一事,許是朕多慮……但是梨若性命,卻是不得不救……」


  說這句話的同時,皇甫龍澤眸中情緒深邃,令著之人看不清晰。


  明月聽著卻是自嘲不已,清澈雙眸當中毫無畏懼:「好一個不得不救!表面似是救人,實際恐是送我性命……」


  用她的命,去救梨若的命?不,不可能……絕不可能!

  「只是取心頭一血,要不了性命……」


  皇甫龍澤倏然語氣軟了下來,竟由著先前的強硬,代之一絲勸說的意味。


  由著恨生雙眼被治好一事,明月不得不相信某些怪異之事,一如以心頭之血去救梨若……只是皇甫龍澤大可逼著她,為何突然轉換了態度?

  難不成……這個也需要她心甘情願,心頭之血才會起作用?

  思及至此,明月唇邊噙了一抹冷笑……心頭之血,相當於在心臟上取血,那樣她怎麼會有活命的可能?即便是有,她為何要救梨若那個女人!

  皇甫龍澤這般心狠手辣,恐怕說什麼也是無用。


  若她表明身份,她已經與陌上塵成了親,違背綱常天理不容……皇甫龍澤為了掩蓋醜聞流傳出去,陌上塵是儲君不能殺,那麼定會拿她開刀。


  她從不敢抱希望,他會看在親生骨肉份上,放了她走。


  最重要的是,除了容貌相似之外,她沒有什麼證據來證明……同一時,當年那個孩子最後處理在了哪裡,有誰能夠真正確認她的身份,種種緣由不明就裡。


  總結下來,進一步是死,退一步也是死。


  唯一的希望,便是在了陌上塵身上……只是,在希望陌上塵到來的同時,又覺不願他到來。


  陌上塵告訴過她,他並非是良妃之子……按照古代皇室規矩,沒有皇室血統的人,是決計不能繼承皇位的,再者這時若是被發現,也會受到重大刑責。


  依著皇甫龍澤習性,恐怕罪其當誅。


  所以,她怕,怕這樣一來連累了陌上塵。


  他受了那麼多的苦,好不容易才能夠一展抱負,總不能因著她而失去了一切……各種各樣的想法,在著明月腦海當中來回交替,令著明月有些理不清。


  「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皇甫龍澤見著明月沉默良久,終是冷冷發了一言。


  明月心下微微一驚,卻是深深的吸了口氣,表現的不動聲色:「我怎麼能知,這一切不是皇上刻意安排?若是梨若,根本就沒有病,我豈不是白白冒險……」


  說這番話語,既是在為自己拖延時間,又是想確認梨若是否確得怪病。


  「好一副伶牙俐齒……」


  皇甫龍澤眼帶輕蔑的笑,令得明月有些不寒而慄。


  待徐徐安定下來之後,又覺其中關係分外不正常……就算不去計較父女這層關係,名義上她是北陵皇朝受人敬仰的天女,更是他的七兒媳,卻被逼著要了性命。


  不得不說,真是諷刺荒謬的很。


  兩兩沉默之間,兀自想著心下的事情。


  良久過後,皇甫龍澤徐徐走動了起來,方向自是朝著明月漸行漸近。


  房間之內,面積並未有多大,明月見著皇甫龍澤靠近,只得隨著盡量一點點避開……期間視線觸及到門邊,心下隱隱起了逃脫的心思。


  皇甫龍澤應該並不希望別人知道,七王妃被關進了冷宮,故而門邊應該只有……貼身李公公與一個親信隨從。


  越來越沒有退路,皇甫龍澤耐力也隨著明月的故意避開,逐漸到了盡頭……眼看觸怒龍顏在即,明月也恰逢移步到了門邊,遂又快速轉過身子,快速的打開。房門。


  許是先前被下了迷。葯緣故,腦袋間本有些昏昏沉沉。


  然在房門敞開的同時,外面被灌進了一陣冷風,吹得明月登時無比清醒過來。


  沒有什麼時間來容她緩神,一步踏了出去,門邊候著的兩人望著突然跑出的明月,臉上皆是微微一怔……後方,皇甫龍澤也不曾想到明月會有這般舉動,竟一下子停在了原地。


  明月趁著僅存的時間,匆匆朝著前方跑去。


  「抓住她……」


  待反應過來之後,皇甫龍澤冷冷下了命令,自身也極快的出了房間。


  因著不願明月在冷宮一事,被太多人知曉,皇甫龍澤只帶了信得過身邊兩人來……且這兩個人,皆是不懂得武,故而在領了皇甫龍澤命令后,朝著前方明月步行追了去。


  李公公本就年邁已高,只得靠另一人緊緊跟隨。


  皇甫龍澤見此,臉上閃現過一抹冷笑,腳下則是大步向前移動著……他的視線牢牢鎖定著明月,根本沒有什麼擔心,且不算她對冷宮路線不熟悉。


  就算她跑到了冷宮門口,那裡也是有著侍衛把守的。


  明月漫無目的的胡亂跑著,後方還有著一個隨從與皇甫龍澤,心下不免有些惶恐……不多一會兒,又累的氣喘吁吁,這裡位置寬廣而又寒冷,清寂的沒有什麼人來往。


  終於,明月先是停下儘力平復著呼吸,一襲白衣隨著風向後輕舞飛揚……不行,再這樣跑下去也不是什麼辦法,明月撫著胸口朝著後方望了一眼。


  這個侍從是不會武功的,至於皇甫龍澤……似乎不懂輕功。


  這麼一來的話,倒也是為她省去了一絲危險。


  視線來回的游轉,驀然定格在身旁一棵樹上,在它周邊的上面,是一處屋檐……明月迅速側過身子,快速朝著樹上一個位置伸出右手腕,金色絲線劃過之後,明月一舉躍到了樹上。


  下一刻,又是一個跨越,輕鬆到達了屋檐之上。


  朝著前方下面之人望了一眼,明月不敢停留的匆匆向屋檐上面小心走去……冬天已然悄然來至,房頂之上寒風更甚,使得明月有些難以承受。


  好不容易到了最頂處,又望著下方恍了神。


  那裡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清分明。


  「下面是方池水……」


  就在明月猶疑不定之時,皇甫龍澤話語從著下方傳了來。


  明月微微一驚,遂又別過頭,相隔一些距離看不清皇甫龍澤臉上神色,只知他的語氣甚至冷漠無情的……心下又氣又惱,終是忍不住詢問上一句:「皇甫龍澤,你究竟為何這般恨我?竟一定要將我逼至死地!」


  「大膽,竟敢直呼皇上名諱……」


  侍從聽著明月的大膽話語,為之附上了一句。


  皇甫龍澤則是仰望著站在那裡的明月,一襲白衣在上面輕舞飛揚,像極了當年那個女子……只是她越像,他的心底越是感到憤怒,長著這樣一副相似容顏,性格卻是大徑相庭。


  雪兒不貪圖富貴榮華,她卻與之截然相反。


  再者,她剛才的輕功也甚為怪異……他明明得知,明月並非是個身懷武技之人。


  「身為天女,救人是理所應當……」


  皇甫龍澤輕描淡寫附上一句,對於其中的生死全然不顧。


  末了,又朝著侍從走近,向之暗暗附上一句。


  明月自是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麼,卻只見得侍從在皇甫龍澤交代過之後,轉身朝著一處外面方向急急跑了去……心下一時不安,漸漸猜測到,許是去外面叫侍衛來。


  不行,在著陌上塵沒有找到她之前,斷不能再落到皇甫龍澤手裡……否則,定是會必死無疑!

  思及至此,明月朝著身後又小心翼翼望了一眼,只覺心下萬般沒有底……皇甫龍澤說那下面是一池水,竟真的不時有著波光粼粼在現。


  她雖說是會游泳,但是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還是在這麼冷的天,又不明池水多深的情況下……多多少少,還是有著些許膽怯的,不得不為性命著想。


  皇甫龍澤站在下面,見著明月遲遲著猶疑不動,臉上閃過一抹諷刺的笑……那邊是一池水,他就不信這個女子敢跳下去?貪生怕死之輩!


  「跳……還是不跳……」


  明月口中喃喃一念,只覺身上被冷風吹得更加冷,幾乎都要僵硬不動。


  片刻時間過後,李公公也從著後面趕了上來。


  見著上方的明月,又望了一邊站著的皇甫龍澤,最終低低一嘆站於一邊……時候皇上這麼多年,對於其中緣由也能猜出個一二,這個天女與著當年雪妃幾乎是一模一樣。


  怎奈,最後雪妃被後宮那群妃子刻意傳流言,以致誤信發生了場悲劇。


  如今,皇上明顯想將皇位傳於七王爺,只是七王爺對著天女用情至深,天女習性又不甚了解……皇上為了長遠打算,自然想讓天女早早離開七王爺身邊。


  這一切的一切,他這個做奴才的不能對之管理。


  只是,如果當年那個孩子不死,現在恐怕也有天女這麼大了,更甚容顏與著天女……不相上下。


  若非那個孩子,他是親眼看著皇上親手將她埋葬的,恐怕在見著天女第一眼時,就以為那個孩子並沒有死……可惜啊可惜,真是令人扼腕嘆息!

  「難道要凍死在這裡……」


  明月雙手緊緊環成一團,又朝著下方皇甫龍澤望了一眼。


  末了,腳下小心向著邊上走動一步,想查看查看附近是否有其他道路,畢竟再這麼下去,侍衛眼看就到了……然許是因著站了太久,又許是因著雙腿已經僵硬。


  一個猝不及防,腳下猛然一滑。


  明月慘叫聲脫口而出,緊接著只感到整個身子倒在屋檐上。


  幾乎是同時的,又控制不住朝著下面滾了下去,髮絲與衣衫旋繞了一個又一個的圈……冰冷與疼痛,瞬間夾雜著陣陣襲來,終是身子離開了房檐上面,朝著下方池水狼狽落下。


  不是吧?她怎麼就這麼倒霉!


  想到接下來的寒冷,明月先是忍不住渾身打了個顫,雙眼則是定定望著夜空,兩邊似乎突然安靜了下來……然而就在落入湖中的前一刻,有著一道風勁從著後面傳了來。


  明月只感到身子被人托起些許,下方傳來些許聲音,似是有人足尖點過水漬……很快的,身子又落入一個人的懷抱當中,為她免去了原本的生死不定。


  口中欣喜呼喚一聲,遂又趕忙別過了眼來……在看清抱她之人那一瞬,明月有著片刻微怔,猶疑之後才反應過來:「恨生……」


  不是陌上塵。


  因著每一次遇到危險時,來救之人皆是陌上塵無疑,故而明月並未有想什麼,徑直就認為來人是陌上塵……只是這一次,終究還是錯了。


  「你……有沒有……受傷……」


  恨生與人交往甚少,語氣當中略顯僵硬。


  在著明月剛才喊出那個名字時,他心下閃過一絲異樣感覺……阿陌?應當是指她的夫君陌上塵,那個與他此生註定糾葛,卻又害慘了他一生之人。


  「我沒事……倒是你,怎麼也會在這裡?」


  躲過了適才的危險,使得明月心下多了一抹安心。


  此時此刻,恨生正抱著她在半空中飛翔,這種感覺令她生出了一種自由之感……兩邊是一片昏暗,卻是時不時越過一棵棵樹木,偶爾還會見著一些花。


  「我……住在……這裡……」


  恨生復而答上了一句,攜著明月手臂更加緊了些。


  明月似是瞭然的點了點頭,不經意觸及到恨生的雙眼,心下不期然驚了一驚……是看錯嗎?真的是看錯嗎?這雙眼睛,明明就是陌上塵啊!

  只是,比之又多了一絲不同。


  陌上塵的雙眼過於深邃與城府,令人只一眼便會深陷,感到一種無所遁形……似乎在他的面前,什麼事都隱瞞不過去,具有看透人心的力量。


  而恨生的雙眼,卻是有著一絲澄澈與乾淨,給人一種略顯舒心之感。


  若非是由著太愛陌上塵,與陌上塵親密已經許久,了解他身上的一切。


  她定要以為,眼前這個帶著黑紗的男子,是陌上塵將著偽裝而成的。


  「皇上下令……仔細搜索……若是見到一個白衣女子……一定要將她捉住……」


  正待明月想要說些什麼時,後方斷斷續續傳來這樣一陣聲音。


  心下驀然一驚,身體當中做出后怕的縮緊動作。


  皇甫龍澤在著那邊,應是派了宮裡侍衛過來捉她……他說的那些大道理,她不想去故作懂得什麼,她只知自己並沒有做什麼,所以不需要被他逼死,更不需要離開陌上塵身邊。


  恨生看著身邊女子,臉上浮現出一絲驚恐,身體亦是朝著他靠近些許。


  一絲憐惜,自然而然的產生,仿若守護她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垂下眼,墨色髮絲在著空中輕舞飛揚,低低聲音傳入明月耳中:「別怕……」


  明月一時錯愕,抬起眼對上恨生的雙眼。


  一時,一種錯覺在眼前縈繞。


  別怕,一切有我在。


  每當她害怕之時,陌上塵總會在她身邊低喃,為她拂去一切害怕與不安……恨生與陌上塵,到底會是什麼關係?末了,明月在著心底如是想到。


  恨生攜著明月飛過了一座座宮殿,最後落於一處寂靜之地。


  這裡似是很少有人來,四周是一片空曠,偶爾能夠見著年已很久的樹木坐落……在著前邊之地,是一處清幽湖水,波光粼粼散發著光芒。


  而他們所站地方,正是一顆參天大樹上。


  大樹呈著拱橋形,半圓的從著樹根蔓延到了那邊,樹梢落於在了地上……樹身從著中間裂開,以致不會令人能夠在上面站穩,從這裡可以眺望前方湖泊。


  「這裡真漂亮……」


  明月嘴角彎彎,伸開雙臂呢喃了一句。


  遂又感到些許涼風吹了來,只得雙手收迴環著……驀然之間,肩膀上多了一襲衣衫,為之增添了一絲溫暖,明月一時詫異的扭過頭,對上恨生墨色的雙眼,在著昏暗當中看不分明。


  「恨生,謝謝你……」


  明月真摯說了一句,原本想稱呼恨生為阿啞的……但是又覺,這個名字是對他的不尊敬,只有呼喚了他的名字來,然他的名字卻又帶著一絲說不清意味。


  「你……給我眼睛……我自然……救你……」


  恨生側過身負手而立,雙眼瞟向不知名地方。


  明月略顯尷尬笑了笑,若非當時找慕容晚復仇無人可尋,她也不會想起還有著他這麼一人……如今,聽得他如此回答,倒覺有些不好意思。


  兩兩沉默片刻,遠方天際朦朧不清。


  「你能不能帶我回……塵王府?」


  明月終是再度開了口,只覺不願讓陌上塵擔心她。


  只是心頭之血救梨若之事,她自然不會同意,用她的命去換另一個人的命,還是傷害花靈的罪魁禍首……她沒有那麼偉大,也絕不會那麼偉大。


  在這個世上,能夠讓她以命相抵之人,大抵也有陌上塵。


  「等他來……告訴他……不然……你以後還會……有危險……」


  恨生沒有回過頭,卻是回上了一句。


  明月聽后一時疑惑,轉瞬以後好像明白了一點什麼……恨生大抵表達的意思是,等陌上塵到來以後,把皇甫龍澤想要害她之事相告,讓他將之處理好。


  不然就算是她現在回了府,以後也會後患無窮。


  「他會來嗎?」


  明月視線望向那一片不知名的前面,口中低低疑惑了一聲。


  陌上塵自然會找她,只是她現在在宮中,恐怕他一時是難以找到的……就算找到,依他現在的能力,是否能夠更改皇甫龍澤的意見?

  只是,她真的很是不懂。


  帝王就一定要無情嗎?

  是她教會了陌上塵愛,融化了他無情的心,僅是這樣也犯下了大錯……皇甫龍澤這樣,根本不是在培養一個賢明君主,若是換了第二個人,說不定現在性格已經很是暴戾,決計是個不顧百姓死活的暴君。


  「他會來的……」


  恨生很是肯定給了明月答案,似是與之心意相通一樣。


  明月也只能給予自己安慰,卻遠不能如恨生那麼的有把握……冥冥之中,又聽得四個字眼堅定傳來,幾乎瞬間吹散了所有的寒冷:「他很愛你……」


  他很愛你……


  這個意思從著別人口中傳出,令著明月原本就已有悔的心中,更是被狠狠撞擊了一下……是啊,他很愛她,她早該看得出來,只是為何明白這般晚。


  之前,刻意的疏離定讓他感到心痛。


  若是他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一定會緊緊抱住他,一遍又一遍訴說悔過與思念……只因,她亦是同樣的愛他,就像曾經有那麼一句話所說。


  如果有一天,世界背叛了你,我一定會站在你的身後……背叛全世界。


  梨若得了一種怪病,需要她的心頭之血救治。


  明月愈想愈是想前去一看,故而在同著恨生提及之後,恨生攜著她躍過一個個宮殿……終是,在著梨若所住的地方停了下來,裡面燈影綽綽,昭示著並未就寢。


  安然落於屋檐之上,四周是一片靜寂與風吹。


  未免被人發現,僅留著一個不起眼的口。


  明月徑直趴在那裡,恨生則是擋在她的右邊,以免她會從屋檐滾落下去,落得先前那樣悲劇……小心翼翼順著小孔向下望去,裡面燈火通明一片,床榻之處,床幔從著兩邊放了下來。


  裡面的人影,似是看不太清晰。


  只是分明的,有著些許難聞藥味在飄散,入了明月鼻孔之間。


  梨若……真的病了?

  原本明月以為,皇甫龍澤只是借這個狗血理由,來故作將她逼到死角……現在看來,倒也是有著一點實況,起碼梨若身體確實不健康。


  至於是不是除了她的心頭之血無葯可醫,這就暫時無從求證了。


  明月這般想著,正要站起身子,忽而下面傳來些許聲音。


  是梨若咳嗽的聲音,聽著似乎頗為嚴重。


  緊接著,又傳來一個蒼老聲音:「若兒,你再堅持堅持……皇上去找天女了,只要取了她的心頭之血,你便有救了……」


  聞此,明月眼底閃過一絲嘲諷。


  老夫人啊老夫人,上一次就領教過她的冥頑不堪,如今聽得她這句話,倒是有七八成的把握……也不曾問問,當事人同不同意,況且還是如此大事。


  「祖母,取心頭之血,風險相當之大,恐怕還有性命之憂……再者,我同天女之間有著恩怨,她決計不會願意的……」


  事到這個份上,梨若倒也是有著一定自知之明。


  明月這般想著,臉上神色皆是斂了斂,果然……生病了嗎?雖然不知是什麼病情,卻是聽著梨若語氣那般虛弱,想來確是不輕的。


  但是,那又如何?

  這應該就是天理報應,她是害死花靈的罪魁禍首之一,如今落得如此慘境,不過是罪有應得……原本看在陌上塵的面子上,姑且放過了她一次,不曾想老天這一次終於開了眼。


  這叫作什麼?這不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至於剩下的一句,自然也是受用的……防人之心不可無!


  一切看定之後,明月心下閃過一絲報復的快感……然這絲快感還未曾落下,老夫人蒼勁的聲音卻破滅一樣傳了來,依舊是滿滿的肯定:「由不得她願不願意,我從前在著皇宮裡生存了那麼久,怎麼不會懂這裡的規則?越是妖嬈的女子,最後的下場越是慘烈,皇上有意把皇位傳給七王爺與四王爺,但是他們兩者對於天女卻都情根深種……若我猜測無錯,皇上此刻最擔心的莫過於妖女亂天下,他定會想盡辦法除去天女……當年,雪妃娘娘是這樣,如今,又是情景再現!」


  「若兒,你這場病來的恰是時候。只要取了天女心頭一滴血,你的身子就會徹底痊癒,以後也不會再承受病痛的折磨……」


  老夫人聲音穿過房頂漸漸傳了來,明月的心在此卻是越來越涼。


  是這樣么?她的命無處可逃!

  原來一切的一切,只是源於她的這張傾城之姿……明月不由得伸出手,細細撫摸在臉頰之上,心下竟閃過一個可笑的疑惑來:若是如老夫人所說,陌上塵對她的情感當中,是不是也傾注了容顏這一點?

  若是她容顏平凡無比,大抵不會是如今的狀況。


  「可是,七很愛天女,他……咳咳……是不會同意的……」


  正待明月恍神之時,梨若聲音又斷斷續續傳了來。


  「他會同意的,因為他輸不起……」


  老夫人儘力安慰著明月,不愧是宮裡呆了多年之人,看人看事遠遠比尋常人遠了些。


  「祖母,若兒不懂……」


  梨若聲音愈來愈是虛弱,只是她所問的亦是明月所關注的。


  「傻孩子,你以為七王爺當真如表面那般嗎?他可是心懷天下哪,我看了一輩子的人,是決計不會看錯的……試問,江山與天女之間,哪一個更重要?」


  江山與她之間……


  明月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雙手緊緊抓著,指甲都掐進了肉掌當中……耳邊,聽著老夫人話語復而傳了來:「除卻這個,七王爺確實是一個值得託付終生的男子,也許他的身世有些不堪,但是若兒你愛上他,是一個正確的決定……當天女奉獻出心頭之血后,想來皇上也不會留她活口,等她死了之後,你便是唯一能夠近得七王爺身邊的女子,若是七王爺以後登基,你更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皇后……」


  梨若輕聲呢喃了一聲,似是帶著一絲滿足的嘆息。


  哪怕隔著屋頂,隔著床幔,明月卻也彷彿能夠看到她唇角的笑意……皇后?這應該是古代每一個女子夢寐以求的殊榮,記得那次入宮同梨若私談之時,她也提起過相同的話語。


  只是,用她的命卻救梨若,她犧牲之後,梨若來搶她的男人?這一點,可笑啊,不得不說是可笑至極……明月臉上凄凄一笑,遂又站起了身來。


  與此同時,下面梨若費力的咳嗽了起來,這一次卻是並未有馬上止住……緊接著,傳來老夫人使喚宮女去傳御醫的話語,底下來來回回有些紛亂。


  然而,那些繁雜的聲音,明月卻仿若置若罔聞一樣……耳邊回蕩的是,老夫人剛才極有把握的話語,一句句都足以將她打入到地獄當中。


  恨生喑啞一聲呼喚,顯然以著功力將下面的話聽入了耳中。


  明月身體僵硬想走著,這裡本來就是屋檐,她卻似乎是忘記了一樣……在走動幾步之後,腳下一個趔趄,發出一陣略刺耳的聲響,引得宮中巡夜侍衛頻頻動了起來。


  「是誰……是誰在那裡……」


  很快的,有著侍衛朝著之處移至了過來。


  由於天色已深,又是正值寒冬氣節,屋檐上昏暗的看不清楚什麼……趁著這個時候,恨生輕然躍到明月的身邊,緊接著又環住她的腰身,這才發現她整個人冰冷得厲害,雙手更是不知倚住他。


  無奈之下,將她整個人橫抱而起。


  遂腳下一個用力,又是發出些許聲響,緊接著一襲黑衣消失在茫茫夜色當中。


  當著一些侍衛提著燈籠,望向屋檐上之時,那裡已然沒有了半分蹤跡……只剩下,一陣陣寒風呼嘯而過,吹拂著那裡的枯草雜葉,打著一個又一個的旋兒,漸漸飛向不知名處。


  夜,竟是如此的凄涼。


  由著等待陌上塵到來的緣故,明月只得先隨著恨生去往了他的住處。


  一路之上,老夫人所言的話語,如影隨形一樣緊緊跟隨。


  原本,明月還在思索著,是否讓恨生去請陌上塵過來,畢竟他一時也許會找不到自己……然在這一刻,明月卻是很怕陌上塵會尋到她,更怕的是他的答案,會將她打入地獄當中。


  她對他的愛,終究還是有了質疑。


  恨生所住的地方,是一處不知名假山下面。


  扭動著假山上機關,旁邊一塊大石徐徐打開了而來。


  明月正待疑惑之間,恨生已然攜著她的腰身,徑直躍了下去……待落下去之後,前方傳來了些許光亮,才知這下面有著一處是空曠的。


  望著身後牆角之處,明月恍然間記起……這個地方,她似乎來到過一次,是一個青衣女子將她劫持而來,並求她為恨生落血,不曾想再來時,竟是這般的光景。


  很快的,明月所想得到了答案。


  因著,一個微薄淡漠的聲音從著前方傳了過來:「公子,怎麼回來這麼早……」


  青衣女子的話語,在見到明月之後,剎那間歸為一片沉寂……期間,她朝著恨生望了一眼,遂又將視線轉到了明月身上,臉上漸漸蒼白一片。


  「王……王妃……」


  良久之後,青衣女子似是不敢確信般出了聲。


  明月抬了抬眼,朝著她淡淡一望,這一次她並沒有蒙著面紗,露出了一副清秀容顏……柳葉眉,平靜眼眸,凝脂皮膚,恰是一個上等美人。


  打量完畢之後,明月腳下朝著前方一步步走了去。


  進了裡面才發現,這是一處小而精緻之地,日常所需之物皆是整齊擺放著……若是放於平常,明月還有著一些探究心思,但是現在,卻是什麼也不想再理。


  視線驀然落於那張床上,明月繼續一步步挪近,遂不顧形象直接爬上去睡下。


  這是個噩夢,絕對是個噩夢!

  她只需睡一覺,一覺醒來之後,一切都可以回歸當初的……就像一開始,她從著睡夢中,穿越到了北陵皇朝一樣。


  這是個自欺欺人的方法沒錯,但是明月除了將自己陷入睡夢中之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坦蕩去解決!

  青妝目瞪口呆望著明月,她對這裡似乎一點也不陌生,就跟自己所住之地一樣……待回過頭來,又遇著恨生凝望明月柔和的目光,心下閃過一絲不好之感。


  「公子,王妃她……」


  「別吵……她困了……」


  正待青妝開口問些什麼時,恨生一根手指放在了她的唇上……青妝耳邊微微一紅,復而聽得恨生這麼一句話語之後,臉色再度僵硬了起來。


  抬起眼,他的柔和目光當中,又突然摻雜了些別的什麼。


  遵照主上的指示,她在宮中照顧恨生這麼多年,自然對他有著一定的了解……近些日,他自從能夠看到以後,便是變了,不像之前那麼不通人性,而是多了一絲親近味道。


  原本不懂他的改變由何而來,如今看著他的目光,她突然間便懂了……可是,這又怎麼可能?那是主上的王妃,他是那麼的憎恨主上,怎會莫名對天女動了心?


  青妝這般想著,唇上手指悄然間離了去。


  微微一怔,又見面前的男子離了她面前而去……他的腳步極其小心,朝著床邊方向緩緩移至,似乎不敢發出什麼聲音,以免驚擾了床上的人。


  青妝在後面咬著唇,看著他呵護一個稀世寶物般,將著錦被徐徐蓋在女子身上……眉眼之間,止不住的纏綿與眷戀,仿若已經愛了她許久許久。


  待恨生徐徐起了身,又返回過來之時,眉宇間又恢復了尋常時的清冷。


  一個躍身,躍到了上面出口處,遂又朝著下面青妝望了一眼。


  青妝收斂起多餘的情緒,亦是躍了上來,到達他的身邊……在此之後,恨生緩緩扭動著機關,入口緩緩關闔而上,隨之又抬步走向一邊。


  「她是七王妃,公子不能將她留下!」


  快步追到恨生身前,青妝的聲音冷冽而又堅決。


  恨生朝著她望了一眼,並不言語什麼,整個人負手而立站於假山邊上……青妝有些急切,再度到達了他的身前,卻是不知該用什麼理由勸說。


  「她有危險……必須等……那個人到來……」


  沉默許久之後,恨生低低附上了一句,聲音沙啞而又夾雜著一絲無常。


  青妝一時愣住,細細消化著他所講的含義……末了,似是明白了什麼,又似是更不明白了什麼,因為是奉陌上塵的命令,陪同恨生住在皇宮當中,同時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除此之外,皇宮中之事,從來不曾注意過……故而,不是太懂恨生所言「她有危險」,指的是什麼。


  但恨生既然這麼說了,她也不好再阻攔什麼。


  望著他站在那裡,一襲身影修長而又孤傲,青妝心下不由得微微一動……向前走上一步,雙眼仰望著他,就這麼陪伴著他,心下便永遠是滿足的。


  一聲聲呼喚傳了來,讓明月茫然站起身,抬眼四處觀望著。


  明月清楚知道,她這是在做夢,很奇怪,每一次做這個夢時,她的神智竟然是清醒的……同樣的大雪漫天,同樣的梨花紛飛,甚至是同樣的白衣男子。


  許久不曾做這個夢,怎麼會現在又出現。


  思及至此,明月朝著那棵梨花樹下走了去。


  樹下,一襲白衣的男子負手而立,口中呼喚似是從著天邊傳來的低吟,好聽而又悲傷到了心底……明月費力走到了他的身後,有著些許髮絲飄拂過她的臉頰。


  她伸手一抓,似是抓入了掌心當中。


  待慢慢攤開之時,裡面是一些淡淡的白色……清風一吹,隨著梨花瓣飛舞起來,慢慢消失而不見。


  白色……


  明月神色愣愣的,驀然間又似是想到了什麼般,徐徐跑向他的身前……這一次,夢到了這裡,竟然沒有走向盡頭,很是緊張抬起了頭來。


  白色的髮絲輕舞飛揚,夜夜相對時的熟悉容顏,無一不是她所熟悉的模樣。


  下一刻,滿是柔情兩字出了口……轉瞬,明月臉上布滿了絲絲的喜悅,她小心翼翼伸出手,覆上面前男子如畫的眉眼,嫡仙般的輪廓。


  雖然是在夢中,觸感卻是那般的真實。


  「阿陌,我就知道是你……是你在夢中呼喚我,讓我得以來到千年之前與你相遇……」


  明月懷著喜悅說著,一時忘記了這是在夢中,只覺心下間是滿滿的幸福之感……只是漸漸的,又感覺到了不對勁,因著面前男子看她目光冷淡如同陌路。


  驀然間,脖頸之處又多了一隻手掌用力。


  明月詫異抬起頭來,卻見得他目光冰冷如柱……窒息感漸漸傳來,耳邊亦是傳來一句:「你不是阿尋……你不是我的……阿尋……」


  阿尋……


  終是,被黑暗一點一點吞噬。


  明月無意識的喃喃呼喚著,雙手在著半空中來回舞動著。


  恨生朝著她望了又望,終是伸出手來將著她握下……一邊的青妝見此,瞳孔微微收縮,定格在相握的雙手上,咬著唇閃過一絲不自然神色。


  她應是做了什麼噩夢,不然不會是這般的不安。


  思及至此,恨生用著另一隻手輕拍明月臉頰,口中則是連連呼喚著:「月……醒醒……月……」


  許是明月太過想要逃離夢境,又許是恨生呼喚起了作用……片刻時間過後,明月猛然一下睜開雙眼,額頭上是滿滿的薄汗,無意識的抬起頭,撞進那雙太過相似的雙眸當中。


  「阿陌……不要這麼對我……求你不要……」


  說著話的同時,明月一下子向前撞入恨生懷抱當中。


  恨生身形微微一僵,感受著她的雙手緊緊擁住他的腰身,卻是不斷呢喃著那個人的名字……想要將著她推開,又覺她天生就該受他的保護,這種感覺怪異而又自然。


  終是,恨生伸手一下又一下的拍打著明月背部,為她紓解一些不安與混亂。


  她把他當成了陌上塵,這倒也不足為奇。


  畢竟,他與陌上塵是那麼的……相像!

  明月是由著夢境,這才一時失了態,待漸漸平靜下來之後,望著站在那裡面無表情的青妝,又望了眼自己所處的懷中……半分僵硬過後,一下子從著恨生懷中退了出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向著恨生匆匆道了歉,明月一把抹去眼底將要流出的淚珠。


  「無妨……」


  恨生淡淡答上二字,竟隱隱有陌上塵三分神韻。


  明月不覺詫異抬起頭,細細將著恨生來觀望,奈何他臉上卻是帶著黑紗,令她難以確定他的確切容貌……與此同時,恨生別過了頭去,使得明月回過神來。


  她這是怎麼了?竟然將著恨生錯認成陌上塵!


  「天是不是快要亮了……」


  明月微微起了下身來,向著外面遠遠一望問道。


  「還未……你睡得……不久……」


  恨生為之回答上一句,聲音涼涼如水。


  「沒理由啊……」


  明月微微皺了皺眉,自顧自道上一聲。


  她去見皇甫龍澤時已經是深夜,之後應該是昏迷了許久時間……這麼算起來,沒理由這麼久,天色還是沒亮,除非是她在冷宮昏迷著呆了一整天,到了第二天夜晚才再度醒來。


  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何她剛剛清醒時,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思及至此,明月心下忽而間又慌亂了起來。


  尋常之時,一天一夜足以讓陌上塵找到她,那麼這一次,怎麼會還不見他蹤跡……難道,真的如同老夫人所講那樣?他終究選擇了江山,從而放棄了她!

  不……不會的!


  陌上塵不會這麼對她的,他們之間經歷了這麼多,她應該對他信任才對,僅僅聽信老夫人片面之詞,不能就這樣為陌上塵定義……明月在著心底儘力安撫著自己,然還是有著一絲不安泄露了出來。


  不行……她要去找陌上塵!她現在所呆的位置,陌上塵根本不可能尋到。


  明月匆匆下了床去,腦海中卻是傳來層層暈眩之感,身體也是虛弱的無力著……恨生伸手扶著她坐下,朝著青妝尋望了一眼,後者意會走到一處,端出了早已準備好的飯菜。


  「吃了東西……才會有……力氣……」


  恨生指指飯菜,對著明月斷斷續續道上一句。


  這麼一提,明月肚子瞬間也應此有了空曠感……她猜想的,果然是正確的,她在冷宮當中昏睡了一整天,皇甫龍澤對她還真狠,滴水都為讓她進。


  還好,倒也給了她個房間,還有床被……不然,她不餓死也會凍死在那裡。


  走到桌邊,明月顧不得什麼,徑直吃了起來……倒不是太過飢餓,而是只有照顧好了身體,才有力氣去找陌上塵。


  在一切就緒之後,恨生攜著明月一舉躍了上去……一同上來的,自然還有著青妝。


  就在把入口處機關闔上,剛剛走出假山之時,三人登時怔在了原地。


  但見,從著前方半空當中,正有著一襲白影徐徐向這邊到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至翩然落於他們面前地上,三千白髮如雪輕舞。


  有著寒風陣陣呼嘯而過,明月只感到無邊的清冷。


  見著陌上塵猝不及防出現,明月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抬眼看了看夜空,總覺一切皆是虛幻……這個時節,也該下雪了,這麼的冷,這麼的令她彷徨。


  「丫頭,到我這裡來……」


  陌上塵望著靠在恨生身前的明月,眼眸當中微微一斂,遂又平靜無波開了口來。


  不是幻覺……


  明月用力眨了眨眼,隨之嘴角咧出一個微笑,腳下一步步朝著他小跑了去……仿若在她的眼中,陌上塵便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全世界。


  陌上塵伸出手將著明月擁入懷中,又抬眼朝著恨生望了一眼,面具閃著冰冷詭異的光芒……但是終究,陌上塵並沒有言行什麼,環著明月轉身離開了來。


  「恨生……再見……我會再來看你的……」


  明月別過頭,朝著恨生笑了笑,明眸中星光點點。


  然話語剛剛落下,陌上塵手掌已然扶著她的腦袋,將著她強行轉了過去。


  「阿陌,我只是跟恨聲道個別……」


  遠遠的,女子略顯委屈的撒嬌聲音傳出,卻是夾雜著無限的幸福之感。


  他很愛她……


  那麼,他又怎捨得與她為敵?

  恨生望著陌上塵與明月漸行漸遠的身影,想起之前與她呆在一起的時間,恍然只覺是一場夢……她就是他的陽光,從他見到這個世間第一次起,她的美好便勝過了天地間所有景物。


  只是,她來得也快,去得也快……明明前一刻,她還在身邊,下一刻,卻已經被屬於她的人帶走。


  為什麼他不是陌上塵呢?


  若他是陌上塵,那該有多好……


  聞此,恨生腳下步伐稍作停頓。


  片刻過後,聲音當中夾雜著一絲自嘲:「你是他的人……是你……告訴他的……」


  一語畢,再不做停留的向前走了去。


  原地,青妝站在那裡恍了神。


  是她告訴魍魎,天女在恨生這裡的。


  但是,她做的這一切,全是為了他好……她雖然不知,主上為什麼將著恨生囚禁於此,但是她卻無比清楚的知道,主上對於那個女子是多麼的不同。


  碰她者,皆會沒了命。


  而她,不願他有半分損傷。


  我們就這樣相依為命,像以前那些年一樣……天女只是曇花一現,我才是能陪伴你一生之人。


  夜空昏昏沉沉的,夾雜著一陣陣寒風呼嘯而過。


  明月被陌上塵牽著手,走過一條長長的小徑,迎面而來是一方池水……上面盈盈閃著光,待近了才發現,是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預示著嚴冬已經降臨。


  「難怪這麼冷……」


  口中自顧自一句,明月忍不住朝著陌上塵身邊靠近。


  一路之上,陌上塵始終沒有開口一句,明月自知自己深夜跑出去,肯定令他一番苦找,故而也不好意思說什麼……只是身體當中,確確實實有些受不了,寒冷將她整個人侵襲而住。


  不覺朝著陌上塵身上尋望一眼,卻見他穿著不減以往,卻是不曾有一絲的顫抖。


  驀然間,陌上塵腳步停了下來。


  正待明月疑惑之時,卻見他將著外衫脫了下來,繼而又覆蓋在他的身上……他的白髮輕然飛舞,臉上面具遮擋了他所有的神色,只有眸中透露出點點光芒。


  「阿陌,我不冷的……」


  見著他身上只著了薄薄內衫,明月下意識想將著外衫還給他。


  奈何,欲動的手掌,忽而被他手掌緊緊按住。


  她抬起頭,眸中閃爍著些許不解。


  末了,用著另一隻手抬起,將著陌上塵臉上面具一點一點拿下……他的謫仙容顏呈現在她面前,帶著一絲久違的眷戀,想起之前所做的那個夢。


  夢裡,同他一樣容顏的男子,伸手緊緊掐住她的脖頸。


  他要,她死。


  思及至此,明月唇邊微微一笑,哪怕寒冷在此也算不得什麼……那只是一場夢罷了,現實當中,陌上塵一如既往的呵護她,他不會逼她死的。


  他,決計不會。


  即便是在江山與她之間,需要做一個選擇,她想,陌上塵也不會以她的死來換取江山……他是那般溫柔淡然,這等被逼的手段,他不會用,也不屑於用。


  「阿陌,你是不是找了我一整天?我不是故意失蹤的……」


  「阿陌,冬天已經到了,你冷不冷?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下雪……」


  「阿陌,你還記得嗎?我們初遇之時就下了飛雪,你就在一世梨花樹下彈著琴……」


  「阿陌,我想了好多好多,我說過會永遠陪伴著你,怎麼可以食言呢?對不起,我再也不會想著離開你……」


  明月低垂著頭,雙手與著陌上塵兩兩相握,兀自說著一直想說的話語……只是到了最後,陌上塵卻依舊是滿滿的沉默,心下不由閃過一絲疑惑。


  抬起頭,與著他的雙眼對視。


  一望不見底,又一次透露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阿陌,你怎麼不說話……」


  明月輕輕問上一聲,夾雜著一絲小心翼翼的味道。


  以往,陌上塵很快就能找到她,這一次,卻是用了這麼久……他是因為擔憂而生氣嗎?生氣她消失這般徹底,連一絲蹤跡都不同他說明。


  還是說,那天下午,她所言想當皇后那番話語,令他暗自神殤。


  想到此,明月不由得急急開了口:「阿陌……」


  兩字剛剛落下,陌上塵驀然間將她一把擁入了懷中,手臂一點一點的收縮,力道大得似乎想將她揉進骨子裡……明月微微一怔,遂又回抱住了他,將著臉頰貼於他的胸膛之處。


  耳邊,傳來他強穩有力的心跳聲音,一聲一聲敲打著她的耳膜。


  「阿陌,你到底怎麼了?」


  到了此時,明月不由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與此同時,陌上塵將著她一點一點又放開了來。


  陌上塵垂下頭,明月抬起頭。


  一時之間,兩兩沉默相對。


  「丫頭,治了梨若的怪病……可好?」


  陌上塵終於開了口,然言出的話語卻讓著明月愣在原地……她緊緊望著他,折射在她眼前的絕世容顏,絕美的那麼驚心動魄,眉眼如畫,唇邊清冷。


  「阿陌……你說……什麼……」


  明月蠕動了幾下嘴唇,整個人有些顫不成聲。


  是幻覺吧?一定是幻覺!


  陌上塵凝望著她,眼眸當中似是深情點點,對她依舊是往常的態度。


  「明月,以心頭之血救梨若……」


  若是這一句幻聽,那麼這一句無疑定了明月死刑。


  明月眨了眨眼,垂頭望著下面,他們彼此的雙手還在緊緊相握……有些后怕,有些難過,也有些不明,向後倒退一步,手掌從這他手中滑落。


  「你別過來!」


  陌上塵向前一步,明月大叫一聲阻止,心臟處凝結成了一團,傳來生生的疼……她伸手將之握住,只感到身邊四周無邊無際寒冷將她淹沒,讓她根本喘不過氣來。


  良久,明月再度抬起了頭來,望向陌上塵的雙眼當中布滿了痛意:「你可知,取心頭之血,是會死的……」


  「不會,我不會讓你死。」


  陌上塵堅定回望著明月,一字一字的保證著。


  「就算是這樣,我為什麼要救?梨若是殺害花靈的兇手,我為何要救!」


  明明該哭的,明月臉上卻是冷笑連連。


  在這一刻,她忽而間不知該想些什麼……她自小是個孤兒,從來不曾信過誰,甚至不信天不信命,可是獨獨信了他,將著整個人交到了他手裡。


  可是為什麼,前一刻還對她呵護備至之人,下一刻,卻出言逼她去死,還是為了一個她所恨之人……這是怎麼了?他不是很寵她么,難道不是么。


  還是說,只寵……不愛。


  「就當,我求你……」


  明月還在恍神之時,陌上塵簡短五個字眼傳了來。


  聞此,明月只覺眼前一黑,腳下朝著後面踉蹌一步,一如世界在此坍塌了一樣……雙手死死握起,眸中冷漠一點一點凝聚:「你求我?你竟然求我!梨若對你,當真如此重要?」


  半刻對望,陌上塵淡漠開了口:「是。」


  「哪怕以我的性命為代價,你也要救她?」


  明月問的鏗鏘有力,聲調卻是由著過於痛而變了腔。


  陌上塵依舊是淡淡一字,絕美臉上面無表情。


  驀然間,心臟之處痛到窒息,使得明月用力隔著布料抓起……手中一片片冰冷,腳下向著後面倒退幾步,終又是喪失了力氣,跌倒在地上。


  陌上塵低低一聲呼喚,緊接著便要上前。


  但見,明月支撐著儘力爬了起來,整個人略顯得狼狽……她回眸一望,臉上忽而間綻放出一抹傾城的笑容,似乎連著天地間都為之黯然失色。


  「你不是我的阿陌……」


  明月輕然自顧自安慰一句,遂又認同一樣復而道:「我的阿陌,怎麼會逼我去死呢?」


  一語畢,明月凄凄慘慘笑了起來,聲音婉轉而又凄涼。


  笑聲蔓延了許久許久,待終於緩緩歸於最初之時,臉上有著淚水在滴落不止……心下有著一團不知名情緒,橫衝直撞出來,令她不知所措。


  「罷了罷了……」


  明月似是認命般一嘆,遂抬步朝著陌上塵身邊一步一步走近……雙手抬起搭在他的雙肩之上,陌上塵身軀一動不動,彷彿任由明月打罵一樣。


  「我只問一次,你可是有什麼苦衷?陌上塵,我不信你會如此待我……」


  陌上塵垂下眼,裡面覆蓋著一層明月看不懂的色彩。


  她討厭這樣的感覺,陌上塵不論想什麼做什麼,她都猜不透其中的含義……就好像,她的命運所有全部牽扯在他手中,哪怕讓她把命交付,她也不得不交。


  「沒有苦衷……」


  良久之後,四個字眼雲淡風輕傳了出來。


  明月整個身形微微一僵,似乎在承受著什麼巨大的疼痛一樣……末了,眼底漸漸凝聚起一些決絕。


  「沒有苦衷……好一句沒有苦衷……」


  低低一喃,寸寸情意翩然落下。


  「這麼說,你也從來不曾愛過我……是不是?」


  明月死死咬著嘴唇,感受著傳來些許冰冷疼痛。


  心如死灰,也許講的便是此刻這等感覺。


  果然如此的令人難過,令人喘不過氣來。


  由著這個問題,陌上塵一時沉默下來,明月也漸漸不曾有了信心……抬起眼,一眼撞入他深不可測的雙眸當中,在他嘴唇剛剛動起,正要說出答案時。


  「不要說……我不想聽!」


  明月冷冷先行打斷一聲,遂心下一個決定下來。


  害怕知曉他的無情答案,害怕一切變成鏡花水月,害怕死去之後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容……寵愛是真也好,是假也罷,最起碼她一直在擁有著,深深埋入了骨子裡,這樣已經遠遠足矣。


  陌上塵自知她的心是痛的。


  只是他無法,無法告訴她什麼。


  目前之際,她必須救梨若……救了梨若,還有可能活下來,若是不救,必定逃不過死亡命運。


  他以為能夠保護她,卻原來還是錯了,最終錯算了一步……如今,只有讓她失望死心,才會同意以心頭之血救梨若,也只有他的答案讓她改變。


  否則,依著她對梨若的隔閡,是決計不會同意的。


  只是,見著明月此刻如此決絕,他還是為她感到了痛……


  陌上塵低低的喚。


  陌上塵又是一聲呼喚,這次聲音明顯的變了變。


  「想讓我救梨若?可以……答應我!」


  話語當中沒有一絲含蓄,令著陌上塵微微一怔。


  片刻之後,很是憐惜的望著明月,後者自然看不到陌上塵此刻的目光……


  眼底有著淚水在一滴一滴的凝聚。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


  明月終是哭了起來,自從花靈死去之後,心中便有了一個鬱結,以致以致哭泣不出來……在著此刻,將它總歸宣洩了出來。


  「丫頭……別哭……」


  聲音在她的耳邊輕柔迴響。


  然而,越是這樣,明月卻越是傷心……到了最後,將著臉上眼淚隨便一擦,雙眼與著陌上塵直直對視:「如果我努力了這麼久,還是沒能讓你動情。」


  他的容顏那般美好,每每一觸及到,不覺自己現在這樣,是對他的一種褻瀆。


  可是陌上塵,明明你都已那麼絕情了……為什麼從著你的雙眼當中,我卻能看出一絲憐惜與不舍?你是在不舍么,只是再怎麼不舍,也終究比不過江山社稷重要,對么。


  明月垂下頭,一眼撞入他深邃雙眸當中。


  「丫頭,別鬧了好不好……」


  陌上塵覆在她耳邊低低的說,聲音當中夾雜著一絲疼惜。


  明月的淚,瞬間肆意橫流出來,不為別的,只為他不曾改變的溫柔……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你為什麼還要假裝溫柔?陌上塵,你怎麼能夠這麼的殘忍!將我寵上了天堂之後,又狠狠不留一絲情面丟入地獄……憑什麼?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明月泣不成聲凄凄說著。


  明月緊緊閉上了雙眼,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緩解死一樣的痛楚……她的這個模樣,看入陌上塵眼底,亦是分外的難以自制。


  終是,他無法不去顧及心下的感覺。


  眼淚太過低劍,控制不住流露出來,泄露出明月內心的絲絲脆弱之感……她一直所愛的人啊,到了最後,竟被逼著去救另一個女子,還是以性命為代價。


  如何甘心,但卻又是他。


  只要是他所期望的,她沒有餘地去拒絕,只因在愛情里,深愛的那個人最為卑微……若非是他親自開口,她是決計不會去救梨若的,哪怕是同歸於盡。


  似乎知曉這會是最後一場歡愛,故而持續了許久的時間。


  彼此間彷彿傾盡了所有,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眷戀與決絕……


  「我死了,你會替我難過嗎?」


  明月朝著陌上塵望了一眼,翩然自若問上了一句。


  問這句話時,明月的神色與語氣皆是平靜的,仿若談論的是別人的生死一樣……連著明月也不曾想到,臨到事上之後,自己會如此的鎮定。


  她一直以為,就算不是無所適從,至少也會是慌亂不安的……可是沒有,在這一刻,她對於死竟也不怕了,只因發號施令的人是他。


  明月,你還真是下。劍,愛他愛到了迷失了自己!

  思及至此,明月臉上苦笑重重,感受到眼淚又要不爭氣的落下,不由將著雙眼微微睜大些許……已經到了這麼一刻,她不允許陌上塵再瞧見她的軟弱。


  她不怕死,她怕的是死後那個世界……再也沒有他。


  「你不會死的……」


  就在明月想這些什麼時,陌上塵一句定定話語傳了來……明月微微一怔,卻見得他一步到達她的身前,雙手放於她的雙臂上,眸中閃爍著眸中異樣色彩:「我不會讓你死的……」


  明月眨了眨了眼,一滴淚水終是滑落了下來。


  僵硬臉上笑了一笑,很快淚水混合著寒風,刮在臉上涔涔的疼……她就這樣望著,轉瞬過後,又一舉從著他的雙手當中掙脫出來,決絕的沒有一絲留情。


  「心頭之血,在著心臟處取一滴血。你知道,那是怎樣的疼痛嗎?我寧願死,也不會忍受這樣非人的折磨……最為諷刺的是,做這麼大的犧牲,竟為的是我最厭惡之人!」


  明月自嘲的如是說著,隨之轉過很是僵硬的身子,朝著前方一處走了去。


  陌上塵望著她的背影,唇邊微微動了些許,似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跟在她的身後,陪伴著她走過清冷的皇宮。


  丫頭,你不會死的。


  我知,取心頭之血,是會很痛很痛,卻不會讓你死……比起你的死去,我寧願選擇冒這個險,也許你會恨我,也許你再不會原諒我。


  但是最起碼,我還能將你留在身邊。


  無城預言的日子,還離得許久不曾到來,你怎會提前一步死去……所以丫頭,你要堅持下來,只要你能夠熬過這一劫,待血誓到來之時,我會為你抗下所有的痛。


  只是,請原諒。


  現在的我,終究少了一絲保護你的能力。


  明月恍神走在前面,陌上塵則是隨在後面。


  順著一條通往前方的小徑,不知不覺走到了皇宮內處。


  在又拐過一個角落之時,明月麻木著沒有注意,腳下一個打滑,身子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上……關鍵之時,陌上塵一個閃身上前,伸手將著她護在了懷中。


  明月抬起頭,在著昏暗當中凝望著他。


  正待說些什麼時,忽而臉上貼上了一點冰涼,緊接著更多的冰涼落於各處……側過頭仰望夜空,竟有著眾多的雪白,從著上面飄落而下。


  「下雪了……」


  明月朝著旁邊伸出手,看著幾瓣雪花飄落於掌心當中,遂又融化成一灘冰水。


  恍然間,想到了第一次相遇之時。


  那天,一世梨花樹下,男子坐在那裡撫著琴弦,梨花紛紛落於他的肩膀之上……他抬起頭,三千白髮輕舞飛揚,雙眸當中恍若隔世,整個人出塵而又淡然。


  而她跌倒在他面前。


  接踵而來的是,天空中入冬第一場落雪紛紛而下。


  那個場景,何其唯美,又何其難忘。


  哪怕是到了現在,一想起,還是令她感到了一絲心動。


  回憶在這當中,她由著皇甫御的王妃,呆在瑜王府當中,在經歷過一次又一次陷害之後,終是以一百鞭撻來換取休書……艱難爬出皇宮,背部之上血肉模糊一片。


  大雨落下,性命垂危之際。


  他就如天神一樣從天而降,朝著她伸出了命運之手,令她把他當做此生唯一的信仰……他寵她愛她呵護她,把這一切最美好的都給她,不讓她受什麼委屈。


  當著她做了眾多努力,將著自己小心交給他以後,她以為這便是愛了……原以為,他會是不同的,卻不曾想,世間男子皆是一個模樣,所言的話語皆是信不過。


  什麼天長地久,什麼一生呵護。


  到頭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為了江山,為了昔日戀人……一轉眼,翻臉無情,將著她打入了最痛苦的深淵,永遠翻不了身,最後落得連性命也保不住。


  明月啊明月,你看你是多麼的悲哀。


  你那麼的努力,卻終究換不來人家的一個回眸。


  他不會愛上你,永遠不會。


  從著第一眼起,就該知,這樣的男子,從來不會屬於任何一個人……在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事能改變他的心思,愛上這樣的人,只能認命。


  思及種種,明月儘力的在地上站穩,掙脫了陌上塵的懷抱……因此,也錯過了他看她時,雙眼當中飽含的深情與不舍,甚至還有著一絲痛意。


  兩人正待沉默之時,前方忽而有著光芒傳了過來,緊接著是一些人齊步向這邊走來……漸漸的,等走近了之後,才看到是一行極為嚴肅的侍衛。


  陌上塵眸中微微一冷,臉上已然再度覆上了面具。


  「七王爺,皇上派我們來接天女……」


  領頭的侍衛恭敬說了一句,其他侍衛則是齊齊微低著頭。


  陌上塵一眼認出這是皇家侍衛,是皇甫龍澤指令行動之時所派遣的……他竟有這麼急切?看來他是想置明月於死地!


  雖然有著無城預言擺著,但是陌上塵還是心事重重。


  正待開口,想將之拒絕之時。


  比他更快一步的是,明月朝著他們直直走了去。


  「陌上塵,這不正是你期望的嗎?」


  明月將之輕然打斷,聲音當中帶著一絲飄渺……僅存片刻,又背對著他勾起唇角:「這條命,本就是你給我的!若非是你,我早就已經死了……現在你拿它去救心愛女子,我又有什麼資格不同意?」


  「陌上塵,若是可以選擇,我真希望……從來不曾與你相識。」


  一句句話語畢,明月隨著皇家侍衛向前從容走了去。


  陌上塵望著她背影一點一點消失,白髮在著寒風中輕舞飛揚,靜靜駐足在那裡許久許久……末了,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抬步朝著一處宮殿移至了去。


  他,不能讓她這麼痛下去。


  哪怕,以攤開身份為代價。


  塵世閣內,夜幕降臨。


  「你當了皇上,我可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這個位置,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我怎麼會阻擋你的腳步……」


  陌上塵習慣性坐在梨花樹下,十指在著琴弦上來回飛快的撫著,腦海當中閃過一句句話語來……明月出去了,自從著她以為花靈死去之後,每每晚上她依舊出去。


  嫣然來向她彙報,明月現在與著一些商人有往來,生意是越做越大。


  由著花靈一事,陌上塵知道,明月起了離開他的心思……不曾想,她竟會以他的名義,向著一些貧苦百姓發了銀子,為他爭得了民心。


  只是皇后么。


  他若登基,她自然是他唯一的皇后。


  然而,當從著她口中說出,她確實想當皇后的話語時,他終是失了原有的平和……她不是貪圖名利的女子,絕對不是,也正因為如此,才會如此心煩意亂。


  手下撫琴依舊連連不斷,驀然從著一邊傳來了些許聲音。


  陌上塵眼眸中劃過一絲深沉,整個人還是不動聲色,感受著一人從著牆邊躍了進來……不在意料當中的卻是,她向前兩步將著一封書信呈上。


  「七王爺,我家公子讓我來把這封信送給您……」


  女子恭敬嚴謹的說著,雙手保持著遞信的姿勢。


  陌上塵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撥動琴弦的速度越來越快……彷彿預料到會是這樣,女子片刻之後,眉眼閃過一抹沉思,旋即又恭敬附上一聲:「有人被皇上擄走了……」


  話語剛剛落下,琴弦隨著悄然斷裂。


  緊接著,女子只覺手中一股巨大的引力襲來,待回過神來之時,信封已經到了陌上塵手中……終是失了原有鎮定,臉上閃過一絲懼意。


  向後退回原位,轉過身一個躍身,匆匆出了牆外。


  心下,跳動速度加快了些許。


  七王爺的功力,竟是如此深厚非凡。


  信上所講寓意分明,明月被皇甫龍澤強行帶走。


  陌上塵一眼將著內容看過,手中將著書信握起,漸漸化成了偏偏碎末……垂首,琴弦斷去了一根,琴弦彎了一彎,指尖有著一滴鮮血流落出來,滴落在古琴之上,凝聚成一團。


  明月有危險。


  早就猜到,皇甫龍澤會對明月下手,卻是不曾想這麼出其不意……匆匆起身站了起來,不去顧是誰送來的信,只因大致一想,便能猜出個大概。


  原本,每次明月出去,總會有著魍魎暗中跟隨。


  但是從著花靈死去之後,明月便拒絕了他這麼做,更是言出需要自由,無須事事都要他掌握手中。


  那時,他知明月心有難過與悲憤,為了讓她心下好過一些,只得讓著魍魎撤了回來……畢竟,她每晚去的只是問月齋,那裡有著嫣然防守。


  不論出了什麼事,他都能夠第一時間知道。


  只是,今夜她去的卻是天下第一樓。


  恍然再度思及下午那些話語,心下隱隱有了個大概……明月的性格,他再清楚不過,想來是皇甫龍澤約了她,或許說了些什麼,令她對他變了態度。


  以往不曾入皇宮的她,在這一刻卻是分外焦急。


  梨若得了一種怪病,這一點他已經得知,無論什麼葯都難以將她治好……唯有,天女的心頭之血,這一點雖是迷信,卻又有著一定的力量。


  他之所以不曾告訴明月,是因著不願讓她心生煩悶。


  梨若是故去上官將軍之女,其祖母又是皇上的奶娘,加之皇甫龍澤本就有心除去明月……不論從哪一方面來說,這都是一個難以過去的劫。


  然而,梨若又是殺害花靈的罪魁禍首。


  對於明月來講,救她是決計不可能的。


  除非,他親自開口……只是如此一來,一定會讓她傷心難過。


  當到了宮門口之時,皇甫龍澤彷彿已經算準他會到來,特派了李公公站在那裡等候。


  隨著李公公來到落雪苑,陌上塵心下已經來回有了盤算。


  推開。房門,一襲白衣進了去。


  皇甫龍澤正站在南宮雪那幅畫像面前,滿懷眷戀的細細觀望著……當察覺到陌上塵到來之時,略顯蒼老的背影慢慢轉了過來,眼底流露出一抹讚許的目光。


  「你比我想象中要強大一些……」


  話中之意自然是指,陌上塵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得知明月已經消失並且是他帶回來的。


  「她在哪兒?」


  陌上塵眸中沉了一沉,身上散發出一種冰冷的氣息。


  皇甫龍澤朝著陌上塵望了一眼,鼻間先是冷哼一聲,隨之又移至到桌邊坐下……在見著陌上塵失了平時情緒之時,略帶一絲失望口吻的開了口來。


  「你果然是動了情,朕選你繼位,便是覺得你足夠冷漠鎮定……現在看來,倒是高看了你!」


  說著話的同時,皇甫龍澤緩緩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來。


  「她到底在哪兒?」


  陌上塵衣袖中雙手握起,只覺從未像這一刻無力過。


  「梨若病了,她是天女,為之救治,理所當然。」


  皇甫龍澤徐徐拼了一口清茶,語氣當中說不出的悠然。


  這個女子,與著雪兒過於相像。


  在這個世上,沒有一個人有資格,長得與如同雪兒一樣……尤其是,她還是一個懷有心機、城府頗深的女子。


  「不可能,且不說她不願意……就算是她願意,我也決計不會讓她身處危險。」


  陌上塵直接表明了堅定態度,眼底之間一片冷然。


  皇甫龍澤先是微微一僵,緊接著將著茶盞狠狠甩在了桌子之上……遂抬起眼,裡面閃過一抹算計色彩,但見他徐徐起了身,走向畫像後方一處,從那裡取來了一方圓形之物。


  緊接著又退了回來,拿出裡面一根銀針,朝著自己指尖上方一刺。


  一滴血徐徐流出,滴落進圓形中心……很快的,圓形裡面有著什麼涌動了起來,爭先恐後去強那一滴鮮血,待近了去看,竟是些許黑色甲蟲。


  隱隱,竟是要破著皮膚而出。


  「這是蠱毒,混合了你與朕鮮血,從著一早便植入了你的身體當中。陌上塵,朕知道,現在的你很強大,朕對此也甚感欣慰,但是這並不代表朕沒留一點後退餘地!今日,要麼你就答應,見到明月之後,讓她心甘情願將心頭之血奉上;要麼,就讓這蠱蟲吞噬你的心臟,讓你死在這裡!成大事者,犧牲一個女人算得了什麼……」


  皇甫龍澤一字一眼冷冷道,手中圓形來迴轉動著。


  陌上塵手中閃現出眾多的冷汗,身子仿若已經不聽使喚一樣,除了無邊無際的疼痛,還是綿綿不止的疼痛……想要運功,卻發覺使不上什麼力氣。


  這種蠱毒,應該是有了一定的年日。


  陌上塵思來想去,終是想起,似乎幼年之時,皇甫龍澤曾把他叫到過寢宮當中,將著一個冰涼的東西放入了他的身上……當時他被欺侮慣了,並不曾在意。


  這麼多年,皇甫龍澤也從不曾讓蠱毒發作過,連著扶蘇也並未有查出來過……可見這種蠱毒多麼厲害,使他一直一無所知。


  不曾想,到了這一刻,竟將此作為要挾……他承認,這一次,是他錯算了一步。


  「老七,你作何選擇?」


  皇甫龍澤凝望著陌上塵眼底瀰漫的痛意,向前一步逼著詢問一句。


  陌上塵力圖壓下那些痛,想象著明月取心頭之血時,所要面對的痛意……片刻恍神,待再度抬起頭時,唇邊似是有著些許黑血流出,然身上散發出的氣息皆是淡然。


  「平生,我最不喜受旁人威脅。這一次,亦是不喜……我不願她身受其痛,哪怕交之性命也在所不惜。」


  低沉的回答從著陌上塵口中說出,使得皇甫龍澤手中微微一顫。


  半晌過後,臉上浮起一抹冷笑。


  「好,好啊!」


  皇甫龍澤大笑一聲,笑意卻是不曾到達心底。


  「朕果然不曾看錯你,面對死亡也這般不屑……不過老七,你可曾想過?若是你今夜命喪這裡,朕會輕易放過明月不成……」


  帶著算計一句話語傳來,使得陌上塵有些怔忪的抬起頭。


  皇甫龍澤徐徐轉過身子,語氣一如適才的冷漠:「朕現在能傳於皇位之人,除了你,便是老三……朕私下調查過,老三與你,同是對天女情深不減,若是你死了,日後老三登基,勢必也會迷上這個女子……所以,不論如何,朕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一語畢,半分沉默。


  「是活是死,全憑她的命運所定。若是你讓她情願奉上心頭之血,朕保證,只要她能夠活下來,決計不會再同她為難,就連曾經同她所定的誓約,也就此作罷。」


  「若是她試上一試,且有著一絲活下來可能性。否則,即便是你死,她也絕無一絲生還可能。」


  一句句話語,衝破原有的安靜,在著其中來回徘徊。


  陌上塵雙拳緊緊握起,知曉這是皇甫龍澤逼他沒有選擇。


  「凡是皇室子女,朕皆在他們身上下了蠱毒,以防他們會叛逆不可收拾……至於解毒之法,朕到了歸去之時,便會為之解去。自然,你現在大可以殺了我,但是朕同時也會令你死去,在此之前,朕已經安排了人刺殺天女,同歸於盡之後,明月照舊不能活……」


  皇甫龍澤徐徐轉過身子,背對著陌上塵冷冷言上一句……末了,斂了斂神色,雙眼當中沒有一絲光芒:「明月是生是死,全在你的一念之間……朕給她一次機會,看著天意選擇她的去留……」


  陌上塵抿唇而又不語,腦海當中來回思索。


  「明月是你的女兒……」


  末了,淡淡一句話語言出。


  剎那間,皇甫龍澤轉過了身來,眉宇間一片詫異……陌上塵見此,索性也不再得隱瞞:「明月是當年南宮雪所生之女,是皇室的公主,更是你的骨肉……」


  「一派胡言!」


  皇甫龍澤眉宇先是深深凝氣,遂又冷冷將之打斷。


  「皇上若是不信,大可進行驗證。」


  陌上塵聲音不卑不亢,卻足以見證著絲絲認真之色。


  皇甫龍澤將著陌上塵凝望了許久,眼前思及過以往種種,終是化成冷笑陣陣……再度轉過身,似乎對他沒有什麼影響一樣:「若是容顏相像,便是皇室子女,那麼她倒確實是朕的女兒……再者,若是她真是朕的女兒,你為何還要執意迎娶她?不論是與不是,朕決定的事情,不可能再更改!」


  陌上塵眸中微冷,不曾想將著揭穿了身份,皇甫龍澤態度還是這般。


  「三天之後,朕要當著文武百官,宣布天女以心頭之血,營救梨若一事……在此之前,你所做的就是,讓明月能夠心甘情願。」


  皇甫龍澤兀自下了話語,將著一點一點活路封死。


  三天……


  陌上塵低低一念,總覺時間隱隱少了些,但勉強足夠用……正待說這些什麼時,皇甫龍澤話語復而傳了來:「張太醫就在外面,他是負責取心頭之血之人,你有什麼可以問他……」


  陌上塵沉了一沉,所有的心思藏了起來。


  由著蠱毒這一招,他不得不受制於皇甫龍澤。


  轉過身,朝著門邊一點一點移至而去……正待走到門邊之時,後方又冷冷附上一句:「天女性子太急,朕把她關在一處磨上一磨……既然你能夠得知,是朕將天女擄了去,想必在這三天之內,也能夠查到天女所在之處……自然,剛才我們談話的內容,最好莫要同天女提及,否則朕想,她是決計不會同意的!而朕,希望看到的是,心甘情願救梨若的天女,不然別怪到時朕親自調教,讓她受盡折磨……」


  聆聽這些話語,陌上塵雙拳握得響起,眼底閃過一絲殺意。


  卻終究,姑且什麼也不能做。


  出了落雪苑,李公公與張太醫站在那裡。


  「取心頭之血之後,可有存活可能?」


  陌上塵冷冷問上一句,哪怕對於這個張太醫醫術並不相信。


  「回七王爺,確有存活可能。至多在此之後,天女身子會贏弱一些,其他方面倒也不會耽誤……」


  張太醫誠惶誠恐的說著,似乎確實沒有什麼危險。


  陌上塵斂了斂神色,抬步向前離了去……臨末,聲音冷如薄冰:「張太醫,你的府中,應該是有三十二餘口……若是天女出個什麼事,勿怪本王誅你九族!」


  「是是……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張太醫冷汗涔涔回上一句,聲音中夾雜著絲絲顫抖。


  片刻之後,但見皇甫龍澤從著落雪苑中走了出來。


  「可有按照朕交代回答?」


  皇甫龍澤面無表情問上一句,眼眸中閃爍著點點寒光。


  張太醫雙膝一曲,就地跪了下來,眼底中是止不住的老淚橫流……皇甫龍澤冷哼一聲,望著遠邊天際,神色模糊而又不清:「朕只要你,在取了天女之血后,令她永遠不能醒過來。除此之外,雖然你的命是保不住,你的一家老小,朕自會替你料理。」


  「微臣,謝主隆恩。」


  張太醫額頭向前磕在了地上,發出響亮的聲響。


  「李公公,當年那個孩子……可是無一絲生還可能?」


  皇甫龍澤凝望著蔓延無邊的昏暗,耳邊閃過適才陌上塵所言的話語……明月是她的女兒?若非當年那個孩子,是他親手埋葬,倒也會信上一信。


  只是,當年那個孩子是他處理的……不論如何,是不可能還生的。


  陌上塵每一次的布局皆是完美,只是這一次為了救明月,編出的謊言真是沒有一點可信程度……哪怕,天女的容顏確實與著雪兒相似。


  「回皇上,當年那個孩子,就算是神仙在世……恐怕也是無力回天。」


  李公公略顯蒼老的回答傳來,撫平了皇甫龍澤心中唯一的不安。


  這個女子,現在應該還在昏睡著。


  那些藥物,足以讓她昏上一整天。


  陌上塵決計不會想到,他把明月藏在空無一人的……冷宮當中。


  當四周一片萬籟俱寂,陌生環境層層環繞。


  微微彎下身子,終是忍不住掩面哭泣起來。


  明明淚水已經酸澀的流不出,卻還是感到酸澀陣陣,甚至夾雜著一絲絲的疼痛……她默默愛了那麼久的男人,最終卻選擇讓她去救另一個女子,以著性命為代價。


  思及至此,心下間鬱結一團團。


  明月不由伸出手捂住心臟之處,感受著那裡傳來一陣陣的刺痛,擾亂著她所有的心房……由著幾番哭泣,雙眼泛起紅腫,看起來很是狼狽一片。


  混混沉沉當中,明月昏倒在地面之上。


  不知過了多久,門邊傳來了些許聲響。


  模模糊糊艱難起了身,抬起頭見著房門被打開而來。


  皇甫龍澤披著厚厚衣服,站在門外向裡面望來……在他的背後,漫天大雪飛舞成一片,形成了一副最美的場景。


  「朕最後一次問你,你可會救梨若?」


  說這句話之時,皇甫龍澤下意識別開了眼。


  哪怕知曉那個孩子已經無生還可能,但是觸及她與雪兒那般相似的容顏,還是令著心頭微微一顫……隱隱間,只覺竟生出一股親切之感。


  「救……他都已經開口求我……我又怎能不救……」


  明月低低的笑,徐徐閉上了雙眼。


  「老七果然有辦法……」


  皇甫龍澤臉上稍許冰冷融化,抬手向後一揚。


  下一刻,李公公雙手捧著一疊衣衫過了來……但見他將之放在了桌子之上,之後又有著一些宮女,手中捧著一些金銀首飾進了來,似是為之打扮所用。


  「這是衣服與首飾,朕將這些賞賜給你,也算是獎勵天女宅心仁厚……」


  皇甫龍澤語氣冷冷道上一句,遂又穩穩的轉過了身子。


  明月一個踉蹌坐在地上,口中低低笑了起來……末了,抿起朱唇,傾城一笑,言語不驚不擾回上:「如此,多謝皇上隆恩……」


  「把門關上。」


  許是被明月毫無懼意的態度激怒到,皇甫龍澤再不做停留的命人將房門關上。


  緊接著,一連串的輕微腳步聲在外面響起,愈來愈遠,直至最後消失不見。


  在他們走後不久,明月朝著桌邊抬起了眼。


  一抹諷刺的笑容劃過,明月徐徐站起了身來……望著那些衣服與首飾,身體當中寒冷更甚,向前走動一些,伸手將著窗子緩緩打開了而來。


  登時,些許寒風夾雜著雪花飄落而來。


  明月伸出已經凍得僵硬的手,將著雪花接落於掌心當中……一眼望去,天空中眾多的雪白在輕舞著,倒是下方的屋檐,並未有落上什麼雪。


  由著下雪,一時竟有些分不清白天黑夜。


  明月想,這個夢太過真實了,以致讓她怎麼也醒不來。


  呆在屋子當中,明月除了偶爾去到床邊,躺到上面睡上一會兒,其餘時間皆是站於窗前觀雪……期間,有著一些宮女送來過飯菜。


  皇甫龍澤彷彿已經料到,她不會自行逃跑一樣,門邊只是草草的所傷,連著侍衛也不設幾個……而窗邊,他也不曾派人將之釘上,似乎一切行動自由一樣。


  不愧是一國之君,曉得一個女子心死,其他什麼也不看重。


  時間一分一刻的過去,轉瞬天色暗了下來,整個昏昏沉沉一片。


  「又是夜晚了……」


  明月呢喃一聲,唇邊淡淡笑了笑。


  「雪啊雪,你也在可憐我不成……」


  入冬第一場雪,竟然下了一整天還是不停,明月不由覺得自己是否太過可悲了一些……陌上塵沒有來,自從昨夜她隨著侍衛過來之後,他再也不曾來過。


  仿若,他們之間的的確確是最後一面。


  趴在窗前,任由雪花扑打在臉上,身上已經換上了一襲新衣,髮髻也梳成最簡單的清秀式樣……遠遠看來,此刻的明月就像雪中精靈一般。


  即便是離開人世,她也要做最漂亮的自己。


  驀然的,明月把視線定格在前方一處小點上面,似乎是一個人影向著這邊行駛而來。


  陌上塵……


  腦海當中閃過這個名字,只覺枯死的心泛起一點點微弱光芒……待著人影漸漸走近,明月終是看清了來人,一絲失望閃過,皇甫御卻已經然落在了她面前。


  「明月,跟我走……」


  皇甫御朝著明月伸出手來,臉上是一臉的堅定。


  從著早上得知,後天朝堂之上,皇甫龍澤會下旨讓明月以心頭之血為梨若醫治時,他便暗暗下了決心,待到晚上來把明月接走……她怎麼可以死?他還未有為她完成霸業!


  明月突然覺得很是無助,皇甫御不是她要的人,卻前來這般為她。


  「皇甫御,你走吧……」


  淡然一句之後,明月徑直就要關上窗子。


  「你可是在等陌上塵?他不會來的……」


  皇甫御神色清冷的說著,只覺為著明月感到痛惜。


  明月關窗的動作微微一僵,隨之又悄然搖了搖頭,默默望了一眼皇甫御……緊接著,終是徐徐關上了窗子,在此當中皇甫御並未有出手來阻攔。


  他知,明月是多麼的固執。


  「除了陌上塵,我不會跟任何人走……皇甫御,我的事與你無關,若是你再不走,我就去門邊叫人來!你該知道的,我說得出做得到……」


  「明月,不要固執!」


  皇甫御將之冷冷打斷,望著關上的窗戶又無可奈何……末了,最後做出了退讓:「好,我不強迫你走!父皇後天會在朝堂上下旨,讓你以心頭之血救梨若,所以明月,我要你答應我……若是明天晚上,陌上塵還不來帶你走,你便跟我走,可好?」


  後天……


  她的生命僅剩下不足兩天的時間,何其悲哀與諷刺……耳邊,皇甫御的話語縈繞不斷,不由閉上雙眼,只覺心下一片空曠與不安。


  「好,我答應你……」


  終是,明月低泣著出了聲。


  不知是敷衍,還是死了心。


  只是感到,此刻不想再跟任何人說話,不再願不相干的人,來打擾她的清凈……若是這個答案,能夠讓著皇甫御離開,那麼便就此應下來。


  「明月,你等我……」


  得到明月的應承,皇甫御心下終是徐徐鬆了一口。


  若是此刻,強行將她帶走,勢必會得到她抵死的反抗,畢竟她的心裡肯定在等陌上塵的到來……若是到明晚,陌上塵還是未有到來,她定是也漸漸死了心。


  那時帶她走,想來她也不會反對。


  思及至此,皇甫御朝著兩邊望了一眼,在並未有人發現他之後,終是抬步離了開……然走了一些之後,不覺停頓了下腳步,扭頭向著後面白雪茫茫關閉窗子邊一望。


  是錯覺還是什麼,怎麼生出一絲悲傷的味道。


  在著皇甫御走掉之後,明月背部靠在窗子邊上,雙手捂在臉上,只覺原本已經麻木的心,又注入了一絲疼痛……全身好累好累,似乎喪失了所有的力氣一樣。


  耳邊,聽著外面風吹呼嘯作響。


  隱隱當中,竟有著悅耳簫聲傳了來。


  似乎穿透了天地之間,迴響在四處角落,聲音又是分外不太清晰,音調似乎被刻意調的低低的……明月不精通吹蕭,但是這個蕭聲,卻是分外熟悉的。


  曾經,夜夜在耳邊迴響。


  幾乎是下意識的,明月轉過身子來,伸手將著窗子打開了而來……卻見著,從著前方處漸漸飛躍來一個人影,簫聲便是從著他的身上傳來的。


  不知懷著如何的心境,明月喃喃念了一聲。


  當人影越來越近之時,與著明月的猜想也漸漸吻合了過來……皇甫十一徑直到達了下方的屋檐之上,隨之微微笑伸出了雙手:「小月,許久不見……」


  是啊,許久不見。


  也許,在著你失去花靈的時候,我就該回到你的身邊……我以為七哥能夠保護好你的,卻不曾想,這一次七哥選擇了逃避,那麼小月我來帶你走。


  明月原本是無力的,見著皇甫十一到來,終是恢復了一些力氣,起身從著窗口上爬了上去……下一刻,只覺腰間橫過來一隻手臂,將著她穩穩接於懷抱之內。


  遂一個旋轉,待落定之時已經到了屋檐之上。


  當站在屋檐之上,明月才發現,不知何時白雪已經覆蓋滿了大抵,到處白茫茫一片,看起來霎時壯觀與美麗……皇甫十一將她攬入懷中,伸手拂了拂她的髮絲。


  「小白,你怎麼會來了?」


  明月假裝著什麼都不曾發生,聲音也故意夾雜了一絲愉悅。


  「我來帶你走……」


  皇甫十一雲淡風輕一句,卻又是十分的說出了要點。


  明月身形微微一僵,抬起眼望著皇甫十一,裡面蘊含著她所熟悉的疼惜與憐愛……卻原來,他知道了一切,隱瞞也不能隱瞞過去,想要笑卻是臉頰僵硬著一片。


  垂下頭,望著被皇甫十一握著的那隻手。


  「不……對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明月轉過身子,很是怯懦回上一句。


  太怕太怕見到皇甫十一過於溫柔的眼睛,令她心下產生一絲絲的動搖……她的心,早已經給了那個人,哪怕如今他讓她去死,她也絕不退縮。


  「你在等七哥,對嗎?」


  皇甫十一望著明月的背影,聲音當中夾雜著一絲清淡。


  沒有片刻的猶豫,明月苦澀著應了下來。


  陌上塵,你看。


  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在等你。


  那麼,你呢?現在的你,會在哪裡。


  「小月,別那麼傻,好么……」


  皇甫十一很是不忍心上前,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之上,給予她一定的安慰。


  皇甫御說她,固執。


  如今皇甫十一又說,她傻。


  是固執也好,是傻也罷。


  她終究還是對著陌上塵懷有一絲希冀,他們經歷了那麼多那麼多,每一次都是她誤會了他……這一次,也一定是誤會,她要等著這個誤會解開。


  他怎麼會真的讓她死,他怎麼會。


  「小月,我去過塵王府了……七哥,他並不在府中……」


  雖然不想打破她的幻想,但是皇甫十一終究還是講出了事實。


  「他也許……也許在想著……解決辦法……」


  明月心下微微一顫,泛起了層層的漣漪,他不在府中,應是在別處……不論如何,她都會在這裡,一直等著他來,來帶她走,帶她遠離一切悲傷。


  若是最終,他還是不曾來。


  那麼,就當是她賭錯了。


  因為是他,所以這場賭她一定要堅持下去,即便最終的下場是死……明月啊明月,你看你是多麼下。劍,愛他竟然卑微到了骨子裡,真是令人感到可憐。


  「小月,別自欺欺人了好不好?跟我走,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


  「但是你的一切當中,沒有他……小白,你不懂,沒有他,什麼都沒有了意義……」


  皇甫十一握著明月肩膀勸說之時,明月驀然轉過身來,低泣著將之打斷……末了,搖搖頭向著後面倒退一步,抬起噙著淚水的雙眼:「沒有他,我會生不如此的……十一,我求你,你走好不好?不要再亂我的心思,我不想讓你因為我,被人發現出了事……我已經承受不起,我所關心的人再出事……」


  「你走!走啊……走啊……我不要再看到你……你走……」


  皇甫十一還想勸說著什麼,明月已然上前將著他推離一步,自己也差一點穩不住身形。


  看著明月這副模樣,皇甫十一心下是滿滿的擔憂,但又終究在此時不能上前……片刻過後,只得伸出手撫了撫:「好好好,我走,我走……小月,你冷靜一些,我明天再來……」


  明天是最後一天,若是明天七哥還不來帶小月走,那麼他就是拼盡了所有的力氣,也決計會救她脫離苦海……思及至此,不由得朝著滿是傷心與茫然的明月望了一眼。


  小月,你可曾知道。


  看到你這個模樣,我的心也會隱隱作痛。


  不要折磨自己,好不好。


  即使沒有了七哥,你還有我,這個世上不止是有一個叫陌上塵的男子……除了他,還有著很多很多人,值得你去愛,所以看開一些好不好。


  「走啊……走……」


  明月口中還在低喃著,似是不願讓皇甫十一做一絲一毫的停留。


  「小月,照顧好自己……這個世上,除了七哥,還有我!我不僅僅是小白,還是一個可以視你如命的……男人!」


  白雪飛揚當中,皇甫十一一字一言對著明月勸說著,隱隱帶著一絲承諾的意味……末了,終是堅定無誤的復而一句:「小月,我的這裡……是屬於你的!不要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白白放棄了生命……梨若是害死花靈的罪魁禍首,你沒有必要為了她而冒著生命危險!就算七哥愛的是她,你也沒有這麼卑微低下……七哥不懂得珍惜,我懂,若是明天七哥還不曾來,就算是到時你恨我入骨,我也一定會拼了命把你帶走……」


  皇甫十一言語著的同時,將著手緩緩放於心房之處……字字珠璣,承諾連連。


  然而這些,對於此刻的明月來說,除了無力還是無力。


  一顆心,只能夠裝下一個人。


  很不巧,她的心,從一開始便裝入了一個人。


  這個人,無可替代。


  這個人,付出生命在所不惜。


  這個人,是生命中最深最深的眷戀。


  「他會來的……一定會的……他不可能讓我死……」


  明月唇邊痴痴吐出一句,聲音帶著一絲穿過白雪的幽然……隨之,又像是想到什麼般,抬眼朝著皇甫十一深深望了一眼,遂轉身快速伸出右手腕,一襲白衣躍入了房間裡面。


  不能再停留下去,否則她真的會堅持不下去。


  皇甫十一視線緊緊跟隨,在見著她安然進去之後,一顆心才徐徐落了下來。


  「小白,我需要一個人靜靜呆著……」


  明月站在床邊,背對著皇甫十一,墨色青絲輕舞飛揚……表面看似平靜無一點波瀾,實則在看不到的一處,原本乾涸的雙眼當中,又有著淚水在滴落。


  淚水順著臉頰,凝聚在下巴一處,匯聚在一起。


  淚水滴落在地面上,泛起脆裂的聲響。


  皇甫十一駐足許久,終是徐徐閉上了眼離去。


  前方雪色茫茫,瀰漫了天地間所有的景物,同時也覆蓋了一切骯髒與黑暗。


  「小月,我愛你,深愛……遇見你,我皇甫十一今生無悔。」


  寒風吹拂當中,皇甫十一不大不小的聲音傳了出,恰巧能夠使得明月聽入耳中。


  明月身形微微一顫,終是伸出捂住了嘴,才勉強不發出聲音來……些許時間過後,待徐徐轉回身之時,外面只剩下了處處純白,紫色少年不知去向了何處。


  明月手掌朝著窗上落雪大力一揮,髮絲隨著旋轉出一個弧度,喉中低低痛苦發出一個字眼。


  「陌上塵……你為什麼不來……為什麼……」


  皇甫御來了,說要帶她走。


  皇甫十一來了,說要帶她走。


  那麼陌上塵,你呢?


  清雪依舊撲簌簌下著,這似乎是一場時間極為長久地雪,彷彿要洗去世間所有的遺憾……明月仿若不知寒冷為何物,固執的視線放於前方,不肯離去半分。


  許是等待許久,出現了幻覺。


  在著前方,竟真的有一襲白衣從著遠處,漸漸駛了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終是緩緩落於明月身前,她穿著陌上塵才會有的衣衫,外面披著一件狐裘,頭上被帽子遮擋起來……當著她抬起頭,明月眼底閃過一絲詫異,竟是莫蘭的模樣。


  莫蘭一舉落到了窗子上,身子彎曲站在上面,眼底是閃過的急切目光。


  「莫蘭,你怎麼會……」


  「小姐,快些跟我走……」


  莫蘭向著前拉住明月的手,緊接著就要攜著她走出去。


  明月猛然間回過神來,掙脫開她的觸摸,向著後面倒退一步……她抬眼望著莫蘭,裡面凝聚起了一點一點的陌生,末了又終是問上:「是陌上塵……派你來的……」


  聽及明月提起陌上塵的名字,莫蘭似乎受了什麼刺激一樣,臉色一紅的怔在那裡。


  片刻之後,才緩緩的搖了搖頭:「不是……」


  「那麼,他呢?他在哪裡……」


  明月臉色蒼白而又無助,明明是傾城的容顏,此刻卻看起來狼狽連連。


  「王爺他從早上出去之後……便不曾回來過……想來是沒有辦法救小姐……」


  「沒有辦法?你怎知他沒有辦法!」


  不知為什麼,明月很是冷冷將之打斷了下來,有著一個不詳預感在著腦海當中閃過……最終,心下一點一點碎裂成殤,難以再拼湊如初。


  「王爺昨晚喝醉了……我是聽他醉后所言……他說對不起你……讓你置身危險當中……又一時苦無良策……」


  莫蘭邊回答著邊閃躲著明月的雙眼,手中也因著緊張握了起來。


  「陌上塵喝醉?他怎麼可能喝醉……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喝醉……」


  明月低低的呢喃著,忽而間又向前一步。


  莫蘭被她這個模樣,一時微微的嚇到,臉上閃過一絲心虛之色……末了,向著明月遞出手:「小姐,我是說真的,昨夜王爺喝了許多,我也是第一次見到王爺醉酒……我想,王爺大概是因為沒有辦法救得小姐,心下苦悶所致……」


  明月徐徐閉了眼,只覺有著什麼在悄然蔓延。


  莫蘭見著明月至此,也顧及不了太多,向前一探抓住明月的手臂……在明月驀然睜開雙眼之時,急急道上一句:「小姐,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是趕快跟我走,讓我把你救出去……」


  明月身軀仍舊一動不動,任由莫蘭拉扯著她,總覺哪裡有些不對勁。


  終於,在著拉拉扯扯之間,莫蘭穿著陌上塵的衣衫,領口之間露了出來……由著莫蘭彎身在窗子之上,因此很容易從著外面一眼看到。


  在那微微露出的脖頸下面,映襯著紅痕點點。


  登時,明月身軀踉踉蹌蹌向後倒退,一下子撞上後方的桌邊。


  她抬起眼,雙眼當中不滿不可置信,本就已經蒼白的臉色,更是如同死人一樣僵硬麻木……視線緊緊在著莫蘭身上,感覺心下終是陷入了絕望。


  那些紅痕,她自然知道是著些什麼。


  這也就不難解釋,為何她會穿著陌上塵衣衫。


  「別叫我!」


  莫蘭剛剛開口一句,明月語氣狠狠將著打斷了下來……一時之間,雙眼當中竟充斥著一種紅色血絲,令著人只消一眼,都為她的傷心欲絕,感到深深的震撼。


  「陌上塵可是……碰了你?」


  問這句話之時,明月聲音很輕很輕,卻是一舉穿透了人心。


  聞此,莫蘭一時僵在原地。


  末了,急急解釋上一句:「小姐,你聽我說……」


  「說什麼?難道說,他喝醉了酒後亂性不成?」


  明月冷笑著一句,見得莫蘭垂下了頭去,頃刻間萬年俱滅。


  「王爺他……他確實喝醉了……我掙扎不開……」


  莫蘭雙耳垂紅,聲音亦是越來越小。


  聽及此,明月卻是仰頭瘋狂的大笑起來,笑的蒼涼而又沒有一絲希望……待平靜下來之後,雙眼赤紅著瞥向莫蘭,聲音冰冷如外面的冰柱:「他喝醉了,那麼你呢?你武功雖不及他,總是會點穴的……再不然,你若有心抵抗,把他打昏又有何妨!莫蘭,你分明就是自甘情願……」


  一語畢,兩兩沉默許久。


  最終,莫蘭徐徐抬起了頭來,眼底閃過一抹堅定:「是,我是自甘情願的……王爺他,也並沒有喝醉……」


  「你說……什麼?」


  明月顫抖著抬起雙眼,已經死寂當中復而閃過無望。


  身處地獄是什麼滋味,明月不曾想過。


  但是這一刻,分明比身處地獄還要來得心死,讓她寧願處於地獄之中……陌上塵並沒有喝醉?那麼他怎麼可能這般,而另一邊,竟是與她時時相伴的莫蘭!

  何其諷刺,何其悲哀,何其……絕望。


  可是為什麼,都已經到了這地步……她還是想,固執的去守著最後一絲希望。


  「不可能……若是他不曾喝醉……怎會願意與你交合……」


  明月低低淺淺一句,只覺所有的一切意念,剎那間灰飛煙滅……隨之,又像是想到什麼般,身子倚在了桌子邊上:「他那樣的人……怎麼會喝醉……這麼說……哈哈……」


  到了最後,明月一度凄涼大笑起來。


  莫蘭在著一邊看得心驚,眼底閃過一絲懺悔,但是旋即又被其他所覆蓋住。


  「小姐,你先同我出去……小姐!」


  正在著莫蘭勸說著,想把明月先帶出去之時,臉上驀然浮上一層驚恐。


  卻見狼狽站在桌邊的明月,笑聲剛剛落下之後,口中竟然溢出了鮮血來……莫蘭不懂,很是不懂,即便她再怎麼喜歡王爺,怎會因著這樣一件事,竟心生鬱結到了這麼嚴重地步。


  三妻四妾,男子有這些很正常,不是么。


  莫蘭張了張口,被著明月一拂衣袖冷冷打斷……隨意用著衣袖一擦拭唇邊血跡,只覺心頭有著餘熱一點一點湧上心頭,痛到已經麻木,背叛竟會如此。


  「小姐……我可以當做什麼都不曾發生……」


  莫蘭終是怕了此刻的明月,聲音當中帶著一絲顫抖。


  平生第一次,為了自己的私心,經過再三的考慮之後,才勉強逼得自己這般訴說……那個白衣男子,太過美好,令她動心不能,使之生了一些陪伴心思。


  「滾!你給我滾……我與你以後……再無任何瓜葛……」


  明月用著很是虛弱的語氣說著,隨之伸手抓過桌邊一個茶盞扔在地上……末了,抬起雙眼,裡面竟有著赤紅眸子:「你與我的情意,就如同這茶盞,破而難圓……滾!」


  一語畢,明月猛然揮出右手腕,纏住一扇窗子。


  緊接著,便要將之拉過來關上。


  莫蘭見到至此,急急向著外面退卻,一襲身影不定落在了下方屋檐之上……與此同時,窗子之處發出一陣聲響,卻是被人緊緊關閉了起來。


  站在那裡駐足片刻,莫蘭臉上閃過一抹迷茫。


  她這般,到底是錯了嗎?

  想將著明月救出來,她卻拒絕她這番,難道性命於她,比不上王爺重要……自古以來,男人三妻四妾很是正常,王爺以後總歸不會只有一人。


  思及至此,下方忽而來著一些侍衛。


  怕著被他們發現,莫蘭終是一個躍身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房間之內,明月身子癱倒在桌子邊上。


  眼底一點一點劃過液體,是一些悲涼的淚水,喉中亦是發出陣陣低鳴……終於,扶著桌邊站了起來,揮手將著桌上一切打翻在地,口中又是咳嗽幾聲。


  些許血絲流出,沾染在白色衣衫之上,泛起層層的紅。


  「啊……為什麼……這都是為什麼……」


  明月仰天呼喚一聲,隨之又顫抖著身軀,將著房間中一切東西,全都推翻了而來……無形之中,似是藉此來宣洩心中的悲憤與不甘。


  當一切凌亂至此,明月站在房間中央,臉上一片枯死與無神。


  「你碰了莫蘭……你竟然碰了莫蘭……如此負我……枉我如此下劍……」


  向後一步倒退,跌跌撞撞到地面之上。


  哭泣聲低低從著房間穿過夜空,映襯著無邊無際的雪,漫步著一片惶恐與蒼涼。


  在未曾進入塵王府之前,莫蘭一直聽過世間有著那麼一個傳聞。


  七王爺天生白髮,視為皇室不祥之人,性格又極度的冷漠殘忍,多年足不出府……最令天下之人恥笑的便是,他素有斷這一稱呼,只消一聽便無什麼好感。


  聽著這些傳聞,她並不曾有想過什麼。


  生活在瑜王府,如履薄冰看著妻妾間爭鬥,她負著責任伺候著側妃趙媚兒……只是偶爾,在著夜間無聊之時,會想起這個傳聞中男子,也會生出見上一見的想法。


  日子天復一天的過去,就在那晚身受側妃虐待之時,被著一神秘女子搭救了下來,她一開始並不知道為什麼……到了最後,才識得她的身份,竟是所有人心中已經「死去」的三王妃。


  她成了天女,嫁給了七王爺為妃。


  對於此,她是多少懷著感激的。


  明月為人,她多少清楚一些。


  比起趙媚兒與那些侍妾,她實在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令她暗暗生了一些佩服……能夠被她救下,從而跟著她,倒也不失為一種榮幸。


  同一時,在著內心最底處。


  她存著一絲絲的好奇心,好奇這個一個特別女子,怎會心甘情願下嫁與令人不恥的七王爺……好奇那個傳聞中男子,究竟是何等駭人模樣。


  第一次見到那個人,是在塵世閣之下。


  他就坐在那裡,一遍又一遍撫著琴弦,令她痴痴站在那裡恍了神……他的臉上帶著一層精緻面具,卻絲毫不影響他俊若仙逸的氣質,有著梨花瓣飄落於他的身上。


  這真的是傳聞中那個人嗎?

  她產生了一種深深的疑惑,卻只能斂去自己全部的情緒,裝作一副淡漠無波的模樣……尋常下人,是不能夠隨便進入塵世閣的,但是因為她是照顧明月的貼身丫鬟,故而有了一絲特例。


  隨在明月的身後,她一步一步走入塵世閣。


  離著那個人,也越來越近。


  她的心剎那間,跳動的比以往都要快上許多。


  「師父,這是莫蘭……」


  明月一臉笑意走到他身邊,隨之又緩緩蹲下身來。


  師父?


  她不懂為什麼明月這般稱呼,卻也不敢多問什麼,正待慌神之間,他緩緩抬起了頭……登時,她只感到有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在她身上來回徘徊,令她隱隱間無所遁形。


  不曾想,他是這般的凌厲,性子這般的冷。


  「丫頭……身體不舒服……不要來回遊走……」


  他的聲音第一次在著耳邊響起,那般的好聽天籟,令著她有些心動的抬起頭。


  映入眼帘的是,他對明月滿滿的寵愛,手間輕柔拂過明月的髮絲……從來不曾想到,這個世間真的有這樣一個男子,對著別人清冷淡漠,對著流言蜚語笑看不談。


  但是卻獨獨對著一個女子,流露出異樣的色彩。


  明月是她的恩人,她自是不敢奢望什麼。


  她本就不喜活躍,所以一直一副鎮定從容的模樣……她時常跟在明月身後,用以保護她的周全,同時也是她所希望的,每當她與明月在一起時,便能夠見到他一次。


  沒有人知道,她的這顆心是多麼卑微。


  他們之間註定是天與地,雲與泥……對於他,只能保持著遙遙相望。


  陌上塵,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淡然而又絕世出塵。


  看著他對明月一點一點的關心,呵護備至,甚至細微到一言一行,她心下羨慕的同時,也默默為她們祝福……只是,除卻一些不必要因素。


  明月很是大意,她從來不曾看到每夜她離去之時,陌上塵眼底的不舍與孤獨。


  有時,她真的分外想提上一句,既然已經有了陌上塵這樣一個男子,為何又要夜夜與著皇甫十一來交纏……只是她不能,畢竟身份有違,她又是她的恩人。


  但是另一方面,又真的覺陌上塵那麼令人心疼。


  若是她能得到他任何一絲寵愛,定會生死不離他的左右一步。


  花靈的突然死去,令著明月與陌上塵之間,關係徹底僵化下來。


  看著明月一次次對著他冷漠相對,看到他憐惜與痛苦的目光,連著她都為之動容……陌上塵是為了明月好,畢竟慕容丞相擁有著很大的權利,若是這般招惹,定會出很大的亂子。


  聽著,他向明月保證,一定會讓慕容府付出代價。


  然而,明月卻是毫不留情的轉身離去,還出了惡言令他沉默以對……第一次,她徹徹底底生了叛逆之心,明月是她的恩人無錯,只是她的心無法容忍,他卻受了傷。


  今夜,明月又一次出去。


  只是意外的,並未有帶上她,似乎是去見一個不為人知的大人物。


  「你未跟她出去?」


  她正站在後院沉思,忽而間一聲清冷話語傳了來。


  微微一轉,轉過身,見著自夜間走來的他,心下不禁一動……很快的,保持冷靜態度,輕然點了點頭:「小姐她應是去了問月齋……」


  說著話的同時,她有些難以面對垂下了頭。


  良久,並未有話語傳來。


  她抬起頭,見得他早早轉過了身子,朝著塵世閣方向走了去,不帶走一片塵染……輕嘆一口氣,很是失望轉過身子,退卻了平常的鎮定。


  除卻明月,他不會多看其他女子一眼,甚至連半分目光都不肯停留。


  明月失蹤了,這一點未有人自知。


  以往,明月也會遇到危險,但是他每一次都能將之救出……只是這一次,似乎有著什麼不一樣,過了一天多之久,他回了府來,眼底一片灰塵。


  第一次,她見到這般恍神的他。


  入了冬,大雪紛飛。


  他卻衣衫單薄,坐在梨花樹下飲酒,一壇接著一壇,似乎永遠也不會醉一樣……她站在塵世閣外,靜靜凝望著他,他的臉上已經不戴面具。


  他的摸樣,她只曾見過一次。


  天下無雙,眉眼如畫,俊若謫仙,遠遠不夠用來描述他的模樣……他就像世間最璀璨的光芒,令人只消一眼,便記住了一生一世,難以將之忘卻。


  不知站了多久,見得他顫顫巍巍起了身來。


  亦是第一次,她見到他失了態的模樣,或許亦是醉酒的形態……在此之前,她一直以為,這樣少有的男子,怎會失了態,連著意志都會失了去。


  甚至於,這般的脆弱。


  他踉踉蹌蹌走向屋內,一襲白色身影不穩動著。


  她終是有些擔心上了前,在此當中,見得他快要倒向地上……腳下步伐加速,扶著他的手臂,用力將著他向著屋內攙扶。


  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防備,任由她這般靠近。


  在進了屋內之後,她小心翼翼將著他靠在床邊。


  隨之正準備為他倒杯茶,卻被他一舉拉住了手腕。


  她垂下頭,只覺一股冰涼夾雜著電流襲過了身子,他是真真正正的醉了,冷冽中帶著一股莫大的酒氣……但是並不令人討厭,相反帶著一絲濃濃的依偎。


  「王爺,我為你……」


  「倒杯茶」三個字還未說出口,她只覺一股拉力襲來。


  只消一個轉眼,她便入了他的懷中。


  更是一個猝不及防,他一舉將她壓在了身下。


  身體很是僵硬起來,感受到他將頭埋入她的脖頸,一隻手與她緊緊交握……身上,酒氣夾雜著梨花香味,向著她陣陣襲來,令著她有著片刻情迷。


  他低低開口呼喚,她卻更是恍神。


  「丫頭……我不會讓你死的……你相信我……」


  「我終是算錯了一步……我知道他會對你出手……只是不曾想那麼快……」


  「魍魎已去南下尋她回來……只要熬過這三天……便什麼事都不曾有了……」


  他一句又一句的訴說,每一次都是痛入骨髓的低喃。


  她聽著,只覺除了心疼還是心疼……她從來不曾想到,原來那般看起來冷清的一個男子,竟也會這般的脆弱傷神,這般害怕一個人的離去。


  「丫頭,我也想愛你,也想放下一切,帶你去四處為家……可是你看這命運,這江山,早已命中注定,他們不許我愛你,不許我自由……你原諒我,原諒我好么……」


  他說著將著她的身軀抱的更緊,身上有著無邊無際的寒冷襲來。


  她有些慌張,不知所謂,伸出手想要觸碰他,卻又覺得卑微不敢……到了最後,凝望著他無雙的容顏,輕然代替吐出一句:「我從來不曾……不曾怪過你……」


  「真的不曾?」


  驀然聽到應答,他固執著追問一句。


  很是心虛望了他一眼,才發覺他雙眼緩緩閉合著,根本看不到她……片刻沉思,唇與唇之間,只隔了半分距離,不由得點了點頭:「從來不曾怪過……」


  「傻丫頭,我不會讓你死,只是唯有傷了心,他才會相信我將你說服……不然,他定會想盡法子為難你,讓你受盡苦……」


  他淡淡笑了笑,就如往常那樣唇角輕揚,令著讓人看得痴痴……突然之間,他的唇又向著下邊低了一低,與著她幾乎重合在了一起:「你知道么,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溫暖……所以別離開我,我害怕……」


  莫蘭一時愕然,心頭上衝擊陣陣。


  他說,我害怕。


  這般的一個男子,也會害怕一件事么。


  怎麼會,他怎麼能因為一個女子……害了怕。


  思及種種,心下閃過一絲神殤。


  然同一時刻,他卻忽而低下了頭。


  唇與唇相貼,她身體再度僵了住。


  他唇邊低低的喃,令她很是心亂。


  伸出手,本想要將著他推離開來,然而一觸碰到他,卻覺再也離不開……


  就當她放任一次,為自己活上一次。


  雙手向下,剎那間與之緊緊相擁。


  就算此刻,他把她當成了明月的替身。


  她不求什麼,只求能夠陪伴在他的身邊。


  自古以來,男子三妻四妾皆是平常。


  何況,這樣絕世出塵的男子,總有一天會閃閃發光……到時,他與明月情感哪怕再深,終究也會另娶她人,既是這樣,她這般做倒也並非錯到絕對。


  這般想著,心下舒坦了些。


  他是那般溫柔,仿若對待天地間最為珍貴的寶物。


  她不知該作何感受,只覺開心的同時,又夾雜著一絲痛苦……畢竟,在他的心底,沒有一絲一毫她的存在,等他清醒之後,應該會以什麼目光對待她。


  思及至此,身上之人忽而間也沒了動作。


  小心翼翼睜開雙眼,撞入一雙深邃刻骨的雙眼當中。


  「不是她的味道……」


  她開口的同時,他比她更先吐出了一句,令她很是粗手不及。


  下一刻,他徑直從著她的身上站起,很快又整理了一下白衫。


  原本以為,他會徑直抬步直接走。


  卻不曾想,他站立在那裡許久。


  「本王。剛才醉了……」


  他淡淡言出一句,清冷無一絲感情。


  她一時苦澀,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又覺不知說些什麼,只能默默咽下所有的情感……然片刻之後,身上又覆上了一層衣服,令著她詫異的抬起頭。


  但見他還是背對著她,身上卻是沒有了外衫,顯然將著褪下為她遮擋。


  心下一暖,不敢奢望他對她有著一絲憐惜。


  只因,他竟這般細心溫柔至此……難怪明月那樣的特殊女子,都會努力的跟在他身邊。


  她微微一扯唇角,笑了一笑。


  畢竟,她並非什麼收穫都沒有。


  僅僅一瞬,笑意卻又僵在嘴邊。


  親眼見著他,背對著伸出了手,隱隱用著力……緊接著,竟一掌打向了他自己,身軀向著前邊微微一顫,可見那道掌力力量之大。


  她一時不明,這是何意。


  「這一掌,是還適才的冒犯之過……」


  「你是丫頭身邊貼己之人,本王不能傷你……」


  「莫要告訴丫頭,本王不願她再受任何的傷害……」


  這是他第一次對著她,說這麼多的話語,卻又那般的殘忍至此。


  她明了,若非她是明月的貼身侍女,也許那一掌打得就是她身上,就此失去了性命。


  皇甫十一離去,花靈死去,明月已經受了極大地刺激……若是她再出事,明月定是難以承受的,他處處為著明月著想,哪怕任何一個微小細節都不肯放過。


  看著他,一點一點走到屋門邊,打開屋門徑直走了出去……外面,漫天的大雪來回紛飛,縈繞著久久不散,令著她一時恍了神。


  在他剛剛站過的地面,流著一點血跡……隱隱似是,他適才一掌打向自己時,流露而出的。


  逐漸的,心下為之生出了一絲恨意。


  憑什麼?憑什麼她的命運就該如此低劍!

  她寧願他一掌殺了她,也不願他因著明月,從而放過她而傷了自己……明月是她的恩人無錯,只是她跟著明月以來,明月從來不曾為他做過什麼。


  不明,不懂。


  為何,他愛上的是不關心他的女子!

  垂眼望著身上的白色衣衫,隨之眼底閃過一抹安定的情緒……從今天開始,她要為自己活一次,她的願望很小很小,就是能夠呆在他的身邊服侍。


  男子三妻四妾,很是正常。


  若是明月能夠接受,她寧願為丫環為妾室……只要,能夠陪伴他就好。


  陌上塵,他就像是一種刻骨的毒。


  不知何時,深入了她的心底。


  沒有了他,生死不能。


  皇甫龍澤到來之時,屋內到處一片狼藉。


  明月失魂落魄跌坐在地面之上,精神似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樣,髮絲些許凌亂,面容上蒼白一片,隱隱有些可憐……思及過種種,舉步到達她的身前。


  「天女真是好本事,朕本在疑惑,十一為何突然請旨下南方……原來,追溯到源頭,竟也是由著你!」


  皇甫龍澤冷哼一聲,繼而吐出一句。


  察覺到明月的不願言語,只覺哪裡出了些不對勁。


  「你是個聰明女子,懂得朕不會輕易放過……就算適才你跟老三與十一之間,任何一個人走,朕設在暗處的皇家侍衛,也會重新將你抓回……」


  皇甫龍澤復而言出一句,傳遞著她的一舉一動在他掌握之中。


  「呵呵……呵呵……」


  明月低低的笑,笑容蒼涼而又絕望。


  抬起頭,她的唇邊血跡斑斑,著實有些嚇人。


  她就說,皇甫龍澤怎麼會任由她來來往往,卻原來暗處設著侍衛……幸好,幸好適才沒有與任何一個人走,否則豈不是連累了皇甫御與皇甫十一。


  只是莫蘭……


  一想到此,麻木不堪的心,仿若又注入了一絲不堪。


  「李公公,讓人進來為天女梳妝……」


  見著明月不知為何不願多言,皇甫龍澤也不願觸及她的那張容顏,故而直接進入了正題。


  明月眸中依舊是無光的,閃過一絲不解。


  似是想到她會不明一樣,皇甫龍澤徐徐背轉過了身子……在著外方雪紛紛下中,終是垂首附上一句:「想必你也得知,朕後天會在朝上下旨,令你以心頭之血救梨若……在這些時間當中,老七自然會想盡所有辦法,到時會令朕不得不收回成命!但是,你絕不能留……」


  「所以,皇上想提前對我下手,讓人神不知鬼不覺……即便到時知道,也早已為時晚過。」


  皇甫龍澤微微一個詫異,似是不明她為何臨死這般平靜……僅僅是片刻,又聽得一句話語接著傳了來:「皇上恐怕多想了,陌上塵……他,不會來的,決計不會……」


  氣氛一時,詭異的沉默。


  到了最後,皇甫龍澤還是先行開了口:「你也許不知,老七所擁有的權利,是常人遠遠想不到的……他強大不為人所知,若非朕從一開始控制於他,絕非現在這般平靜……在這個世上,朕想,你是他唯一的弱點!所以你,必須死……」


  「唯一的弱點……」


  眼淚流干,酸澀的疼,低低的重複,只覺萬般可笑……終是,放棄一切的仰頭大笑:「哈哈……」


  寵愛是毒,入骨寸寸肝腸斷。


  「也許死了……就會回到屬於我的地方……」


  末了,明月模糊不清的低喃一聲。


  在著同時,皇甫龍澤朝著後面所站宮女使了眼色……頃刻間,她們陸陸續續上來,為著明月梳洗打扮,每一絲動作之間皆是小心翼翼至極。


  等到一刻鐘過後,銅鏡當中呈現出一個傾國傾城的模樣。


  除卻眼睛過於紅腫之外,其他之地美的出塵脫俗,不似時間任何女子……仿若從著上天而降,只消片刻眨眼,便會從著眼前消失一樣。


  宮女們則是眼底閃過一絲驚艷,卻受過良好地訓練,不敢多言一字一眼。


  皇甫龍澤朝著此刻明月深深望了一眼,心下間分明有著一絲異樣閃過。


  然而,過多的大局考慮,讓著這絲異樣頃刻間灰飛煙滅。


  緊接著,那些宮女被著退了下去。


  李公公手中端著一個托盤進了來,上面有著一杯茶水在蕩漾……在著他的背後,還跟著一個上了些許年紀之人,拿著一個藥箱般之物,隱隱是太醫無疑。


  房門被侍衛從著外面關上,窗子也不曾開啟。


  「喝了這個,便不會再有痛苦……」


  皇甫龍澤朝著那杯茶水望了一眼,遂又朝著明月附上一句。


  明月僵硬著從梳妝位置站起身來,緊接著一步一步走到李公公身邊……抬眼朝著皇甫龍澤望了眼,遂之視線緊緊定格在茶水之上,精緻的茶盞上面,有著青花在繚繞著。


  明明這般寒冷的天氣,茶水上還是有著輕煙冒著。


  這個喝了之後,應該是昏睡過去。


  也好也好,倒是免了一切的痛苦。


  只是,從此不會再醒來。


  若是運氣好上一些,可能會回到中國也不一定……二十一世紀,那個才是屬於她的地方,不是嗎?只用命去信了一人,卻是落得如此結局。


  「我做錯了什麼……竟被人逼到至此……」


  「我不信天……不信命……只信了他……卻要為他的昔日戀人而死……」


  「陌上塵……是你負了我……若是可以……我多麼想再也不會看到你……再也不會記起你……」


  一句接一句的惆悵,傷到骨子裡面的絕望。


  在著皇甫龍澤與李公公、張太醫三人注視之下,明月終是舉手徐徐拿起了那杯茶水……緊接著,緩緩閉上了雙眼,情願一樣將著茶水徐徐飲了下去。


  從這麼一刻起,我們不會再遇見。


  從這麼一刻起,所有的往事化成了回憶。


  從這麼一刻起,我再也不要記起你。


  杯盞掉落在地上,碎落成了幾片,泛起一層輕響聲音。


  下一刻,明月眼前一片黑暗,抑制不住向著地上倒了去……臨陷入意識模糊之前,腦海中閃過的是,與著陌上塵相處的一幕幕,有開心,有傷心,有幸福,也有絕望。


  這個世間之上,有那麼多那麼多的男子。


  為何單單選擇了你?


  又是為何,最後傷我至深之人,將我一手送死之人……亦是你!


  卑微的愛上,絕望的死去。


  陌上塵,縱使曾經欠你再多再多,一條命總該抵還。


  皇甫龍澤望著昏倒在那裡的明月,心下間傳過一絲不適的感覺,似乎有著什麼離他而去了一樣……僅是一瞬,皇甫龍澤朝著李公公使了個眼色。


  後者接收到,走至門邊徐徐打開。房門。


  少頃,有著一皇家內侍模樣之人,從著門外進了來。


  但見他在皇甫龍澤的示意之下,內侍上前一舉抱起了明月……緊接著,皇甫龍澤走向一處不起眼之地,伸手扭上一物,卻見旁邊竟然向著兩邊徐徐打開而來。


  陌上塵在外邊,定是已經派了一定的人在守候。


  他對宮裡一定機關是知道極其清楚的,但是唯獨這個房間,根本無人知曉這裡有著機關……他應一時也不會想到,他會提前這般做。


  就這般,內侍抱著明月,李公公與張太醫,先行順著打開之地進了去。


  皇甫龍澤最後一個進去,臨關上機關之前,心下再度閃過一絲心痛之感。


  待機關徐徐的關上之時,阻隔了關於外界的一切。


  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卻也是最紛繁的一場。


  到處布上了一片白雪皚皚,卻依舊沒有停下的打算。


  陌上塵差著魍魎,南下去尋了南宮雪回來……在著此刻,能夠保住明月性命的,大抵也只剩下了南宮雪。


  關於當年之事,其中有著一些不明。


  畢竟,傳言當中。


  皇甫龍澤那一劍是確確實實刺到了嬰兒身上,隨後若是那個嬰兒不曾死,那麼屍首去了哪裡……按照尋常來說,那個孩子應該確實是死了的。


  否則,南宮雪也不會被逼瘋。


  既是如此,明月又怎會成了南宮雪之女。


  一切的一切,緣由不得其解。


  原本,陌上塵並不曾有想過這些。


  在他將明月留在身邊那一刻,他便預料到了種種,這樣的自然也在範圍之內,再者往事與他無有關聯,無需去深入追查……然現在想想,都成了一個個謎底。


  唯一能揭開之人,大抵也只有南宮雪一人。


  一直以來,他只覺自己是強大的


  不曾想,皇甫龍澤從著一開始便對他有了防備。


  為了保住明月性命,他只得被迫說出那些傷人話語……看著她傷痛欲絕的臉龐,他的心也跟著隱隱作痛,只是三天時間,卻隱隱生出許久之感。


  對於皇宮,他已經不甚熟悉。


  在著暗處,他也已然派了人在守著。


  只要皇甫龍澤有何舉動,暗處之人便會出現,闖入之後將著明月帶走……哪怕這樣,不知為何,心下還是涔透著絲絲不安。


  更令他心下微恙的是,為了明月一事,放下了所有防備醉了酒。


  差一點同莫蘭發生關係,從此釀下大錯。


  第一次,他不敢想。


  若是真的釀下大錯,明月是否會原諒他。


  她雖然表面看著堅強迷糊,但是對於這方面,卻是實實介意的很……上次分別之時,南宮雪所言江山與明月之間,只能選擇其一。


  想來,便是因著納妃一事。


  待他從著麻痹中,清醒過來之後,本想著去皇宮之中一見明月……同一時,又想到皇甫龍澤定在暗處布滿了眾多眼線,他微微一動,他便能夠掌握的仔細。


  所以,臨時改變了路線,去半路上與魍魎匯合。


  由著上一次,將南宮雪送走之時,特地留意了她所住之地,故而找她倒也不費什麼力氣……一開始,南宮雪不願見皇甫龍澤,推辭了下來。


  當得知,明月性命危在旦夕之時,終是什麼也不顧趕了來。


  三天時間,著實太過緊張。


  然,不曾想,南宮雪救女心切,竟然連番趕了來……這才隱隱得知,她是有著一定功力的,故而並不是耐不住苦之人,等到趕回之時,竟只是第三天早朝之時。


  彼時,文武百官在朝堂之上進諫。


  當陌上塵攜著南宮雪出現之時,所有的人全都詫異不已,將著視線齊齊放在了他們兩人身上……至於上方所坐的皇甫龍澤,則是一眨也不眨望著白衣女子走近。


  欣喜,迷茫,不解,以及一閃而過的……驚恐。


  卻見南宮雪不驚不擾,將著頭上斗笠一點一點拿下,露出一張傾城素凈的容顏來……歲月,並未在她的臉上留下什麼痕迹,相反還多了一絲柔媚的味道。


  「皇甫龍澤,我回來了……」


  南宮雪淡淡一句,卻是驚起了千泛波瀾。


  敢這樣呼喚皇上的名諱的,除卻當年被寵的上天的雪妃,應是沒有了第二個人……陌上塵站於一邊,眼色平靜而又無波,但是心下卻是泛著層層的疼。


  不知為何,心已經疼了整整一晚。


  從著昨夜到現在,讓他很是難忍,夾雜著一絲不堪的味道,似乎有著某種珍貴之物從著身邊消失了……這種的感覺,前所未有,卻令他著實難以承受。


  「雪兒……是你嗎?真的是你!」


  皇甫龍澤除了震驚,還是震驚,整個人在著龍椅之上顫抖不已。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臉上則是流露出各色各樣的目光,更多的卻是不可置信……直至,其中一個人不顧一切走出,舉步來到南宮雪面前,一切才歸為一場平寂。


  「雪兒……你怎麼來這裡了……」


  慕容史亦是關懷不已,甚至已經忘了皇甫龍澤還在上面看著。


  她能夠來這裡,他隱隱可以猜到是什麼事……若是慕容明月未死,那麼便真的是塵王之妃,也就是天女明月,而皇甫龍澤杞人憂天,唯恐歷史上女色禍國之事發生,籍由梨若身體一事,讓明月為之獻上心頭之血。


  明日便是宣旨之期,她這時來到,無非是為了搭救明月。


  也罷也罷,明月是她唯一的信仰。


  之前,本想著輔助皇甫十一上位,為她一報當年之仇……如今,她既然在乎的僅僅是那個孩子,那麼他就拼了老命,護著明月周全,這又有何不可?


  是他欠她的,欠債總是要還的。


  面對慕容史如此關切的神色,南宮雪卻是眼眸不斜半分,只是直直望向上方的皇甫龍澤……期間,兩人的視線交匯,只是皇甫龍澤眼裡布滿思念,南宮雪卻是淡漠不動一分。


  陌上塵在著一邊望著,心下只道明月這次有救。


  與此同時,心臟之處更加疼痛不已。


  不由得伸出手撫向那裡,默默念上一句,丫頭別怕,我這就來救你,你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有事的。


  皇甫御雖然不知,已經消失將近二十年的雪妃怎麼會突然出現,但是見著陌上塵,又不得不多了一絲佩服……原本以為,他是為了天下任由明月生死。


  卻原來,他花了這麼多心思,竟找到了南宮雪回來。


  明月是他的妹妹,當他從著初九口中得知這個消息時,簡直如同一個晴天霹靂……為什麼不時常去找明月,這一個便是緣由,可是漸漸到了後面才發現。


  是妹妹如何,這個女子他決計愛定。


  陌上塵都有勇氣將之接受,他又為何害怕的向後退縮。


  上天終是給他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曾經他失去後悔悟的女子,卻讓他再也不能得到……好不容易有了一線生機之時,又擺出這麼個殘酷的現實。


  明月曾經說過,他並不懂得愛。


  以前,他不懂這句話的含義,現在慢慢的懂了……在這其中,他深深體會了想愛又不能愛的折磨,最終只能化為不甘與努力。


  南宮雪與陌上塵出現,打破了一切的安靜。


  沉默許久之後,才見得皇甫龍澤徐徐收斂了神色。


  「雪妃,你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回來?」


  皇甫龍澤冷冷說上一聲,眼底卻分明帶著喜悅,連著都參透到了眼角之處。


  卻見得,他朝著身邊李公公招了招手,在著他耳邊附上些什麼……下一刻,這才怔了怔神色,復而道上一句:「來人,將著雪妃押下去,待朕稍後細細審問……」


  話語剛落,門外進了些許侍衛。


  「讓她自己走,莫要碰她!」


  在著侍衛將要觸碰到南宮雪那一刻,皇甫龍澤沒有溫度的聲音卻是傳了來。


  聞此,南宮雪口中輕輕嘆了一聲,朝著邊上所站陌上塵望了一眼……徐徐轉過身子,望著外面金碧輝煌的宮殿,忽而覺得陳年舊事湧上心頭。


  原來分別再久,終究抵不過那些似水流年。


  李公公則是在雪妃剛剛出了殿門之後,在著皇甫龍澤示意之下,從著邊上也小心下了去……在跟著出了殿門之後,盡量快步追上前方的侍衛與南宮雪。


  「皇上有令,傳雪妃到寢宮等候。」


  走到他們面前,李公公尖細聲音傳了出來。


  侍衛自是知道李公公在皇上身邊的地位,故而恭敬附上一聲退了下去……這般一來,只剩下了南宮雪與著李公公兩人,一前一後站在那裡。


  「李公公,二十年不見,你老了許久……」


  南宮雪細細朝著李公公審視一眼,遂淡淡道上一句。


  對於忽而這般的轉變,她還如二十年前一般榮辱不驚……似乎對於皇甫龍澤這般的動作,早就已然算到一樣。


  「是是是,奴才是老了,倒是雪妃您……不僅沒有上年紀,相反還年輕了不少,容顏天下無人可及。」


  李公公趕忙回上一句,對於南宮雪比其他嬪妃態度不知尊崇了多少倍。


  只因他心下清楚的知道,南宮雪是多麼的與眾不同……這麼多年以來,落雪苑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證明她是帝王掛在心尖上,唯一愛過的女子。


  聽著這番話語,南宮雪略顯苦澀笑了笑。


  片刻過後,才接著開口一句:「想不到,二十年過後,我還是回到了這裡……走吧,皇上今天或許很早下朝。」


  話語所蘊含寓意,無非是因著她的突然回來,皇甫龍澤定是無心像以往那樣朝政……他這般派了李公公將她攔下,就是一個提前的預示,畢竟她是那麼的了解他。


  「是,奴才遵命。」


  李公公恭敬應答了一聲,隨之走在前方小心帶路。


  兩人一前一後,朝著寢宮之處行走了去。


  大殿之上。


  「皇上,雪妃當年禍亂宮規,理應貶為庶民……」


  在著南宮雪離去之後,慕容史轉過身向著上方啟稟一句。


  只要皇甫龍澤能夠將南宮雪貶為庶民,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將著她接入府中,彌補當年對她造成的傷害……只是同時,他自然也能夠猜到,皇甫龍澤是決計不會輕易放過南宮雪。


  他愛她,如他一樣……深愛無疆。


  果然,皇甫龍澤臉色變了一變。


  很快的,以著慕容史馬首是瞻的下臣們,也都齊齊依著相同的話語提了出來……皇甫龍澤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冷冷拂袖,一句退朝陷入了最後平靜。


  在臨走之際,他又朝著站在那裡的陌上塵望了一眼。


  消失了二十年的南宮雪,陌上塵都能夠將之找到,不愧是他看中的皇位繼承人……只是,他為何突然將著南宮雪找回來,莫不是因為……心下不安越來越大,終是抬步向著寢宮方向急急趕了去。


  不論現在什麼事,都比不得雪兒重要。


  陌上塵望著皇甫龍澤身影消失在大殿之上,眼底劃過一絲瞭然的情緒。


  周邊,眾多大臣已經三三兩兩出了朝堂,對於陌上塵皆是心懷有驚恐……在慕容史經過陌上塵身邊的一瞬間,向他投來深深地一望,其中包含著萬般情緒。


  這個塵王,以前只道他不簡單。


  不曾想,連著明月也都投在了他這邊。


  現在,更是連著南宮雪都能夠找到。


  這一切,究竟是福是禍。


  「明月很愛你……但是本王,也不會這麼算了的……」


  事到如今,皇甫御也不能多說什麼,只嘆技不如人。


  到了最後,明月還是落在了他的手中。


  當初,是他讓明月受盡一切苦,逼得她離開身邊,被陌上塵一舉接走……卻原來換了一番之後,能夠營救明月的,還是剩下了這個男子。


  在著所有人出去之後,陌上塵一言不發站在那裡,忽而伸手捂住心臟之處。


  片刻過後,像是想起什麼般,轉身朝著一處走了去。


  寢宮內。


  如同南宮雪預料的不錯,皇甫龍澤確實未出一炷香時間,便已朝著這裡趕了來。


  伸手撫了撫額頭,腦海當中想起過以往種種。


  任世事滄桑,她還是難將那段記憶拋卻。


  「皇上駕到……」


  門口邊,李公公聲音從著外面想了起來。


  南宮雪勾唇自嘲一笑,轉過身雙腿彎曲跪倒在冰冷地面之上。


  與此同時,房門被人從著外面徐徐打開了而來。


  皇甫龍澤身軀從著外面一擁而入,臉上多了眾多的皺紋,原本凌厲的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在這個白衣女子面前,他僅僅是一個男人罷了,一個喜愛著她的男人。


  「草民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南宮雪不卑不吭,以著普通之人的禮法行了禮。


  皇甫龍澤一時僵硬在那裡,竟不知該做什麼反應……好半天之後,像是終於確定眼前之人存在般,向前幾步快速伸出手,小心翼翼將著南宮雪扶起。


  「雪兒,你這是做什麼?起來……」


  察覺到南宮雪並不願意起身,皇甫龍澤柔聲安撫了一句……末了,似是感受到她的堅決,只得低低嘆上一句:「剛才在朝堂之上,朕只能稍加對你施以責罰,這樣才能堵住悠悠之口……其實,朕從來不曾怪過你……」


  「是啊姐姐,皇上這二十年來,可是一直惦記著您呢!」


  皇甫龍澤的話語還未落下,門外便有著一句話語響了起來。


  緊接著,一襲盛裝的慕容柔從著外面走了進來,臉上帶著優雅的笑容……在她的身後,是一臉無可奈何的李公公,顯然已經儘力阻止,卻是難以抵擋柔貴妃進來。


  南宮雪在看到慕容柔那一刻,身形僵了一僵,隨之眼底閃過一絲冷然……緊接著,但見她臉上微微一個柔弱,身子顯得有些搖搖欲墜。


  皇甫龍澤見狀,趕忙將著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慕容柔原本精緻的妝容,在此刻顯現的很是猙獰。


  南宮雪,消失了將近二十年的劍女人,竟然這麼冠冕堂之出現……而皇上,原本就對她心有念念不忘,如今這般一來,她豈不是徹底失了寵?

  「雪兒,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皇甫龍澤柔柔詢問上一聲,至於慕容柔則是處於完全無視狀態。


  南宮雪搖了搖頭,眼底卻是泫然若泣……待她漸漸安靜下來之後,卻見她一手指向慕容柔:「當年,就是由著柔貴妃的質疑,才害得我們的孩子失了性命……我不想看見她,我一點也不想看見她……」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語,卻是使得皇甫龍澤鐵青了臉色。


  當年那件事情,事後他便覺得蹊蹺,想要找出造謠之人,奈何最後不了了之……不是未曾懷疑過慕容柔,只是苦無沒有證據,再者那時慕容柔剛剛進宮,應是沒有那麼多的心機。


  如今想來,倒是隱隱清楚明了。


  「來人,將著柔貴妃帶回寢宮……沒有朕的允許,不得出門一步!」


  這麼一個命令下,很快外面有著侍衛進了來。


  慕容柔很是震驚,緊接著是滿滿的惶恐,不曾想到南宮雪變化如此大……也不曾想到,單單由著她一句話,皇上竟然一分也不念這多麼年的感情。


  剎那間,心如死灰。


  「皇上……你不要被她蒙蔽了……那麼多年她沒有一點信息……如今突然出現……一定是有著預謀的……」


  慕容柔很是不甘心,朝著皇甫龍澤失了優雅的喊上一聲。


  奈何,皇甫龍澤對於她至始至終,連看也不曾多看一眼……漸漸地,聲音越來越遠,直至最後徹底消失不見,皇甫龍澤心下低低一嘆,將著視線重新放於南宮雪身上。


  「雪兒,你回來……」


  「我回來,自然是來阻止你再釀下當年的大錯!」


  「我回來,自然是因為阻止你釀下大錯!」


  南宮雪伸手打斷皇甫龍澤的話語,同時伸手拂開他所帶的關懷,態度來了一個極大的轉變。


  仿若前一刻,那個撒嬌低泣的女子,並非是她而是別人。


  「雪兒……」


  皇甫龍澤一時不解,在著她的面前喪失了所有的防備。


  「當年,那個謠言是慕容柔散播出去的……也正是因為此,不論何時我都不想再看見她……」


  南宮雪抬步走到桌邊,背對著皇甫龍澤淡淡一語。


  皇甫龍澤身形微微一僵,似是也隨著她回到了那幕回憶當中……久久間,一句略帶嘆息的話語傳了來:「自古帝王最無情,我就是太懂,當年才很是不願入了宮為妃。那時,除了慕容大哥,我就只認識你……你說過,會憐我惜我,絕不讓我淪為那些嬪妃的凄涼後塵……」


  話到這句,南宮雪微微停頓了下。


  遂驀然轉過身子,白色衣衫浮起一片孑然:「可是結果呢?你連最起碼的信任都不曾給我,更是親手殺了我們的孩子……皇甫龍澤,這就是你所謂的寵愛嗎?」


  一句句話語,逼得皇甫龍澤啞口無言。


  南宮雪訴說這些,也只是由著記憶所觸而發。


  僅僅片刻之後,整個人便停了下來。


  皇甫龍澤欲言又止,卻在見到她的容顏之時,一切的一切化為了烏有。


  「我今天來,不為別的,只為求你放過一人……」


  南宮雪不願再多談過去,徑直切入了正題。


  皇甫龍澤也由著她這句話語,陷入了沉思,很快醒轉了過來……原本望向南宮雪的目光當中,夾雜了一絲冰冷:「朕倒忘了,你是老七請回來的說客……他給了你什麼好處,竟讓你肯前來見朕?」


  聞此,南宮雪唇邊噙著一抹苦笑。


  「阿澤,你還是跟二十年前一樣,獨斷專橫,從來不曾去問及緣由……若是傾城容顏的女子,都是禍亂皇家的禍水,那麼當初我落得那般下場,是否就是罪有應得?」


  南宮雪苦澀一句,口中所喚是昔日兩人親密無間之時的名字。


  「不……雪兒,你怎能同那世俗女子相比!你並未蛇蠍心腸,你對後宮權位不感興趣,你絕不是禍水……」


  「那麼,明月呢?你對她,可曾了解過多少……」


  南宮雪感到些許疲憊,同著皇甫龍澤所言這些話語,是她太久太久不曾觸碰的話題。


  若非不到關鍵之時,她並不想捅破那層關係……畢竟,明月與陌上塵已經早早結了夫妻,若是一經所有人知道,那麼他們兩個人勢必是天理不容。


  明月已經受了太多太多的苦,不能再讓她承受別的。


  「雪兒,朕不管老七對你說了些什麼,這件事你都無需插手!朕早就算到,他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救明月,所以更改了計劃……就算朕現在想答應你,也是無力回天了!」


  皇甫龍澤冷然自若的說著,未有一絲一毫的疑惑。


  倒是南宮雪聽到這句話后,愣了一愣,片刻會晤……待反應過來之時,踉蹌著到達皇甫龍澤身邊,伸手抓住他龍袍前襟:「無力回天?無力回天是什麼意思……皇甫龍澤,你說清楚!」


  「雪兒,這件事與你不相干……」


  「無力回天是什麼意思?你說啊……你說……」


  南宮雪一舉打斷皇甫龍澤的安撫,雙手顫抖的不成樣子,臉上陷入一陣蒼白,雙唇亦是顫抖不止……整個人似乎受了某種刺激一樣,陷入了一陣恍悟。


  「明月,她已經死了……」


  隨著皇甫龍澤話語剛剛落下,房門倏然被一股力道撞開了而來。


  門外,一襲白衣的男子緩緩進入,雙眼當中暗藏著暗流涌動……外面雪大致已經停下,只有少許雪花還會從著天邊落下,帶起的一陣寒風,吹拂起他的髮絲。


  剎那間,驚擾了天地間所有的光芒。


  「明、月、不、會、死、的。」


  兩兩沉默半晌之後,陌上塵一字一眼吐出一句話語來。


  短暫而又清晰有力,語氣卻是比外面雪天還要冰冷的多。


  「老七,朕知曉你無所不能,也知你會營救明月!那個房間,有一個地下暗道,除了朕與李公公,根本無有第二人知曉,昨夜朕已命張太醫取了心頭之血,豈知明月承受不住,就此死去……若是不信,她的屍首還在那裡放著。」


  皇甫龍澤每說一句話語,陌上塵身影便多一份僵硬。


  到了最後,房間之內靜的可怕。


  門邊,李公公與其他太監也是大氣不敢出一聲。


  「她不會死……不會……」


  陌上塵徐徐閉了閉眼,只覺心臟處疼痛難以復加,似乎隨時有昏死過去的可能。


  儘力支撐柱最後一絲力氣,踉踉蹌蹌轉過身子,朝著外面一步一步走了去……門邊所站之人,被塵王這個模樣嚇了一跳,紛紛躲向了一邊。


  走向外面,原本僅是幾片雪花飄落的天空,忽而間紛紛揚揚飄起了大雪。


  雪花飄然落於陌上塵髮絲之上,與之交相輝映,隱隱綻放著光彩……陌上塵步伐緩慢走向屬於明月的方向,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許多。


  無城說過的預言,還遠遠不曾到來。


  我未來,你怎能死去。


  房間里。


  在著陌上塵踉踉蹌蹌出去之後,南宮雪似是一下子失了所有力氣一樣,整個人癱軟在地面之上……臉上血色褪盡,四肢皆是冰冷無比。


  皇甫龍澤剛開口一聲呼喚,南宮雪一下子拔下了頭上發簪,直對著脖頸之處……臉上淚水肆意橫流,帶著一股近乎絕望的悲傷。


  見到此,皇甫龍澤心下很不是滋味,隱隱猜到了什麼卻不能確定。


  「皇甫龍澤……你殺了她……你竟然又殺了她……一次比一次狠……」


  南宮雪喃喃的念,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難以接受,只覺整個人有些生不如死……下一刻,一陣咳嗽,喉間湧上一股猩甜,竟是紅紅的血絲流動了出來。


  「雪兒!」


  皇甫龍澤失了所有大叫一聲,隨之就要上前去將她攬入懷。


  然而由著南宮雪以性命威脅,只得匆匆朝著外面嚴肅一聲:「傳太醫……趕快傳太醫……」


  一語落下之後,又急急轉向南宮雪。


  卻見南宮雪雙眼迸發著無窮無盡的恨意,一點一點將著他凌遲……一個眨眼工夫,卻見她手中簪子一下子上了前,皇甫龍澤對此沒有防備。


  待知曉之時,簪子已經狠狠刺入了他的胸口之處。


  「皇上……快來人……保護皇上……」


  站在外面的李公公,看見這一個情形,趕忙連連呼喚了一聲。


  少頃,一群訓練有素的侍衛從著外面進了來。


  卻見,皇甫龍澤微微皺了皺眉,臉上一臉的冷然:「退下,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許上前!」


  「可是皇上,您的胸膛正在流血,龍體為重……」


  李公公很是擔憂望了眼皇甫龍澤,緊接著雙腿一曲跪了下來,聲音當中帶著決絕規勸之意。


  「雪兒不是有心害朕的……」


  皇甫龍澤淡淡一言,對於此並未有一絲一毫的不滿。


  聞此,李公公沒有權利阻止什麼。


  視線放於南宮雪身上,隨之重重朝地上磕了一個響頭:「雪妃娘娘,當年皇上血氣方剛,聽了小人讒言才失手錯殺了公主……這些年來,皇上是分外的想念您,您這麼對皇上,實實的是在傷皇上的心哪……」


  在聽過李公公這一番話語之後,南宮雪仰天大笑,笑容蒼涼而又絕望……待平靜下來之後,手中握著簪子遲遲不肯拔出,望向皇甫龍澤的雙眼當中,恨意越來越深。


  「當年是失手錯殺,那麼如今呢?竟然又將著她一步步逼入死亡!我可憐的孩子,竟然被人剖心取血,這是何等的殘忍?」


  南宮雪說著話的同時,身子微微的顫抖著,痛苦在著心下苦不堪言。


  驀然的,皇甫龍澤一手握上了南宮雪的,眼底是一份不敢挖開的急切:「孩子?什麼孩子!」


  李公公也是分外詫異的抬起頭,一時不能理解南宮雪這番話語是為何意。


  南宮雪凄凄朝著皇甫龍澤望了一眼,這才幽幽的開了口,解開了將近二十年來,每個人心底的迷……在此當中,皇甫龍澤漸漸不可置信掙了雙眼。


  原來,在著南宮雪分娩之時,生下的是一對孿生公主。


  那時,在著皇宮當中。


  各色各樣的嬪妃,見了南宮雪都不免會表面假意奉承,背地裡卻是處處陰手……皇甫龍澤固然將之保護得好,但是還是不免有遺漏之時,幸而南宮雪懂得一些武功,一般之人也奈何不了她。


  在面對皇甫龍澤之時,南宮雪多半是沒有笑容的。


  她厭惡這個皇宮,厭惡皇甫龍澤,甚至厭惡這裡一切的一切……因而,在著生下孩子之後,為了不讓兩個孩子都步入她的後塵,趁著皇甫龍澤不知道之際,差人將著慕容史叫了來。


  買通了接生婆與在場宮女,慕容史將著其中一個女嬰抱出了宮中。


  她無法將著兩個孩子都自由,但是能夠救出一個便是一個……否則,在這深宮當中長大的孩子,定也是心機沉沉,她不願讓自己的孩子變成這樣。


  只是不曾想,未過多久。


  留下的那個孩子,慘遭皇甫龍澤劍下,失去了性命。


  那一度,她的精神受到重創,差一點瀕臨崩潰的邊緣……之後,在著慕容史的幫助之下,逃離了皇宮。


  然而,此時的南宮雪。


  對於皇甫龍澤恨之入骨,更是受不得任何刺激……悲憤萬分之間,連帶著對於皇甫龍澤另一個女兒,也不願意再見到,故此悄然離開,一別不見。


  這一別,竟然就是二十年。


  「這麼說……明月她……她是朕的女兒……」


  聽完這前前後後的敘述之後,皇甫龍澤顫抖著問上一句。


  怪不得,怪不得會對她生出一絲不舍。


  怪不得在張太醫下刀之後,一向強硬的他竟覺得心痛甚是,卻原來是父女天性……明月是他的女兒,千真萬確是他的女兒,而並非只是太過巧合的容顏相似。


  二十年前,他親手殺了自己的一個女兒。


  未曾想到,二十年後的今天,他又親手殺了自己另一個女兒,還是以那般殘忍的手法……上天啊,這是對他的一種懲罰嗎?這讓他如何再活下去!

  胸口還在流淌著血滴,然而這個驚人消息卻是彌蓋了一切的一切,哪怕連疼痛也漸漸消散了下去。


  「皇甫龍澤,你怎麼能這麼殘忍?你殺了我的兩個女兒……哈哈……好啊好啊……我的兩個女兒都死在你的手裡……」


  原本沉寂的南宮雪,在著此刻忽而鬆開了握著簪子的手。


  整個人從著地面艱難站起了身來,口中發出凌亂的笑聲,聽起來令人感到無比的凄涼……若說二十年前,未有被逼瘋是因著還有一個還在在支撐。


  那麼,這一刻。


  分明所有的痛苦聚在了一塊,使得原本淡然風清的一個傾城女子,漸漸入了瘋。


  「雪兒是朕錯了……你不要這樣想不開……雪兒是朕錯了……朕錯了……」


  皇甫龍澤顧不得胸口的傷痛,很是艱難的從著地上儘力站了起來。


  向前一步,伸手握住南宮雪的手臂,臉上一臉的痛苦之色。


  恍然間,回想起昨夜明月望著他時,那種略帶諷刺又滿是嘆息的目光,隱隱間是在暗示著什麼……她肯定是絕望了,竟讓自己的父親逼到這個地步,連著一絲一毫的退路也沒有。


  她不願將著身份說出的原因,定是覺得即便說出來,他也是不會相信的。


  就像是陌上塵提起之時,他根本聽不進半分一樣。


  到底是什麼蒙蔽了他的雙眼?竟然一而再,再而三造成這般的局面!

  皇甫龍澤悔恨萬分,卻又不知該做什麼來彌補,亦或是不論做什麼,都再也彌補不了……可是這個女子,他好不容易盼了二十年,才等到了她,絕對不能再失去她。


  哪怕在臨死前,也想看著她安然死去。


  「你殺了她……你殺了她……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裡……」


  南宮雪自顧自喃喃的念著,對於皇甫龍澤的話語根本罔顧。


  「雪兒,你原諒朕……雪兒,朕求你不要這樣,朕錯了,錯的徹底……就算你殺了朕,朕也毫無怨言……」


  皇甫龍澤顧不得自己,只是一句又一句對著南宮雪重複著。


  語氣當中是帶著無窮無盡的悔恨,但是再多悔恨也換不回時間的倒流。


  「殺了你……」


  南宮雪聽聞這句徐徐轉過身子,一眼望見皇甫龍澤留著血的胸膛……下一刻,腦海當中驀然與著襁褓里滿是血的孩子連在一起,又想著明月渾身是血躺在那裡。


  心臟處被人用刀劃開,上面被硬是取了鮮血。


  南宮雪凄慘叫了一聲,聲音穿透了整個皇宮當中。


  緊接著,一襲白衣徐徐倒在了地面之上。


  「雪兒……雪兒……太醫在哪裡……趕快傳太醫……」


  皇甫龍澤一把拔下胸口簪子,似乎沒有一點疼痛一樣,緊接著又一舉抱起南宮雪的身軀,朝著後面大聲吩咐一聲。


  原本帝王般的深邃臉龐上,取而代之是一抹害怕失去的倉皇感。


  原來,世間萬物終究敵不過一個情字。


  暗室之內。


  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躺在那裡,臉色蒼白而又安詳。


  梨若被請到一邊的床上,老夫人陪著她坐在那裡,隱隱等待著什麼……在她們邊上,皇甫龍澤負手而立站在那裡。


  張太醫顫巍巍站在白衣女子身邊,手中拿著一把利刃,旁邊藥箱里則是備好了一切。


  「皇上,老臣已經準備好了……」


  張太醫低低道上一句,聲音當中止不住的蒼涼。


  皇上要這個女子死,在此後他也會隨同一起死。


  這是個秘密,帝王家的秘密。


  皇甫龍澤遲遲不動,半晌之後,才聽得他口中淡淡言了一個「嗯」字。


  隨之,又轉身朝著昏睡中的明月望了一眼,強行壓下心頭的不適之感……終於,又在安撫了老夫人一句之後,轉身先行走出了暗室,似乎不想見到接下來的情形。


  「若兒,若是你害怕,我們也現行迴避……」


  「不,祖母,若兒不怕……一點也不怕!」


  梨若輕然將之打斷下來,虛弱的臉上閃過一絲冷笑之感。


  就算怕又如何?她最大的心愿就要實現……她要看著明月這個劍人一點一點痛苦死去,然後親口喝了她的鮮血!


  饒是這樣想,當著張太醫第一刀下去之時。


  梨若實實被嚇了一跳,看著那些鮮血從著女子胸膛之處流涌而出……匯成一條條血溪,床邊滴答滴答不停流著,空氣中瞬時流動著血腥味道。


  有些忍不住,梨若轉過身被氣味刺激的咳嗽幾下。


  心下隱隱間,竟升起了一股害怕之感,但是很快的又想起了那個白衣男子……明月死了,他身邊就只剩下了她,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再者,這並非是她的錯。


  她沒有逼著明月獻血,不是嗎?


  血腥味越來越重,刀子划入血肉的聲音,明明是微小的,在這一刻卻是格外刺耳……心下終是怯了懦,想要用被子捂住耳朵,然在這時手腕卻被人抓住了來。


  抬頭一看,迎上祖母定定的眼神。


  「若兒,想要在這皇宮中生存,這並不算什麼……躲什麼躲,你該恨她,她落得這樣下場,罪有應得!」


  老夫人俯身在著梨若耳邊言出一句,隨之定定的坐穩了身子。


  梨若微微一怔,盡了全力壓下不安感。


  待平復一點之後,才敢抬眼去看那一處。


  白衣女子心臟之處,血流成河,映襯成了一片妖嬈……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她似乎看到她的身體動了一下,遂又歸為一片寂寞。


  心下狠狠一顫,不覺咽了口口水。


  過不多久,張太醫端著一杯茶盞過了來。


  他的手上滿是鮮血,那是明月的,她知道……而她的視線,更是緊緊定格在那杯茶盞上,見得祖母從容鎮定將之接了過來,遂又將之遞給她:「若兒把這個喝了,你的身體就不會有大礙了……」


  梨若有些后怕,向著後面退了一步。


  仿若面對的,並不是什麼救命葯,而是最為恐怖之物……她的身子自幼不好,最近更是由著大病折磨的不成人形,然而明明那麼憎恨明月,這一刻卻是不敢去恨。


  「喝了它……」


  老夫人靜靜一言,對於此並沒有什麼波瀾。


  她在深宮裡,曾經生活過多年,如履薄冰小心翼翼過活……期間,對於這等殘忍之事,見得多了去了,故而也並未有什麼惶恐,梨若是她唯一的孫女。


  這個心頭之血,是救命之物,無論如何也要得到手。


  「祖母,我寧願死……我不要喝,我害怕……」


  每朝著白衣女子望去一言,心底懼意便會更多一分。


  而她心頭上的血,她怎麼敢這個時候飲用,怎麼敢。


  「沒有出息……你若是想嫁與塵王為妃,必須先狠下心腸,他日後定是掌握天下之人,後宮三千妃嬪,你若連這點膽量也不曾有,那麼到時怎麼存活?」


  老夫人冷靜萬分的說著,不似尋常之人所言。


  記憶當中,這是祖母第一次這般言語。


  梨若不由得抬起頭,神色微微愣了一愣。


  老夫人輕然一嘆,伸出手撫了撫梨若的額頭:「若兒,這就是後宮生存之道……你怕什麼?她再怎麼是塵王心愛女子,現在也已經成了一具死屍,難不成你以為塵王會為了她終生不娶?別傻了孩子,帝王啊,沒有一個長情的……就連當今的皇上,再怎麼寵愛那個南宮雪,最後不還是臨幸了其他女子……所以若兒,你既已認定了塵王,那麼只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又有什麼好猶豫的?」


  這些話雖然已經說進了梨若的心裡,但是還是有著眾多擔心……然而,接下來那杯茶盞卻到了嘴邊,撲面而來是滿滿的血腥之氣,她正欲作嘔,卻被祖母推著上了前。


  登時,一道熱流流入了口中,被迫讓她飲了下去。


  待停下來之後,身子朝著旁邊倒過些許,口中發出細細的咳嗽聲音……好不容易平復之後,一抬眼正好見到那具屍體,冷冷的僵硬不動,血縈繞在衣服上面。


  梨若驚叫一聲,臉色褪盡了所有的血色。


  老夫人平靜如初,站起來走向暗室外邊,叫進來兩個皇家侍衛……緊接著,走到梨若旁邊,抬起她所在的卧處,便直接走了出去。


  梨若自是恨不得離開這個地方,不敢再做什麼反抗,然而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明月明明已經死去,然她的目光卻如影隨形在她身上,令她感到深深的不安。


  張太醫在遞過心頭之血之後,便已經渾身發抖的出了暗室。


  皇甫龍澤不知何時,離開了不明去向。


  瞬時,暗室之內就只剩下了一具白色身體……她的胸口處,草草用著紗布包裹著,讓她連著最後一絲生機也失了去,傾城容顏之上,漸漸風華退卻。


  血腥味不知疲憊彌散著,周圍一切壓抑不止。


  就這樣,靜靜不知過了多久。


  恍然間,暗室之內一片亮光徐徐亮了起來。


  一股奇異的淡淡清香,漸漸覆蓋過了血腥味道,紅色瀰漫了半天……很快的,又有著一道紅綢飄散下來,一襲火紅色衣衫跟隨落下,隱隱是個妖嬈之人。


  但見他的容顏魅惑無常,一雙丹鳳眼中,琥珀色若隱若現。


  一動不動,注視著床上所躺白衣女子……良久之後,絕美的唇形當中,嘆息般吐出一句:「好久不見,我的小月兒……」


  隨著話語的落下,他的雙手輕然將著女子徐徐抱起。


  他本身便是一襲火紅色衣衫,女子身上也是血光點點……就這般交相輝映,竟也是分外契合。


  垂眼朝著心臟之處望了一眼,雙眸血色忽隱忽現。


  但終究,歸為一片淺淺平寂。


  緩緩垂下頭,在她蒼白無色唇上烙下一吻。


  小月兒,別怕,姐姐這就帶你走。


  從此以後,遠離這些傷害過你的人。


  有我在你身邊,足矣。


  漫天的飛雪輕舞,縈繞著徐徐落下。


  一襲白衣的男子,一步一步在著雪中移動。


  寒風吹拂當中,但見他雙眸清冷無波,三千白髮向著後面散亂……隱隱間,竟似是蓋過了天地間所有的光芒。


  他的臉上,帶著一個詭異面具,遮擋了臉上神秘的容顏……衣衫分外單薄,被寒風吹拂的沙沙作響,然而他卻是感受不到寒冷一般,身子只道連顫也不顫。


  好不容易,徐徐到達了一處寢宮前。


  駐足一刻,遂腳下足尖一點,飛躍到了二樓之上。


  丫頭,我來救你了……


  你不會有事的,對么。


  眼前,一扇門在冰冷的塵封著。


  心臟之處,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疼痛,令著陌上塵不由得伸出一隻手,徐徐撫了上去……緊接著,另一隻手顫抖著向前,將著房門徐徐推開了而來。


  房間之內,一片凌亂景象。


  見此,陌上塵眼底劃過一抹痛色,仿若可以體會到她當時多麼複雜的心情……舉步進入房間,腳下踉踉蹌蹌,環顧房間一周,最終定格在一處之上。


  對於皇宮,每一處地宮每一處機關,他皆是掌握的面面俱到,然對這個房間的確不曾有太多了解……就如同,皇甫龍澤一早對他下了蠱,卻並不知情一樣。


  在著上面徐徐一扭,一個暗道很快呈現在了面前。


  撲面而來,有著一股清淡的味道,饒是離得如此之遠,陌上塵也聞出了那是血腥之氣……身形微微一僵,竟然站在那裡不知該如何下去。


  良久,待反應過來時,步伐凌亂徑直下了去。


  不會的……她不會死的……


  第一次,陌上塵發現自己的情緒完全失了去,受不得一點控制……當在到達入口之時,裡面的血腥味更加重了些,直直通入了心底之處。


  陌上塵口中低低念著兩字,遂一舉進了去。


  然而……沒有!

  沒有,裡面什麼人也不曾有。


  瞬時,陌上塵失聲的呼喚出聲。


  只是,除了四周一些迴音之外,不曾有什麼回答他……驀然的,視線緊緊鎖定在一處,那裡有著眾多乾涸不久的鮮血,旁邊還有著一把帶血的利刃。


  明月……


  陌上塵朝著後面狼狽一退,渾身顫抖不已,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景象……血跡就像生了根一樣,在著眼前一次次的回蕩旋繞,刺痛了他的雙眼。


  「你不會死……你不會死……丫頭……」


  疾步上了前,修長雙手儘力拂去那些血跡,找著她的一絲一毫蹤跡。


  原本淡然的雙眸中,漸漸瀰漫上了一層悲傷,遂又摻雜了一絲猩紅……剎那間,一襲白衫訣別的轉了過來,三千白髮在著半空中旋繞出一個極美的弧度。


  極快的出了暗道,繼而又出了房門。


  原本雪花飄零的天空,此刻是紛紛揚揚的大雪,似乎是在昭示著一種悲傷一樣。


  陌上塵從著上方徐徐滑落而下,四周很快有著雪花密布過來,映襯著整個人分外妖嬈……前方,隱隱有著一個人影在對著他巧笑嫣兮,口中甜甜呼喚上一聲:「阿陌,我等了你好久……」


  身形在著半空中一頓,遂狼狽的掉在地上。


  頃刻間,陌上塵雙手撐在地面上,揚起片片雪花在著身邊……少頓片刻,立即起了身向著前方走動幾步,卻見的那個身影淡漠稀薄,逐漸轉為不見。


  耳邊,不經意回想起昔日回憶。


  「花千夜,若你今天敢傷陌上塵半分……那麼這一生這一世,我都會時時刻刻恨著你!」


  當那個紅衣男子欲要傷害她時,她罔顧背上的疼痛,以著自身性命護在身前。


  「陌上塵,以後不論發生什麼你都要微笑著包容我、寵愛我,直至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當立下三個誓約之時,她略帶任性的容顏彷彿還在眼前。


  她不知道,那個時候的她,多麼令他心生漣漪……旁人見著他,恐怕不是跑就是害怕,而她卻讓他微笑,是了,似乎就是她教會了他微笑。


  從著一開始的刻意,逐漸到達後面發自真心的笑容。


  皇甫御派人在路上截殺之時,他初次當著她的面殺了那麼多人之後,她卻主動投入他的懷抱,抽抽搭搭哭泣著安慰。


  他其實很想告訴她一句,這些場面他已經經歷了太多太多,不需要她這般為他恐慌……只是,心下卻是照進了一束明媚的光芒,為他驅逐了一切黑暗。


  動心了,陌上塵,你該承認,這個女子,你動了心。


  「以後不論發生什麼,我都會一直一直陪著你……這樣,你就再也不會孤獨一個人了……」


  成親那天夜裡,她一臉嬌羞,眉眼如畫,勝過了身後一樹燦爛盛開的梨花。


  而他,剛剛得知,他們之間很有可能是兄妹關係……迫切的想要逃脫,卻被她實實打動了心底,努力裝作無事回屋,殊不知心早已亂了。


  床間廝磨之時,她的彆扭聲音傳過,讓他又愛又憐。


  碰別的女人?怎麼會碰別的女人,除了她,這個世間再無第二個人,這麼令他牽腸掛肚……遇見她之前,不懂什麼是在乎與情感;遇見她之後,始知這般美好。


  原來不知不覺,她竟然已經駐進了心底當中,令他再也難以將之忘懷。


  究竟是什麼時候,生命當中有了她的名字。


  也許是她冒著生命危險,替他阻擋傷害的時候;也許是在著暗處觀察,僅僅因為死了一個丫鬟,便哭的如此傷心之時……也許是在初見,她跌倒在他面前,驚慌失措抬起眼,吻上他的那一刻。


  那一刻,雪花漫天飛舞,迷亂了他的眼。


  只是,他清楚的看見,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特別。


  所以,才會費盡心思將她綁在了身邊。


  因而,也才會有了這麼一幕幕的與眾不同。


  耳邊似乎這個呼喚一直縈繞不斷,手掌不由在此跌入了雪天之中。


  冰冷感從著下面傳來,令著他有些恍如隔世。


  忽而間又想起,夜晚她時常會蜷縮在他的懷中,手中把玩著他的頭髮,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安撫著:「阿陌,有了我,以後你就不會冷了……」


  可是,如今,一切的一切都不復存在。


  好冷,這麼大的雪天,他真的感到好冷。


  明月,你說過,你會一直陪伴著我。


  如今怎能,這麼失了言。


  我的丫頭,別鬧了好么。


  阿陌知道錯了,只要你肯出現,定會傾盡所有護你無憂。


  可是,你到底會在哪裡。


  雖然不能確定明月是否已經死去,但是那些血卻如影隨形一樣,在著腦海當中不停來回晃蕩。


  她不會死的……無城預言之事,從來不會出錯,所以他絕對不會相信,她已經不在這個人世上。


  飛雪一點一點飄落而下,寒風吹拂起陌上塵長長的白色髮絲。


  「七王爺……七王爺……」


  隱隱當中,一句呼喚聲由遠及近傳了來。


  聞此,陌上塵倏然停下了腳步。


  一雙冰冷的眸子,斜斜望向了來人,雙拳緊緊地相握著……很快的,不待來人走上前來,先行一個快速移步上前,伸手抓起他的衣領:「明月的屍首呢?你們把她放在了哪裡?」


  饒是提前做好了準備,李公公也被著陌上塵這般駭人的目光所震懾住。


  下一刻,又不覺喃喃的問出聲:「天女的屍首不見了?怎麼會……」


  「本王只問一次,到底在哪裡?」


  陌上塵冷冷打斷李公公未完的話語,聲音冷漠的如同寒風……這一下,李公公倒是清醒了過來,緊接著趕忙回了上去:「在張太醫取出心頭之血后……天女的屍首便不曾……不曾被人動過……奴才真的不知……」


  話語剛剛落下,陌上塵已然鬆開了手來。


  李公公朝著後面狼狽倒退幾步,聽得陌上塵口中一針見血言出三字:「張太醫……」


  心下驀然一驚,趕忙顧不得什麼趕了上去。


  「張太醫已經死了……」


  說著話的同時,李公公伸手攔在陌上塵的面前。


  他素與張太醫有些交情,而他現在已經被秘密賜死,他的家人一定要存活下來……七王爺也許表面,看著淡然不問世事,但是天女現在出了事,勢必會讓他殺了張太醫府內之人。


  張太醫死了……


  陌上塵聞此一個退步,唇邊綻放出一抹殘忍的笑容……看來,那時皇甫龍澤是一定要置明月死地,連著張太醫都不曾留一步退路,而他終究忽略了這一步。


  是他太過自滿,以至於害了明月。


  「七王爺,這個是老奴在房間內發現的,應該是寫給您的……」


  李公公跟在皇甫龍澤身邊多年,倒也看過眾多的事情,之於陌上塵則是心有餘悸。


  將著袖中一張紙遞給陌上塵,那是他隨皇甫龍澤出房間之時,在著地上發現的……上面是用鮮血書寫的筆跡,令人一看都覺為之動容。


  想來,天女對於塵王愛慕極深的。


  只是可惜,這是在帝王之家,根本容不得太多情。


  然而,上天很快的又施之了懲罰。


  明月竟然是二十年前,雪妃所生之女,皇甫龍澤的公主……這麼一來,由著南宮雪先行行刺,后而又因這件事,皇甫龍澤終是病倒。


  現在,皇上與雪妃兩人,正在由太醫診治。


  他之所以出來,將著這個紙張交給塵王,目的只是想盡一點微薄自力。


  「七王爺,皇上如今已經病倒,老奴在這裡懇請您能夠出面主持大局……」


  李公公在著陌上塵接過紙張之後,雙腿卑躬屈膝跪在雪天裡面。


  陌上塵則是徐徐打開紙張,上面是由著血跡書寫的,僅僅一眼,雙手便是止不住的顫抖……那是一個血誓,擊向他內心最深處的誓言。


  若是你能夠看到這個,那麼我定已經不在人世。


  陌上塵,一直以來,我都知道你心懷天下,所以,現在盡我所能成全你。


  不論曾經是真是假,你總是給予了我一定的寵愛……今日在此,我用一個誓言來成全你想要的,就算是最後還一次對你欠下的債。


  我起誓,我明月在此以天女名義起誓:日後,陌上塵必定登基為王,如若不然,北陵皇朝從此覆滅而亡。


  相信在你的統治之下,國家定會繁榮昌盛。


  你不會令我失望的,是么。


  紙上內容有些繁亂,字跡扭扭曲曲,足以見得那時明月心境多麼絕望……陌上塵看著這些字,只覺心臟之處層層的疼,最終將著紙張小心收起。


  「請七王爺出面主持大局……」


  李公公察言觀色陌上塵看完信紙之後,復而又俯首重複了一句。


  陌上塵沉默許久,終是伸手拂了拂:「守住關於天女的消息,本王隨後就到……」


  陌上塵是皇甫龍澤內定的繼承人,這一點李公公再明白不過……故而對於陌上塵的話語,自然是言聽計從。


  在著李公公身影漸漸失去之後,陌上塵站在原地徐徐閉上了雙眼,任由白雪拂過他的身子……末了,待睜開雙眼之後,開口將著魍魎喚了出來。


  「可有見到誰人出入?」


  問這句話的同時,陌上塵徐徐轉過了身子。


  「回主上,守在暗處之人,並未有見到誰來帶走王妃……在老夫人與梨若姑娘出了房間之後,房間便再也不曾有人進去過。」


  魍魎恭敬如初的回答著,雙眼當中不起一絲一毫波瀾。


  「這就好……這就好……丫頭……你還在……」


  陌上塵低低喃著不明的話語,心下卻依舊是滿滿的疼。


  好久時間過後,才淡淡向前,向著魍魎暗暗吩咐上一句。


  魍魎領命,轉身一個縱躍消失了蹤跡。


  原地之上,頃刻間又徒留下了陌上塵一人,身影孤單而又寂寥。


  似是對著周邊,又似是對著自己,陌上塵重複一句先前心下翻轉過千百次的話語。


  只是整個人,隱隱卻是彷彿蒼老了眾多。


  雪妃回了宮中,卻是隱隱發了瘋,與著二十年前一摸一樣。


  至於皇甫龍澤,則是一下子病倒了。


  所有的事情,發生在短短時間之內。


  在此當中,朝中上下一片混亂。


  只是奇怪的是,誰也未曾先動上一分一毫,表面上很是平靜一片……皇室子女,在此期間皆是紛紛回了宮中探望,其中又包括著皇甫十一。


  由著皇甫龍澤的口傳旨意,七王爺陌上塵暫且幫助打理政務。


  原本朝中一些大臣,對於皇甫龍澤這個決定很是不滿,對於陌上塵是極度的不信任……後來,經過幾天之後,又不得不應承下來,只因陌上塵處理的恰當適宜。


  「陌上塵,你站住……」


  在著早朝剛剛退卻之後,皇甫御留了下來到達陌上塵身前。


  一同留下來的,還有著回歸的皇甫十一。


  陌上塵停下腳步,並未有太多波瀾,仿若已經算到皇甫御會這般一樣。


  明月被著皇甫龍澤關在那個房間當中,這一點皇甫御與皇甫十一皆是知曉,然而第二天發生了那般的事情……待到他們再去之時,明月已經不在那裡。


  同一時間,梨若病情竟然在隱隱好轉。


  他們猜到了些什麼,卻是遲遲不敢求證,唯恐聽到不敢去想的答案……而私下去過梨若住處查詢,結果卻是一無所獲,梨若與老夫人閉口不言關於明月的事情。


  這一切,自然是陌上塵提前一步對她們下了密令,不得透漏關於明月的任何消息。


  「七哥,她是不是……已經不在了?」


  皇甫十一臉色很是蒼白,一向微笑的模樣也不復存在。


  皇甫御更是先行沉不住氣,聽著皇甫十一的問話,更是心有餘悸……下一刻,一個舉步冷冷上了前道:「陌上塵,明月到底怎麼樣了?你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得到天下么,只要你將明月讓出,本王便退出這場皇位爭鬥。」


  聽聞他們的問話,陌上塵依舊淡然如初。


  「本王的愛妃,不牢兩位掛心。」


  末了,陌上塵淡淡回上一句。


  隨之,轉身便要離去。


  「七哥,我們同你一樣,深愛著小月……我們只是想看她一眼,只一眼就好……」


  皇甫十一聲音帶著一絲痛苦,飄渺中又夾雜著一絲堅定。


  至於皇甫御,雖然並不是他想要的初衷,但也只能點下頭應下。


  不得不說,他之前太過勝算在握,以至於低估了陌上塵……朝中大小官員,他竟每一個都掌握著他們的死穴,令著他們不得不臣服在他手下。


  就連原本與他一起之人,也被逼不能出了什麼言。


  他手裡所掌握消息,一旦言出,勢必讓那些人遭滅門。


  皇甫御不知怎麼說,以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有能力,甚至是只有他才能掌握天下……然在陌上塵一點一點露出所擁有權力時,他竟什麼也比不上了。


  就連兵馬,他也是近來才隱隱得知,他早已籌備妥當。


  陌上塵,他到底還有多少是旁人所不知道的?


  皇甫御不想再去想,只是覺也許陌上塵更適合做君王。


  這個想法,不知何時已經生出,漸漸竟也覺得是個正確的想法。


  只是明月,他心裡實在是放心不下……幼年相遇之時,也許她們並非同一個靈魂,卻是同一個人給了他生活下去的勇氣,到了最後迎娶明月為妃。


  她的每一舉一動,都牽扯著他的心房。


  只是那時,被慕容纖蒙蔽了雙眼。


  待到悔悟之時,她已經決絕轉身,成為了別人的妃。


  再到後來,她的身份昭然若揭,竟是南宮雪的女兒,他同父異母的妹妹……也許在此,又做了一次遲疑,只是這一次遲疑很短暫,隨之又令他不顧一切愛下去。


  不論如何,江山可以棄。


  但是明月,決計要做最後的努力。


  「她現在身子弱,見不得你們。」


  陌上塵不驚不擾道出一句,令人想要質疑卻是無從下手。


  「我與十一,只是想看她一眼……」


  皇甫御最終讓了步,同意皇甫十一所提出的。


  這一次,換做是陌上塵緩緩沉默下來……在此當中,皇甫御與皇甫十一心情皆是格外緊張的,最終聽得陌上塵冷冷吐出一個字眼:「好。」


  塵世閣內,梨花混合著雪花紛紛的下落。


  陌上塵一行等人到來之時,裡面的房門正在悄然打開著一道縫隙。


  皇甫御與皇甫十一,隨在陌上塵身後進入塵世閣,隨之又徐徐走到門邊……僅僅走到這裡,陌上塵讓著身後兩人駐了足,緊接著自己伸手徐徐打開了屋門。


  迎面而來的是,莫蘭小心翼翼的行走。


  「王爺,王妃剛剛睡下了……」


  莫蘭垂著頭,鎮定從容回上一句。


  皇甫御與皇甫十一略顯不信,但也只得依照先前所言,放輕腳步進了屋子……床榻之上,側躺著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只是很是蒼白令人心疼。


  她正在閉目休息著,雙眼並未有睜開。


  哪怕是這樣,也赫然是明月的輪廓無疑。


  皇甫御徐徐放下心來,並未注意到皇甫十一眼底閃過一絲冷然……很快的,陌上塵伸手將著屋門虛掩而上,兩人雖是不情願,也只得退了出來。


  「她真的無事?那麼心頭之血……」


  「因為取了心頭之血,才會這般虛弱……恢復身體需要長久光景,在此期間,本王不允任何人來打擾她。」


  陌上塵一語打斷皇甫御的話語,聲音當中夾雜了一絲警告之意。


  皇甫御看得出陌上塵對於明月很是看護,雖然表面之上很是不願,但是暫且應了下來:「江山,我可以拱手相讓,她卻絕不可能……陌上塵,你最好不要讓她難過,不然本王會不惜一切將她帶走!」


  一語落下,皇甫御又深深朝著屋門邊望了一眼,這才很是不甘心的離去。


  取心頭之血,終究還是沒能阻止她承受這份痛苦。


  不過還好,她終究是活了下來的。


  現在的她,太過虛弱,不能談及太多的事情。


  等過了這段時間,他一定要重新追求她,讓她遠離陌上塵的身邊……既然陌上塵註定會做皇上,那麼到時三宮六院,明月決計不會接受。


  江山與明月之間,陌上塵捨棄不了前者。


  但是,他能。


  明月,等我。


  陌上塵登基之日,定是你願隨我走之時。


  皇甫十一併不曾離去,只是視線追隨著皇甫御,待他漸漸走掉之後,才收回了視線來……不似皇甫御那般熱烈,皇甫十一格外的平靜,仿若已經知曉了什麼一樣。


  「七哥,小月到底在哪裡?」


  問這句話的同時,皇甫十一手中暗暗撫摸著一件東西。


  那是一截斷簫,是與明月最後一次分別之時,將著心愛之簫分成了兩半……一半自己留著,另一半留給了明月,當做最後的想念。


  陌上塵並不言語,只是向前走了兩步,到達一世梨花樹前。


  清台上,古琴孤零零放在那裡。


  上面堆積了眾多白雪,還夾雜著些許梨花瓣……往日,總會有一個女子坐在那裡,靜靜彈著歡快的琴,偶爾還會抬頭俏皮一句:「阿陌,你聽,我的琴技又進步了呢……這都是歸功於,你這位師父的功勞。」


  如今,一切物是人非。


  她走了,帶走了一切。


  也許,他們都說她是死了的,只有他心裡清楚……她不會死的,絕對不會死的,所派在暗處的人,不會錯過任何一個事物的。


  她不在了,倒是可以存一絲希望。


  被誰人救走了,只能寄托在這個緣由上。


  「七哥,屋裡那個女子,是與小月容顏相似,但是我知道,那並不是她……你瞞得過三哥,卻瞞不過我,小月睡覺之時,不會是那等安詳姿勢……她曾經告訴過我,她永遠學不來優雅,她更喜歡隨心所欲一些……」


  皇甫十一一邊說著,一邊唇邊露出淡淡的苦澀笑容,似乎是回憶到了往昔什麼一樣。


  末了,視線直直望向了陌上塵身上,臉上蒼白的未曾有一絲血色:「七哥,一直以來,我都很敬重你,今天在此,我只要一個真實答案,小月她……死了……對么……」


  陌上塵不言不語,卻也並不否認皇甫十一的話語。


  皇甫十一衣袖下雙拳緊緊握起,才勉強克制住了自己即將爆發的情緒……抬眼望著站在那裡的陌上塵,一個箭步上了前去,臉上是一臉的怒氣。


  「她死了,是不是?七哥,你怎麼能讓她死?」


  終於,皇甫十一大吼一句,雙眼充斥著一片紅色。


  陌上塵依舊是沉默著的,直至皇甫十一拳頭打了過來,還是保持著原有的姿勢一動不動……只是待拳頭落下,陌上塵身子倒在了地上,面具上面碎裂了些許,唇角流淌出些許鮮血來。


  輕微的疼,比之心臟之處,不知輕了多少倍。


  「七哥,這江山就如此的重要嗎?為什麼不去找她,為什麼你不去找她……我去帶她走,她不肯;三哥去帶她走,她也不肯……我知道,她在等著你去,她一直到死都在等著你去……可是你呢?陌上塵,我問你,那個時候你在哪裡?」


  皇甫十一說著上前俯下身,一隻手抓起陌上塵的衣領……只是半晌,拳頭遲遲不曾落下,看出了他眼底同樣的痛苦,不由轉為低低嘆了口氣:「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在父皇約見她時,我該出手將她帶走,而不該讓你來處理……七哥,我知道,你對任何女子不會動心,可是我還是覺得,你有能力保護好小月的。她那麼愛你,就算你不能同樣的愛她,最起碼心會多少觸動一些……」


  片刻停頓,皇甫十一踉蹌著起了身子。


  向後倒退兩步,背對著陌上塵復而凄凄一句:「是我把你想得太崇高,你這樣的人根本就如傳聞一樣,過於殘忍冷漠……小月的死,是我的錯啊……」


  這般一句句落下之後,皇甫十一轉身失魂落魄出了塵王府。


  在他走去之後,屋門緩緩打開而來。


  莫蘭一眼便望見了,倒在雪地當中的陌上塵,心下一個顫動……下一刻,又急急上了前去,將著他用力攙扶起來,轉而卻被陌上塵伸手拂了開來。


  「王爺,您要好好保重身體……如果王妃還在,一定不會希望看到這樣的您!」


  見著陌上塵失了原有的淡然,對於外界一理不理,莫蘭不覺上了前去勸說出聲。


  陌上塵朝著她徐徐望了一眼,僅僅一眼,裡面所摻雜的悲傷,令著莫蘭突然不知該說什麼……甚至於,她想起了種種,也許明月的死,跟她是有一些關係的。


  她不該,不該挑在那個時候,讓明月故作存了一些誤會。


  若非如此,也許明月就會跟她走,也就不會失了性命。


  思及至此,莫蘭臉色褪去了些許血色,轉為一片徒勞的蒼白……但是很快的,又在著心下細細安慰著自己,這不是她的錯,即便沒有了她,後面也會有別的女人。


  明月的死,完全是她固執造成。


  這般想著,卻見得身前男子移動了幾步,到達屋子之前……與此同時,從那裡面走出一個女子來,容顏之上與著明月一模一樣,卻是在見到陌上塵之後,彎身拂了禮。


  「屬下參見主上。」


  女子不卑不吭出了聲,身份剎那間昭然若揭。


  陌上塵望了她一眼,心下閃過一絲痛楚,遂很是不願別過了眼去……良久,口中才淡淡吐出一句:「這段日子,你就住在這裡,不論是誰,皆拒之不見,萬不能令人識破你的身份。」


  嫣然又是一聲恭敬,應下了聲來。


  雖然不明王妃去了哪裡,但是能夠呆在塵王府,更是能夠呆在他的身邊,皆是一項無比巨大的榮幸……也許,可以趁此培養一定的感情,她期待這一刻已經許久許久了。


  只是這個婢女,似乎對她很是不滿呢。


  聽著嫣然的聲音,陌上塵眼底劃過一絲苦澀。


  不是她,不是她,終究不是她。


  哪怕用著人皮面具,覆蓋了一樣的容顏……但是只消短暫一眼,便能夠清楚知道,決計不是她,他的丫頭,從來不會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


  昔日回憶,鋪天蓋地襲了來。


  她的歡笑,她的俏皮,她的溫暖,她的悲傷……她的一切的一切,在著屋子當中浮現出來,使得陌上塵不由得倒退一步,身形很是顫抖不已。


  嫣然驚呼一聲,不知主上怎麼忽而這般虛弱。


  然而,隨著她的話語剛剛落下,卻見白衣男子快速的轉過了身……緊接著掠過一片片白雪與梨若,朝著塵世閣外箭步出了去,徒留下殘留的白影。


  「主上這是怎麼了……」


  嫣然低低疑惑一聲,遂又抬眼望向站在那裡的莫蘭……末了,鼻間冷哼一聲詢問道:「我說,你可知王妃去了哪裡?」


  對於嫣然,莫蘭本就心存異議。


  但是由著,是王爺讓她裝扮明月模樣,以此來應付一些事情……故而,倒也不能說些什麼。


  如今,聽得她這般自居的語氣,不覺冷冷向之對望。


  「這個不關你的事,你不過只是一個替身……妄想取代王妃的位置。」


  莫蘭不驚不擾回上一聲,沒有一點該有的客氣。


  嫣然指著她半天,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良久之後,唇邊勾起一抹冷笑:「聽你的語氣,倒並非是為王妃著急……相反的是,你似乎對我很是不滿?怎麼,莫不成你也在暗戀主上……」


  「你休得胡言!」


  見得被說中了心事,莫蘭臉色青白的打斷了下來。


  「呦,還真是被我說中了……不過,就憑你的姿色,別說入主上的眼……就連我看了,也覺得根本是不自量力呢!」


  嫣然說著捂嘴輕笑一下,映襯著明月的容顏,倒也是傾國傾城。


  她之前在著青樓呆了許久時間,自然也掌握了一些手段,其中又屬摸清了男子的心思……也許主上的確對那個女子動了心,但是多半也是因為容顏得多。


  她確實在容顏上,略遜一籌。


  但是男子都是貪圖新鮮的,時間久了,自然不會再留戀什麼……所以,不論從哪方面說,她都是有著一定的機會,用來贏得主上的歡心。


  看著莫蘭一臉不悅的模樣,嫣然冷哼一聲轉了身:「就你,還遠遠不配做我的對手!」


  一語畢,扭轉著柳腰徐徐進了屋子。


  徒留下,原地的莫蘭面無表情,任由飄雪散落在她的身上。


  陌上塵,她已經放不了手。


  之前,明月在,她已經很難掩飾內心的情感。


  如今,明月已經死去,那麼她也就不需再對不起誰。


  她的願望很小,那便是陪在他的身邊。


  從著塵王府中,踉踉蹌蹌出了來。


  不知不覺當中,來到一處偏僻之地。


  陌上塵伸手將著臉上的面具徐徐拿下,露出一張絕美的謫仙容顏來……抬起頭,世間到處白茫茫的一片,恍然間似乎那個女子的模樣,再度站在身前。


  「阿陌,你長得好美,我怎麼看也看不夠……」


  笑嘻嘻的聲音當中夾雜著調皮,依稀還是昨日之事。


  「丫頭……別鬧了……回來好不好……」


  陌上塵伸手緊緊捂住心臟之處,口中痛楚蔓延到了四處。


  終是冷冷朝著遠方一揮,力道打向了雪地上,揚起一片片雪花……就這般,似乎宣洩一樣,一掌連著一掌,不做絲毫的停歇,只為驅散腦海當中一幕幕回憶。


  忽而之間,一道黑影從著一處緩緩落下。


  陌上塵一時停在了原地,望向那道黑影。


  良久,唇邊自嘲的一笑:「你也是來詢問,關於她的消息,是么。」


  恨生一開始並不說話,只是沉默著不語,卻已經算作是默認。


  「她死了……死了……」


  陌上塵仰起頭來,任由長長的白髮在著風中飛舞,臉上是一副凄凄慘慘的模樣。


  在著皇甫御與皇甫十一,以及朝中大臣面前,他這段日子一直並未露出什麼悲傷……可是無有人知,無有人知只是由著面具的遮擋,誰能看得到他的悲傷。


  「沒有……我相信……她沒有死……」


  恨生斷斷續續開了口,聲音當中是一片的肯定。


  明明前些日,還是那麼靈氣活潑的女子,怎麼會一轉眼間就沒了……在沒有見到她的屍首之前,他是決計不會相信,關於她任何死亡的話語。


  陌上塵突然止住了所有悲傷,朝著恨生徐徐的望去,眼底閃過一抹極為複雜的情緒。


  末了,轉過身子,負手而立站在那裡。


  「你走吧,明月的事,與你無關。」


  陌上塵淡淡的說著,儘力將著一切情緒隱藏了起來。


  對於阿啞所言的話語,似乎早就已經有了肯定一樣……他相信無城,所以才賭上了所有,他也堅信著,明月一定還存活在世上,不然那個血誓豈非是作了廢。


  阿啞是個特別的存在,這一點無城已然告訴過他。


  他之所以一直不動他,卻把他放任在了皇宮當中,也是因為一早便知他的結局……也許很難令人置信,但是事實便是事實,他僅僅個存在罷了。


  「她治好……我的眼睛……她是我的……命運……」


  恨生努力表達著內心情感,卻發現對於明月的了解太少太少。


  可是哪怕這樣,心下卻有著一個聲音在隱隱呼喚……他該愛著明月,這是一個認知,一個與生俱來的認知,在他初次觸碰到她開始,在他第一眼見到她開始。


  「我只想……見到她……哪怕……付出性命……」


  見著陌上塵並不回答什麼,恨生雙拳緊握出了聲,放出了最後一個籌碼。


  聞此,陌上塵卻是苦澀不已。


  阿啞僅僅與她相處那麼短,卻能夠以性命為代價,只為見上她一面……可是,他呢?她在受苦的時候,他卻在以為能夠救得她。


  十一說的對,他太過冷漠,太過殘忍,太過不為她著想。


  若是她不曾死,那便罷了。


  若是她真的死去,那麼他該如何前去面對。


  「主上,是屬下失職,未曾看管好恨生……懇求主上,饒了恨生這一次。」


  從著遠處趕來的青妝,在見著恨生站在陌上塵身前時,趕忙跪下急急請罪。


  「帶他回去。」


  陌上塵背對著他們而站,伸手拂了拂並未多說什麼。


  「多謝主上。」


  青妝心下徐徐鬆了一口氣,繼而快速起了身拉住恨生……卻奈何,恨生並不如往常一樣,跟著她回去,反而接著之前的話語開了口:「求你……答應讓我……見她一面……」


  「恨生……別惹怒主上……」


  恨生這般,令著青妝心下很是擔心……正待說些什麼,卻又被他一個下跪所嚇到:「求你……陌上塵……」


  青妝一時蒼白了臉色,由著他的話語拼湊起來,恍然想起了那個傾城女子來……他竟然愛上了主上的女人,可是為什麼?她陪伴了他這麼多年,那個女子僅僅出現過幾次。


  他為她而跪,只為見她一次。


  良久,兩兩靜寂無聲。


  末了,才聽得陌上塵淡淡的應下:「我答應,會讓你見到她的,只是並非現下。」


  陌上塵所允諾過的,自然會為之做到。


  恨生似乎明白這一點般,在著陌上塵應下之後緩緩起了身,任由青妝將著他拉離這裡……臨經過陌上塵身邊之時,恨生口中傳過一句很輕的話語。


  哪怕如此,他卻知陌上塵能夠聽到。


  「哥,謝謝你。」


  陌上塵舉目見著恨生與青妝的離去,眼底微微怔了片刻,因著恨生所言短暫四字……最後,又終究化為淺淺的一聲低嘆,並非是他所想的那種關係。


  伸手朝著臉上撫摸了一下,想象著恨生亦是相同一副容顏。


  命運弄人呵,註定無處逃離。


  皇甫龍澤一病不起,朝廷當中政逐漸轉到了陌上塵手中。


  三王爺皇甫御不再爭奪,兵力漸漸平靜了下來……十一王爺對於皇位不感興趣,柔貴妃雖然還是不盡死心,卻因著慕容史的不再援助,自己兒子的不爭氣,更因著陌上塵的能力,只能當前認了命。


  歸來的雪妃,不知由著什麼受了打擊,神智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哪怕這樣,皇甫龍澤依舊夜夜把她留在身邊,足以見得用情至深。


  朝堂之中,奸臣見風使舵轉投向陌上塵。


  至於剩下的忠臣,由著一開始的紛紛不願,在見著陌上塵一次又一次處理恰當之後,漸漸倒是意見不再有……畢竟在他們看來,國家只要能夠繁榮昌盛,哪一位皇室中人繼承皇位,皆是一樣的。


  至於剩下的皇室子女,皆是些平庸之人,不敢有什麼造次。


  一切都平靜了下來,似乎只缺皇上一道聖旨下,陌上塵便能夠繼承皇位……而皇甫龍澤並非未有想過,卻被著陌上塵拒絕下來,在沒有找到明月之前,他並不願接管這江山。


  皇甫龍澤也知自己有愧,更知大限將至,只想用著殘日陪陪深愛的女人……故而,秘密擬了聖旨,將之交到李公公手上,在他死後宣讀。


  至於陌上塵與明月的兄妹關係,他也不能再去追究,畢竟那是他的親生女兒……他已經害她失了性命,還有什麼資格追究。


  明月的屍首,沒有人知道被誰帶走。


  皇甫十一在得知這一消息之後,請旨回到南下……陌上塵知道,他是想親自去尋找明月的最後一點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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