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該怎麼辦……」
「陌……」
「上塵」二字還未喊出，驚異的話語已然瞬間淹沒於迷亂當中。
陌上塵……竟然吻了她！
許是由於黑暗的緣故，根本看不清楚他一絲一毫……鼻間上傳來陣陣涼意，依稀間似是觸碰上了陌上塵冰冷詭異的面具。
不知怎麼，明月並未想推開身上之人，反而是雙手輕輕的擁住他，藉以加深了這個吻……腦海中突然生出一種錯覺，連帶著眼眶處微微的發熱，淚水禁不住流落下來。
剎那間，明月為自己這樣感到很是不解……就好像，這個吻等待了太久太久，久到經歷了天地間最漫長的時光；而她穿越千年，亦是為了此刻的緊緊相擁。
旋即，明月顫抖著移過手，想要取下陌上塵臉上的面具，看看他的確切模樣。
「你在哭……」
陌上塵伸出冰涼的手指劃過身下明月的臉頰，觸手之處感受到一片濕意……有那麼一瞬間的停頓，隨之陌上塵從明月移開而來，語氣是淡淡的清冷：「嚇到你了么？」
明月由於他從身上的離去，不由產生了一種空曠之感……但是又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此刻的情緒，只得不停的搖搖頭，淚水更加肆意涌流。
為什麼？
僅僅是一個吻而已，心臟之處卻是揪成一團，泛起層層的疼……就好像，她的靈魂深深眷戀著他一樣，思念如潮水泛濫成災。
可是這種感覺，卻是來的太無理由，讓她充滿了茫然與無所適從……遂就此又想起，在初次見面之時，她跌倒后抬起頭時，亦是不經意吻住了他。
只不過，那時她是三王妃，他名義上的皇嫂……而今，她是剛進府的七王妃，他名義上的妻。
不得不承認，命運果真是深不可測……短短的半年時光，一轉眼就成了現在的天差地別狀況，讓她恍然覺得這就像是一場夢，一場離現實遙不可及的夢。
也許有一天，她睜眼醒來之後，就已回到了二十一世紀，再度成為那個無人疼愛的孤女……而那個屬於她的世界，永永遠遠不會有這裡之人的存在。
想到此，明月猛然的側轉過身……下一刻，雙手緊緊擁住身旁的陌上塵，努力獲取他身上應有的氣息，藉以平定下紊亂不安的心。
「哪裡不舒服？」
「阿陌……阿陌……阿陌……」
明月口中一遍又一遍的喃喃念著，脆弱的讓人感到極致的心疼……此刻除了不停呼喚他的名字，她竟一時找不到其他方法來宣洩心裡的傷痛。
陌上塵為此斂了斂神色，手中的動作輕緩不變的蔓延著……直至，明月的整個身子漸漸平靜下來。
明月……心裡輕喚著這個字眼，陌上塵的眼裡劃過一絲不明的光芒，側眼望著懷中之人……你到底會是來自哪裡的女子？
「阿陌，你沒事吧？」
陌上塵收起所有的溫柔纏綿，從而從著床上起了身來，遂徑直下了床榻走至桌邊。
洞房花燭夜，就這樣點到即止！
明月眼底難掩閃過一抹失望，隨又猛然搖搖頭，驅除腦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末了，望向床帳的那襲身影不由詢問一句：「那些人走了嗎？」
回著話的同時，陌上塵已然將房間內的喜燭重新點起，為之黑暗的房間內增添起了明亮的光芒。
明月學著輕輕的應了一個字眼，旋即亦是跟著下了床榻……雖然已經接近初夏之時，但是夜晚依舊襲過寒冷之意，使得明月不由緊緊抱住了雙臂。
陌上塵察覺到她的動作，撿起地上的衣衫走向明月……緊接著，把它披在明月的身上，為她驅走寒冷，遂又細細的穿戴好，儼然一副貼心的模樣。
「你是不是……討厭我？」
明月咬著唇抬起頭來，望著面前的陌上塵徑直詢問一句。
陌上塵手中的動作一頓，繼而淡淡的回答出二字。
「那你為什麼……」
「不碰我」眼看到唇邊的話語，明月最終還是硬生生的止住……這樣過於直白詢問，似乎總感覺到處都是不妥。
再者，他已經說過不會碰她……這樣的問題，明顯是頗為多餘的！而令她著實在意的，實則是適才床榻上的那個吻，沒來由的想不通緣由為何。
陌上塵垂眼望著明月，深邃的眸中閃爍著不定的色彩……她想問什麼，他應該能略猜到一二；方才之所以吻她，不過是想暫時分散她的注意力，從而以掌力在床榻之上製造出一些曖昧聲響，使得外面那些人快速離去。
而對於她的身子，他不會碰……也不能碰！
「沒什麼。」
明月下意識的回答而上，隨之低下頭去沉默下來……在此期間，陌上塵已然穿好了之前丟在地上的喜服，整個人儼然多了一種邪魅的氣息。
「帶你去見個人。」
陌上塵伸出手與明月緊緊相握，臉上的詭異面具使之不能探究到他臉上是何等情緒。
明月微微一怔，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待回過神來之時，已經隨著陌上塵的腳步走向房門前，而當房門打開而來時，外面的月色傾灑下來，皎潔而又顯得冷寂。
迎面而來，一樹梨花靜靜的綻放著，燦若白雪的在夜晚中格外耀眼……有那麼一瞬間的恍神，似乎現下早已過了梨花開放的時節。
轉瞬，明月只覺得身子被側轉過身……抬起頭，卻望見陌上塵帶她所去之地是側方那處深幽，隱隱的透露著一股神秘之感。
是誰……竟然能住在塵世閣之處？
剎那間，明月心中不由生出些許疑惑，但是又不好在此開口詢問……抬起頭來，卻見陌上塵三千白髮在夜風中向後輕舞飛揚，絕美而又朦朧不清。
明月不由伸出另一隻手來，放於陌上塵肩膀之處……看著他的髮絲拂過她的指尖，泛起些一陣一陣的微癢之意。
並未走過多久，已然到達拐角邊上，只見陌上塵在旁邊一處一按……下一刻，一道密室打開的聲音突兀響起。
明月這才突然發現，在這之處有著一處暗道，向著下面不知通往何處。
陌上塵並未有解釋的意思，徑直拉著明月下了去……明月幾度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最終還是緊緊跟在陌上塵的身後，一手提起喜服衣擺走了下去。
下面所到達之地，卻並未有明月想象中的陰暗恐怖……相反的，整潔的無一絲灰塵，尋常用品應有盡有，不難猜出這裡有人在長期居住。
「來了。」
忽而間，前方傳來一陣平淡至極的聲音，由於略顯突兀嚇了明月一跳……下意識的抬眼望去，卻見那裡有著一排屏風在矗立著，聲音則是從屏風裡面傳來的。
「嗯，我帶她來看看您。」
陌上塵淡淡的回應道，語中卻明顯多了一抹尊敬之意。
明月愈加的感到疑惑，卻只能保持著沉默不語的態度……繼而時間靜靜的流逝，在此期間並未有人再開過口，空氣中瀰漫著一層沉悶的味道。
漸漸的，明月心中生出些許不滿……洞房花燭之夜，竟然就是這樣度過的嗎？
「見著長輩良久，連稱呼也不打一聲……一朝天女，竟這般不懂禮數嗎？」
驀然的，屏風內婦人的聲音緩緩傳了來，夾雜著眾多的不滿與凌厲。
明月一時錯愕，對於她的這番話語顯然難以理解……長輩？不懂禮數！
上天，這到底又是個什麼樣的狀況？
不由側眼望向身旁的陌上塵，攜帶著滿滿的疑惑……似是接收到她的注視，陌上塵緩緩的轉過頭來，裡面閃爍著她所不懂得光芒。
末了，卻見陌上塵回過頭平視向前方……與此同時，鬆開了一直與明月緊緊相握的雙手，聲音中的尊敬依舊：「不關她事，是我忘記告知於她……」
瞬時，聲音在此停頓……陌上塵再度緩緩的側眼望向明月，在她定定注目的目光當中繼而開口道：「阿月，她是母妃。」
短短的幾個字眼，明月聽后卻是滿眼的震驚不已……待稍稍的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望向前方之處，屏風之後是一個婦人靜坐的身影，陌上塵說……那是他的母妃，也就是娘親？
可是，據她所聞……陌上塵的母親，在當年生下陌上塵之後，不久就已經逝去，而現在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怎能讓她接受？
「她真的是……你娘？」
努力平復下心頭漣漪，明月盡量顯得平靜詢問一句。
「天女這話是何意？是在嫌棄本宮……還是覺得本宮不配做塵兒的母親？」
明月不能疑惑的話語剛剛落下，婦人已然先陌上塵一步的泠泠一句。
她厭惡自己，明月幾乎一下子就可以確定……下一刻，又快速的捕捉到她話語中的某些字眼，本宮？這樣應是陌上塵的娘親沒錯……畢竟尋常之人，絕不敢自稱皇上嬪妃？
「我不是這個意思……」
明月低低的解釋一句，心下透露出些許緊張之感，旋即又不禁疑惑重重……若她的確是陌上塵的母妃，理應住在皇宮之中才對，怎麼會呆在這個隱秘的地方？
「阿月，叫母妃。」
陌上塵在此時開了口，清清冷冷的語氣在半空中來迴流動著。
明月微微怔了怔，旋即抬起眼望向前方屏風之處……末了，終是向著那裡有禮一句：「兒媳明月，在這裡給母妃請安……」
「行了行了……不願請安就直說，擺這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給誰看？本宮可消受不起！」
婦人冷笑著嘲諷一聲，擺明是滿滿的盛氣凌人……依稀中，充滿了與明月處處針對的意味。
明月臉色略顯一變，喜服下的雙手驀然緊緊握起……這個母妃，是跟她有什麼過節不成？句句都昭顯著對她的不滿！
明明是第一次相見，她卻一直這種惡劣的態度……就算她是長輩，也不能這樣的咄咄逼人！
但是，陌上塵帶她來見這個母妃，定是有著什麼寓意，從一定程度上來講，她畢竟也是自己的婆婆……罷了罷了，能忍則忍，只要沒有觸碰到底線就好。
「阿月初來府中，對於一切尚且陌生。」
身旁，陌上塵似是為之解釋的出言一句。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明月分明感受到了他語中的冷意……除卻先前的恭敬，他與這個母妃之間並未有過深的感情，甚至進來有一段時間，這個母妃一直坐在那裡，並未有出來見人的傾向。
「聽你所言，倒是本宮的不是……女子三從四德，這是天生就應備有的禮儀，還用花時間來適應么？」
婦人並不為之所動，反而更是語氣相逼的回應一句……末了，語氣不由緩緩的溫和了些許：「今夜是你們的新婚夜，難得有心來看本宮……你上前來，讓本宮看看你的模樣。」
「我？」
明月下意識的一介面，轉瞬又多了一絲尷尬……不由得望向身側的陌上塵，在看到他並未有什麼言行時，只得硬著頭皮向著屏風之處走了幾步。
「不知禮數也就罷了，連走路都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模樣……塵兒，你怎麼會娶一個這樣的人來當王妃？」
就在明月走向屏風之時，一句尖銳的諷刺聲再度劃過耳際。
明月止下步伐，不由咬緊了下唇……下一刻，終究滿是憤懣的回應一句：「明月自幼孤女，確實比不得官宦人家的千金……看在已經嫁來的份上，還望母妃能夠多多海涵！」
此言一出，站在那裡的陌上塵斂了斂神色……依稀間，唇角似是微微上揚，閃現過一抹笑意。
婦人為此一怔，似是並未想過明月會反擊般……片刻過後，泠泠的聲音在此響起：「剛嫁過來，就敢跟本宮作對！本宮說的是事實，你應該虛心改過才是！」
語氣中無不夾雜著理所當然，仿若這一切都理應她來主宰一樣……但是對於明月來講，並非一切都是以逆來順受來解決。
深深的吸了口氣，努力平復下心中的不適……旋即明月向前一步，眉宇間皆是一片冷然之色：「既然母妃這麼說，那麼我就有必要解釋以下幾點：第一，今夜是我與母妃初次相見，哪來的什麼作對；第二，如果連尋常的走路都是失禮，那麼母妃身為一個長輩，句句刻意為難，是否該先為自身檢討一下？第三，我既為阿陌的王妃，您的兒媳……但是同時請別忘了，我更是這北陵皇朝的天女，還望母妃日後能夠三思而言。」
一語畢，明月長長的吁了口氣……若不是事非得已，她並不想用所謂的高貴身份來壓人，畢竟在她的思想觀念中，世上的每個人皆是平等的。
但是這個婦人，很明顯從一開始就對她存在著不滿……而她，同樣的對她也並沒什麼好感。
所言的這番話語，她並不怕得罪這個婦人……她唯一難以面對的，實則是陌上塵的眼光，再怎麼說是他的娘親，他在這其中定是會有一定的為難的。
至於最終，他會站在哪一方……這個答案，她一時竟不敢去探知。
再度死寂良久，空氣中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夠聽得到。
「好一張伶牙俐齒……」
末了，咬牙切齒的聲音從著屏風之後傳來……不難看出，婦人已被明月的話語所激怒。
明月垂了垂眼，並未再答什麼……同時在心中，亦是根本對剛才所言無一絲後悔。
就在這時，婦人卻在屏風之後站起了身，手裡還端著一杯茶盞……旋即又極其緩慢的從屏風之處慢慢走出，漸漸整個人呈現出來，只不過臉上蒙了一層輕紗。
「本宮倒要親自瞧瞧，本宮的兒媳長得是何等姿容。」
婦人說罷，移動著蓮步向著明月身前走近。
明月不由皺皺眉，對於她的不喜加深了些許……末了，終究還是恭敬的回應一句：「既然母妃想看，那麼明月也不好推辭。」
說這話的同時，明月不急不緩的抬起頭來……對於這張臉，她還是有著一定的把握，在這世間無有幾人可及，她應是挑不出什麼刺來的。
迎接她的是，茶盞落地碎裂的聲音……與此同時，明月分明從婦人的眼裡讀到了震驚與不可置信的神色，剎那間泛起層層疑惑的漣漪。
難不成，這個婦人見過慕容明月？可是她是陌上塵的娘親，應該沒有理由的！
「是你……」
正待明月深想下去之時，婦人語氣失常的尖聲一句，失去了所有的風範與優雅……由於離得過於近，聲音幾乎已要刺痛明月的耳膜。
下一刻，更是在明月還未反過來之前，婦人猛然上來伸出保養極好的雙手……卻是準確無誤的，掐在了明月纖細的脖頸之上，力道之大讓明月瞬間喘不過氣來。
但只是片刻的時間，婦人就已被迫鬆開……只因陌上塵已經由后快速上前來，將婦人拉離了明月的身旁，手中鉗制著她的動作。
明月撫著劇烈跳動的心口，喉嚨間滿是不適之感。
陌上塵向著明月溫聲詢問一句，夾雜著些許意味不明的味道……末了，在看到明月點點頭之後，回過頭來望向身邊的婦人，語氣中一改充滿了冷冽：「別傷害她。」
說這話的同時，陌上塵緊緊握著婦人的手臂並未鬆開，阻擋她上前再對明月的傷害。
「讓開……本宮要殺了她……殺了她……」
婦人非但沒有聽進去一絲一毫，反之言行更加的瘋狂起來。
明月被她眼底滿滿的恨意所徹底震懾住，整個人下意識的向著後面倒退幾步……脖頸處適才的窒息感尚存，使得明月從心裡產生了一絲懼意，外加無邊無際的不明與恐慌。
陌上塵眼裡在此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手中的力道慢慢的加大加大，以至能夠讓婦人早些清醒過來……緊接著，口中略帶提醒的言出一句：「她是明月，並非他人。」
婦人一時僵住身子，口中喃喃的重複著這個名字……末了，眼底之色又變得極其猙獰起來：「不，她是南宮雪……我要殺了她……殺了她……」
一語畢，渾身掙扎著想要到達明月的身旁……但是又由於陌上塵的鉗制，從而只能在原地徘徊。
來回亂動間，婦人臉上那層紗巾不經意被扯下，隨之飄落在地上……下一刻，一張面容呈現了出來，清晰而又刻骨的映入面前明月的眼底。
明月伸手死死捂住嘴唇，才沒有在第一時間尖叫出聲……那是怎樣的一張臉，被火燒傷、呈滿疤痕蜿蜒著佔滿了大半臉龐，映襯著恐怖與扭曲。
「啊……我的臉……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