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譚惠芬進去看了一眼,白薇瞧出她媽有話想跟她說,兩人走到旁邊的休息室,進去把門關了。
白薇先沒開口,先聽譚惠芬說什麼。
譚惠芬先想了想,然後才開口:「我看你二叔跟你二嬸這回好不了了。」
以前兩人也鬧,但沒鬧過這麼凶,白存勇剛才下狠手去打張嵐的樣子,哪還有半點夫妻情義。
長輩的事白薇不好摻和,白存勇不是東西,張嵐也不是頭一天知道,走到今天也是她自己選的。
「你知道你二嬸為什麼要鬧著分家嗎?」
白薇搖搖頭。
「張菡你還記得嗎?」
「澳大利亞留學那個?我二嬸他弟家的孩子?」
「對,就是那個,你二嬸是她親姑。去年回來的,跟祺洋好上了。」
跟祺洋好上了?
白薇想到祺洋那怯怯的樣子,的確很意外。不過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呢?外表是最具有欺騙性的。
這就不難理解張嵐為什麼那麼憤怒了。
祺洋本來就是白存勇的私生子,這又不跟古代似的,妻妾合法,天天對著這個孩子,本來就膈應,他還跟自己的外甥女搞到一塊,誰咽得下去這口氣?
「葉蔓蔓是你同學吧?」譚惠芬又問道。
看見她媽眼裡的擔憂,白薇明白過來:「媽,沒有,我沒吃虧,我現在不跟她來往了。」那噁心人的事她就不拿出來噁心她媽了。
譚惠芬擔心的就是葉蔓蔓也跟李梅菊一樣,表面跟人好,背地裡勾人老公,還不是一天兩天的,十幾年啊,想想多恐怖。
看著白薇那麼鎮定,一點就通,譚惠芬很欣慰,替白薇整了整肩上的褶皺:「不怪你爺爺活著的時候最疼你。」
白薇莞爾。
譚惠芬道:「還有一件事情……」
譚惠芬突然看了一下門,壓低了聲音:「除了你二叔跟李梅菊早生了一個大女兒,現在又懷孕了,還跟你爺爺留下的遺囑有關係。」
白薇不知道白長清還留的有遺囑。
「那我爺爺的遺囑怎麼寫的?」
譚惠芬低低道:「聽說是把集團按人頭平均分了。」
白薇:「媽,你信嗎?」
譚惠芬一聽就笑了:「我不信,可架不住有人信。」白氏集團是老爺子的心血,老爺子一心要把它傳下去,哪會讓人糟蹋他的心血。
「你二叔早就對我和你爸不滿了,天天覺得你奶奶偏心,把好的都給我們,怕她藏著你爺爺的遺囑不公布,把白氏集團都交給我們。你二嬸是覺得已經跟你二叔走到頭了,不如趁機撕開,至少拿到自己那份也不算虧。」
「奶奶沒有把遺囑拿出來?」
「還沒拿呢就暈倒了,現在都沒醒。你二叔已經去你奶奶屋子裡翻過了,什麼都沒找著。他還想娶李梅菊,等李梅菊再生倆兒子,他兒子更多,將來分的更多。」
白薇覺得沒讓裴庭打他真是虧了。
「那我小叔呢?」
「你小叔還行,什麼都沒說。他平時不怎麼愛錢。」
他不愛錢,最後把白家掏空的就是他。
白薇先不告訴譚惠芬,沒發生的事沒法說,再說現在也不清楚這一次跟白存善有沒有關係,還是葉蔓蔓那邊折騰的。
譚惠芬把這些告訴白薇是避免她一無所知,回頭再不小心刺激到二房。
白薇明白了,送譚惠芬出去。
「我還不走呢,我去看一眼女婿,那節目我和你爸都看了。」譚惠芬笑道,以前沒感覺,現在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了。
「媽……」
「別媽媽媽的叫,媽就看一眼。」
白薇無語。
譚惠芬還真的只跟裴庭打了招呼就走了,見時間晚了,還專門叫秘書訂了宵夜送過去。
白薇送譚惠芬到樓下,就見秘書在外面買了宵夜拎過來了,她直接拎上去,招呼丁曉韻來吃,然後叫她先回家,晚上有她跟裴庭守著就行。
裴庭來了,丁曉韻沒什麼擔心的,吃完就走了。
晚上,護士過來量過血壓,白薇和裴庭一左一右搬了凳子坐在床兩側。
白薇見許琳嘴有點干,就用棉球蘸了水輕輕給她潤一下。
「我把木鐲給奶奶戴了,可以嗎?」白薇一面擦一面問。
等了一會兒沒聽見裴庭回答,回頭一看,見他幽幽地望著她。
不行嗎?
「這有點疼……」裴庭手按在心口道。
白薇嚇了一跳,這才注意到他臉色有些白,忙繞過來:「怎麼了?我看看。」
她剛把手按在他心口中,就被他拎了起來。
許琳躺在病床上,白薇不敢踢動,被他貼著胸口抱著。
不過翻著眼瞪他。
裴庭在她眼睛上親了親,一條胳膊攬著她的腰,另外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為什麼不行,本來就是你的。」
然後收手在她心口上揉了揉:「不過這兒別難過,我都感覺到了。」上來就看到她臉木著,幾乎跟第一次見到她一樣。整個人沉沉的,就像是雨天里裝了太多水承受不住的要歪倒的荷葉。
白薇眼動了動,眼皮垂下去了,他真的挺討厭的,總是讓她鼻子發酸。
不過……已經安慰完了,那隻手為什麼還在動?
白薇用力打了他一下,裴庭抓緊時間揉了最後兩下,然後鎮定自若地把她放下了。
白薇連忙跑到那一邊。
兩人守了一夜。
清晨,裴庭感覺有些涼意,他睜開眼,看見白薇趴在另外一邊睡著了,走過去脫下自己的西裝準備給她披在肩上,忽然看見許琳的手動了動,接著許琳的眼睜開了。
裴庭就要叫醒白薇,許琳的眼突然動了一下,她的手抬不起來,但裴庭一下就看懂了她的意思。他悄悄後退了一步,看許琳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似乎在積攢力氣,然後慢慢地抬起手來,輕輕地摸在白薇的頭上。
沒有什麼感覺比醒來看到自己的親人更溫暖了。
白薇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有人在摸她,眼也不睜地道:「再摸我一下我就咬你。」
裴庭站在後面無聲地笑。
許琳的眼也彎了起來,又輕輕動了動手,這時候看見手腕上戴著一隻顏色烏沉的木鐲。
白薇猛地察覺出頭上的手跟裴庭的不太一樣,很輕,裴庭的手那麼大,摸起來不是這個感覺,一個不敢相信的驚喜念頭蹦了出來,她一下睜開眼,正對上許琳的眼睛。
白薇聽見裴庭在她後面笑。
「有意思嗎?無聊!奶奶醒了不知道叫醫生過來嗎?」白薇站起來,一巴掌朝床頭鈴拍去。
許琳一個字一個字道:「你——來——咬——我——啊。」
白薇:
醫生和護士很快來,檢查了一下許琳的情況。前天送進來的時候,許琳的各項器官還是好的,就是一直不醒。現在醒過來了,左邊的手、腳有些活動不便的樣子,這個算是比較輕的中風後遺症了,以後只要加強鍛煉,基本不影響生活。
不過怎麼也恢復不到以前的程度了,一次中風后,再次中風的風險也很大。
白薇聽著醫生的話,一面給家裡打了電話。
白存志夫婦和棋泰正在趕來的路上,沒過多久就到了病房。白存志見許琳雖然很虛弱,但精神很好,一時激動道:「媽,你是怎麼醒過來的?」
許琳躺在那兒呵呵一笑:「我是被甜醒的,再不醒我老太婆要成夾心餅乾了。」
白薇:……她不就說了那一句嗎?
不過老人家剛剛醒過來,她就不跟她計較了。
許琳還沒說完,轉向裴庭:「昨天晚上,她說是她把小鞭炮塞到她爸的煙裡面的對嗎?」
啊?她奶奶一直都在醒著啊!
白薇還沒反應過來,白存志和棋泰對視了一眼,原來是她乾的!那一年白存志把祺泰揍的呀!
倆受害者要找白薇算賬,白薇無路可逃,幸虧裴庭一伸胳膊就把她給擋在後面了。
父子倆對上那一直含笑卻沉默著的高大青年,不覺悻悻收了手,雖然是想揍白薇,怎麼感覺那麼酸呢。
這邊白存志夫婦還在詢問醫生許琳的情況,許琳輕輕沖白薇招招手。
白薇以為奶奶有什麼需求,立即過去。
許琳伸出手:「木鐲是你給奶奶戴上的嗎?」
白薇笑笑:「這個鐲子開過光的,能保佑您。」
許琳望著她:「那奶奶就收下了。」
嗯??
「那您戴著別摘,長命百歲。」白薇趴在許琳腿邊,即使知道奶奶會醒來,可是昨天晚上她還是擔心極了,她怕、怕這一切都是個夢,夢醒了,她又在那精神病院里。
「傻丫頭。」許琳枯瘦的手落在她頭上,輕輕摸著她的頭髮。
陳嫂忽然進來,附在譚惠芬耳朵上低低說了幾句。
許琳停了動作,注意聽著。
譚惠芬眉頭皺了起來,跟著陳嫂向外走去,不想許琳臉沉下去,怒道:「叫她走!就算老二跟她媳婦離婚,她也進不了白家的門!還有,我只有薇薇一個孫女。」
許琳已經猜出來是誰了。
夫妻倆緊張老太太的身子,白薇忙道:「奶奶您別急,我去看看。」
祺泰也道:「我去。」
許琳眉頭沒有鬆開。
裴庭道:「我跟薇薇去看一下吧。」
許琳神情緩和了點:「好。」
還能偏心的能再明顯點嗎?祺泰想。
這會兒白存勇都沒來,李梅菊就找上門來,她明知道老太太恨不得她變成一陣氣排了,故意來找虐嗎?不對,李梅菊肯定還不知道老太太已經醒了,她就是來做做樣子,故意氣張嵐的。
倆人走出vip病房區,白薇看見李梅菊坐在椅子上,葉蔓蔓百無聊賴地站著,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白薇沒有喊葉蔓蔓,等著葉蔓蔓看見自己。
聽見腳步聲,葉蔓蔓轉過頭來,看見白薇時,明顯的一怔,脫口叫出:「白薇?」
雖然早知道白薇會回來,卻沒有想到她變得這麼漂亮,簡直有一種光彩奪目的感覺,明明……是的,她連妝也沒化,跟網上說的一樣,自然美人。
而她身邊那個英俊男人,超紅人氣大明星裴庭。
兩個人站在一起,男的高大強健,女的嬌小柔美,簡直天造地設的一對。
葉蔓蔓感覺自己眼都嫉妒的疼了。
以前裴庭還在《忠魂》劇組裡打雜過,她怎麼就沒發現?
這麼優秀的男人,竟然和白薇結婚了。
聽見葉蔓蔓的叫聲,白薇並未理會,而是淡淡地掃過李梅菊的肚子,其實她也將李梅菊的容貌和衣著收入眼底。這個女人雖然穿得很素雅,但左手無名指上卻帶著一枚比裴庭送她的那顆粉鑽還大的鴿子蛋。
白薇記起年少時見過的李梅菊,總是一副不敢抬頭看人的羞澀模樣,現在看來,根本不是羞澀,而是心裡有鬼。
那目光明明很輕,李梅菊卻覺像是什麼東西摸過自己的肚子,她忙站起來:「大小姐……」
李梅菊一開口,葉蔓蔓臉色就變得很難看。
以前白存勇還住老宅的時候,張嵐愛打麻將,李梅菊經常去,白家的傭人都按老規矩叫人,李梅菊早習慣了見面恭恭敬敬地叫她一聲「大小姐」。
這會兒習慣使然,自然忘了自己的女兒也是白家的種。
葉蔓蔓比白薇還大,按理,白薇該叫葉蔓蔓一聲「姐」。
白薇開始沒理會葉蔓蔓也是這個原因,讓她媽打她的臉就好。
李梅菊感覺到女兒的氣憤,可說出去的話是沒法收回去的,再說今天也不是來找茬的,李梅菊立即拿起擱在旁邊的鮮花:「老太太怎麼樣了?我一直很擔心,要不是身子不舒服昨天就來了。」
她說話的時候摸著微微凸起的肚子,自覺扳回了一局。
笑話,她肚子里又不是她爹的種……咳,也不是裴庭的種……她有什麼在意不在意的。
白薇:「已經醒了。」
李梅菊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僅有的四個字是跟她說的。她心口有些抖動,她既不問她來幹什麼的,也不請她進去,把大小姐的譜擺得很足啊。
其實裴庭從頭到尾一個字還沒說過,愣是沒人在意。
「白薇,你怎麼跟我媽說話?!」葉蔓蔓氣極了。
白薇皮笑肉不笑:「你手好了嗎?」
葉蔓蔓一怔,記起她的手被裴庭用紅薯砸骨折的事兒。
葉蔓蔓的手骨折,李梅菊是知道的,葉蔓蔓罵就罵了一個多月,她立即警惕地看向兩人。
白薇笑吟吟對她道:「早年您到我家裡打牌的時候,我還誤認過您是我家的傭人,那時候我就覺著您太瘦了。瘦人特別容易滑胎,您年齡又大了,一定要多加小心,千萬別出事。不過要是有什麼事,我看在您是我二嬸牌友的面子上,也會幫您的。是吧,裴庭?」
裴庭聽見她叫他,忙把袖子捋到肩頭。
李梅菊母女便看見他的肱二頭肌像是裡面藏著什麼東西似的,不停地在跳動。
加上剛才那些話,李梅菊感覺肚子有些疼。
不到五分鐘,白薇跟裴庭就回來了,手上還拎著一個果籃。
「走了?這還不扔了去。」譚惠芬看見果籃,怕老太太膈應。
其實花已經扔了,裴庭老實道:「媽,有點浪費,我想吃裡頭那個芒果。」芒果又黃又大,裴庭直接扒開吃了。
過了一會兒。
許琳:給我拿個蘋果。
白存志:我吃橙子就行。
祺泰:香蕉不客氣。
譚惠芬:他們都使喚你,你是我半個兒子,我自己來,這芒果看著還行。
李梅菊也忒小氣了,一籃子水果沒一種上檔次的,就兩個大芒果還不錯,已經被裴庭吃了一個,再不下手就沒了。
白薇:你們真是我的好家人。
吃完水果,白薇把裴庭叫了出來。
「最後咱倆嚇李梅菊的時候,你看出點什麼沒有?」白薇問他。
裴庭仔細回想了一下:「沒看出什麼,臉有點白。」
白薇拍了他一下:「你再想想。」她就不信他這從小練童子功的人會注意不到。
「眼睛。」白薇提醒他。
「噢,她的眼珠子那麼轉了幾圈。」裴庭學著李梅菊眼珠子動,原來她也注意到了。
白薇傻了,平時他老那麼看人,她都以為他眼珠子不會動,學起來竟然活靈活現。
傻了吧?裴庭捏了捏她的鼻子:「眼珠子老那樣會累的。」
所以,你只是為了省事才那麼盯著人看是嗎?
她也知道他是開玩笑的,每次跟他在一起都有被帶偏的風險,白薇回過神來:「正常的人受驚,比如我突然出現嚇你一跳,你是不是眼珠不會動?」
裴庭想了一下,基本正確。
「但她的眼珠是那麼動的,不像是受驚了,而像是在思考。」有可能李梅菊根本就不害怕。
李梅菊為什麼不害怕呢?就算知道裴庭是嚇唬她,但白薇有一百種法子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肚子里的雙胞胎可是她的倚仗。
她最後還服軟了。
「時機不對或者人不對。」裴庭點醒白薇,其實作為旁觀者,裴庭看得清楚,李梅菊的敵人根本不是白薇,她的目的是嫁入白家,得罪白薇對她百害無一利。
而白薇對葉蔓蔓惡劣印象在前,這母女倆不作妖反而覺得奇怪。
「她要對付的是張嵐,這兩個孩子是她的武器,但她不怕孩子出意外。她不怕孩子出意外,就是預估到孩子會出意外。孩子好好的在她肚子里,生下來對她更有利,為什麼不生呢?除非生不了——這孩子有問題。」白薇腦中冒出一連串的光芒。
這就和裴庭說的對上了,時機不對,這孩子還沒到會流掉時間;人不對,李梅菊不是用來對付她的。
一切都解釋通了,僅憑一個眼神,不是他倆腦洞太大吧?
裴庭沖她點點頭,他覺得是。那母女倆行為透著心虛,心有正氣的人不是這樣。
講真,如果張嵐沒鬧著要分家,沒把奶奶給鬧到昏迷不醒,白薇真不會管這事。但現在已經對奶奶造成傷害了,這導火索還裝模作樣的來醫院探望,她又發現了蛛絲馬跡,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了。
下午,借著換班回去休息,倆人就去了江城婦幼保健醫院。
怎麼知道李梅菊是在江城婦幼保健醫院做的產檢,這個不難,白存勇為了說服老太太,拍了一張B超圖給老太太,一找就找著了。上面主治醫師的名字都列印的清清楚楚。
婦產科是婦幼保健院最忙的科室,四點半下班,七點蔣慶才托著疲憊的步伐下班回家。
不過好在她家離醫院沒多遠,中間還有一條近道,雖然有點曲折,但可以少走幾百米。沒有意外的,蔣慶就選擇了這條近道。
城市裡,有時候樓和樓之間的距離也很逼仄。
走到最狹窄的一個拐角了,蔣慶不由加快了腳步,但剛拐過去,脖子就被人捏住了,快的她根本沒機會掏出包里的電擊棒。
「劫錢……還是劫色?」蔣慶雖然很害怕,卻極力鎮定問道。
「都不劫,劫你的腦子。」這時後面傳來了一個女聲。
盜人器官的!蔣慶差點暈過去。
五分鐘后,倆蒙面劫匪悄然而去,留蔣慶一個人站在小道上發獃,竟然只是問了她幾個問題而已。
這年頭,劫匪也越來越奇葩了。
兩人打聽出來的比想象的還震驚,胎兒畸形,早就建議流產,五個月之前必須引產,現在已經四個月了。當然,這件事不是從這幾天才開始鬧騰的。
簡直喪心病狂。李梅菊就那麼有把握丟了孩子白存勇還會娶她?不過,白存勇惦記的也是她肚裡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