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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你離開

  皇甫御眼睜睜望著明月殘破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自己跟前,卻是沒有什麼勇氣去上前阻止……除去鐵凳旁邊所淌著的一灘鮮血,凡是明月所經過之處,都被拖出了一道長長的鮮血紅印。


  觸目驚心的痕迹,讓皇甫御的整個心房心悸不已。


  一直到很多年後,這一幕仍然猶記在心揮散不去,每每在午夜夢回之間,他總是會不安的驚醒過來……回想著這一日女子臉上極其絕望的神色,方才悔不當初。


  原來他所打的那每一鞭每一撻,打斷的都是他們之間唯一的情和份。


  「事情既然已經得到解決,都散了吧!朕累了……」


  皇甫龍澤邊說著邊站起身從殿上走了下來,身後小心翼翼緊緊跟著的是些許太監與宮女。


  在經過皇甫御身旁的一瞬間,皇甫龍澤腳下的腳步停頓了下……隨之伸出手拍了拍皇甫御的肩膀,似是帶著勸解意味的說了句:「既是自己做的選擇,那麼就不要輕易的後悔!」


  末了,皇甫龍澤抬步徑直的走向殿外。


  腦海中不期然閃過那雙略顯熟悉的眼睛,心下不由的哀嘆一聲……當初他亦是作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以至於後悔了這麼多年還不能原諒自己!

  南宮雪,你現在……究竟會是在哪裡?


  慕容史在皇甫龍澤走出殿外之後,這才想起還有一樁朝廷中事未曾得到解決……末了加快腳下步伐的尾隨著皇甫龍澤向著殿外走去,剛一出來才發現天空不知何時已然灰濛濛的一片。


  「看來,要下雨了……」


  慕容史口中喃喃的自語一句,但是腳下依舊未曾改變之前的路線……隱隱中,彷彿真的與已經離去的明月脫離了父女之情般。


  「三哥,你沒事吧?」


  皇甫十一望著站在那裡久久不曾開口的皇甫御,不由上前擔心的詢問一句……末了感受到他的沉默之意,像是想到什麼般的增上一句:「三哥,一百鞭撻責罰實在是過了……三皇嫂,不!是明月姑娘,她肯定是挨不過今晚了……」


  挨不過今晚?

  聞此,皇甫御的身軀不由猛然顫抖了下。


  「是啊,三弟……就算她犯了再大的錯,這個責罰確實重了些……」


  皇甫絕亦是在此刻添加一句,想到剛才那個一直咬牙堅持的倔強女子不由多了份好感……但是又想到她所受的鞭撻之傷定會讓她香消玉損,一時又覺得有些可惜。


  「誰讓這個醜女人這麼可惡……」


  初九上前語氣倨傲的一句,下一刻在看到皇甫十一帶著怒意的眼神時,不由語氣馬上的軟了下去:「好嘛好嘛,這個責罰太狠心了……」


  皇甫御揮手冷冷的打斷他們的話語,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一種不明的異常冰冷氣息。


  望著大殿外昏暗下來的天色,心中生出了無限的煩悶。


  終究,她終究是離開了……即使受了那麼重的傷,卻還是依舊決絕的爬著離開,彷彿不曾對他有一絲一毫的留戀,甚至從她的眼裡還可以感受到一些仇恨!

  是了,他親手打了她一百鞭撻……她該恨他的,她怎麼能不恨他!


  皇甫御靜靜的這麼站著,視線控制不住的朝著刑具上望去……末了又抬步走向那裡,彎腰撿起了之前從手裡滑落的那根鞭子。


  只見又粗又長的鞭子上沾滿了鮮血,甚至上面荊棘的有些地方還有著肉末……想起明月背部上那一處處不成樣子的傷口,甚至有的之地露出了白骨。


  他現在不能去找尋她,畢竟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理由……而且就算去了,以這個女人此刻的情況可能在臨死的前一刻,也不願接受他的施捨。


  當下之際,只能派親信之人去把她接回到府中,盡最大的努力使她的身體先養好起來……她不能就這麼死去,絕對不能!

  一想到再次見到她很有可能是一具屍骨,皇甫御忍不住撫了撫額頭,隨之丟下手中的鞭子……在轉身想要走出大殿的一瞬間,視線忽而牢牢的鎖定在地上一處物品上。


  他識得,那是慕容明月之前拿劍所斷的頭髮……原本是要給慕容史還父恩的,結果卻是慕容史根本沒有收下,故而一直靜靜的放置在地上。


  幾乎下意識的走了過去把它撿起,感受到它在手裡的溫潤觸感,心下閃過一抹異樣……慕容明月,本王這就派人去救你,等著本王!


  這般想著,皇甫御抬起腳步快速的向著殿外大步走去。


  「大皇兄,十一……三皇兄好像很傷心呢!擺脫掉那個女人,不應該高興嗎?」


  初九望著皇甫御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由滿臉好奇的詢問著身旁的兩人。


  「小九你還小,很多事情還不明白……」


  「比如呢?」


  「比如……他愛她。」


  明月從殿中爬出時,才發覺天空中不知何時灰濛濛的一片,彷彿就要下雨了般。


  爬向宮外的一路上,宮內任何人見到她的第一眼后都是驚慌著跑開……整個身體彷彿要炸裂開來一樣,疼痛無處不在的侵襲著,背上的鮮血漸漸凝固起來,但是還是時不時還是有著血滴順著背部流下。


  原本身上一襲素潔的衣衫,此刻被生生染成了鮮紅色,綻放出一朵朵妖艷的血花來……寒風一陣陣的襲來,背上的衣服早已碎裂開來,此刻身體冰冷的刺骨。


  但是由始至終,明月就這麼一步一步的爬著,沒有絲毫停下來的預兆……爬過一道一道的宮牆之後,跟隨著來時的記憶終於到達了宮門之外。


  守著宮門的侍衛一看到明月這個模樣,彷彿以前見到過這種情況般,只是一個勁兒的催促著她快點離去。


  「她真可憐,宮裡人下手太狠了……」


  在明月剛剛爬出皇宮大門時,一個侍衛望著她血肉模糊一片的背部很是同情說著。


  「兄弟你是新來的不懂,只有壞事辦盡的女人才會遭受鞭撻之刑,所以她根本不值得可憐……」


  另一個侍衛望了眼已經爬向前方的明月,接過口來滿是不屑的解釋著。


  「原來是這樣,那麼她的確是罪有應得!」


  議論聲由著後面陣陣傳來,隨著明月離開的距離而越來越遠,直至到最後聽不到。


  但是那些話語彷彿是生了根般,在明月的耳邊不斷的迴響開來……千瘡百孔的心在一滴一滴的滴著血,印證了哀莫大於心死這句話語!


  因著用手爬著慢慢行動的緣故,明月的雙手此時亦是漸漸的磨出了血……回想著後面那兩個侍衛的議論,心裡泛起無限的悲涼。


  明明潔身自好,卻最後落了個這般悲慘的下場……明明未曾起過什麼害人心,最後卻不管誰來看都把錯歸咎在她的身上!

  上天,為什麼要讓她來到這個陌生朝代……還要背負這種刻骨銘心的痛苦?

  「轟隆……」


  為免引起路上旁人的圍觀辱罵,明月一直刻意選擇在僻靜、鮮少有人經過的巷道間……就這樣不知道爬過了多久,直至天空中忽而傳來一個打雷聲。


  登時明月的臉色更加的慘白無比,耳旁縈繞著的雷聲使得她心下泛起無限的恐慌……該去哪裡?在與唯一所有聯繫的慕容府、瑜王府切斷關係之後,此刻快要失去性命的她又能去哪裡安身?

  「嘩啦啦……」


  豆大的雨點少頃間從天空中盡數落下,敲打在明月的身上,使得明月剛剛凝固著的傷口再度泛起波瀾……深入骨髓的疼痛使得明月雙手緊緊抓在地上的縫隙之間,口中連連的抽氣出聲。


  末了又抬起頭,迎接著雨水順著臉頰落下,之前的那種恨再度浮出……今日若她慘死街頭,那麼只能怪她命數已盡;但是若她僥倖不死,他日定要那些傷害過的人付出雙倍的代價!


  明月這般的想著,雙手終究無力的垂下,就連臉頰也只能貼在混合著雨水的地上……恰恰在此時,身後一陣腳步聲不緩不慢的朝著她走來,堅定的步伐讓她心裡燃起一絲希望。


  隨之,頭頂上不再有雨落下。


  是誰……在這個時候,會是誰來向她伸出援手?


  明月忍著疼痛微微側過身子,緊接著向上方慢慢的仰起臉……大雨朦朧中,一襲白衣的白髮男子撐著傘向下俯望著她,臉上的詭異面具隱去了他所有的神色,只留下一雙彷彿能看盡世間滄桑的淡漠眼神觀望著她。


  明月口中不覺呢喃一聲,一時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是我,我來帶你離開。」


  陌上塵淡淡的回答一句,旋即俯下身子朝著明月緩緩伸出手。


  他用的是「我」,而並非是「本王」這個與皇甫御天差地別的態度,使得明月心下泛起一層層的波瀾。


  抬起眼仔細的審視著他,從快要垂落在地上的三千白髮、再到那雙深邃至極的眼眸,最後落在他向她所伸出的修長雙手。


  這是救贖嗎?

  明月未知的猜測著,但下一瞬又復想起這些日所經歷的事情,終究是搖了搖頭……弘袖臨死前說過,無故莫要再與皇家人打交道,宮裡過不久會發生重大事情。


  她來自二十一世紀,自然是知道宮中重大事情莫過於皇子爭位……弘袖之所以能夠知道這些,大致是私下從慕容史那裡得到的消息,從而在最後一刻勸解於她。


  弘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告知這件事,她又怎能辜負弘袖的一番心意……所以儘管她對於陌上塵的出現很是感激,但是卻不能答應跟隨他離開!

  從另一方面來說,她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好不容易與皇家人脫離了關係,又怎麼能再次捲入另一場波折?

  這個男人是陌上塵,傳聞中有著斷之癖……而她是一個女子,一個喜歡男人之人主動去救一個女子,而這個女子恰恰前一刻還是與他有著密切三皇嫂的關係,那麼這其中定是有莫大的緣由!

  他們僅僅只見過一面,但是那個場景她卻終生難忘……那短短的五個字「保護好自己」,更是讓她一直銘記在內心最深處!


  但是他是皇家人,在這樣特殊的情況下,只這一點就足以讓她心灰意冷!


  若說單單是為了同情而收留她?這個理由為免太讓人感到可笑!


  「我不想和皇家人再扯上關係……」


  思考半晌,明月口中虛弱卻堅定的緩緩道上一句……隨之伸出手用力的再度開始爬行著,側過陌上塵的身旁,避開他為她所遮擋保護的雨傘。


  「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陌上塵審視了眼明月背部上的失血情形后,繼而淡淡的提出一句。


  明月爬行的動作微微一頓,隨之心下不由滿是自嘲的意味:「我這樣,與死又有何區別?」


  「跟我離開。」


  陌上塵從原地緩緩走了過來,一襲白衣如他的髮絲般一塵不染。


  「我說過,不要!」


  許是經歷過太多傷心之事,又許是背上的疼痛無處發泄,故而明月此刻的語氣倔強充滿著敵意。


  陌上塵抬步走向明月,彷彿對於她的無理態度置若罔聞般……身前白色髮絲在雨中沒有約束的散亂開來,口中依舊如之前那樣說出幾乎一成不變的話語來:「我必須帶你離開。」


  「陌上塵,如果你是想拉攏慕容史,那麼我告訴你:我現在已經和他沒有什麼關係……再者我與你前後加起來,應該只見過一面而已,憑什麼跟你離開?」


  明月抬起一張經過雨水洗刷、脂粉模糊一片的丑顏來,急切不安的語氣就像個不懂事的孩子般。


  陌上塵凝望著明月半晌,忽而伸出手拂過她臉上貼著與他完全相反的黑色髮絲……他的動作是那麼輕柔,指尖雖然冰涼卻彷彿在呵護一件多麼珍貴的寶物般,讓明月錯愕的同時又感到一片心悸。


  面具下的口中緩緩嘆息出這兩個字眼來,使得明月不由得抬頭與他四目交接……末了在心思動搖之前趕忙別過眼,但卻聽得他在此刻附上一句:「我可以給你弘袖的遺信。」


  短短的一句話,使得明月登時停下所有動作,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僵住。


  弘袖的遺信,這件事明明當時只有她一個人在場……陌上塵怎麼會知道這件事?而且竟然……竟然手裡還有那封信!


  「弘袖是為了你而死,難道如今你就這般的放棄自己?」


  還未等明月從剛才的震驚中反應過來,陌上塵俯下身子又緩緩的添上一句……彷彿太過了解明月一樣,短短一言又是直接到達明月心裡的最深亦是最痛處,想逃卻根本逃不掉!

  「陌上塵,你是從哪裡得知這些事情?」


  努力壓制下波濤洶湧的心,明月假裝鎮定的抬眼詢問著面前之人……他就像一個謎,讓她忍不住的想要去探究;若是之前顧忌他們之間的身份關係,那麼此刻已經不是三王的她,完全沒有了那層束縛。


  陌上塵拿著傘的手向前放在明月受傷的背部之上,為她遮去了傷口處再受雨水……而由於這一舉動,雨水毫無顧忌的打在他的身上,把他的三千白髮浸濕成一片。


  「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望著明月希冀的眼神,陌上塵不急不緩的答了句不明意味的話語。


  不知怎麼,若是旁人說出這番話語時,她定是不屑於相信的……但是這句話此刻從陌上塵的口中說出,卻讓明月產生了一種不得不信服的感覺。


  她想要的是什麼?

  除了弘袖的遺信之外,莫過於要追查出想要置她於死地的黑衣人,更是要回擊那些傷害過她的人……突然間發現,也許跟著他走比無故慘死在這裡要好得很多!

  他的懷抱中散發著她所喜歡的淡淡梨花香味,讓她在這個時候產生了些許莫名的眷戀……只是更多的還是背上難忍的疼痛,讓她渾身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我是不是會死?」


  明月抬眼看著陌上塵臉上的詭異面具問道,隨之又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幼稚。


  「不會,有我在。」


  陌上塵穩穩的抱住明月一步一步走著,簡短的回答卻透著讓明月安心的力量。


  「打昏我,假裝堅強太累……我忍不下去……好疼……真的好疼……」


  這次,陌上塵只是停下腳步並沒有回答……原本抱著明月的雙手小心翼翼的騰出一隻來,隨之中指向著明月的昏睡穴就要點去。


  「陌上塵,為什麼帶我離開?萬事總要有個理由……」


  在中指到達昏睡穴的那一刻,明月閉上眼滿是疲憊的詢問一句。


  陌上塵對於明月所問的這個問題停頓了一下,隨之徑直朝著昏睡穴點了下去……望著明月慘白毫無生機的臉色,深邃的眼裡閃過一絲光芒來。


  「娶你,做我唯一的妃……到了預言之日,再親手殺了你。」


  冷冷清清的一句話語從口中吐出,不知是說給昏睡著的明月聽還是自己聽。


  下一刻,陌上塵口中低低的如此一喚……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襲黑色衣衫的魍魎便頃刻間來到了身前。


  「按照本王之前吩咐的去做。」


  陌上塵邊說著邊伸出手從明月身上找尋出休書,轉而遞給面前垂著頭的魍魎,看著他轉身快速的離開了去。


  抬起眼望著天空中雨勢漸小,感受到明月身體已經越來越虛弱……登時陌上塵腳下一運力,整個白影騰空飛起落在屋檐上,緊接著越過一個又一個的屋檐。


  漸漸的,消失在茫茫煙雨之中。


  然他不知道的是,在明月剛才選擇相信他、繼而跟他走的那一刻,心裡就已下了決心。


  陌上塵,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有什麼目的:天下間有那麼多的城邦,城邦里有那麼多的府邸,府邸中有那麼多的巷道……你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在我最需要的時刻出現在我身邊。


  從此我相信,你就是我的命運。


  在陌上塵離去不久,原本走掉的魍魎再度返了回來……與之前不相同的是,這次他的背上背著一個物體,隱隱看著似是一個人的形狀。


  來到剛才明月所躺過有著血跡的地方,魍魎把背上的屍體拿下放於地上,接著從懷中拿出一個細膩的人皮面具戴在屍體的臉上……霎時間,屍體的臉龐慢慢變成了明月的模樣,讓人根本難以察覺到真偽性。


  繼而魍魎又把屍體背轉過來,只見屍體的背上早已一片血肉模糊,似是同樣被鞭子打過了般。


  在做好這一切后,魍魎滿是疤痕的臉上閃過一絲滿意之色。


  轉過身腳底一躍,到達之前陌上塵所上的屋檐……但是並沒有急著離開,只是暗暗躲在屋檐的一個細小角落觀望著外面的情形。


  只見一炷香的時刻過後,些許暗衣人從天而降來到屍體身旁。


  「經查驗,是疼痛失血過多致死,無救活的可能。」


  暗衣人之中走出一人俯身探了探鼻息,觀察了下背部的傷口之後,回過身朝著首領暗衣稟報道。


  暗衣望著地上女子的屍體,回想著上一次在與那個紅衣人交手時,是她最後以命相逼化解,心下不由暗嘆一聲……才短短的時間內,她竟然就這麼慘遭死去。


  「是否把她的屍體帶回去?」


  暗衣人開口詢問一句,冰冷的語氣聽不出什麼感情。


  「不!」


  暗衣伸手制止住,想到三王爺要的是帶人回去……既然是三王爺親自了結了慕容明月的性命,想必是極其厭惡慕容明月的;若他現在把她的屍體帶回去,以三王爺的脾氣不保會有可能對屍體行車裂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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