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窺見明月胸前所纏繞著白色布條之時,不可置信的話語從著男子口中顫聲說出……與此同時,明月青絲上的簪子落了地,三千青絲瞬間散落下來,看起來有著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怎麼可能是女的?我不相信……」
就在男子伸手想要去觸碰明月胸前之時,空氣中驀然響起一陣聲響……緊接著卻是屋內的燭光滅了下來,整個屋子登時陷入一片黑暗當中。
「是誰?」
男子沉下聲音來詢問一句,下一刻手中的人兒登時一空,似是被人憑空劫走了去。
旋即,一股掌風從著黑暗當中襲向男子身上,登時使得他口中吐出一口鮮血來……恐懼瞬間襲滿了他,雙膝猛然跪下地來:「大俠饒命,饒命啊大俠……」
耳邊,斷斷續續聽得有人求饒的聲音……不得已當中,伸出手觸碰到上面,卻是同樣一片冰涼,腦海之中千回萬轉,殘留的一絲意識隱隱猜出是陌上塵臉上的面具觸感,口中不由虛弱的一念:「我求你……不要殺人……求你不要……殺人……」
一語畢,明月再無多餘力氣……撕裂的火燒疼痛使得她一陣陣嚶嚀,最終漸漸想要昏倒過去。
黑暗當中,陌上塵垂下眼來望著懷中的人兒……末了,又望向地上不斷磕頭求饒的男子,眼神當中死寂一片,緊接著一抬手、帶著凌厲的掌力,只聽得地上的男子慘叫一聲,隨之又悄然沒了聲音。
依稀當中,被這一掌要了性命。
「他碰了你,該死。」
陌上塵冷冷清清一句,一時不知是說與誰聽。
「好熱……好疼……陌上塵……」
明月承受不住的哭泣起來,口中胡亂的呢喃一通。
陌上塵斂了斂神色,用力抱緊懷中之人……下一刻,腳下猛然運力的向上緩緩迎去,三千白色髮絲在半空中飛舞出一個極美的弧度,但若是仔細看,便會發現他深邃眼中帶著一抹微怒之色。
在陌上塵帶著明月走後,屋子之內瞬間又恢復成一片寂靜。
良久過後,門外腳步聲響起……愈來愈近,直至屋門驀然被人打開而來,緊接著是兩人的影子映照著月色,在地面不斷的拉長而來。
「咦?這屋子怎麼黑了……皇公子,我剛才給您送來的人,您是不是相當的滿意?」
其中一人邊討好的說著,邊去點亮熄滅的燭光。
皇甫絕則是在進入屋子之後,就強烈地感受到了一股血腥之氣……依稀之中,心下已經有了個大致的情況猜測,而這種猜測則是在燭光重新點亮后成了真。
「啊!他……他……他怎麼死了……」
進來之人驚叫一聲,俊美臉上被嚇得花容失色。
只見得,地面之上躺著的男子,兩隻眼睛大大的睜著,仿若不知自己是怎麼死去的……在他旁邊的身下,一灘濃濃的鮮血流了出來,映照著燭光頗為耀眼恐怖。
皇甫絕朝著地上的男子望了一眼,眼裡沒有一點波動,絲毫看不出他與這個男子之前還有過那般的親密……眉宇間微微皺起,隨之伸手在半空一拂:「你今天送來之人,他是什麼身份?」
「這個……回大皇子的話,是小人從……從迎春樓綁來的……」
「蠢貨!」
未待他的話語說完,皇甫絕沉沉的打斷下來……正待說些什麼時,視線又驀然定格在落於地上、那件白色衣衫之上,不知在什麼心思的驅使之下,抬步走向那件白色衣衫,遂又將它從地上撿了起來。
細細的打量了它一眼,伸出手將它翻轉過來……剎那間,在看到衣領上那朵梨花瓣形狀時,皇甫絕整個人如同受了什麼打擊般,控制不住向後踉蹌了幾步。
這種衣服的標誌,只有塵王府才會有……而穿這種衣服之人,在這天下間,大抵只有七弟一人了!
可是剛才他所見那人,在塵王府並未有見過……而七弟身邊,更是無有男子敢用他之物,那麼這個人到底是誰?是潛入塵王的偷盜之人,還是七弟手下所派之人!
皇甫絕越想越沒有思緒,末了伸手一把抓向那人的脖頸:「你說,你究竟是在哪裡抓的人?」
「回……回大皇子……就在迎春樓……大皇子饒命……小人什麼也不知……」
與皇甫絕同來之人,嚇得臉色蒼白無力,連腿下亦是軟了下來……緊接著又是想到什麼般,趕忙匆匆附上一句:「大皇子饒命,抓來那人之前從房內逃走……小人本來要稟告您,誰知他竟被您逮住,小人這才沒有稟明……至於其他的,小人真的一概不知,大皇子饒命……」
在聽完他的戰戰兢兢訴說之後,皇甫絕手裡向前一松,口中冷冷的吐出一句話來。
「謝大皇子饒命……謝大皇子……」
男子口中連連的說著,饒是雙腿早已癱軟的不成樣子,依舊是頭也不敢回的朝著外面費力爬了去。
在他走後,皇甫絕俯下身去查看了一下死去男子的傷口,這才發現是被一掌打碎了心脈……依照那掌力來看,其人的武功在這世上恐怕無有幾人可以達到。
這個人,絕不可能是抓來的那個人……畢竟他中了軟骨散,縱有再大的功力也運用不了一絲一毫,再者鉗制他的手臂之時,並未發現他有什麼內力。
那麼只剩下了一個可能,那就是……他絕對是被人救走的,並且與塵王府有著深不可測的聯繫!
若是這樣的話,他十有八。九可能知道他與陌上塵的關係……剛才他在外面,不知道偷聽到了什麼,若是他把發現的秘密告訴別人,那麼以後他如何處事,七弟又會怎麼看他?
因而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找到此人……然後找個適當的機會,殺了他滅口,以絕日後有什麼後患!
夜空當中,一輪明月高高掛於天際……由著上面灑下點點清輝,照亮了世間一切道路。
陌上塵單手抱著明月,在著半空當中運力前行著……在越過眾多地方之後,漸漸來到一處深林當中,在望見一處有著潭水之地時,緩緩從著上面下了來。
觸及明月太過燙人的體溫,又望著她滿臉的不正常紅色……陌上塵深邃的雙眼當中一沉,下一刻伸手提起明月躍向到潭水之上,緊接著鬆手將明月丟入潭水當中。
行為無有一點憐惜,似是在丟一件物品般……緊接著,陌上塵躍至旁邊的石頭之上,
隨著明月落入潭水的聲音響起,登時刺骨的冰涼襲入身子,使之打了個冷戰……明月禁不住在潭水當中抱緊雙臂,神智亦是漸漸歸於清醒,隨之趕忙回望著所呆四周的情形。
這裡應是一處竹林,由著前方皆是密密麻麻的竹子就可以確定……而她此刻處於的潭水四周,布著些許石塊,若是白天來看的話,定然是極美的。
潭水並不深,但是卻過於冰冷……明月雖知這是解救的方法,但還是有些受不住,整個人不住在潭中打著冷森,忽而間又像是想到什麼般望向側邊。
幾乎是帶著些許小心翼翼,窺探著站在石邊上的陌上塵……但見在月色的映襯下,他一襲白衣如同凡塵中的謫仙,三千白髮輕輕飄散,修長飄逸的背影任誰都自嘆不如。
這一次,又是他救了她……當他將她從著那個齷齪男子懷中拉出之時,她就知道是他來了,一時她好奇起來,他每次都是怎麼找到她的。
就像那日受了一百鞭撻,以為必會死去之時……大雨之中,他就那樣撐著一把傘向她走來,拯救她於絕望之中,更是給了她一個全新的身份,並且幫她實現了弘袖的願望。
為什麼是她?
幾乎不止一次,她在心中暗暗問著自己……若論權力,他娶她似乎不是為了皇位;但若論相貌,他更是不喜女子靠近,還讓她稱他為師父。
他就像一個謎一樣,讓她看不清的同時、卻又給予她無限的寵愛與保護……也許從第一次相見,她就知道他是不同的,只不過那時料怎麼也不敢想,竟會演變成現在這個境況。
她,竟有幸成為他的妃。
不過他,現在似乎心情不好……隱隱中,不難猜出與她有著幾分相關。
明月試探著叫一聲,在這寂靜的夜猶顯突兀……下一刻,陌上塵竟真的轉過身來,朝著她凝望了一眼,其中包含著些許不明的情緒。
不知怎麼的,明月竟有些明了其中的意……瞬時,口中一改適才低低再次稱呼:「師父……」
「不許上來。」
陌上塵清清冷冷的丟下四個字眼,隨之收回視線躍了向前……最終,在著遍布竹葉之地停了下來。
明月望著他的白色背影,想說什麼卻終是未曾說出口……他定是厭了吧?畢竟她短時間內給他製造了過多的麻煩,若是換位思考一下,她早已是煩亂至極。
可是,運氣有時就是這麼的背……每一次的厄運,似乎都要與她沾點邊才行。
不過目前最重要的則是,先把身上的藥性解了……不然,就要承受被火燒死的那種感受,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許上來?他定也是知道解除藥性就是在涼水中泡上一個時辰。
潭水過於冷冽,明月只感到整個身子漸漸僵硬起來……饒是已經夏日到來,最後依然牙關止不住的來回打架,顫抖的如同凋零落葉,全身上下幾乎無一絲溫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是藥性慢慢散了去,身體之中灼熱感散了去……明月心中一喜,趕忙望向前方那一襲白衣的男子,清澈雙眼當中閃爍著靈動的色彩。
「師父,一個時辰夠了……」
明月顫抖著說出一句話語,帶著股鬆了氣的意味……總算,總算這次災難熬了過去。
等下陌上塵將她拉出來之後,她也許可以賴在他的懷裡取暖,他的懷抱是她所想貪戀的……冷,她此刻渾身上下差不多已經失了知覺,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寒冷之感。
然良久,陌上塵卻是未予出聲半字。
明月牙關還在上下打著架,眉宇間緊緊的皺成一團……末了,以為是陌上塵未有聽見所致,只得加大了聲音、略帶委屈的再次重複:「師父,時辰到了……我好冷,你把我拉上去……」
「再呆上一個時辰。」
陌上塵這次確確實實的聽見,然而傳來的清清冷冷卻讓明月瞬間獃滯。
「師父,您……是在開玩笑吧?這個玩笑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
明月臉上已經僵硬成一片,在聽過陌上塵的回答之後,聲音略顯乾笑的回答……心下卻很是瞭然清楚,陌上塵絕不會是開玩笑之人。
果然,陌上塵聽過之後並未有在說什麼,只是負手而立的依舊背對著明月站立。
潭中的水,隨著夜色的深沉越發寒冷……明月早已被侵蝕的承受不住,一雙眼睛焦急的望在陌上塵身上,一時難以看懂他的寓意為何。
再呆上一個時辰?開什麼玩笑,她連一分一秒都堅持不下去的!
「師父,好冷啊好冷……你帶我上去,好不好?」
明月牙關上下打著架的顫抖出一句,帶著濃濃的可憐意味。
再看向陌上塵,卻是分毫的未有鬆動……仿若天地間的任何事物,都與他無有關聯一樣。
明月用力的咬咬唇,使之恢復了些許知覺,卻是想不通陌上塵到底為何要這般對待她……驀然的,背部傳來些許森疼,隱隱似是鞭撻的傷口有著複發的傾向。
似乎,哪裡有些不對勁,像是觸碰到了他的底線般……不過陌上塵一向挺包容她,這一次應該也不會有例外吧?
「師父,我背上傷口好疼……」
思及過種種之後,明月微微仰起頭、提高聲音向著前方白影大喊一聲……雖是在夜色當中,卻依舊分明望見了陌上塵身形微微一動,隱隱似是心軟下來。
然而良久過後,終是未有轉過身來。
明月亦是隨著沉默下來,眉宇間緊緊皺起,愁緒在上面蔓延開來……這是陌上塵第一次這般對待她,不由得使得她想起了以前皇甫御責打她的情形,但是兩者雖看似相同、實則意義絕對是南轅北轍。
最起碼,出發點是不一樣的……陌上塵,應是動了怒。
明月這般想著,一時還是不懂哪裡惹到了他……末了,唯一一個理由則是,定是由於自己再次失蹤,讓他費了力氣尋找解救,故而心生倦意。
「師父,你是不是在生我氣?」
問這句話的同時,明月雙腿已經漸漸失了力氣,變得微微麻木起來……忽而間想起,她的體內還殘留著軟骨散,要到天亮以後才能散去藥性。
全身已經被潭水浸濕,背部傳來隱隱的疼……腦海當中,之前的暈眩感更是再度傳來,使得眼前的視線漸漸模糊起來,渾身上下更是仿若遭到破壞一樣,疼痛將她緊緊包圍、難過的不能自已。
站在前方的陌上塵,由始至終未有對她半點回應……隱隱間,竟真的是動了怒,鐵定要給她一個懲罰,故而無論她怎麼的呼喚,對他皆是置若罔聞一樣。
明月口中低低的再度一念,腿下再也堅持不住軟了下來,心中泛起些許難過與委屈……抑制不住的,整個身子慢慢被潭水侵蝕,漸漸到了脖頸之處,隨之又蔓延到了下巴那裡。
陌上塵站在那裡,在明月虛弱的再無動靜之後,深邃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忍的光芒……下一刻,終究是緩緩轉過身來,卻只看到明月沒入了潭水之中,頭頂都快要被吞噬,一副危險之至的狀況。
心下猛然一顫,隨之運力一躍到達潭水上方……緊接著伸出手進入潭中,抓住明月的肩膀,將她從著潭水當中拉了出來。
在帶著明月脫離潭水之後,陌上塵將她放於地面之上……手中則是一邊掐著她的人中,一邊為她輸著內力,言行之中明顯透露著焦急之意,與剛才形成極其鮮明的對比。
她的身子有傷,受不得潭水的寒冷,為了解除藥性泡上一個時辰已是極限……撇開曾受過一百鞭撻不說,單單淑妃對她腰間造成的銀針傷口,足以讓她不好過。
這一切,他比尋常之人再清楚不過。
之所以狠心讓她再呆一個時辰,是想讓她從心底記住這個教訓……當魍魎回來請罪,將她跟蹤丟了之時,他心下鮮少的慌亂不安,竟會擔憂她遭遇到什麼不測。
之後,在費盡三番打探之後,這才隱隱確知她是被人綁走……果然,在他進入南風館各處查看過之後,在皇甫絕所呆的房間之內發現了她。
卻不敢知,她竟被下了葯,皇甫絕是個喜愛男色之人,這一點早已掌握……只是不曾想過,她竟會被人誤打誤撞當做孌童送了來,若是他到達她的身邊再晚一步,那麼不敢想現在的她,又會是一副怎樣的情形。
所以,他對於她是有著憤怒在裡面的……對於一個女子產生這種感覺,似乎還是生平第一次。
就在此時,明月劇烈咳嗽一聲,些許潭水從著她的口中流出……過不多久,整個睫毛顫動起來,整個人亦是隨之悠悠醒轉過來。
入眼之處,是陌上塵垂落下來的長長白色髮絲,抬起眼帘又望見他臉上所帶的詭異面具,遮擋了他所有的情緒……饒是這樣,明月依舊能從他的眼神當中,得知他此刻心境似乎很差。
明月迷茫的輕喚一聲,伸出手就要徑直抱向陌上塵……然卻在觸碰到陌上塵的一瞬間,卻被他伸手拂了開來,隨之整個人站起身來,走到一邊。
此刻正值深夜,從著竹林里吹過一陣陣清風……但是這對於明月,卻是無異於雪上加霜,本就全身衣衫已經濕透、寒冷無比的身體,在經過清風之後,更是難以承受。
明月整個身子頓時在地上蜷成一團,止不住瑟瑟的發抖著,衣服上還有著水滴在來迴流淌……忽而間,又落入一個淡淡梨花香的懷抱當中,多了一絲暖意。
心裡就此一喜,隱隱還萌生了一種得意……她就知道,陌上塵不會任由她受苦而不管的,這般一想,臉上亦是閃現出一抹僵硬的微笑來,絲毫忘記了剛才差點溺水的處境。
正待這時,陌上塵卻再次把她放在地上,緊接著身旁有著火光傳了來……身子一點一點被溫暖起來,明月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陌上塵將竹葉聚集起來點著。
也許,她在潭中之時,陌上塵就已經準備好一切……若是如此,為什麼還要懲罰她多呆一個時辰?明月越想越不明白,直至身上被人披上了一件外衫。
回過身來之時,陌上塵已經站在離她稍遠的地方……身上的溫度漸漸迴轉過來,明月不由裹緊了外衫,只有裡面貼己的衣物依舊浸濕,摩擦著皮膚有些難受。
不知是虛弱還是什麼,一時極其想念他的懷抱……在他的懷抱當中,她可以獲得安心的味道。
眼前閃過這個念頭,緊接著明月悄然站起身來,抬腳一步一步就要朝著那抹白色身影走去……然,剛剛走了一步,卻見陌上塵猛然轉過身來,雙眼定定望著她,裡面蘊含著不知名的波濤洶湧。
下一刻,卻見他一拂手運力……登時,地面之上的火光猝然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