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有我在
仙帝的眼神微微閃爍，曳著的是奇異的光芒，忽地，他似是歎息般地搖了搖頭，麵上的笑意裏帶著些不知名的意味，“蕭鸞啊，不管過了多少年，沒想到你還是這麽執著。就連不記得了，你也寧願這樣，寧願把他當作不可能忘記的人。”
宿離揚了揚唇角，眸光溫和，“沒辦法啊，就算忘記了所有的一切，我還是沒有辦法忘記他。這是我的罪孽，而且我一定會欣然接受。”
玉疏伝的神色一柔，目光有種溺人的感覺。
仙帝的視線在宿離與玉疏伝緊緊握著的雙手上停留了一會兒，接著半是無奈地一笑，朝著宿離招了招手道:“過來吧。”
“嗯。”宿離點了點頭，難得乖巧地說道。她對著玉疏伝眨了眨眼，意思是讓他先放開手。
玉疏伝勾了勾唇角，驀地便鬆了手。他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向著仙帝那裏走去，而他站在那裏，從殿外灑進的柔光打在了他的身側，映著他柔美卻又蕭然俊傲的臉頰，絕世風華。
“真的確定了嗎？如果說到時候再覺得悔恨，可就沒有任何改變的餘地了。”仙帝一手慢慢地放下了宿離的額頭上，隨即緩緩地開口。
“那我有拒絕的餘地嗎？”宿離鳳眸微挑。
仙帝忽然失笑，注視著宿離的眼睛，但卻發現她的眼中並不是他過去想象的迷離，她很清醒，隻是不願意再去想更多會令她煩心的事情。不過仙帝也沒想到她居然會那麽清楚自己的未來，是了，不管她有沒有記憶，她都沒有辦法逃得開自己的宿命。
一團柔和的白光逐漸聚集在了宿離的身邊，閃爍得明亮，卻並不刺目。大量的仙力從四處凝結過來，以宿離為正中央的地方。一時間殿中輕風吹拂，她的發絲被猛地掠起，掃過她自己的臉容。
仙帝幽幽閉上雙眼，站起身來，左右手翻覆交疊，掐出了不同的複雜手勢，口中通默念了幾句口訣，他雙手用力一揮，圍繞在宿離周圍的所有仙力全部都衝入了她身體的各處穴道。
片刻，一股強大的氣息瞬間爆散開來，彌漫在整個主殿裏，而仙帝也逐漸撤回了雙手，幽幽地注視著宿離。
宿離睜開了雙眼，而玉疏伝卻轉過了身去，沒有麵對著她。
“阿伝，你要去哪裏？”是一聲幹淨好聽的女音，純澈中帶著悠遠之感，淡淡的又是柔和的。
玉疏伝驀地頓住了腳步，微微側眸。
隻見宿離的臉上漾起了一絲溫柔的笑來，鳳眸之中水光波瀾婉轉，“不是說好了要一直陪著我的嗎，不是認準了不會再放開手了嗎，為什麽要離開呢？”
玉疏伝的神情中閃過一絲的訝異，須臾之後全然消失，“我還以為記憶恢複的你，更加想要獨自去麵對這個責任。不過現在看來，是疏伝想多了。那麽，你還願不願意再當一次我的妻呢？”
“有何不可？”宿離揚眉回應。
“你說的，不可以反悔的。”玉疏伝勾唇走到她的麵前，重新將她的手緊緊地拉住。
仙帝在一旁歎了口氣，眼神一變道：“蕭鸞，那你嫁於魔尊的事，又該如何交代呢？”
“如果說他願意，他依舊可以做那個對宿離好的胥哥哥，可是父王，我已經沒有辦法在嫁給他了。我太為難自己，也太自信自己可以忘記過去，可惜我沒有做到，也不可能再做到了。”宿離垂眸回答。
“你是準備回凡界吧。”仙帝的目光落到了玉疏伝的身上。
玉疏伝也直直地對上了他的雙眼，毫不避讓，接著便是含笑開口：“是的，一世未了，總有些遺憾的地方，所以不如自己去彌補完整，不然總是不順心的。況且，我怎麽能辜負了宿兒的一番心意呢？”
“是啊，這可不能辜負，約莫從你之後，本君也就再沒有想要去凡界輔佐別人的心思了。”她別有意味地說道，語氣裏不滿意的感覺明顯。
“不錯，我還是喜歡你這麽與我說話，可不要再變回前些日子那樣難看了。”玉疏伝半是感歎地望著她。
宿離愕然，嘴角抽了一抽，“很不好？”
玉疏伝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說話留點口德好嗎，不要以為你恢複了記憶，我恢複了記憶，你就可以像以前一樣整我了。活了兩世了，我還不傻。”宿離的眼睛一眯，瞪了他一眼道。
玉疏伝輕笑，“你要一直傻下去，我也是不介意的。”
“你……”宿離語塞。
“好了，你們兩個都不要在這裏玩鬧了，該做什麽做什麽去。”仙帝的眸光閃了閃，才慢慢吐露出話來。
“是，父王。”宿離眨眼，微笑著說道：“對了，父王，我想再去凡界一段時日。”
“知道你會這麽說，接下去還有什麽理由？是說自己還沒有負完輔佐的職責你，還是舍不得他的離開？”仙帝眼光奇異地看向宿離，薄唇輕勾。
“都有，那父王要是默認了的話，明日我便和阿伝回凡界了。”
仙帝略是思索了一會兒，也不知是否有些躊躇著，指尖還時不時地輕輕敲著桌麵，發出細微的響動聲，考慮得差不多的時候，他突然啟唇道：“蕭鸞，還有幾句話父王想問你。”
宿離聞言一愣，但見她父親的眼神時有時無地朝著玉疏伝的方向過去，於是她便心下明了，側眸與玉疏伝說：“阿伝你先回夙宸殿吧，我晚一些回去。”
“那我去蕭雪殿等你。”玉疏伝笑著說了一句，就轉身朝著殿外走去，根本沒有一絲的猶豫。
看著他的雪白背影，宿離的眼神仿佛化作了一片柔水，似乎隻是因為他就是她一生的繾綣與溫暖。
“蕭鸞。”
“父王，我現在叫宿離。”宿離的黯然道。
仙帝怔了怔，最後像是卸了口氣，“我竟是從沒有想過，這樣一句話也會是傷人的。時移世易，果真的不同了。”
“是啊，父王。這都已經兩世了，感覺宿蕭鸞這個名字用在自己的身上，已經隻會是一個舊時的回憶了。再多的不美好，也總是為著好的未來而鋪墊著，所以我更願意接受現在，忘記過去。我叫宿離，這是父王您告訴我的，我認同這一點，所以請不要再讓我的時間逆流了。”宿離的眼簾微垂，長睫輕顫，櫻唇抿出了一個淺淡的弧度。
不要讓時間逆流，不要讓她重新墜入迷惘的虛無中，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方向。
“你想你的母妃嗎？”仙帝冷不防問。
宿離沒料到他會提到自己的母妃，更像是從她的記憶深處硬生生地又將那個翩然秀美的身影給挖掘了出來，那個身影，已經成為了她一生的印刻。她閉上了雙眼，淡道：“怎麽才算想，我已經找不到她了。”
“蕭……宿兒，你不會猜不到她是怎麽離開你的，隻是我一直都不想告訴你罷了。”說到此處，仙帝的語氣有些不太穩。
宿離的臉上驀然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神情，“我怎麽會猜不到，是母妃她拿了自己的魂魄來修補我的了吧，為了把宿蕭鸞從死亡之中拉回來，她卻心甘情願地這麽做了。怎麽都會那麽傻呢……一個譚顏姬，一個君容，連母妃都和他們一起胡鬧。”
就算可以救了她又怎麽樣呢，其他人都回來了，那她為什麽就回不來了呢？
“你的母妃隻是一個普通的凡人，救你的代價就隻有魂飛魄散。”仙帝沉聲說著，話語間還帶著些顫抖，“所以，父王才不會希望你總是將自己的性命置身在全然不顧的地步之下，因為你應該記住，有人曾經因為愛你，所以才會付出自己的一切。”
“這些我都知道，您也不必多說。也不要說我是冷清冷心了，我不是一個沒有感覺的人。隻是父王愛母妃，那是愛。母妃愛我，那是愛。而我愛君容，愛玉疏伝，那也是愛。同樣都是愛，沒有差的。所以，對於已經死去的人，我隻能永遠地銘刻，永遠地念著，而對於或者的人，我會用盡自己可以做到的所有去愛，哪怕是用上自己命。”
天色漸晚，沉暗的色澤逐漸在原本湛藍的空中不停地暈染開來，然後將一切都帶入晚夜的世界。
宿湖上波瀾平靜，唯有一輪明月沉靜地倒映在湖麵上，泛著雅致的光芒。
樹影婆娑，微風拂動。耳中是沙沙的樹葉摩挲聲，眼前是一片的幽靜清透之景，還有那一襲錦繡白衫，深深地烙印在了宿離的心裏。
男子的絕美身姿就這麽停留在了同是美好的夜色下，互相映襯了，幾乎要晃了宿離的眼睛。
她看著玉疏伝的回眸，看著他忽然露出的淡然風華的笑意，心中是波光四起。
“阿伝……”
玉疏伝看見了她，也是勾起了唇角，慢慢走到了宿離的身邊，看著她的複雜神情，他一把將她擁入了懷裏，摟住了她單薄纖細的身軀，“別想太多了，隻要我還在，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