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裴庭一動不敢動，尤其是他感覺到有一種和他的不一樣的東西，他的衣裳早在水花四濺中濕透了，熱氣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源源不斷地透了過來。而他那隻托著白薇整個重量的右手手掌感覺又不太一樣。
白薇覺得她活了兩輩子，就算情況再糟糕一些，她也不會慌亂，可她的臉還是紅了起來，尤其在她能感覺到水下托著她的那隻大手很熱，比洗澡水還要燙。
他一定是感覺到了。
白薇猛地抬眼，看向裴庭緊閉著眼的臉：「你鬆手吧，這次不會摔倒了。」
裴庭沒動，睫毛一下下的顫動：「好，你先鬆手。」
白薇連忙把摟著裴庭脖子的胳膊拿了下來。
裴庭輕輕的收手，但因為壓的低，拿回來的時候不可避免地滑過了一些部位，他雖然不敢看，也看不到，滿手滑膩的感覺卻留在了心裡。
「出去時把門關上。」白薇坐回了浴池裡，語氣平淡道。
裴庭沒有回頭，走到門口吸了口氣道：「那你小心些。」
沒聽到回答，他出了房門，背著門把門輕輕拉上了。
門一關上，白薇就把沐浴球甩向水面，結果卻濺了她自己一臉水。
關上門，裴庭下樓回到自己房間里，這時他才敢看自己的手，上頭似乎還有些水漬。
他就那麼在房間里站了一會兒，直到手完全乾了才控制自己不去想和桃子有關的一切事物，把皮箱打開找出一套乾淨的衣褲拿著進浴室洗了個澡。
等裴庭收拾完一切后，張嫂也準備好晚飯了，請裴庭到客廳里用飯。
白薇還沒有下來。
張嫂在白家很多年，照顧白薇也有些年頭了，跟白薇有很深的感情，相處也沒有那麼刻板，想了想按了內線叫白薇下來吃飯。
白薇沒有睡覺，正躺在床上看劇本，順手接了電話，應了一聲后忽然改變了主意。
她不想看見那個大紅薯！
「張嫂，我累的慌，都睡下了，你給我端上來好不好？」
新姑爺第一天到，大小姐就讓新姑爺一個人吃飯，這可怎麼行？但張嫂也改變不了白薇的決定，她放下電話，對裴庭道：「大小姐這兩天有些累，她吩咐我好好招待你，你看看這些菜還合口嗎？想吃什麼告訴我，我再叫人做。」
張嫂打電話的時候，裴庭就在仔細聽著，他雖然有些失落，可還是沖張嫂笑了笑：「不用了，這些菜我都喜歡，很多我都沒吃過。」
張嫂聽他這麼說，更覺得歉意，可她也沒有辦法，分出一份飯菜來，準備給白薇送上去。
這時，卻見白薇抱著筆記本從樓上衝下來了。
裴庭聽到聲音，回頭就看見白薇穿著粉紅色兔子睡衣，粉紅色的兔子拖鞋，頭髮蓬蓬鬆鬆地垂在肩上跑下來，路過他的時候，她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
張嫂吃驚地把碗筷給白薇擺好。
盯著看她幹什麼，這睡衣和拖鞋是她以前買的，為了不浪費才沒換掉。
白薇在裴庭身邊坐下，夾了一隻紅燒雞翅放在裴庭碗里。
「慢點吃，別噎著了。」她還體貼地對他說。
裴庭受寵若驚，正要把雞翅送進嘴裡，腳被白薇踩了一下。
白薇靠近他，小聲道：「對著電腦，奶奶在看你。」
奶奶？
裴庭立即站了起來，然後看到白薇放在餐桌上的筆記本屏幕上出現了許琳戴著老花鏡的臉。
「裴庭，不用站起來，你趕快吃飯，奶奶就想看看你。」許琳頭上還戴著耳麥。
這是QQ視頻聊天？
青縣也有網吧，裴楷帶他去過一次，他覺得跟陌生人聊天沒什麼意思，就沒申請QQ。
裴庭看到對話框上面許琳的昵稱：一片深邃的夜空。
白薇鎮定地往嘴裡送飯，這也是沒辦法，能想到用QQ監視她，也是厲害了我的奶奶！
難怪她忽然對他那麼好，裴庭望了望碗里的雞翅，在許琳盛情要求下坐了下來。
許琳早先已經得到消息，但沒有現在親眼看見裴庭好端端的坐著高興。
「裴庭，你想吃什麼，讓張嫂給你做，不要客氣，這兒就是你的家。」
「薇薇脾氣不好，從小被我慣壞了，你不用讓她，她有什麼不對的，你告訴奶奶，奶奶替你出氣。」
我去！誰是您的親孫子啊？！
白薇放下筷子，晃到攝像頭前，期望許琳女士能注意一下自己的存在。
許琳一看見白薇立即道：「薇薇，你要照顧好裴庭知道嗎？你比他大，你是姐姐……」
我去！還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不料，許琳見白薇要走，忙道：「薇薇，明天你給裴庭買個筆記本，再幫他申請一個QQ號。裴庭啊，以後你每天都可以陪奶奶聊天了。」
白薇呵呵呵笑了起來，兩口把飯扒完：「張嫂，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雖然白薇走了，但裴庭這頓飯吃還是很開心，自從爺爺去世后，就沒人這麼關心過他了。
白薇決定跟裴庭談談，當初她走的時候明明在枕頭底下給他留了兩萬塊錢，紙條上也寫的很清楚，叫他回學校好好學習，將來有一技之長，也不用繼續在紅薯山種紅薯，這孩子是一點不聽啊！
不過不是今天，她太累了，先睡個覺再說，也讓那孩子緩幾天。
第二天早上六點，白薇就走了。
倒不是不想見到裴庭，而是《忠魂》計劃在三個月內拍完，時間著實緊張。現在是片場在燕影的攝影棚里，她才能回來睡個覺。再過一段時間拍外景，就得跟著劇組走了。
白薇一直很敬業，前世她萬般被人詬病，有一樣卻是公認的，那就是敬業。
她覺得自己到的算早的了，沒想到一進攝影棚，兩位導演都已經到了。
張可林瞧見白薇不知什麼原因「哼」了一聲，除此之外，倒也沒什麼。
不一會兒，程銘、蘇雪也帶著助理來了，程銘和蘇雪跟白薇這種野生的不同，他倆都是影視公司的簽約藝人。
白薇這兒還是丁曉韻，白薇沒助理，丁曉韻說是經紀人，其實她就負責白薇一個，沒別的事她就充當白薇的助理。
其實這樣不好，像程銘的經紀人徐冬只是在開拍的時候過來看看，今天就不來了，空的時間可以幫程銘挑選更好的劇本和演出機會。
但白薇和丁曉韻都是剛剛開始，邊走邊說了。
周思盛到開拍前才出現，一直跟著張可林打下手，有時候白薇無意中看到他，他都是低著頭忙碌的樣子，比昨天安分多了。
白薇猜測葉蔓蔓令張可林告誡了周思盛，不過她還是要多加小心。
沒有了葉蔓蔓，周思盛也老實起來，這天的拍攝很順利。以後幾天也是如此，每個人都感覺到拍攝進入了一個有條不紊、高速運轉的狀態。
不過隨之而來的也是巨大的體力消耗，除了最初那兩天，以後每天都是十點收工。
這樣一來，每天天不亮白薇就走了，回來時是半夜。整個別墅只有張嫂給她留的一盞燈，白薇累的快散架了，偶爾路過裴庭的房門時才會想他可能已經睡了。
這天早上，白薇照舊五點半起床，下樓時意外看見裴庭站在樓下的餐桌旁。
白薇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鐘，五點五十，起這麼早？
昨天最後那場戲沒拍好，今天還要重拍一次，她腦子裡想的都是台詞，就忘了跟裴庭說些什麼，只是眉梢動了動直接向門口走去。
看見白薇要走，裴庭忙叫住她：「薇薇，你還沒吃早飯。」他觀察幾天了，白薇每天都不吃早飯就走，問張嫂，張嫂說白薇說過不用準備她的早飯，她說到了片場再吃。
裴庭覺得白薇到了片場也不一定吃，她看起來那麼忙，最好是在家裡把早飯給吃了。
「不了，我去了再吃。」白薇果然頭也不回地打開大門，正好一陣風吹來，「啪」的一聲就把大門給關上了。
裴庭默默望著桌上的紅薯粥，這是他一早就起來熬的，因為不會用廚房的爐灶和高級廚具，他特意跟張嫂學了兩天。
自從那天一起吃過飯後，他就很少見到白薇了。每天晚上，他聽著她的腳步聲從門口經過，沒有停頓的直接上樓去了；早上，又是匆匆而過。他雖然和她住在了一所房子里，距離卻仍然像紅薯山和燕城那麼遠。
張嫂打著哈欠出來，看見裴庭一個人坐在餐桌前一怔，忙去洗漱，完了過來坐在裴庭對面。
「呀，這麼香的紅薯粥，你帶來的紅薯真甜呀。」
張嫂的話令裴庭微笑起來，但等張嫂忙完，她又看見了裴庭獨自坐在門前的台階上的背景。
大小姐也是的，就算顧不上姑爺，也可以安排一下他的生活，這樣晾著他，只怕用不了多長時間心就會冷了，張嫂擔心地想到。
裴庭坐在台階上想了很長時間，決定從今天起，他自己去找些事情做。他剛站起來，忽然看見白薇的那輛紅色保時捷回來了。
不是去片場了嗎？
等車近了，裴庭才看出來開車的是丁曉韻，他不禁有些失望。
「裴庭，今天有事嗎？薇薇讓我帶你出去逛逛。」丁曉韻本來已經到了片場，白薇趁著張可林跟別人講戲的空過來把車鑰匙給了她，還有卡，把丁曉韻奇怪了一下，不知她怎麼忽然想起了裴庭。
裴庭眼睛一下亮了。
沒過多久，丁曉韻就載著裴庭到了燕城最大的購物中心。很快裴庭煥然一新，丁曉韻還帶著他去理了個發。收拾完畢，丁曉韻發現這鄉下小子帥的沒天理。高個子，寬肩窄臀，胸肌把襯衣扣子都撐開了，他試衣裳的時候丁曉韻看見了，那是貨真價實的胸肌和腹肌。
倆人還沒走出購物中心，就有姑娘上來搭訕，唬得丁曉韻連忙把他給拉到了筆記本專賣店。
丁曉韻按照白薇的要求給他挑了一款高端配置的筆記本，想再按白薇的要求給他選一部手機的時候，被裴庭拒絕了，一是貴，二是他的手機還能用。
「你有手機？這花的都是你媳婦兒的錢，不用客氣。」丁曉韻跟裴庭開玩笑，她想瞧瞧這小子會不會臉紅，結果沒瞧出來，這傢伙好像只會那一個表情，眼幽幽地望著人，乍看忠良，看的時間長了發毛。
裴庭心情愉快，眨了下眼，從拎著的綠色軍用書包里把他的手機拿了出來，把專賣店店員和丁曉韻都嚇了一跳。
「這古董機能用嗎？」丁曉韻表示懷疑。
「你試試。」裴庭道。
丁曉韻有點想試，接過去在手裡拎了拎，至少有兩斤，夯人不錯。
「你想給白薇打電話，自己打啊。」丁曉韻笑眯眯地把板磚還給裴庭，不難看出裴庭是想打電話給白薇，差點中計。
裴庭似乎沒有臉紅，只是問：「我能打嗎？」
「為什麼不能打，你當然可以打。」這是什麼怪問題，丁曉韻想也沒想就道。
她話音剛落，就見裴庭手指在板磚上按了一串數字，接著把耳朵貼著板磚上了。
動作這麼快？！
鈴聲響起，裴庭有些緊張，希望這次她不要罵他是「神經病」了。
白薇剛下場休息喝了口水，聽見手機響伸手就接了，裡頭沒聲音，她又喝了口水還沒聲音。
「誰呀？」白薇問了一句，打算掛掉電話。
「薇薇……」
裡頭傳來一個聲音，好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但是那個聲音……白薇立即看了看手機屏幕，果然沒有手機號。
「裴庭啊，衣服買了嗎？筆記本買了嗎？讓釘子帶你去吃飯……我先掛了。」徐新助理在後頭大喊該白薇了，她急忙掛了電話。早上到了片場，場工給大家分早點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來裴庭叫她吃早飯，這才記起應該帶裴庭去逛逛。
裴庭幽幽地望著板磚。
丁曉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想說什麼就跟她說呀。你不跟人說人怎麼知道你想幹什麼，等了八百年黃花菜都涼了！」這些紅薯山的人莫名的逗。
裴庭眼睛一抬，望著丁曉韻：「那你能帶我去片場嗎？」
被套路了，丁曉韻一邊開車一邊嘀咕，順便從後視鏡里看了坐在後排的裴庭一眼。還是那幅巍然不動的表情，丁曉韻懷疑這傢伙是個天然黑。
不過兩人也算熟悉了，丁曉韻一邊開車一邊跟裴庭聊了一些片場的事兒，裴庭現在才知道白薇現在拍的這部戲名字叫《忠魂》，兩年前白薇也拍過一部，叫《璀璨的青春》。
「她這個人沒什麼別的愛好，就是喜歡演戲，從小夢想做奧黛麗赫本，費雯麗也行……」丁曉韻跟裴庭嘮嗑，白薇家不是反對白薇演戲嗎，要是這個裴庭能支持也算有個人支持了。
裴庭默默聽著，並不發表意見，其實他還不太知道拍戲是怎麼回事。
車子很快到了燕影，丁曉韻停好車，帶裴庭進去。
天還有些熱，丁曉韻還在外面買了八個西瓜，本來是想叫老闆送過去的，沒想到裴庭一隻手拎四個，兩隻手拎八個，輕輕鬆鬆的跟上來了。
進去，一大群人正跟著急救床跑，前頭攝像機，兩邊光源，何正陽躺在急救床上被護士推著，後面是一群穿警服的人，白薇跟在最後面。
何正陽得到線人的消息，在董家墳老巷子後面有一場毒品交易，抓捕毒販的時候遇到了陳漁，何正陽為了保護陳漁被毒販打中。
現在何正陽被推進了手術室，陳漁先被何正陽的同事帶走詢問，而後遠遠靠在牆上等候手術結果。
子彈距離何正陽心臟只有一毫米，他醒來后第一個想看到的是陳漁。陳漁被何正陽的同事奚落嘲諷，沒有任何錶情。但她決定跟何正陽了斷這段關係，不是因為那些譏諷，而是她不想害了何正陽。
剛醒過來的何正陽聽到陳漁的話，眸子里閃過痛苦。
陳漁做出了決定，內心輕鬆地走出病房，卻在病房外面看見了當年害死自己父母、小弟的仇人——何正陽現在的頂頭上司張忠發。
陳漁在一剎那改變了主意，她返回病房，握住了何正陽的手。她什麼也沒說，只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在說話、流淚……
這是裴庭第一次見到白薇演戲，他從沒見過她這樣專註過，那麼多的情緒從她眼睛里流露出來，一個眼神、一個表情都別有含義，特別想讓人看透她，好像她就是陳漁，陳漁就是她。
「休息一下。」張可林道，對白薇的表演十分滿意。
丁曉韻立即招呼大家吃西瓜，自己跑過去幫白薇解扣子，現在已經演到冬天了，白薇穿著厚厚的棉服，身上早就捂出了汗。
白薇還站在原地，還有眼淚不停地從她眼裡流出來。冷不防，面前多了一方手帕。
白薇伸手接了，擦了眼淚才看清是裴庭。
「你來了。」白薇把手帕還給裴庭，難怪帕子上有股草藥味。
「過去吃塊西瓜吧。」裴庭並不知道一般這個時候不要打攪入戲的演員，讓她自己儘快地齣戲就好。
方才那種情緒已經過去了，白薇笑道：「好。」
她這麼自然地對他微笑，裴庭倒是一怔。
其實白薇這時剛從戲里出來，腦子什麼也沒有，對誰都會這樣。
兩人過去吃西瓜不提，略微休息后，白薇又投入了緊張的拍攝之中，裴庭便在角落裡看著。
今天格外拍攝格外順利，丁曉韻過來說有望七點收工，裴庭這才知道白薇前些日子回來那麼晚都是在工作。
最後一場戲了，扮演反派男一號雷雲的韓峰不知為何總是表演不到位，張可林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喊停，白薇也跟著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表演。
「休息一下，韓峰你自己好好想想。」張可林無奈道。
白薇見張可林過來了，正要給張可林讓個位置，場工忽然帶著一個抱了一大束紅玫瑰的人進了攝影棚。
那玫瑰花直線朝白薇移開，白薇定睛一看，竟是元朗。
張可林正煩著，一看這情景就要發作，這個白薇的事情就特別多，前幾天那個葉蔓蔓也是沖著她來的。
幸好燕影製片廠的廠長傅振江及時從元朗背後露出臉來：「老張啊，這位是元董，元氏實業的少董，元氏實業最近對電影製片很感興趣，想投資幾部片子。」
傅振江的話把張可林的話生生憋回去了，換成跟元朗客氣的寒暄。
元朗把玫瑰花遞給白薇，對張可林說：「我是白小姐的影迷。」
影迷，哪門子影迷？白薇還沒拍過電影。
見裴庭望著那嬌艷欲滴的玫瑰花，丁曉韻連忙跟他解釋：「這是常事，這是影迷表達自己對喜愛的影星的支持。」
裴庭點點頭：「我懂的。」
白薇聽元朗一本正經地跟張可林瞎侃，琢磨著今天是少不得要請元朗吃頓飯了，畢竟找裴庭，元朗是出了大力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傅振江前來督陣，韓峰再次上場好多了。
七點準時收工，元朗果然等著跟白薇一起走。
「淮海路新開了一家海鮮大酒樓，還不錯，想去嗎？」元朗道。
白薇點點頭：「行，我請客，正好我表弟來，我還沒帶他去哪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