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千幻象
“君容上仙，這……現在這樣又該如何是好？”一個看上去已是中年的男子對著君容做著一揖的動作，視線向邊上遊移了一會兒，急著開口問道。
妖魔仙三界的接縫處的動亂，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上古仙靈的震動，因為封印的鬆開，所以仙靈衝破了出去，導致原本支持天地的氣息不穩。
“既是三界的氣息觸碰在了一起才會不穩，如今倒是有兩個辦法，一是去將仙靈找回來，第二則是用替代的東西來彌補這裏。”君容的眉眼間沒有太過凝重的神情，話語裏是平靜淡然的感覺，但又是讓人不得不覺得會去遵從。
“這仙靈盡管已經封印了萬年之久了，可依然存在靈識，現在這樣衝出去，也不知道去了何處。想來也是不妙，要是落入了心思不軌的人的手中，不管是哪一界的人，隻要那人有意修煉，必定會是擁有得了逆天的神力的，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反而被仙靈吞噬了心智，代替那個人。但看現在的情況，就算要用彌補的東西，這也……”——看上去難以實現。
“你返回仙界去把這些回稟仙帝吧。”君容溫溫地說了一句，驀地轉身，一襲白衣清靈，讓人無法褻瀆。
“你……你的……不是純粹的仙力……”宿蕭鸞痛苦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裏麵透出微冷的光色，她雙手用力抓在緊緊扣著自己脖頸的手，但不管耗費多少的仙力，都感覺沒有任何的用處，反而是有種都流入對方身體之中的感覺。
樣貌清秀的男子輕笑了一聲，似乎很滿意麵前女子此刻的表現，他揚了揚唇角，眉眼也是挑了挑，“哦，你感覺到了啊。你的仙力感覺很不錯，看來上仙的位置沒白當，把那兩個孩子作為誘餌的確是個好的選擇。”
宿蕭鸞扯了扯嘴角，神情淡淡的，長長的紗衣在虛空之中隨風微動，烏發稍稍有些淩亂，卻遮擋不住她的風華，黑夜之下，月色半是朦朧了她的臉頰，讓她的身影仿佛在這一瞬間虛浮了起來，臉上更是有種蒼涼悲傷的感覺。
果然，沒有他在自己的身旁，自己總是會選擇一個最極端的方法。
果然，隻要他消失不見，自己也就什麽都做不好了。
就連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都知道，都告訴她，不要在可能太小的時候，做出讓自己也陷入絕境的事情，不要讓自己一個覺得你重要的人為你擔心。
隻是……他在哪裏……他真的——會為自己擔心嗎？
宿蕭鸞笑不出來，更哭不出來，隻是那種淺淡的無奈與傷感的心情卻仿佛可以透過她的身心逐漸地蔓延開來，感染周圍的一切。
“你不是這個人本來的心神吧。”宿蕭鸞驀地開口，眼底閃爍地望著麵前的男子，隨即感到掐在自己脖頸處的手有那麽一刻的鬆動。
半晌，那男子的神色沉了沉，笑意倒是不止，“對，你說的一點都沒錯，隻不過——這也隻能是他在咎由自取。隻是感覺得到莫名而來的仙靈擁有強大的仙力，他便想要將我煉化，可惜，他不是沒有成功，反倒是靈智被我吞噬。”
宿蕭鸞訝異地睜開了雙眼，櫻唇翕動，“仙靈……原來你是仙靈。”
“若不是封印淡化，我也沒有辦法從三界的縫隙之處解脫。原本修仙隻是為了強大，卻不曾想過居然隻是在被人利用，隻是在等著我修煉到那個時候，最終聯合起來將我封印，讓我成為三界的守護靈。我不能容忍，你——還有像你們這樣所謂的上修，不過就是喜歡渺視那些比自己弱小的人，喜歡擁有那種將人玩弄在掌心之中的感覺。你們總是以自己為傲，根本就不會去了解別人的所思所想。這樣的人，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上。”男子的神色一狠，語氣裏也泛上了一絲波動，看樣子這段往事應是極其刺痛於他的心的。
宿蕭鸞聞言，這才恍若驚醒。三界的縫隙出出現動蕩，原本她以為是因為有哪一界的人又開始挑起是非，卻不料竟是因為守護靈的封印解開了，而自己現在眼前的這個人，就是那個被封印了上萬年的上古仙靈。而聽他的話，對所謂的仙的敵意應該說是極大的了。
宿蕭鸞看著男子妖異一笑，最後空著的另一隻手猛地一揮，她就覺得自己的眼前一黑，漸漸地連自己的身體都失去了感覺，一點一點地陷入了麻木與灰暗之中。
在昏迷前的一刻，她似乎還隱約地聽到了男子像是煩悶嘲諷般的話，他說：“上萬年過去，我從沒有看見過一個什麽真心的人……而存在的，不過是利用和交易。”
利用與交易嗎？
真是一句再明了不過的話了。
讓人心寒，更讓人悲哀。她以前好像還記得，君容告訴過她一個故事。那是一個很強大的修仙者，他真的隻靠著自己的努力，為了保護自己，也是為了可以不再讓自己認識的人再受到傷害。可惜，事與願違，那些他原本的親人，再看到他時，露出的都是崇敬唯諾或像是在看著一個可以更讓自己的利益越來越多的人，他的朋友看著他，不是需要利用他的強大，就是看不過他的強大而離開他。
然後，留給他的，什麽都沒有……
孤獨一人立於天際，卻擁有著世人難敵的莫測修為。而終有一日，會讓他人害怕，會讓他人想要毀滅。於是便不惜一切代價地集結了六界其中的五位帝王，更是安排了無數的上修上君，就算是拚盡所有也要將他永恒地封印。
他累了，身累，心累。縱看六界，他還能獲得什麽呢？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他甚至連要走的打算都沒有。隻是當六界的所有人都遠遠地看見他的時候，他在笑，卻沒有人知道他在笑什麽。他本來可以不被封印的，可他還是放棄了，因為他對這個世界的厭棄，他對世人的失望。
原來，一個人的感覺……真的很痛苦。
宿蕭鸞幽幽地打開眸子，便見自己是身處於一個簡單幹淨的屋子裏，但其中的布置很是精妙，地上也鋪著柔軟的毯子。這是一個男子的房間，她的第一個感覺便是這麽告訴她的。
接著便是傳來了開門的聲音，宿蕭鸞的視線朝那裏看了過去。
來人的麵貌不是她昨日看到的那個清秀男子的，而是一張更加俊美的麵容，幾乎會讓人第一眼便移不開視線，那人一身墨色錦袍，上麵是金紋繡邊，墨發之間用著一隻墨玉發簪固定，眉眼之間的英氣顯現，若是仔細看，卻隱隱能發現其中還夾雜了一些柔和的感覺，將他心中的思緒不禁會流露出幾分。
隻是在他的視線移到宿蕭鸞身上的時候，他的這些情緒就被他瞬間收了起來，眼中冷芒閃過，嘴角的笑意幽深，“你醒了？”
宿蕭鸞想要起身，可她反而發現，自己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不要想了，你吃了閉氣丹，仙力也已經被我封印了，是不可能動一下的。”他似乎察覺了宿蕭鸞的動作，於是提了一句。
“為什麽？”宿蕭鸞聽著他的話，沒有覺得驚訝，隻是雙眼沉寂地望著床頂，啟唇說道。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那麽厭惡這個世界？”
男子挑眉，冷意倒是更甚了，“你還沒有聽明白嗎？這個世上本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也沒有什麽是值得去相信的。連你也不是一樣嗎？自以為的清高，自以為的溫柔，隻不過會讓人有一時間的遊移，可是到最後，你也依舊會選擇冷漠地去放棄。說實話，你的每一個舉動都會讓人覺得你是再為別人好，隻是你更在乎自己的感受，你會不顧別人而隻是自私地看著自己不是嗎？宿蕭鸞……”
宿蕭鸞啞然，更是在聽到自己的名字之後，心中生起了一絲更大的驚恐。
“你到底是誰？”她的聲音裏帶了一絲低沉的感覺，她能感覺到一種熟悉，可這種熟悉卻在變得陌生，更是有種遙遠的感覺。
“你是當真認不出來我是誰嗎？”男子又是微微一笑，聲色卻是陡然一變，裏麵的溫柔幾乎讓宿蕭鸞渾身一震。
她的櫻唇無意識地張了張，卻發現自己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閉上了雙眼，強迫自己的呼吸平靜下來，想要讓心跳不要再那麽快，“蕭望舒……你騙我。”
“是，我騙了你。”被直接道出名字，蕭望舒不覺得有哪裏不對，反倒是更加愉悅地笑了笑。
“所以說，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是宿蕭鸞，是仙界的上仙？所以，難道那凡界的所有都是幻象，隻不過是你在騙我？”宿蕭鸞一字一句地開口。
蕭望舒的眸子裏光澤婉轉，有著熠熠的明亮，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的不自然，這是一張比宿蕭鸞認識的蕭望舒更加俊美的臉龐，“不是所有的都是幻象，至少那個村落是實際存在的，隻不過那些你認識的人都並不存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