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葬情念

  宿蕭鸞玉手輕輕一搖，墨玉於手。她將墨玉放在了這間石室的中央，隨後口中念訣的同時手不停地變幻法術。刹那間，一陣光芒從墨玉之上陡然發出，充滿了整間石室。許久過去，光逐漸淡了下來，那枚墨玉也在原地消失。剩下的唯有一個陣法的輪廓隱隱地在中央展開，波紋回蕩。


  直至一切恢複到原本什麽都不存在的模樣，宿蕭鸞突然笑了，那種蒼涼卻又淒美的感覺。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化作了世界最滿含悲憐，再至情不過的笑容。她身著華麗的月白色長裙，此時在清冷的月光之下竟是顯得更加涼意瘮人起來。


  她知道，或許有一天，一個懵懂得什麽都不清楚的女子，她會來到這裏，然後再一次地傷情。


  宿蕭鸞想，其實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透過鈺月的神力來窺探自己的以後。因為從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注定再也不會有新創造的以後了，一切都會從她的痛處之中繼續展開，然後直到自己已經傷痕累累，她都無法逃脫自己的命運。


  她慢慢地走出石室，結界顯現，石壁恢複，留下了一片空涼，唯有裏麵的石台之上，那株還靈草依隨著微風微微地擺動著自己的嬌弱葉瓣，等待著哪一天能夠重新將她的美豔展現在這個光明的世界之上。


  離開子虛崖，悄悄出了天寒宗，宿蕭鸞也不知道自己在空中飛了多久。驀地，她微微一笑，看著麵前的雲霧繚繞之地，眼底劃過一絲迷茫。雙足輕輕地落在地上，宿蕭鸞的視線就向著遠處去看，那是一片迷離之境，沒有什麽太多的特別景色。這裏是山巔，風有些冷冽地吹打在臉上，有些生疼的感覺，卻在她的心裏根本不會有太大的感觸。


  “你來啦。”宿蕭鸞一句話來的突兀，卻是在真切地笑。


  背後的人沉默著走到她的身側，一雙美目裏滿是悲傷與想念，她聽聞到宿蕭鸞說的，怔怔地在那兒點了點頭，她也揚起了一個淺淺的笑，但是眼裏卻是止不住地落下了淚珠，她說:“仙尊，你不該回來。”


  宿蕭鸞不以為然地偏頭，她抬手動作輕柔地抹去了對方眼角的淚，那是溫熱的，也相信一定是苦澀的，可她一點都不想在此時落淚。“顏姬，你看看這兒。我當時是不是有問過你這世上最深的究竟是什麽嗎？”


  譚顏姬雙眸凝視著她，答道:“是人的心。”


  宿蕭鸞訝異地朝她眨了眨眸子，難得俏皮地露出好笑的神情，“沒錯，這是我當時想要得到的答案，可是你並不是這麽回答的。”


  “仙尊……”


  “你當時告訴我，這個世上最深的地方，就是子虛崖和雲山崖。”宿蕭鸞依舊笑著，“所以，我才會想走到這裏。”


  子虛崖用來埋葬自己的一個念想，而雲山崖……則是用來埋葬自己。


  “仙尊，您不走了嗎，馬上他就要來了。”她眉頭緊縮，咬唇說道。


  “回不去了，顏姬。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我可能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仙尊了。我負了天下，也負了所有的人。但是我唯一覺得不負的一個人，卻覺得我負了他。所以，已經夠了吧。”宿蕭鸞說話的神色婉轉惆悵。


  譚顏姬認為她的眼睛是不是有些花了，她竟然看到宿蕭鸞的月白色衣衫之上隱隱地出現了各種血跡，然後越來越深，直至整件衣衫成了一副詭異的畫麵。血色妖嬈，仿佛在揭示著她犯下的那所謂的罪孽。


  “顏姬，現在的我在他的心裏，已經是這般樣子了，已經不可能再重來一次了。”她溫柔地勾了勾嘴角，帶著心裏所有的鬱鬱結結。半晌，她轉過頭，麵對譚顏姬，“顏姬，你回去罷，還有人在等你。”


  “顏姬，如果說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別再去尋我，因為我注定因此不會有輪回。如果我還活著，請你——絕對不要去找我。”


  她不想再給自己留回頭的路了，因為她怕，那些以後將會成為現實。所以，還是不要再重來一次了罷。


  譚顏姬離開，而注定也會有個人的到來。而那個人，終是成為了她一生的痛。


  入耳的是輕微的腳步聲，和衣衫被風吹打的聲音，宿蕭鸞幽然轉身，笑靨讓人冷得心顫，她緩緩開口:“阿容，你來了——”


  男子靜靜地站在她的麵前，他的眼裏還是她看不懂的深邃幽靜，仿若是一潭死水，永遠掀不起波瀾。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女子，最後也漾起了一絲從容不迫的笑，卻是讓他們之間的氣氛更冷了下來。


  他說:“跟我回去，蕭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