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尊嚴
從他家坐車到市區裏，再轉公車到醫院，已經是下午了。
看到我媽，我就想哭。後爸不在醫院，隻有弟弟一個人在。我媽還在昏迷中，我找到醫生了解媽媽的情況。媽媽在早上剛做了手術，全切，算是一台大手術了。手術中還大出血了。我媽這才剛穩定了下來。
我對醫生說著感謝的話，剛要退出醫生辦公室，就聽著那中年女醫生說道：“你媽的醫療費已經超支了兩千多塊了。單子明天早上護士會送過去的。你明天交錢吧。就你媽這情況，後期不感染的話，也就一萬多就能出院了。”
聽醫生的話，一萬多，哈哈，那夠我家吃飯吃一年的了。我能怎麽辦？除了點頭說盡量，我還能怎麽辦？
回到病房，傻子正在跟我弟弟玩著石頭剪子布，我問弟弟，後爸去哪了。弟弟說，去找錢了。我想著後爸賣了房子，他那應該有點錢吧。我們家以前那房子，很破舊，聽說隔壁的賣了四萬多，我家那房子應該也有四萬左右吧。
那年代，一個平房的舊房子也就兩萬八到五六萬。沒有現在這樣的高價。
我給媽媽買了點東西，等著媽媽醒了，跟媽媽說了幾句話，讓她安心。後爸也回來了。他垂頭喪氣的在病房外麵抽著煙，還被護士罵了幾句。
我問他錢呢，媽媽的醫療費超支了。
後爸說，他沒錢，早上醫生跟他說，他就去找錢了。
我說找錢我就不懂，錢怎麽找找就找出來的。他說，他原來手裏還有賣房子的六千塊，就拿去賭了，想賭個兩萬就收手，結果……
家貧百事衰！結果能想得到。
我咬著唇，別開臉不讓自己哭出來。一萬多，我去哪找？而且現在就連房子都沒有了，出院之後怎麽辦？難道真的讓我媽出院就當乞丐嗎？
後爸指指病房裏麵，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讓我去跟傻子要錢。我怎麽開這個口，之前的十萬還說不清楚呢。要是胖女人不是直接存錢到我媽醫院的醫療費裏，還不知道出什麽狀況呢。後爸看我不說話，他就說，要沒錢明天給我媽辦出院，反正已經做手術了，回家他親自伺候著，不讓我媽感染，慢慢也能好。
可是連房子都沒有了，哪來的家！
我轉身回到病房裏，把身上的七十多塊錢都給了弟弟，對弟弟說，媽媽明天醒來能吃東西了，就去醫院食堂給媽媽買斑魚湯。那年代的斑魚湯，在醫院裏都要十塊錢一小鍋，算是挺貴的滋補品了。我說得很大聲，讓後爸也聽到。弟弟雖然年紀小，但是他愛媽媽，他是後爸唯一的根，後爸也不會從他手裏搶錢。
我拉著傻子離開，坐車回到他家。他還是笑嘻嘻地說市裏好玩。
我卻笑不出來，一萬多塊錢，我去哪找。我媽出院之後，住哪？這些我都要考慮。就算在困難，也要先給我媽租個小屋子吧。做飯的時候，我一直在想著這些。
晚上，胖女人和他舅舅回來得很晚，而且他們兩都是在外麵吃飯喝酒了才回來的。我做的飯也就我和傻子兩個人吃。
傻子是玩累了，吃飽洗澡就睡覺去了。
我一直在客廳等著胖女人回來。為了我媽，我真的是連尊嚴都沒有了。總有人說錢比尊嚴重要。但是真到那個時候，沒得選擇！
我坐在沙發上，又想到了白天拖地板的時候，看到的那張相片。拿出來看了看，相片上的那對男女，沒見過。不過應該跟這個家裏的人有關係吧，要不怎麽會有這樣的相片落在這裏呢？說不定是那舅舅帶回家的髒東西。他就不是什麽好人，還給傻子看那種碟子，還說什麽三個人玩。
胖女人回來了，我聽到聲音趕緊收了相片，從沙發上站起來。胖女人和那個男人都是醉醺醺回來的，兩個人抱在一起，笑著，說什麽以後他們家的泥頭車隊就能壟斷全市的建築工地，他們就能發財了。
兩人還親在了一起，男人的手都從胖女人的裙下扯下她的黑色底褲了。兩人才發現我還站在沙發那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們呢。就他們現在這個動作，我確定他們不是姐弟關係。
胖女人推開了男人，有些慌亂的拉上了內褲。
男人瞪著我，就先上樓去了。胖女人坐在沙發上，我趕緊給她倒了一杯茶。也不去問她跟那舅舅的事情。他們兩要髒要亂，我管不著。我隻想著，怎麽樣才能讓她肯再給我兩萬。
胖女人端著茶，帶著酒氣問我是不是要錢。
胖女人這年紀，這閱曆，一眼就看穿我了。我在她麵前跪下，說：“阿姨，我後爸不是人，他把錢都揮完了，我媽還差一萬多就能出院，再租個房子，兩萬也夠了。等我媽身體好點，她也能自己幹活養活自己。我就在這個家裏照顧傻子，伺候你。阿姨，求你了。”我紅著眼眶，不讓自己哭出來。這個女人冷血冷心，眼淚對她沒用，她要是的利益上的交換。她不說話，我就繼續說，我說我不讀大學了，以後都不提了。我也會主動跟傻子好，不避孕，爭取早點懷上。
“認命了？”胖女人終於說話了。就這三個人，卻對我打擊很大。
我咬著唇，應著：“認了！”
胖女人卻說，之前就說好的，多給了五萬已經是看在傻子喜歡我的份上了。至於我後爸把那十萬怎麽了，那就找我後爸要錢去。
胖女人轉身上樓去了。我一個人跌坐在客廳的地板上，有種絕望的感覺。那時候真覺得天塌下來了。我媽就要被醫院趕出來了，就要睡大街了。怎麽辦？
傻子的舅舅是什麽時候下樓的，我不知道。隻是在我哭得有點喘不過氣的時候，他蹲在我身旁說，要錢，他有。兩萬對他來說，也就是抬抬手的事。我也知道最近他們最了很多，看他們高興的樣子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