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子既然已經死了,就讓她安安詳詳的走……在雨過天晴之後,肯定會有人來處理她的屍體的!
想到此,暗衣比劃了一個手勢……只是一眨眼的時間,暗衣人如之前來時一樣瞬間消失了蹤影。
而在房檐上觀望了這一事情之後的魍魎,這才放心的轉過身子朝著陌上塵之前離去的方向隱去。
瑜王府內。
「你說什麼?慕容明月……她死了?」
皇甫御在聽了暗衣回來的這個彙報之後,整個人抑制不住的向後面趔趄著……是他害死的她,這個認知使得皇甫御腦子中霎時嗡嗡作響。
「是,我們到達時,她已經斷氣良久。」
暗衣恭敬的如此回答一句,心下隱隱奇怪王爺似乎並不是生氣,更多像是受到了嚴重的打擊般。
「那為什麼不把她的屍體給本王帶回來?」
皇甫御一拍桌子的大吼一聲,眼底浮現出一點一滴的痛苦之色。
「王爺恕罪,屬下以為王爺只要活人。」
暗衣單膝跪地的請罪一句,一副謙卑至極的姿態。
「算了,你下去吧!」
半晌后,皇甫御身心疲憊的坐在椅子上,對著暗衣不耐煩擺擺手,整個人彷彿喪失了所有的力氣。
暗衣雙手抱拳的如此行了一禮,旋即起身轉過朝外走了出去。
門外,端著茶托的趙媚兒在不經意聽了剛才的這些話語之後,臉上閃過一絲報復的快感……那個劍人真是死有餘辜,正好藉以報了她那未出世的孩兒之仇。
想到此,趙媚兒伸出手一隻手對著自己用力的擰了下,使得自己疼痛從而眼眶裡直泛出淚水……緊接著裝作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走進廳中,又慢慢靠近正在失神的皇甫御身旁。
「王爺,喝杯茶吧?」
端著茶遞給面前的皇甫御,緊接著在望見皇甫御依然沒有晃過神來時,趙媚兒眼眶裡硬是擠出幾滴眼淚:「王爺別難過了,王妃姐姐若是知道您為她這樣,肯定會欣慰了……」
原本是勸解的一番話語,但是聽在皇甫御耳中后卻倏然抬起眼來……利刃般的目光讓趙媚兒心上一顫,不明白自己這是哪裡說錯了話語。
「你怎麼會知道慕容明月死去的事?」
冰冷至極的質問聲,不由使得趙媚兒心虛的向後退了一步。
該死!她怎麼把這個異常重要的問題給忘了……看來剛才實在是太高興了,以後可得好好注意這點,王爺可是忌諱旁人在外偷聽這一問題!
「妾身剛才來給王爺送茶時,無意間聽到這個消息的……但是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還請王爺原諒妾身……」
柔柔弱弱的這麼福禮一說,趙媚兒卻不敢抬頭去看皇甫御……因著太過擔心的緣故,趙媚兒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加大幅度,有那麼一瞬間彷彿就可以在這安靜的大廳內聽得清楚似的。
當感受到皇甫御的冷然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沒有撤下時,趙媚兒垂著頭的眼睛里媚波一轉計上心來……下一刻像是猛然想到什麼般,不由裝作語氣悲涼的低低加上一句:「妾身是真的為王妃姐姐感到痛心,雖然王妃姐姐害的妾身失去了孩子,還可能以後都不會再有生育能力……但是妾身說實話,從來沒有想到王妃姐姐會就此死去……」
果然,皇甫御陰鬱的眼神在聽到「失去孩子」這四個字眼后,對於趙媚兒的態度頃刻間緩和了許多……這件事情的起因可以說是因趙媚兒而起,所以他剛才才會想要對趙媚兒發火。
但是如今想來,是慕容明月害的媚兒失去了孩子,那麼這應該算是一命抵一命。
想到此,皇甫御稍稍控制了情緒望向趙媚兒……在看到趙媚兒眼裡所不停流出的眼淚時,只得選擇相信她是真的為慕容明月逝去而痛心。
「送茶的事以後由下人來就好,你身子還弱,別來回亂走動了……」
半晌后,皇甫御在趙媚兒滿是不安的注視下緩緩說出一句話來……雖然語氣不明,但是關懷的語言還是讓趙媚兒心中一甜。
「妾身知道。」
趙媚兒說著向前靠近至皇甫御,整個身子試探著倚在他的胸口……在看到皇甫御並未出手制止后,雙手環過皇甫御的腰間緊緊擁著他。
感受到皇甫御身上傳來的熱度,霎時間溫暖了她的心靈……這個男人是她的,任何人都休想把他從她手中搶走!
皇甫御此刻的臉上卻布滿了悔恨之意,回想著之前與明月在一起為數不多的點點滴滴,恍然間發現每次他都會讓她受到傷害……心在隱隱作疼,讓他瞬間感到慌張無措。
慕容明月,你怎麼能在擾亂了本王的思緒之後死去……你怎麼能……這麼殘忍?
「回王爺,慕容二小姐在外求見。」
不知這樣靜默了多久,忽而一個下人從外走進來恭敬的彎身稟報道。
聞此,皇甫御之前臉上的所有悲傷神色一斂,就連心下的各種煩亂亦是一併收起……緊接著伸手拉開懷中的趙媚兒,繼而根本沒有看她一眼的朝著外面大步走去。
纖兒,他此生此世最重要的女人……他發誓,在經歷過慕容明月這個一個死亡的慘痛教訓之後,絕不會讓他所愛之人再受到任何傷害。
只是為什麼心裡產生了一個疑惑,好像……在心裡慕容明月的位置甚至遠遠超過了慕容纖?
錯覺,一定是錯覺……皇甫御不由得搖了搖頭,驅散這個極其荒謬的想法。
為免這個錯覺會再延續下去,皇甫御用比平常二倍的速度去往慕容纖所在之地,用以安下浮躁不堪的心……只是在心底的最深處,這個認知卻在悄然蔓延開來。
死了慕容明月,還有一個最為重要的慕容纖!
原地,趙媚兒望著皇甫御漸行漸遠的背影……想起剛才皇甫御在聽到慕容纖到來后無情把她推離身旁,眼裡登時閃過一絲狠毒之意。
既然她能夠斗的過慕容明月,想來慕容纖亦是差不了多少……但是不同的是,她要慕容纖付出比慕容明月更加嚴重的加倍代價!
想到此,趙媚兒伸出手緩緩撫上自己嬌媚的臉龐……只要一回憶到皇甫御就是因為相貌與外面那個女子有著幾分相似、從而才給了她萬千寵愛這一點,目光倏然變得深不可測起來。
這個王妃之位,此生非她趙媚兒莫屬!
陌上塵小心翼翼的抱著昏睡著的明月,少頃回至塵王府中……在穿過一道道的長欄之後,來到一處清幽的庭院之前。
只見在庭院入口的上方,「扶蘇苑」三個雕刻字體閃著晦暗的光芒。
「救她。」
徑直走進四處布滿醫書的房間內,望著正在躺椅上閉目休息之人,陌上塵從口中淡淡的扔下二字。
聞言,一襲錦繡衣衫的男子睜開了眼,滿是蒼白的臉上虛弱一笑……末了伸出極美卻沒有血色的手指,來回的掐指一算后迎出一句:「主上,你比我預想中快了一點……」
陌上塵似是未曾聽聞般,口中依舊是先前的二字……唯一不同的是,語中明顯比剛才多了一絲冷意。
「好重的血味……」
扶蘇又笑了一下,更是襯得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尋常之人該有的氣息。
陌上塵眼裡閃過一絲不明的光芒,繼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身形向著旁邊稍稍的移動一步:「你可以取任何人的鮮血,但是她……不行。」
扶蘇眼裡閃過一絲感興趣的意味,旋即從著躺椅上緩緩起了身子……望著陌上塵懷中所受重傷的女子,唇邊的笑意愈加的濃厚:「是因為,她是天女么?」
話末,就接收到陌上塵的冰冷目光投來……登時心下有了底,他犯了主上的忌諱:看來,知道的太多並非會是好事。
「本王最後說一次,救她。」
在陌上塵話語剛剛落下的那一刻,扶蘇從著躺椅邊抽出一根金絲扔向明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根金絲彷彿是像有生命似,竟然緊緊圈附在明月的手腕上。
扶蘇閉上眼睛細細的來回診斷著,漸漸好看的眉緊緊皺了起來。
「把她放在床上。」
收回金絲之後,扶蘇收起之前的戲謔笑意,語氣轉的嚴肅說出一句。
陌上塵依言抱著明月走向床邊,小心翼翼的把她背部朝上的平坦放下……由於明月左手緊緊握住陌上塵的緣故,使得陌上塵沒有掙脫隨著床邊坐了下來。
「皇家之人下手可真狠。」
扶蘇望著明月背上血肉模糊的傷口,甚至有的地方還露出了些許白骨……心下不由嘆息了一聲,這個可憐的女子算來不過是皇家政治的犧牲品而已。
下手狠么?
聽得扶蘇都這麼說來,陌上塵視線亦是隨著他望向床上的明月……淡漠無波的眼神粗略打量了一下傷口,卻是根本不曾出現什麼憐惜的情緒。
「能救嗎?」
察覺到扶蘇散發出的為難之意,陌上塵了解的開口詢問一句。
「主上,您好像忘了……天下皆傳,任何人,只要還有一絲氣息,扶蘇公子就能救之,這個傳聞可不只是童言而已。救她說來容易的很,不過……」
扶蘇略帶深長意味的說著說著望向陌上塵,停頓了片刻後繼而緩緩附上一句:「主上,她主在失血過多……您的血可是異常稀有,若是她能夠有幸得到一些……再重的傷我也敢在此擔保,定會很快的好轉起來……」
聞此,陌上塵深邃的眼眸中劃過一絲波動。
下一刻,伸手徑直拔下發上固發所用的梨花簪,三千白髮瞬間瀑布般長長的滑下……幾乎沒有一絲的考慮,伸開手用力的在上面長長滑下一道,彷彿根本不知疼痛為何物般。
鮮血登時順著掌心流露出來,旋即陌上塵緊緊的握住了手掌。
扶蘇見此上前向著明月伸出手,使得明月微微的張開了嘴……只見陌上塵流血的手掌放於明月的嘴邊上,血液一點一點的滴進明月口中,少頃見明月的喉嚨間滾動了一下,似是把血咽了下去。
見陌上塵打算收回手,扶蘇另一隻手立即一甩之前的金絲,恰好圈繞住桌上的一個茶盞……緊接著手下略一用力,茶盞穩穩的向著他這飛來,最後落在他的手中。
「主上,這些鮮血未免可惜了。」
扶蘇說著把茶盞遞在陌上塵手下,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笑得精明無害。
陌上塵沒有言語,卻是把還在流著血的手掌放在茶盞之上……漸漸的,血液滴滿了半個茶盞的分量。
收回手,一運力的用內力暫時封住傷口。
「我會為她配些藥方,儘快讓她的傷口生長起來,不過這背部怕是要留疤了……但是對於主上來說,定是對此不會太在意吧?」
扶蘇意味不明的緩緩道出一句,末了端起剛才盛著陌上塵鮮血的茶盞……彷彿像是在品嘗一杯極其美味的酒,極其緩慢的飲了下去。
「一月之內,她必須恢復如初。」
陌上塵望著躺在那裡神色痛苦的明月,抬眼對著正一臉愜意的扶蘇吩咐一句……隨之整個人緩緩的站起身來,似帶躊躇之意的向著門邊踱了幾步。
「主上,剛才診斷之時,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要不要聽聽看?」
扶蘇抬手封住明月背上的幾個重要穴位,轉而對著門邊負手而立的陌上塵提出一句。
「說。」
陌上塵淡漠的言出一字,柔順的白髮在他的背上來回輕舞著,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寂寥的氣息。
扶蘇卻是嘆了口氣,就連眉宇間亦是跟著微皺起來……想起剛才懸絲診脈時所觸及到的怪異,終是起身緩緩的如實彙報著:「除卻這一百鞭撻險些要了她的命之外,我察覺到她的體內中了醉別離……」
「醉別離?」
陌上塵略帶疑惑的出聲詢問,眼裡閃過一道思考的光芒……對於醉別離,魍魎曾經跟他彙報過一點,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莫過於與慕容史有關。
「醉別離是一種極毒之物,傳言說服用醉別離死去的人,下一世定會與所愛的人再不分離……當然,這只是傳言而已!我想說的是,醉別離一入體內就會使人死去,但是鮮為人知的是:只要在其中加一些藥物毒性同樣強的藥物,使之它們以毒攻毒、相互牽制,這樣就可以延緩中毒人的生命,但是在這其中每過三個月必須以用次解藥才能維持。天下間,能夠知道醉別離這個秘密的人並不多……我猜了個大致,這個人很有可能是我那被逐出師門的大師兄,蘇扶。」
「蘇扶?」
陌上塵呢喃了這個名字,心下來回細細思量一番,漸漸的有了個底。
「蘇扶早年違背門規,被師父逐出師門……事實上,他的天資是極高的,可惜卻不用在正道之上。既然他現在出現,那麼定是有人給了他極大的好處,主上……若是他背後的那個人與朝廷有關聯的話,那麼就代表著一場宮變就要拉開序幕了!」
扶蘇語氣略顯虛弱的說著,話中暗示之意再明顯不過。
陌上塵則是在聽此之後,身上的氣息變得更加冷冽……醉別離,若是他不曾猜錯的話,這是慕容史所培養的那批殺手在任務失敗時,藏在身上用以自殺來守秘密的藥物。
此刻聽得扶蘇的解釋,蘇扶背後之人必定是慕容史……他可能是掌控不了慕容明月,才會給她下了經過改善之後的毒物醉別離。
其中最重要的目的,莫過於是想借慕容明月去私下掌控皇甫御的一些蹤跡。
但是慕容史應該沒有想到,慕容明月性格在突然間會轉變的如此之大……為了逃離皇甫御的身邊,不惜用以生命作為交換的代價。
在這裡面,他站在背後布局、指點一切……看著慕容明月由最初的反抗,到貼身丫環逝去后的收斂光芒,再到最後被側妃刻意落水陷害,從而使得最終成了現在這個命在旦夕的場面。
她的悲傷,她的委屈,她的絕望……他由始至終一點一點的看在心裡,若說他沒有一絲波瀾是絕無可能的;在經歷過太多之事後,他是對世間一切都漠不關心。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身上有著他幼時的影子,亦曾是那般的蒼茫無助過。
若不是預言,若不是她是特別的,若不是他非她不可……也許,他會就此放她一條生路。
可是不能,一切命中早已註定。
想到此,陌上塵抬步朝著外面緩緩走去。
「主上,每月的十五日之夜,她會遭受一整晚的噬心之痛……三個月後若無解藥,她就會必死無疑!解藥我在此期間,盡量的調配出來;但是今日已是十二號,依照她目前的這種情形,我怕三天後她難以承受住噬心之痛。」
扶蘇望著陌上塵已經走至門外的背影,口中不急不緩的對上一句。
「方法。」
陌上塵依舊沒有回頭,話語徑直切入重點。
「您可以選擇替她承受。」
扶蘇微微一笑,臉上卻是依舊蒼白無一絲血色。
陌上塵這次沒有答話,只是停頓了一下之後向著前面大步的離開。
扶蘇望著陌上塵漸漸消失的背影,收回視線之後轉而放在床上所躺著受傷的女子之上……良久后,眼裡劃過一絲趣味的笑意來。
預言中之人,就是這個女子嗎?
是他不解其意,還是那個人占卜錯了……這個女子怎麼看,怎麼也不像是預言中的人!
相反的,更像是……主上的劫難!
已經記不清主上多久沒有與女子接觸了,更別提此後還要娶這個女子為妃……剛才主上這麼急著的離開,其中定是有著感到不適的感覺。
貴為天下第一神醫,心病他亦是能夠看出來的!
有趣,這個事情還真不是一般的有趣呢!
疼,一陣陣無法言語的疼痛襲過身子。
大雪紛飛中,明月趴在一棵梨花樹下……身上潔白的衣衫,早已被大片大片的鮮血染紅開來。
這是什麼地方?
她的身上為什麼有這麼多的鮮血,好冷好疼……不由得緊緊的抱住手臂,但是無盡的疼痛與寒冷還是將她死死的包圍著,讓她感到眾多的迷茫與彷徨。
忽而,遠處一陣清幽的女聲傳了過來。
明月不由得抬起眼,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向前方……只見大霧夾雜著雪花之中,漸漸閃現出一個女子的白色單薄身影來。
當在看清楚她的大致輪廓時,明月倏然睜大眼睛怔住……這張臉她太過熟悉,幾乎她來到古代的每一天都要看一次,唯一不同的是這是她卸下濃厚妝扮之後的傾城之姿。
「慕容……明月?」
半晌后望著近在眼前的這個女子,明月口中輕輕的呢喃出一聲。
頃刻間,她的臉上綻放出一抹極其善良的笑容來:「是我,不過也不是我。」
慕容明月意味不明的說著,旋即俯下身伸出手撫摸著明月的臉龐,用手一點一點的抹去上面的濃厚妝容……末了細細的看了好一會兒后,輕笑著附上一句:「好多年沒看我的臉,原來我是這般的模樣。」
「你……我……」
看著面前的詭異情形,明月不由得有些語無倫次起來……最後猛然的咬咬牙,硬是口中一字一字的擠出一句:「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