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甚寒
宿蕭鸞的眼裏有些空洞，心中更是一痛，她竟然什麽都不知道，還真的一心以為蕭望舒隻是一個普通的凡人，所以她才會覺得很多其實他都不需要知道，而她說的那些話，許是都不符合蕭望舒本身心意的。因為那太刻薄，也太冷漠，隻是一味地在傷害別人的心，在拉開對方與自己的距離罷了。她從沒有想過，原來自己原本以為的自傲，原本以為的她是仙，所以凡人就沒有必要去攙和進去，其實，她卻恰恰是弄錯了。
她才是那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才是那個滿足於一個幻象中的人。她苦澀地勾了勾唇角，喃喃著說道：“原來，都是假的……我相信的，都是假的。你也真是了不起，不愧是上古傳說中最強大的修仙者，名副其實。可是，你為什麽又會覺得我瞞了你呢？我覺得——如果說讓一個凡人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反倒是會讓人陷入危難，不是每一個人，都想要知道一個距離自己太遙遠的結局的。如果你隻是蕭望舒，你會明白……”
蕭望舒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麵前，輕聲笑了笑，仔細地打量著女子不含其他神色的容顏，清秀絕美的感覺裏又帶著些許淡漠疏遠，想必她已經開始不相信他了吧。他伸出手，在她的注視中輕輕掐在了她的下顎之上，強迫她的視線抬得更高。指尖摩挲，感觸著她柔軟的肌膚，他的眼底暗了暗，“如果說我隻是蕭望舒，你會留下來嗎？”
宿蕭鸞的心神微愣，眼眸之中多了一種複雜的情緒，她的薄唇翕動，最後吐出了一句蕭望舒再了解不過的話，“不會。”
“因為上仙君容？”他挑眉。
宿蕭鸞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可是，我突然不想把你還給他了。”蕭望舒頓了片刻之後，翩然一笑，“我覺得把你留在身邊也挺好的，至少你不會讓我覺得無趣，複仇什麽的，我也懶得去做太多，但是你——我還真的不想放走了。你說這樣，好不好？即便君容他會來找你，那麽——他也是不可能帶你一起離開的。”
宿蕭鸞覺得自己身體的溫度一下子變得冰涼，連心都一起沉了下來，以著一副死寂的眼神望著他，薄唇輕輕抿著，“為什麽？就因為我是仙界的上仙，就因為我恰好認識了你，還是因為……是你自己一心的以為，我可以這麽一直地留在你的身邊？”
蕭望舒似乎也沒有什麽隱瞞的意思，俊顏上立刻泛起了一絲她過去看到的柔和，“是啊，要是我真的因此想要把你留在身邊呢？”說著，他緩緩地俯下身，俊容就這麽湊在了她的脖頸旁，一手逐漸地攀上了她的肩膀，另一手在她的臉頰上輕蹭，他的呼吸吐露在了宿蕭鸞的脖頸這裏，撥弄得她的心更加冷了，“我就是想要——你做我的女人。”
宿蕭鸞想要推開他，可惜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隻能深深地閉上了雙眼。他就是知道自己一定會拒絕他，所以他才這樣做的吧。
“如果我想，君容他根本不能阻止。”他又低聲說了一句，溫熱的唇落在了她的脖頸上，然後向下移，慢慢地落在了她的鎖骨上。
“夠了……夠了啊……”宿蕭鸞終是不忍地開口，“要是你還是那個我認識的蕭望舒的話，要是你還他……他不會這麽對我的。”
“你弄錯了，就是他最想這麽對你。”
一句哈，讓宿蕭鸞語塞。
“他瘋狂地想把你留在身邊，可還是忍不住想要看看你的心裏究竟放下的會是什麽，當然，他看到了，看到了你的離開，看到了你連回一下頭，看他一眼的舉動都沒有。”
“那是因為凡與仙根本就不應該有任何牽扯。”
“為什麽不呢，難道不是因為在你們上仙的心裏凡人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存在嗎？他們比不上你們的強大，隻能看著你們將他們養在手心裏。”蕭望舒的語氣一變，陡然說道。
“你是這樣認為的？”宿蕭鸞驀地說。
“不然呢？”
她的眼裏沉積了滿滿的憂傷，似是腦海中閃過了那襲白衣素雪的高潔身影，似是想起了那人轉身回眸時神色的溫柔寵溺，“不是每一個人都像你說的那樣的……你說的是仙，可你何嚐又不是仙？時移世易，這已經不是你的那個世界了。我知道這個世上的悲哀的確很多，或許你說的也有很多人會遭遇。可是，那隻是命，而我們隻是活在這渺渺塵世中的小小一人。即便是世界上再沒有一個人信自己，即便隻是因為自己的強大，那麽……還請將錯誤的一部分歸咎給自己。因為強大是你的選擇，所以——你已經沒有理由再選擇平凡了。高處不甚寒，本就是這樣的，讓人恐懼，是人之常態，也怨不得他們。”
“就算是被自己最親最相信的人背棄？”蕭望舒勾唇笑道。
宿蕭鸞的話語一滯，但隨即便接上，“是——即便背棄自己的人是自己的至親至情，那麽，自己也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若是你會心甘情願嗎？”
“不，我會恨，我會恨自己，為何當初想得不明白。可估計到頭來，我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為什麽自己會這麽做，因為，若是有那麽一天，一定是我沒有別的選擇的時候。”
蕭望舒扶著她肩膀的手一僵，最後緩慢地離開，他站起了身，靜默地注視了他一會兒，最後一語不發地回頭走了出去。
他的想法，宿蕭鸞知道。
他真的很喜歡自己，宿蕭鸞也知道。
可是，作為一個獨立於天地，高過所有的人，是不會讓世人所能接受的。他們會生出的，就隻有恐懼與想要去毀滅的心理。
阿容……你在哪裏？
宿蕭鸞苦笑，她想他了。
“她已經兩月有餘沒有回來了，就連本尊都隻是若有若無地可以感覺到她的氣息，而她自己必然是做不到這一點的。”仙帝沉聲開口，“有一種氣息，靠得她極近，隻是本尊不清楚到底是什麽人，反倒隻是知道那個並不普通。”
“她現在約莫是在哪裏？”君容溫和地啟唇，聲色聽上去也是輕柔的，隻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可以有著他自己的絕世風華，傲然於天。
“九亭山。”
聞言，君容有些沉默，半晌過去才道：“妖魔仙三界的縫隙之處，上古仙靈破封印而出，現在不知去向。”
“那依上仙的意思來看，連本尊都沒有辦法感知清晰的氣息，就是那上古仙靈的了，看來不是他被別人所煉化，而是他反噬了那個人了。”
“上古時期，最強的上尊，被世人所懼怕，最終六界聯合封印了他。若是真的那麽容易便被煉化，那就真的負了其名了。”君容輕笑了一聲，但心中卻是一緊。
“若是真的是他，那麽蕭鸞又怎麽會在他的身邊？”仙帝皺眉。
“他恐怕最厭恨的便是仙吧，畢竟六界之中他選擇了修仙，而仙之道，他走到了極致，更是讓上古仙帝第一個想要置他於死地。”君容又是淡然地道了一句。
仙帝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細細地看了他幾眼，但見君容一笑之後就轉身欲要離開，便道：“你要去凡界。”
“她是仙帝您的女兒，更是此界的上仙，您覺得君容不應該去把她帶回來嗎？還是說，您覺得，是不想要看到我再回來了呢？”君容沒有回頭，隻是止步淡淡地說著。
仙帝扶著金椅的手緊了緊，最後眉頭不展，語氣低沉地說：“你去把，把她帶回來。”
“那君容便謹遵仙帝之命了。”
九亭山外，依舊是迷霧重重，更是布下了大陣，君容停在虛空之中，神識散開，卻依舊沒有辦法靠近一分。忽地，他右手微動，似是掐訣，口中吐出了幾句，仙力在身前很快凝聚成了一團光暈，最後化作了一麵不算大的光幕，而上麵出現的……是一個女子沉靜的睡顏。
“你果然來了啊，君容上仙。”
突然出現的男聲，讓君容放在其上的心神回了過來，光幕瞬間碎裂，轉身平靜地看向身後之人，“蕭望舒，還是該叫你——望舒天尊。”
蕭望舒訝異了一下君容的稱呼，接著挑起一笑，“倒是感覺很久沒有人這麽叫我了。”
“她在哪裏？”君容直接問道。
“哦？你剛才不是也看到了嗎，她睡得很好。當然，我十分滿意這位將來的夫人。”蕭望舒笑答。
君容的眸子裏一片幽深，更是在聽到他口中夫人二字之後心中一沉，“她不會是你的夫人。”
“相當不錯的見解，而你，也是一個看上去很不錯的上仙，難怪可以讓她心心念念，一直死心塌地地認為你會來接她回去。”
“要是我真的想要帶她回去呢，天尊又願不願意留我這個客人？”君容微笑，神色不變，依然是溫柔若清風吹拂。
“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