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突然被凌空抱起,白薇的吃驚不言而喻,但她旋即發現除了抱得高,他還抱得很緊,在這個高度掙扎,只會讓自己更難看,所以白薇選擇暫時窩在裴庭懷裡,等著到了自己車上再說。
一月份了,男孩上身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衣,還扯開了兩顆扣子,白薇半個身子都靠在他胸膛上,她不但沒感覺到男孩凍得冰涼,還有一陣陣的熱氣不停地從他胸口透過布料傳了出來,甚至她還能感覺到他強壯而又有力的心跳,與她想象的不同,非常的穩,就跟他的步伐一樣。
眼見距離她的車子只有幾步了,白薇鬆了口氣,悄悄挺直了身子。裴庭卻像感覺到了她的動靜一樣,把她更加往上抱了抱,轉了個彎,抱著她也輕鬆開了車門,把她塞進了他那輛破車後排。
「我要開我自己的……」
白薇立即申明,但話沒說完,被裴庭的舉動嚇住了。
他半蹲在車門處,小心捧起她那隻腳,仔細瞧著腳底。
白薇瞳仁放大,短短一秒鐘時間,整個後背都濕透了,額發往下冒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汗。
「不是很嚴重……」裴庭邊說便揪住夾在指縫裡的絲襪,絲襪從腳底磨破,後腳跟露了出來,但前頭大拇腳趾上還勾著絲襪,他揪住絲襪,試了一下,勾的太緊,她腳趾頭都蜷縮了起來。裴庭換了種方式,加了一隻手拽住別的地方,想把絲襪從這裡撕裂。
只是他剛動手,那隻腳忽地上揚,狠狠蹬在他臉上。
他一時反應不過來,臉被踢到一邊,連脖子都在隱隱作痛。
吃驚猶未過去,低沉、冰冷、充滿厭惡的聲音就傳到了耳中。
「滾,誰要你關心,一個鄉巴佬,跑到這裡來壞我的好事,都被你搞砸了!」
裴庭怔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她不喜歡他的,卻沒想到到了這種程度,已經不是不喜歡了,而是憎惡。
白薇看到他片刻的手足無措后,便來尋她的眼睛,大約是想證實一下她說的是不是真話。毋庸刻意,她眼裡就充滿了怨毒,用盡氣勢直直地盯著他,沒有半分退讓。
那場噩夢裡,她像是無助的羔羊,任由暴徒罪犯撕開她的皮毛,恣意玩弄。重生在一切還沒有開始的時間,並不代表噩夢消失了,反而因為一切還沒有開始,她內心充滿著惶然,焦慮,對著昔日的仇人,她不能暢快地下手,這是何等的煎熬?
她不是一個陽光的存在,也不想給任何人陽光,為什麼他還要苦苦相逼?
丁曉韻追到保時捷那兒,沒有看見兩人,轉到車后,才看見白薇坐在破車後座上,而裴庭站在車前。
氣氛莫名的古怪。
「怎麼了?」丁曉韻走到跟前。
「扶我一下。」白薇收回視線,不再看裴庭。
丁曉韻忙過去扶她,裴庭讓開。丁曉韻扶住了白薇的右手,但由於坐的有些時間了,加上右腳沒法使力,往車下下的時候,感覺到身子不穩,白薇不得不伸出左手去扶車門。
「叮」的一聲脆響,三個人都聽見了,是從白薇左腕上傳出來的。
顏色沉暗的木鐲和車門觸碰在一起,發出的響聲意外的清脆。
這聲音就好像在提醒著她什麼似的。
「啊哈,你什麼時候喜歡這種鐲子了?」丁曉韻笑道。
白薇看向裴庭。
裴庭卻忽地垂下頭,對丁曉韻道:「你們快上車,外面冷。」
丁曉韻扶著白薇上了保時捷,白薇是開不了車了。丁曉韻坐在駕駛位上,開車出了停車場,發現天空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雪。
「幸虧出來的早。」丁曉韻嘟囔著,「哎,今天到底怎麼回事?」
白薇頓了頓,把她早到了一會兒,把蕭奕誤認成汪興業的事兒說了。
「啊呸!我聯繫汪興業的時候他還挺正常的,不過跟著這樣一個老闆也好不到哪去。今天算是白來一趟,不過早點知道這個蕭奕不是人,總好過進了劇組才知道。」丁曉韻道。
是這個道理,所以白薇並沒有什麼遺憾的。她垂下眼睛,盯著腕上的木鐲看了一會兒。然後把它摘了下來放到了包里。
剛才她看見裴庭也在看這鐲子,那眼神跟釘子的一點也不一樣。
木鐲是裴家送來的,裴家人才是最該了解它功效的,她怎麼會以為裴庭不知道?
可裴家人知道的話,上一世她雖然跟周思盛私奔了,但一直活躍在燕城,找到她並不難,裴庭為什麼一直沒有出現要回木鐲呢?
這個疑問之後,白薇又想起了上一世她是怎麼得到木鐲的。
當時她決定了跟周思盛去燕城闖蕩,那時候她的銀行賬戶和卡已經被家裡凍結,無奈之下,她只好帶走了自己的首飾盒,這個木鐲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就一直放在那個小箱子底下,她的首飾幾經販賣,而這個木鐲因為看不出來有什麼價值就被周思盛給遺漏了。其實,周思盛後來找人鑒定過,鑒定的結果是就是一個普通的木鐲,時間最早也就到解放前,而且沒什麼工藝可言,根本值不了一毛錢。所以,在送她去精神病院前,周思盛才會惡意地把這個木鐲還給她。
「白薇,看看你,你可是跟人訂過婚的啊!就值這麼一個木頭做的鐲子,你她媽也太廉價了,我周思盛怎麼這麼不長眼?」
木鐲就是那樣到了她手上,可不管她是什麼處境,裴庭從來沒有出現過。
他們唯一的一次交集,如果她重生后沒有去紅薯山的話,就只有他到白家求親的那一次了。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她都特意躲避了裴庭,並沒有見到他,聽到的也是別人的轉述。前世那之後,他再未出現過。這次領了證,他就那麼黏著她。一紙證書真有那麼大魔力嗎?還是有著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她本能地去搜索記憶,結果卻是徒勞的,回憶對她而言是痛苦的。
白薇放棄了,輕輕地嘆氣。
「薇薇,怎麼把鐲子摘下來了,這是裴庭送你的?你們……剛才沒吵架吧?」丁曉韻餘光里掃見她把鐲子摘下來放包里了。
這姑娘大大咧咧的性格下細心的很,估計早就發現她跟裴庭的異常了。
「對,別人送金的銀的鑽石的,他送木頭的,你說我能高興嗎?」白薇胡亂道,她並不想讓釘子知道她真正的想法,那樣的話,釘子也會覺得自己無情吧。
「其實,我覺得裴庭人還不錯,要不你試一下?反正你也不缺錢,找個忠心耿耿的不好嗎?」
某些事情上,丁曉韻比白薇看得還通透。
白薇猜著她會這麼說,沒有接話。
丁曉韻知道她不太想談這個話題,又想到蕭奕,也算個有名氣的導演,竟然如此不要臉,面色一沉道:「薇薇,對不起,都是我經驗不足。」她好像沒給白薇辦成過一件事情。
丁曉韻的話正好讓白薇記起一件事來。
白薇理了理鬢髮:「你這才開始幾個月呀,我等著你起飛呢。不過我有件正經事跟你說。你現在缺的是人脈和對這一行的了解。深城傳媒大學過了年有一個為期半年的高級影視經紀人進修班,我已經給你報上名了。」
深城傳媒大學的高級影視經紀人進修班?
丁曉韻當然知道的,這就跟名校MBA班差不多,她早就想去,可惜學費太貴了,半年十萬。
「我再給你打十萬做生活費,多認識些人回來。別說謝,這以後都從你工資里扣。」
丁曉韻笑了:「是。」
車子在別墅前停下,白薇想留丁曉韻住下,忽然記起浴室全面報廢,她也不大想住在這裡了,可已經到門口了。
「我送你上去,我今天晚上不能住這兒,昨晚上我就沒回去,大黑兩天沒餵了。」大黑是丁曉韻養的貓,她剛才瞧白薇有留她的意思,可今天她是真的不能留下。
「那你怎麼回去?外頭雪那麼大,要不你開我車。」
「不了,我打車回去,現在還不到十點。」白薇可能也要用車。
「嗯。」
「你腳怎麼樣,一會兒上去我看看嚴重嗎。」
兩人邊說邊上樓去了,誰也沒留意到跟在後面,站在門外的裴庭。
丁曉韻看了一下白薇的腳,腳踝有些淤腫,不過檢查了骨頭,骨頭沒事。她從冰箱里取出冰塊包在毛巾里給白薇敷上:「冷敷一下,再噴些雲南白藥就差不多了。」
丁曉韻忙完,拎著包準備走。
下樓,看見裴庭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我走了,傷的不重,我給她冷敷上了……你不用擔心。」丁曉韻原來是想囑咐裴庭照顧一下白薇的,後來想到白薇不想見到裴庭就改了嘴。
「你怎麼走?外面下大了,要不我送你。」外頭地上已經有了一層積雪。
「不了,我坐計程車,也比較安全。」丁曉韻說著開了門出去了。
白薇從窗子上看到她向外面跑去,裴庭跟在後面遞了雨傘給她,又把大門鎖好,往屋裡走的時候,他忽然停下往樓上看了一眼。
白薇忙往後退了一步,一時忘了腳不方便,差點摔倒。
他不會要上來找她吧?她心想。
這時她真的聽到了上樓梯的聲音,原來她的門沒有關,白薇忙跳著過去把門關上。
幾乎是剛關上門,門上就響起了敲門聲。
「幹什麼?我已經睡了。」那敲門聲持續不斷,帶著一股鍥而不捨,白薇不得不出聲問。
「薇薇,你把木鐲泡在熱水裡燙燙腳,老木頭能消炎鎮痛。」
隔著門,裴庭的聲音傳了過來。
門后,白薇眼睛睜大,原來他真的知道。
沒有回答,應該是聽到了的,裴庭眼睛下垂,等了五分鐘后慢慢下樓了。
房間里,白薇聽著外面一點聲音也沒有了,才慢慢走回床邊,在床上坐下,眼睛卻盯著放在梳妝台上的木鐲。
那天晚上,她沒有用木鐲,就那麼忍著疼睡了。
一連幾天,裴庭都沒有看見白薇,她像是在別墅里突然消失了一樣,只有偶爾聽到樓上傳來的不怎麼響亮的有節奏的健身音樂聲,他才知道她還好好的活著。
她也不下來吃飯,早上做好的飯,到了晚上回來,還是好好擺著。
晚飯就更不用說了。
他不知道他不在的時候她吃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她腳好了沒有。
整個別墅,中央空調熱得讓人穿著襯衣還覺得熱,卻又冷得讓人打顫。
幸好張莉這時候來了。
張莉來的時候,裴庭在院子里收拾那些菠菜,白薇腳已經好了,正在樓上練舞。為了換個心情,她翻出了以前的舞蹈服,大紅的衣褲,手上拿著兩個手絹花。聽見張莉喊她,她就從樓上伸出頭來,張莉看見她穿著舞蹈服,一下就笑了,招呼白薇快下來。
張莉現在中燕銀行實習,沒有意外的話,畢業后應該就會留在中燕銀行,中燕是四大行之一,這算是不錯的工作了。
張莉來還帶了一些水果,伸手不打笑臉,白薇換了衣裳下去了。
裴庭走過來:「張莉,中午在這兒吃飯吧?」
張莉笑:「我來就是想蹭飯的。」又轉過來問白薇:「可以嗎?讓你表弟給我們做飯,吃完飯我還想多玩一會兒。」
今天是周六,裴庭不上班,白薇忘了時間,她剛才還叫了外賣。
這些天她吃外賣嘴裡都起泡了,可是她不想跟裴庭一起吃飯。
裴庭眼垂著,沒有看白薇,卻也沒有離開。
「今天天這麼好,我們出去吃吧。」白薇道,出去了就不會有人發現她叫了外賣。
「出去吃……」張莉站了起來,她看見院子里一片綠色:「菠菜?我還以為你種的是什麼名貴花卉,這個能吃嗎?」
「能吃。」裴庭簡短地回答。
張莉堅持白薇不用破費,裴庭開始計劃要做涼拌菠菜、素炒菠菜,菠菜蛋花湯。白薇聽他們談的熱乎,就借口收發電子郵件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