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更深者

  原本跟在宿蕭鸞不遠處的胥蕭華身子驀然一滯，眉頭緊緊地擰了起來。因為，就在剛才的一瞬間，宿蕭鸞的氣息便消失地無跡可尋，應該是她在發現了胥蕭華的跟隨之後她自己故意切斷的。


  亭台樓閣，景致如畫。


  宿蕭鸞看著裂仙境裏的一切，突然感慨似的勾了勾嘴角，淡得幾乎是會隨時飄散。


  這個裂仙境，是君容在她的一次生辰上送給她的。在這裏，差不多是將她所有喜歡的和欣賞的東西全部都容納在了一起。


  想來，那個時候的她該是有多高興。她以為她可以擁有一切美好，可是到頭來她卻發現她已經失去了幾乎所有人的寵愛。


  她希望他活過來，她做到了，所以她重新試問自己，難道他對你以什麽樣的眼光就那麽重要嗎？但是現在想來，這個回答卻真的很重要。


  事實上，她很在意。


  走到那幽湖邊的殿裏，是心裏有一種淡淡的蕭瑟感蔓延開來。以前會陪自己來這裏賞景的人，估計已經再也不會來了。


  宿蕭鸞慢慢踱步，穿過側殿，來到自己的寢間。回頭一看，杏花正是開得燦爛，一如當日。她嘴角漾著笑，來到門前。


  “嘎吱——”


  推開門，裏麵傳出的是一種檀木的幽香味，房間裏擺飾簡單，卻十分的優雅細致。指間在桌案上輕輕一抹，再低頭一看，便是一層薄薄的灰塵已經積了起來，旁邊書架上的書頁看上去也有些微微泛黃，明顯是許久沒有人來過了。


  宿蕭鸞垂著眼簾，笑意裏是懷念，也是對很多執念的落寞。


  忽然，她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眸中原本平靜的神色開始逐漸陷入深沉。她的雙手輕疊，隨後是一陣白芒閃過，接著她的雙手慢慢地拉開距離，在兩手隻見有一個淡淡的陰影出現。


  宿蕭鸞看著麵前凝實，出現在自己手裏的東西，嘴角忍不住地露出了一抹笑，她的視線緊緊地落在它的上麵。最後終是她輕歎著搖頭，將東西放在了旁邊的書架之上，靜靜地走開了。


  陽光在屋子裏淌著，而書架上那些書籍之中，唯有一樣東西有些突兀。那是一幅卷軸，也是一場她可能再沒有機會看到的夢。


  “你知道這個世上最深不見底的是哪兒嗎？”有一次，她坐在蕭雪殿裏，悠然地放下一本書，似笑非笑地看著譚顏姬。


  譚顏姬默然，半晌才道:“子虛崖和雲山崖。”


  宿蕭鸞挑眉，接著裝作長歎說:“顏姬，我怎麽從來沒有發現，原來有的時候你還會這麽現實。”


  因為那一次，她明明說的是關於談論人心的書，結果反而被她回答了一個真實存在的地方。宿蕭鸞還真是有些苦笑不得，不知是該說她什麽好呢。那個時候，譚顏姬很普通，宿蕭鸞很單純。那個時候，她們都不會料到事情竟然會發生到這個地步。


  譚顏姬是對她如至親的人，而她越是這樣 卻讓宿蕭鸞越是沒有辦法放心。而鈺月的那場幻劫，讓她看清了以後的可能。那是鈺月為她實現的事，也是在憐憫一個與她擁有同樣命運的人。


  現在，宿蕭鸞站在子虛崖之前，看著底下的深不見底，微微地偏了偏頭。其實對於她來說，隻要用仙帝贈與她的法器，便是可以讓她撐著下崖的。隻是，一旦使用了，那她所處的位置也就同時被知道了。


  但是她想都沒有想，便將仙力轉移到了法器之上，那個法器被一陣朦朧的光霧所圍繞。宿蕭鸞也沒去在意，縱身便是向下一跳。衣衫在淩厲的風中被重重地拍打著，她的發絲也隨著風飛散。


  差不多到了極深之處，她突然在半空中停下。慢慢將右手抬起，修長的玉指輕輕張開。她的身前頓時卷起一陣狂風，狂風凝聚，迅速形成巨大的仙力，用力一推，便擊在了那一麵不太平整的石壁之上。接著她長袖猛地一揮，聚在一起的大量仙力便瞬間被她分散。隻剩下周遭原本的冷風呼嘯，吹動那鬢角垂下的幾絲碎發。


  原本的石壁之處，此刻出現了一個可以站下幾人的平台，而後麵則還有被殘力衝撞出的一個不算很大的洞穴。


  宿蕭鸞眸光微閃，一步一步地朝裏踏去。她一手扶在那個洞穴最裏麵的牆麵上，轟的一聲，牆麵便被向裏麵推進了不少。就在這個原本的小石穴之後，又被她創造出了一個新的石室。


  她走了進去，腳下是許多落下的碎石，腳步踏上去還有石頭摩擦著地麵的細小聲響。


  站在石室的中央，她兀自傻笑了起來，竟是還笑出了聲。她低聲喃喃了一句，隻道:“顏姬啊……就憑你那時的一語，想起時，才發現自己已經決定這樣了。要是你一直都能笑得那麽開心，多好……可惜，我看不到了。”